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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遇到你

◇01◇

柳鉴当兵临出发那天,热闹得不同凡响。

柳家院内觥筹交错,院外鞭炮声惊天动地。吃酒席的是平常跟柳家有往来的亲朋好友,放鞭炮的则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全村乡亲。

里面吃了多久,外面就响了多久。惊天动地,余音绕梁,耳膜震得嘣嘣直跳。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家出了总统。

幸好,相关内情,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据可靠消息,柳鉴出生10个月就开始走路。能独立掌控双脚的第一天,他就跑邻居家去小试牛刀——从地上捡了根绣花针往人家老式高压锅排气孔一塞,三分钟后,一声巨响,锅炸了。邻家一人顶着一脑袋热气腾腾的米饭粒,几口人吓得魂飞魄散。坏蛋本人毫发无损,一双懵懂小凤眼炯炯发亮。

两三岁时,奶奶带他在同村一户人家吃酒,他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把小黄豆,反正那天所有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小孩,每人鼻孔里都被填了一颗。关键是,干了坏事,还没人举报他,所有被填的小孩,无不心甘情愿,两眼蒙圈儿。

四五岁时,过节,堂叔送他一串小鞭炮。他先跑到东头邻居家,往人家土灶底下丢一颗,巨响之后,大铁锅跳着舞,自个儿掀翻了一锅水饺,烧饭大婶吓得仓皇而逃,差点跑出世界冠军的水平。接着他又赶场似的跑到西头邻居家,如法炮制,这次烧饭的老婆婆年龄太大跑不动,眉毛眼睫毛被蹿出的火苗燎得一根不剩。

五六岁时,他组织能力初显。带领全村大小孩子去爬山,爬到顶,然后一个挨一个排排坐,把山路层层石阶当成滑梯,你推我搡玩得六亲不认。晚上回家,大人们看到娃儿裤子上接二连三的大破洞,“叔”可忍“婶”不可忍,全村打骂孩子的声音和各家狗狗听了打骂声受刺激汪汪大叫的声音混杂,响成一片,一度让邻村怀疑这边出了啥了不得的大事儿。

七八岁,柳鉴的组织能力已经相当成熟。他领着一群小孩偷西瓜,被逮了个正着。他号召大家将西瓜藏在衣服底下,种瓜大叔嘲笑他:“哟,怀孕啦?咋怀歪了呢?”他理直气壮:“我胎位不正,反正没偷你的瓜。”

九岁十岁的时候,柳鉴就开始带着各家各户的娃偷酒喝,常有小孩醉倒在茅草堆里,把黄鼠狼抱在怀里当妈妈,第二天才苏醒回家。

再大一点,他又组织大家成群结队到隔壁村打野架、下海追浪花、到悬崖边练跳水……小孩子调皮一点其实不要紧,要紧的是常有娃鼻青脸肿、皮开肉绽。最严重一次,一个娃的脚掌直接扭成后脚跟朝前了。

反正如果认真清算,柳鉴领头干下的荒唐事三天三夜讲不完,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村民当中流传最广印象最深的,当属这一件:据说有一年夏天,连续暴雨,村西边的山体连续发生滑坡现象。天初晴时,村民们担心仍有险情隐患,不敢贸然上山查看。柳鉴偷偷率领几个男孩子摸了上去。没人知道这伙小混蛋上山的目的是啥。反正,下来的时候,他们一人提着一只细竹竿串起来的骷髅头。就那么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小混蛋们跟在柳鉴身后,将骷髅头送给村里不同人家。

“张大伯,你爹的坟被洪水冲了,棺材散了,我替你家捡了个脑壳儿回来。给!”

“刘大娘,你三姑的坟散了,脑壳儿在水里泡着,我帮你家捡回来了!”

……

如此惊世骇俗之举,村民们从未见识过,也没有处置办法可以参考。于是,涉及的人家,根本没心思接他们先辈的脑壳儿,直接抄起扫把,决定先把这帮小混蛋打残再说。

来时柳鉴带头,逃命时仍是他打前阵。小混蛋们惊蛇般在前面奔,被气疯的大人老牛般在后面追。

……

所以啊,此等小土匪、小混球、小恶霸、谁见谁头大的娃即将要远行,大家伙儿岂有不放炮庆祝的道理?

