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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追踪而至
殷雄走近，雷科和张恒同时熄灭了烟头，迎上前来。
“殷院长！”两人异口同声地叫着。
“对不起，明天我有事要赶回海城，所以，只好这个时间把你找出来了。”雷科说。
“没有关系，你远道而来，我应该配合。”殷雄笑笑，说：“那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去我公司怎么样？我们现在搬到了文创园，那里很僻静，晚上没有什么人，殷院长的身份，不宜在咖啡馆这种场合说话。”张恒体贴地说。
“行，远不远？”殷雄问。他注意到，雷科的眼神动了动，他一定在想，殷雄连张恒的公司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应该是疏离的。
“有车不怕远，再说也不远。”张恒上车，殷雄和雷科坐在后座上。
“最近忙些什么？”殷雄问雷科。
“最近一直在大连，了解了一些情况，有的，与柠乡有关，所以我来核实一下，殷院长，谢谢你帮忙，我大哥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这位好哥们的。”雷科语气真诚，殷雄微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许曼姿回柠乡了？”雷科没话找话，“我知道她辞了星辰医院的工作，听说已经回到柠乡了。”雷科问。
“对，我刚刚就和她一起在肖阿姨家吃饭。对了，你们怎么知道肖阿姨家的？”殷雄故作好奇。
“我从柠乡医院打听到的。”雷科直白地说。
说话间，文创中心已经到了眼前。最近，有一股小镇风狂起，任何一个稍微有几家统一风格的店铺，就被取名为什么小镇。这里是文创一条街，是柠乡市的新项目，各种优惠吸引与文创搭边的公司或者小店，大约已经聚集了小几十家，因而被称为文创小镇。离市区有点距离，是从前一间老式棉纱厂改建的，只是到了晚上，门前冷落，只有一只只罗马灯顾影自怜。
张恒的影视公司是小镇比较大的一间公司，有一排三个门面，楼上同样大的空间，因为是第一期入住的，免三年租金，如果有一天真的发展起来了，无疑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员工早已经下了班，张恒打开门，把两位让了进去，忙着烧水煮茶。
张恒的公司倒很有艺术氛围，装修得十他独特，更意外的是，殷雄在墙上看到一张电视剧《仲应良》的广告，殷雄记不得前期见过，站了好一会，把雷科都吸引了过来。
“这是什么？，仲应良就是那位校长，这是他们当时制作的海报？水平不错。”雷科走过来，看了看说。听到他们的谈话，张恒放下水壶也走了过来，看着海报，没有说话。殷雄指了指，他才说：“这是我自己做的，那时很疯狂，特地为这个剧做了一套东西，好些个不眠不休的日子，哪里想到，居然中途夭折了。”张恒走回去倒茶。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雷科，说吧，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殷雄开门见山，明天还要上班呢，这会也不早了。
“是这样，我在大连时发现我大哥的石化项目有些问题，因为当时主持的市长犯了事，项目没有办法推进，但前期已经投入很大，没有办法立即下来，也就是说，每天都要投进去约一万元的费用。而星辰的本意是从石化项目上赚的钱来拍电视剧的，事实上，后来反过来了，柠乡政府关于电视剧的2000万引导资金成了石化项目每日开销的指望，如果这样的情形能维系一段时间，等那边有了新的领导主持，项目正式上马，还是可以缓得过来的，大哥没有想到的是，柠乡政府突然变了卦，2000万资金迟迟不到位，成了两头脱空，那对于本来就度日维艰的星辰来说，就是十分困难的事了。我相信这是我大哥最后致命的一击。”雷科说罢，望着殷雄。
“那你想知道的是，柠乡市为什么突然不投那2000万了，是么？”殷雄问。
“对，因为据我所知，前期市政府十分支持，几乎是求着星辰来投资拍摄的，而且前期这2000万的引导姿金已经通过常委会的讨论。常委会的决定应该不会这样朝令夕改吧。”雷科问的不无道理。
“那你认为问题在哪里呢？”殷雄问。
“很可能是有个能量巨大的人出手干预了这件事情，才使得它戛然而止的。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殷院长，我请你帮忙分析一下。”张恒端上茶来，雷科喝了一口，双眼盯着殷雄。
“雷科，我不能说你的猜测没有问题，但就算你猜对了，有人出手阻挠了这件事，使得2000万前期资金泡汤，从而影响了星辰的石化项目，那又如何？你认为还能重启这个项目？别人既然有能力制止常委会决定的事，重启是绝无可能的。”殷雄逐条分析。
“不，我不是想重新启动，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人与我大哥有什么仇怨，我要以我的方式来报仇。”雷科双目闪闪地看着殷雄，“殷大哥，看在你是我大哥最好的朋友的份上，麻烦你替我打听着，我知道这事很难，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雷科热烈而专注的眼睛是难以抗拒的，此刻，在他的眼睛里，你就是他的全世界。殷雄点点头，“我不能保证时间，也不能保证肯定能打听到，但是，我保证我会去打听的。雷科，作为比你痴长几岁的大哥，我劝你放下这件事情，我不能说你做的事毫无意义，我也知道你是情之所至，但对于已经离开的雷秒，给他安宁才是最好的，你要明白，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结局，俗话说一人藏，万人找，即使你是他的亲弟弟，你也没有经历他的人生，你未必能猜中他心思的万分之一。所以，很可能，你所做的不过是徒劳。”
