很多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江攸宁深知这个道理,却没做到。
晚上浮浮沉沉,她疯了一样迎合着沈岁和。
在她筋疲力竭之时,听到沈岁和说:“聪明人,不说这些。”
江攸宁在他脖颈间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迹,“我可笨了。”
“能跳级考上华政的人。”沈岁和在她耳畔呢喃,似情人的低语,“一点儿都不笨。”
之后是新一轮的热浪,江攸宁毫无反抗之力。
在他留在她体内的那刻,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沈岁和疯了。
—
翌日是周一。
两人折腾到半夜三点,最后江攸宁已经昏昏沉沉,近半晕状态,她甚至忘记自己有没有洗澡。
反正醒来时,一室迷乱。
江攸宁十点上班。
她订的是七点五十的闹钟。
闹钟响的时候,沈岁和还半压在她身上,长臂将她揽在怀里,被子下的两人赤/裸相对。
但身上没有黏糊糊的感觉,沈岁和应当带洗了澡。
她睁开眼关掉闹钟。
已经吵醒了沈岁和。
律所上班没有固定时间。
尤其对沈岁和来说,他睡到十二点再去也没有关系。
但他的生物钟一向规律,七点会准时醒来。
往常江攸宁醒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餐厅吃饭了。
他会帮她热一杯牛奶,两片面包。
这也是他仅会做的两样东西之一。
还有一样是煮方便面。
昨晚太疯,今天两个人都不想起。
但江攸宁还是挣扎了一番,将他的胳膊拿开,只是那一瞬间,沈岁和再次翻身而起。
没做什么,只是盯着她看。
几分钟后,他在江攸宁的唇上印下一吻。
“起床。”沈岁和说。
江攸宁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
他大喇喇的去衣柜拿自己的衣服,隔着窗帘透进来微弱的光,沈岁和坐在床边穿裤子。
后背正好露在江攸宁的面前。
江攸宁伸手摸上去。
他的背上有一条又一条的印迹。
大抵十几条。
像鞭痕似的。
江攸宁一一抚摸过那些印迹,低声问:“是妈打的吗?”
她第一次摸到的时候,只问了句怎么回事?
沈岁和没答。
她就知道是沈岁和不喜欢。
所以她再没问过。
但今天,她忽然想到了答案。
应当是曾雪仪打得吧。
在沈岁和某次做了令她失望的事情之后。
或是在沈岁和不听她话的时候。
白衬衫落在他身上。
沈岁和没有应答。
他只是问:“早饭想吃什么?”
“随意。”
江攸宁没再说话。
沈岁和去洗漱,她安静地找衣服穿。
在盥洗间里,沈岁和对着镜子。
他就喜欢江攸宁识趣的样子。
只要是他不喜欢让她问的,她便不问了。
他伸手摸向自己脖颈间的红痕,不一会儿笑了。
可是,再温顺的猫也有露出利爪的时候。
—
江攸宁在华宵影视上班。
她上班后才回了昨天路童发的消息。
【下次,有机会。】
还顺带问了句:你跟语语和解了没?
路童秒回:哄好了。
——你呢?昨天可还愉快?
江攸宁想到昨晚的疯狂,摁了摁眉心:还行。
法务的工作不算复杂,跟诉讼律师比起来,看字要少得多,而且是可以熟能生巧的事。
做得久了,很多东西都有模板。
再加上她们公司又不止她一个法务。
各个类型都有专人负责,分工明确。
江攸宁主要负责知识产权这一块,譬如负责打印和外部编剧开会时的保密协议等,大部分都有模板,开拓了新业务后可能会需要她撰写法律文书。
她们部门一共五个人。
将出差买的伴手礼给大家分了之后,江攸宁便坐在位置上处理上周遗留下来的事情。
中午1:00—2:00是休息时间,正好去吃饭。
她们公司有内部食堂,饭菜不错,价格便宜。
几个人一起吃饭,间隙聊八卦。
然后再回到工位上,继续工作。
公司的工作氛围很轻松,大家相处的也都不错。
没有多大的利益之争,更何况江攸宁性格一向温和,不争不抢的佛系性格让她在公司很受欢迎。
坐在电脑前,基本两个小时就能处理完一天的事务。
之后就是无所事事。
但你还不能显得无所事事。
毕竟同事还在电脑前疯狂敲键盘。
摸鱼就成了一项技术活。
江攸宁一般是在电脑上看法律新闻,有时会在网上做法律科普。
然后熬到6:00下班。
这就是她一天的工作生活。
枯燥且无聊。
偶尔加班,但大多时候是正点下班。
她会在公司多待一会儿,避开下班高峰期再回家。
回家时基本已经快九点。
吃饭洗漱睡觉。
一成不变。
法务部是清一色的女性,平常在4:00左右会开始话家常.
今天办公室里的话题围绕着七夕。
没结婚的都在问结了婚的送什么礼物给老公,甚至有单身的主动求喂狗粮。
赵佳就是单身找虐的典型。
问完常慧后又来问江攸宁。
江攸宁正好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字,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腰。
“买了领带夹。”江攸宁拿起空了的杯子。
赵佳啧了声,“是不是去临城出差的时候就买好了?”