那会子还没流行费先生的《千里之外》,不然村民们在柳家门口搞个大合唱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

对于柳鉴的爹娘来说,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亲生的。离别在即,他俩捉着儿子的手,将一些生活琐事做人道理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柳鉴看看爹,又看看娘,欲言又止。直到上车,他才再也忍不住:“爸,妈,绵绵那边,你们得空帮我照顾着点儿啊。”

吃酒席的一拨人和放鞭炮的一拨人,马上团结成一体,互问对方:“绵绵,哪个绵绵?”

还有哪个绵绵?

本村只有一个绵绵,姓孙。

◇02◇

说起孙绵绵,众人是没办法忍住不唏嘘的。

12岁之前,小孙唯一不平凡的经历,就是被镇照相馆那位眼神太好的老板相中,请她做模特,酬劳是全家每人免费照五张相。

命运的风雨来得毫无征兆,全家一人五张相的名额还没用完,她平凡安宁的小日子却戛然而止。

在外做小本买卖的父亲突然带了个外乡女人回家,公然出轨。一向温顺娴静的母亲狮子般暴怒。爷爷奶奶一脸冷漠,置之不理。叔叔姑姑眼神闪烁,偶尔搭一句,明显帮亲不帮理。

孤立无援的母亲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干号,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来,人缓缓倒地。不论她如何喊,母亲都毫无反应。

母亲走后第三天,父亲迫不及待补齐证件,将外遇扶正。

继母和父亲洞房那晚,海浪呼啸,村庄附近的山上和海面同时起雾,伸手不见五指。孙绵绵睁着双眼,望着夜色茫茫,睡不着。继母现在睡的床,是她母亲曾睡过的;继母现在住的主卧,曾是她母亲的房间。包括眼下这幢二层小楼,也是母亲多年呕心沥血勤俭持家造起来的。

这帮人,气死了她妈妈,却仍旧心安理得开开心心过日子,天理何在?

孙绵绵起身,蹑手蹑脚到仓库抱了一桶柴油,一把火,从主卧烧起。听父亲和继母惊慌失措地呼救、逃命,她带着弟弟站在不远处,眯着小睡眼,一脸意兴阑珊。

大火扑灭之后,人员无恙,但那幢两层小楼,只剩断壁残垣。

孙绵绵的奶奶,作为一名无三观无灵魂的乡村长舌大V,一见旧儿媳才刚死没几天,孙女就把自家房子给烧了,不禁创意横生,不知打哪儿借来一面花鼓,绑在腰间,边走边敲。敲几声,估摸着有人注意了,她就停下来将孙绵绵的相片拿给别人看,再一把鼻涕一把泪胡编乱造将她全家的冤情讲给众人听。

连着七天,孙老太太不仅走遍了全村,她甚至连附近几个村落都走遍了。虽然有点累,但老太太的表达能力一日千里。在她口中,孙绵绵放火烧房,各种不敬长辈冷血残酷。说到最后,甚至连生母之死也推到她身上。

小小年纪的孙绵绵被奶奶吹得简直可以直接比肩那位卖舌尖上美味人肉包子的十字坡孙二娘。然而,村民们又没吃傻瓜药,信她的邪就怪了。

孙绵绵失去母亲,人生遭遇巨变,又被血缘至亲恶意造谣。关键这小丫头一边经历着人生至暗的悲惨阶段,一边还能考进全校前三名——真是令人佩服之至啊。

这样一个乖小囡,现在居然被柳鉴这个浑小子惦记上了?

大伙儿没一个赞成,做小孩也应该讲究门当户对是不是?这么优秀且招人待见的小姑娘,居然跟柳鉴那种做人渣学习更渣的浑小子有瓜葛,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所以,吃酒席这一队和放鞭炮那一队再次团结一致,互相喂瓜:“这俩娃是怎么好上的?”

◇03◇

怎么好上的?

