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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月夜之吻
去哪里呢，医院后花园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能因为没有了暧昧的可能，反而让曼姿放松许多，她带着雷科来到了医院的后花园，这个点，当然没有了散步的病人，正可以聊天。天气还不是最冷，空气微凉而清新，两人在围廊上坐了下来。
“曼姿，我这次去大连发现，我大哥在大连的石化项目投资并不成功，那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一团糟。最要命的是当年的主管市长犯了事，已经被双规，整个项目都停了下来，每天的损失达万元。我相信这件事情给大哥很大的经济压力，也无法向廖叔和星辰的董事局交待。”雷科说。
“那你认为，这是雷秒自杀的原因？”曼姿很好奇，她是一个一路走直线的人，她只用自己的方式复仇，没有关注过其他，原来，成功人士雷秒的身上也背负着那么多负面的东西。
“至少是其中之一吧。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是大哥牵头的，弄成这样他当然是第一责任人，更何况，星辰集团这几年都在走下坡路，大哥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雷科低下了头，对于他来说，看到神一样的雷秒也会有那样焦头烂额的一面，心里十分不好受，每个人都是如此，当我们依赖的固若金汤的靠山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时，心里既难过又慌张，就像许曼姿，听到肖淑瑾生病之后的心情是一样的。
“雷科？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雷秒已经走了，你明白了这些对你有什么用呢？”曼姿的声音里充满温柔，这是一种不自觉。
“曼姿，我一直以为我大哥死的太蹊跷，因为在我的眼睛里，大哥是没有缺点的，或者说，芸芰众生的烦恼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我没有想到，作为一个企业家，他也会局限于自己的投资眼光，资金周转，各种纷杂的人际关系，我总想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杀死我大哥呢？可有是我错了。”雷科缓缓地说完，用双手抚了下疲惫的面孔。
“逝者已矣，我们每个人都是平常人，包括你大哥，从前你觉得他是神，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在他身边。雷科，对你来说，事情很简单，留下或者离开，从你自己的心出发就行。”曼姿安慰他。从前，雷秒在曼姿心里也只有一种印象，他是杀死她姐姐的恶魔，是许曼姿一生的敌人，他不可能存在另一面。而今天，随着与雷秒相关的人物一一呈现出来的不同，许曼姿看到了另一个雷秒，他有血肉与情感，有快乐和痛苦，有作为普通人的那一面。而知晓这一切对于许曼姿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除了让她感到难受之外。
“我想，我还是要留下来，争取把大哥来不及做的事情完成。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于心不忍。我留下来，当然也是因为你，曼姿，我想和你一起在海城生活。我的意思是...”雷科那双能杀死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许曼姿，即使他没有使用任何魔法，那双眼睛依然宝光四射，如追光灯一样，让许曼姿不得不移开目光。
“不，这不可能，雷科，我要回柠乡去结婚了。”曼姿虚弱地说，是的，她感到有种喘不上气的虚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什么？回柠乡结婚？和谁？”雷科大吃一惊，嚯一声站了起来。
“殷雄。”曼姿抬起头，她讨厌自己在雷科面前的脆弱，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为什么她感到难以面对他？什么毛病！
“殷雄？怎么可能是他，你不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很讨厌他么？曼姿，到底怎么回事？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雷科气极而笑，抓住曼姿的胳膊。
“哪有用自己的终生大事开玩笑的。”曼姿甩开了雷科的双手，说。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的？我们本来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雷科不可置信，问曼姿也问自己。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殷雄追求我，我觉得合适，其中，我的淑瑾阿姨生了重病，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好，就是这样。今天我刚刚打了辞职报告，打算回柠乡医院去工作了。”曼姿一口气说完，说得那么快，是因为她有种莫名的心虚。
“不行，我不同意，你不能离开海城，更不能嫁给殷雄。”雷科重重地坐下，像个孩子似地赌气说，“这不公平，为什么趁着我离开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雷科，公平地说，我理解你心里受了点刺激，因为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感觉，可是，你这样的态度就不对了，我们本来也不是在恋爱啊。”曼姿突然觉得没有话可说，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并没有错，就像雷科表达他的情绪也没有什么错，有什么话好说呢！她又有什么向他解释的必要呢？
“我要回去了，雷科。你大哥的事，作为朋友，我劝你放一放，既然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尊重他就好。你现在要面对的是你自己的前程，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再见。”曼姿转身，一条手臂被死死拉住。对方一用力，曼姿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窒息感旋即而来，因为雷科紧紧吻住了她，曼姿整个人像落水的面条一样，柔软下来，不，不仅仅是这样，她感到自己的身心痒痒的，像阳光下融化了的冰激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曼姿的神智才一点点清醒过来，这过程，像从一个美梦中一点点醒过来，嘴角仍然余味不绝。但终是醒了，并且发现自己正在雷科的怀里，曼姿噌一下坐直了身子。