“嗯。”江攸宁说:“给你们买伴手礼的时候,顺带给他买的。”
“呦呦呦。”赵佳调侃道:“原来你老公只配顺带啊。”
江攸宁拿着杯子往茶水间走,“对,你们比较重要。”
“啊!我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女人的虚伪。”
江攸宁浅笑不语。
而赵佳又问:“那你老公一般送你什么?”
江攸宁出去接水,没听见。
等她接水回来,刚在位置上坐下,赵佳就凑了过来。
“刚刚常慧可给我狂撒了一波狗粮。我不介意你也砸我一波,让我感受一下婚姻的美好。”
“常慧说什么了?”江攸宁问。
“她老公前年七夕送了香奶奶的包,去年送了古驰的香水,今年据说应该是巴宝莉的新款丝巾,外加杨树林的口红套盒。”赵佳一边说一边摇头,“我也想感受一下口红套盒的魅力。”
“挺好。”江攸宁说。
“你呢?”赵佳碰了碰她的胳膊,“你老公去年送的什么?”
江攸宁捧着水杯抿了一口,温声道:“《民法典》。”
众人:“……”
!!
“什么?”赵佳震惊了,“我没听错吧?”
江攸宁点头,“没听错。”
不止如此。
她前年收到的礼物是《刑法的价值构造》。
而且还是在七夕的后两天收到的。
沈岁和是个不怎么过节的人。
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大乐意过。
一来是他的生日确实特殊,二来是他常会忘记。
所以他的礼物都是在江攸宁送了他之后才会回赠,因为江攸宁也是法学院出身,所以他送的都是书。
江攸宁第一次收到的时候也震惊过。
但沈岁和说:“实用。”
尽管江攸宁也不知道她一个天天跟知识产权打交道的人怎么会用上《刑法的价值构造》,为了让她去犯罪吗?
她也没问。
有,总好过没有。
这个话题算是被揭过。
终于熬到了下班。
赵佳喊她一起,她说要等等,其他人便一起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江攸宁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没什么事儿做。
她便打开了微博。
许久没用的微博还有很多人在给她发私信。
她看了一圈后,打开了Word ,在空白的屏幕上敲下了几个字:婚后生活。
写了又删掉。
这如同白开水一般的生活有什么好写的。
她关掉word,去卫生间。
—
法务部在16楼,卫生间在7楼。
如今正是下班高峰期,她一进电梯就佯装玩手机。
其实电梯里没有信号,她只是害怕跟人打招呼。
这个习惯从她大学延续到了现在。
一到7楼,她立马出来。
直奔卫生间的最后一格,刚将门关上就听到外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放在门上的动作一顿。
“你们说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奇葩吗?”赵佳说:“七夕礼物送《民法典》,不是疯了就是有病。”
常慧的声音夹杂着水流传来,“你别那么说,有的人喜欢书罢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不过,我现在特别怀疑,宁宁到底结婚了没?”赵佳问。
“结了吧。”常慧说:“从入职以来她就戴着戒指,平常感觉挺幸福的,而且她今天来的时候脖子上有草莓印。”
“但咱们都共事三年了,从来都没见过她老公。”赵佳语气不屑,“你就说你老公企业大老板,够忙吧?但是咱们年会、团建的时候还来呢,宁宁她老公就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之中,一次都没见过。”
“我觉得宁宁跟她老公不是形婚就是联姻,不然怎么可能连接她上下班都没有?”赵佳说着愈发笃定,直接下了结论,“而且她每天开车来上班得一个多小时,不累吗?她家能在君莱那种地方买房,还不能让她住的近点儿?一看就是为了迁就她老公。亏得她每次还在我们面前装恩爱。哎。”
卫生间里沉默了会儿,大抵是在为江攸宁惋惜。
一个实习生忽然说:“有没有可能,宁宁姐其实不是结婚啊……”
“那还能是什么?”常慧和赵佳同时问。
实习生闪烁其词,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有钱人都喜欢在外边养那个。”
“你说小三?”赵佳立马否认,“宁宁不是这种人。”
“我上次看见宁宁姐开了辆兰博基尼来的,售价一千八百多万那种。”实习生说:“不过也就看见过一次。”
“能在君莱买得起房,开兰博基尼也不算过分吧?”常慧笑了笑,“宁宁平常的衣服牌子也都挺贵的,她家里好像也挺有钱。”
“但你们知道她家里做什么的吗?”赵佳问。
众人摇头。
“这就很奇怪了。”赵佳说着叹了口气,“算了,希望宁宁不是我想的那种人吧。”
脚步声响起,卫生间里寂静下来。
江攸宁坐在马桶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戒指。
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手机屏幕刚好亮起。
【衣柜里那件深蓝色西装你放在哪了?】
江攸宁等了会儿才回:我送去干洗了,明天给送回来。
【好。】
对着屏幕良久,江攸宁冰凉的手指才慢慢戳屏幕。
——你能来接我下班么?
几乎是同时,沈岁和的消息对话框内弹出来。
【我今天出差,27号回。】
江攸宁飞速撤回自己的消息。
手心里汗津津的,她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手指。
——哦。
明天七夕。
今天出差。
结婚三年。
宛若单身。
这日子。
这婚姻。
江攸宁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妈的。
——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