这世上,除了当事人柳鉴和孙绵绵之外,恐怕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时间得追溯到她读高一、他读高二的时候。

某个雾气腾腾的清晨,孙绵绵的继母突然伸手敲她弟弟脑袋。正在吃鸡蛋的弟弟一下子噎着了,咳得满脸通红,捂着胸口痛得眼泪直掉。

孙绵绵无法忍受目睹弟弟被继母欺凌。她想起妈妈走的那晚,被人放在草席上,身上盖着白色的旧床单。年方5岁的弟弟不懂生死为何物,夜里困了,揉着睁不开的小睡眼,掀开床单一角,缓缓钻了进去,小手搂着妈妈脖子,侧脸贴着妈妈肩头,一秒入眠。

没妈的孩子还有姐姐。孙绵绵用最快速度冲上去跟继母厮打。她单薄清瘦,继母膀大腰圆,怎么努力都似小鸡斗老鹰。情急之下,她照着继母的左胸死死咬了下去。

天色微明的冬晨,长长的海堤空无一人,雾气浓到几乎化不开,像极了传说中的黄泉路。继母拖着她,骂骂咧咧,要孙绵绵投海。孙绵绵哭喊着挣扎。

突然,出现一束黄色的光,接着,一辆越野摩托轰着引擎,劈开弥漫的重雾,从沿海大堤那头冲了过来。

骑摩托的年轻人,高大,结实,风华正茂,黑色风衣迎风猎猎。他未发一言,只是在刹那,极其敏捷地摘下头盔,随手一扬,看似不太经意,其实力道精准狠。抓住孙绵绵不放的继母没有防备,“啊”的一声,捂着脑袋滚下海堤。孙绵绵立即动作敏捷地将头盔捡起来扔回给年轻人。

等继母爬上来,回过神,别说凶手,就是摩托车的屁股她都没看清。

但孙绵绵看清了,她认识柳鉴,他大她一岁,高她一届,在村里和学校,都是很有名的坏小孩。

继母被检查出脑震荡,报警说遭人偷袭。孙绵绵做证说是她自己摔的。坏女人只好自己笑纳了这个结果。

民间有个传说,跟谁有仇,咬那人一口,牙齿就有毒,后果难说。没仇,哪怕破皮出血掉块肉,挤一挤,结个痂就痊愈了,可能连疤都不会留下。

这个没有科学依据的事,居然在孙绵绵的继母身上灵验了——该继母先是住院治疗被柳鉴用头盔砸出来的脑震荡,接着惊奇地发现,自己左胸被继女咬破的那几个小齿痕,先是鲜艳泛红,迟迟不愈,接着开始溃疡,先是一小点,接着一小块,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胸可能出问题的时候,为时晚矣,为了活命,只能遵从医生安排,把被咬的那一侧切除。

这是柳鉴和孙绵绵首次合作,效果之显著,足以召唤出一只叫缘分的小怪兽。

只是,青春期的孩子,本身就比怪兽更像怪兽。孙绵绵从此见了柳鉴就绕道走,实在绕不开,她就佯装镇定,就当没看见。

柳鉴敬她是条汉子,武能斗继母,文能对他视而不见。他一见她那张故意冷静的脸,就觉得好笑。

◇04◇

时间就像肤色创可贴,虽然盖住了伤口,但掩饰不了心痛依旧。

从12岁失去母亲那年开始,孙绵绵就有隐疾。白天时,她春花细雨,每一步都能走得淡雅从容。可每当黑暗笼罩世界的时候,她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仿佛高空之上的逃机者,慌不择路,无所适从。

这种明显由于缺乏安全感,受重大刺激产生的心理障碍,主要反应是睡着之后的梦境。她时常梦到母亲倒下那一刻的心碎场景。也时常在梦中跟继母和父亲决斗,却总是打不赢他们。每当做这种梦,她都会大喊大叫着醒来,或者呜呜哭得伤心断肠时由旁人拍打才能醒转。

这严重影响了孙绵绵的睡眠质量。更不好的是,她从初中到高中一直住在学校集体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以至她的同学和老师都晓得她有这个问题。

久而久之,虽然她学习成绩一直拔尖,仍旧有一些不好的传言在背地里发酵。有人干脆说孙绵绵有神经病。

孙绵绵其实在乎极了背后这些流言蜚语,但她没能力让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消失,就只好假装听不到。

某次周末放学,一个男家长指着孙绵绵问他孩子:“这个就是你们班那个成绩很好的神经病是吧?”他孩子回:“对对对,别看她脑袋有毛病,学习成绩可好了。”

男家长走过去仔细端详孙绵绵,顺势在她脸颊捏了一把:“除了脑子不好,这小姑娘身体有没有哪里是残疾的?”