一席话，让雷科低下了头，聪明如他，怎能不知道殷雄说的是对的，就是眼前这件事，他要找的那个人，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对于死去的雷秒又有什么意义，可是，人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他就是直觉这里面是有问题的，延伸出去，他甚至认为这正是大哥在冥冥之中给他的启示，请他帮自己查明一切，深爱雷秒的雷科又如何能彻底放下？
“如果就这件事情，我就回去了，我答应你就是。明天一早上还有事呢！”殷雄站了起来，雷科却坐着，他抬头看着殷雄，这种角度，就像一个孩子看着大人，他说：“殷雄，你爱许曼姿么？”
“爱，当然。”殷雄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但心里还是升起一股不适感，是因为雷科直呼他和曼姿的名字么？想到刚刚与曼姿的耳鬓厮磨，殷雄心里突地一跳，雷科偏偏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约他出来，他是不是故意的？又或者，他来打听什么人，也是一枚烟雾弹，事实上，他是赶来与他争曼姿的？
“雷科，你明天回去我就不送你了，你老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没法请你吃顿饭。”殷雄拍拍雷科的肩膀，转身往门外走。张恒忙跟上来，说：“就走啊，我送你，等我关下灯。”
初冬的深夜颇有些寒冷的味道，即使在这座南方的城市，雷科慢慢走出来，递了一支烟给暗淡灯光中的殷雄。殷雄摇摇头，雷科却坚持着没有收回手，殷雄只得接了，雷科帮他点上。
“殷大哥，说实话，我怀疑那个阻止电视剧拍摄的人是你。”雷科缓缓吐出一口烟，望着夜色，平静地说。
“为什么？说说我的犯罪动机？”殷雄老练地接招。
“因为，你和我大哥是情敌，你这么多年还单身，说明那个女孩子在你的生命里相当重要，当然，此中详情我不得而知，我就是怀疑你和我大哥并不是真正的朋友，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有一点我也想不通，我大哥为何要找你来牵线搭桥，计划拍摄电视剧的事呢？他完全可以找别人，或者直接找政府就好。”雷科的声音在夜风里一下子就散了，却像一颗颗钉子似的，捶打着殷雄的心脏，好在夜色迷茫，不然，他怕自己脸上的表情会出卖自己。
“所以说，你的猜测是错的。”殷雄吸一口烟，再慢慢吐出来，“雷科，这是你的激将法吧，逼迫我把那个作梗的人找出来，因为不然我的嫌疑就更大了。你小子厉害。”
“大哥，我是有什么说什么，更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承认你今天说的话全是为了我好，可我就是放不下，除非，你把曼姿让给我。”雷科看了殷雄一眼，后者笑了：“雷科，虽然我把你看作我的弟弟，但你不能倚小卖小啊！曼姿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她是可以让来让去的么？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欢你，我只知道我今天向她求婚，她答应了。”
黑暗中的雷科没有说话，这时，张恒已经锁好大门，一溜小跑着朝他们这边过来，两个人十分默契地不再说话。
车子开到市区，雷科叫张恒送殷雄回家，自己打车回宾馆就好。殷雄本来已经答应了，但想了一想，说，送我回临湖小区吧。他故意把后面半句话吞没了，雷科没说什么，下了车，车子在夜色中箭一般地往湖边而去，留下雷科怔怔地站着，深夜的出租车不好打，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掏出手机打网约车。好不容易约上车，叫司机开到临湖小区，刚到大门口，看到殷雄开着他那辆老款帕萨特出来，雷科矮下身子，不让殷雄看见，见殷雄的车子没影了，才叫司机开车。殷雄没有留在曼姿家过夜，这是不是说明，刚刚他说的求婚是故意刺激自己的，又或者，是别的因素，雷科只觉得心里一团乱草似的，等他站到柠檬湖大饭店的门口时，更加不可抵制地伤感起来，上一次，他和曼姿走了近四个小时，从市区走到这里，见到柠檬湖大饭店的轮廓时，心中那份狂喜，正是那一次，他捕捉到了曼姿对他的喜欢，难道是他的感觉出错了？还是这两个月里，曼姿与殷雄之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让曼姿情感的方向盘一下子转到殷雄这里？曼姿这样一个人，即使在急着结婚的年纪，也不可能将就，这其间发生的事情，就是肖淑瑾的生病，难道非亲非故的肖淑瑾对曼姿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肖主任已经办理退休回家了，至于许曼姿和她的关系，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楚，她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吧，曼姿是个孤儿，从中学起就跟着没有结婚的肖主任，直到今天。”柠乡医院妇产科的这位李副主任十分健谈，特别是对着电影明星似的雷科，还有他那双专注而热烈的眼睛，根本无法隐瞒什么。
曼姿是个孤儿？让雷科心中涌起深切的同情，同病相怜，她遇到了肖淑瑾，而他有大哥，原来，他们的身世真是一样一样的呢！那又凭什么，曼姿要属于殷雄呢？殷雄位高权重，也应该不是孤儿，凭什么？
“我来看下，哦，这里有肖主任新家的地址。”李副主任热情地指给雷科看，还建议他用手机拍下来。雷科用的借口是自己是海城星辰集团人事处的，与许曼姿有一个后续问题没有解决，因为电话打不通，她好像换了新的号码，麻烦柠乡医院帮忙找到她。
“许曼姿很快要来这里上班了，我听说她在星辰年薪百万，是不是真的？”中年妇女李副主任饶有兴趣地问。
“这个，集团对外保密，我真的不是很清楚，怎么，您也想去星辰么？现在正好在招兵买马呢，我可以帮你介绍去。”雷科十二分的热情，当然，说的也是实情。
“啊不不不，我就是问问，我在这里一辈子了，儿子读的也是柠乡医学院，希望他也能在这里一辈子，所以我是不会离开柠乡的。”李副主任忙摇头。
“我代表星辰表示十二万分的遗憾，不过退休了可以来做顾问，我代集团先邀请你。”雷科巧舌如簧，李副主任听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