一时间，两人都呐呐不能语。
“对不起，雷科，我真的要走了。”曼姿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丝巾被雷科一屁股坐着，抽不动。
“曼姿，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这样对我？”雷科仰着头，目光闪烁如星辰，看着曼姿。
“没有为什么，刚刚对不起。”曼姿不想解释，她有点想哭，又怕自己当着雷科的面哭出来，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三十年没有恋爱，一恋爱就爱上了两个人？许曼姿，你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个魔鬼？？
“曼姿，我也可以每天送你花，每天陪伴你，他能给你的，我一样都能给你，而且，你忘了我们一起去柠乡，那时候，你是喜欢我的。我不是傻子，你更不是，难道你是在欺骗自己么？”雷科苦苦相求。听得曼姿心酸不已，雷科说的是真话，至少，曼姿很喜欢和雷科一起时的自己啊，如果说殷雄提供给他一种安全感，那么雷科给他的，则是另一种让人心动不已且无法名状的快感。从未恋爱过的许曼姿，也是识货的，可是，她和雷科之间，隔着一个雷秒，因此永无可能。
想到这儿，曼姿的心慢慢冷硬起来。
“对不起，雷科，我要走了。”曼姿一使劲，丝巾抽了出来，曼姿飘然而去，只留下雷科怔怔的眼神，这一刻，他那双热烈而专注的眼睛，并没有留住曼姿。雷科怎么也想不明白，许曼姿这样的女孩，看上去那么高冷而漠然，居然也会被男人的一束花打倒，这真正出乎他的预料，早知道如此，他就不会去大连，不会离开海城，天天守在曼姿的身边，帮她把殷雄的花扔出去。
现在，一切都晚了么？可是曼姿刚才对他的亲吻并不拒绝，而且，他的身体完全能感受她的配合，如果她不心动，以她的性格，说不定当场就给他难堪。曼姿，你选择谁也不能选择殷雄啊，你忘了你一开始是那么不喜欢他，而且，你们俩看上去也不那么合适。但不管雷科怎么想，有种不祥之感总是笼罩着他。为什么？以他对许曼姿的了解，她不会随意选择一个人，反过来，她若选择了，也不会随意改变。这一个月里，殷雄对她所做的，肯定不是每天一束花那么简单，说不定上天给了他许多考验，而他幸运地抓住了机会，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可能发生的事，一个转弯，变得顺理成章。或许是肖淑瑾的病，促成了这一切，当然，雷科的离开也促成了这一切，如此说来，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他雷科今生所能得到的，只是曼姿的一个亲吻而已，这是他与她的所有缘分。
不，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他先看见她的，先喜欢上她的，是他带她去见殷雄的，是她说不喜欢殷雄的，事情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样呢？
这一夜，对于曼姿来说，也一样难以入眠，也在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事情很清楚啊，殷雄提供的安全和温暖，雷科提供的动人心魄的爱情里夹杂着雷秒的阴影，许曼姿，你选择哪一个？不，她其实已经选择了，只是面对雷科，面对着如水的月色，她没有把控好自己罢了，这样的事，对于许曼姿来说，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没想到，辞职发生了麻烦。曼姿被请到院办，夏院长一见她就笑容可掬地说：“许主任，你的辞职报告我收到了，可是，我不能批复，请你谅解。”
“为什么？星辰不是要转让出去了么？我们这会走是顺理成章的啊。”曼姿想起杨朗说的话，因为合同没有到期，杨朗还得到了一笔赔偿呢。
“是这样的，许主任，这次转让很复杂，其中的一个附加条件是主任一级的医生必须留下来，你想，如果大家都走了，这病人来了怎么办？而且，像你们这批有名气的专家级人物，就是医院本身名望。你和星辰的合同还有两年，所以，你现在不能走。”夏院长脸上的笑容像塑料花一样鲜艳夺目，没有一点真意。曼姿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院长，想来他也不喜欢她。曼姿的人生哲学是，身怀绝技，行走江湖，不动声色。夏院长从前擅长的是泌尿科，来星辰以前是海城一家三甲医院的院长，传说这个专业的医生很容易上位，当然，前提是要学会严格保守秘密。
“那，怎样我才能走？”曼姿没有想到这一层，无奈地问。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许主任，要走的话，你得赔偿医院违约金，以你百万年薪计，这笔钱不会少。”夏院长这句话倒说得很诚恳。曼姿早已经忘了合同的事，看来回去要翻出来看看。
站起身的那会，曼姿想到了雷科，对啊，以雷科和廖家的关系，或许可以帮她一把，可是，全世界，他是最不想她离开星辰的人，他会帮她么？她能向他开这个口么？还有，昨晚月光下的那个亲吻，让曼姿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一次次问自己，你有多喜欢殷雄？这足以和他构建婚姻的大厦么，一直走到人生的最后？曼姿打算先不把辞职不成的事和殷雄说，这样也好，至少客观上给她留下了时间，她和殷雄，可能真的还需要点时间。
回到科室，一眼就看到了雷科，他手里捧着一束艳红的玫瑰，曼姿紧张的不敢上前，她不知道，经过昨晚，她能对他说什么？如何解释那个前后矛盾的自己。
“曼姿曼姿，你的花！”于小可喜悦地指指雷科。
曼姿看了雷科一眼，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雷科跟了进来，于小可有些无趣地看看两个人，低头做事。
“雷科，你这是做什么么？昨天我不是和你都说清楚了？”曼姿转身向着雷科，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说清楚？你说的是那个吻？”雷科一脸天真。
“关于那个，我也向你道歉了，我就要离开海城了，我们之间，并无可能。”曼姿说。
“据我所知，你短时间内不能离开海城，和这家医院，你有合同在身的。”雷科不动声色，曼姿心里倒吓了一跳，雷科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她突然想起来，胸外科的付主任上周也走了，怎么单单她不能走呢？不不不，论名望和资历，她和付主任都差一截呢，他不可能是赔付了几百万违约金才走的吧。曼姿一下子明白了，如果她要走，肯定还有第二方案可以走的，夏院长之所以拿合同来吓唬她，很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位雷少爷。怒火一下子从曼姿的胸口窜了出来。
“雷科，你做了什么？”曼姿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