孙绵绵酝酿着,是踩这男人一脚,还是弯起膝盖顶一下他那个恶心部位?她还没想好,就见柳鉴不知打哪儿冲出来,二话没说揪住那男家长的头发,甩手就是一串噼里啪啦大巴掌。打完了,他指了指孙绵绵,给那男家长下命令:“道歉!快!”

男家长被打得七荤八素,碍于众人围观,他想找些面子回来,于是摆开架势准备揍死柳鉴。他孩子也在旁边跃跃欲试,于是父子就一起上了。

柳鉴平头,大长腿,不论动嘴还是动手,他混沌未开,野人一样,毫无素质可言。

现场气氛热烈,孙绵绵拔腿就跑。她听柳鉴在后面飞扬跋扈地宣告:“以后谁再敢说孙绵绵是神经病,我肯定把他全家都整成神经病。”

青春期的小暧昧,滚烫似亿度高温。

从此孙绵绵再做噩梦,即便痛哭,醒来也能很快再次入眠,只要想起柳鉴,黑暗之中未知的一切似乎不再那么寒冷。

◇05◇

有人心易变,三年五载面目全非。也有人心如止水,十万八千里走过,初心不改。

柳鉴当兵后,一开始还会给孙绵绵写信。可自从第二年,她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某著名的医学院后,他消失了。去他家找他,除了他还活着之外,再无更多信息可以得到。

五年,十年,这个混账玩意儿一走了之,杳无音信。

没有了黑暗中聊以安慰她的那束光,孙绵绵很是恐慌了一阵子。后来,她学会买很多酒,夜幕降临时,先将神经稍作麻醉。

从医学院到著名的三甲人民医院,她将时间安排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比劳动更能缓解人的精神内伤。

只是在不用值班的晚上,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就着万家灯火,喝酒。想象万事如云,没有一朵能抓得住。

当年老被继母欺负的弟弟孙舟舟也已经长成了一名律师,冷静,酷,双商奇高。

生活似乎欣欣向荣,只是少了一个人存在。

2018年,孙绵绵决定驾车环游青海线。因为她听说当年他参军离开时,就是去的那个方向。

那天,过茶卡盐湖往敦煌赶的路途中,下了一场雨。孙绵绵在一次超车中处置不当,她独自驾驶的越野追尾了一辆卡车。越野车的车头很快起火,操纵失灵,孙绵绵被困在里面出不去。卡车司机和沿途过路的司机们,纷纷拿出灭火器,对准孙绵绵的车头喷。

雨势越来越大,火势也跟着张扬。孙绵绵努力再努力,始终无法自救。

车外有人喊得声嘶力竭:“发动机漏油了,要爆炸啦,站远点站远点。”

大家萍水相逢,没有谁有义务必须为一个不相关的人拼命。果然,人群慌慌张张往后撤。

车内温度越来越高,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孙绵绵靠着椅背,肋骨或者肺部可能受伤了,每呼吸一下,都痛得她直皱眉头。孙绵绵眼睁睁看着车头的火势向车身扩散,她想,今天大概要挂在这里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眼花,所有人向后退的时候,有一匹马冲了出来,马上一袭黑衣的男人,似古战场所向披靡的将军一般,直直奔她而来。

嗅着明显的汽油味,孙绵绵心潮澎湃。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骑着摩托,风衣飞扬,砸人之后还冲她狡黠一笑……

说来可笑,人家柳鉴早就不告而别,她却冥顽不灵,这么多年,抱着青春期的那点小心动不舍放手,以致年过而立,却没真正品尝过爱情的滋味。

此刻,不知是不是人之将死的关系,她突然对马背上的这个男人很有感觉。她想,如果这个男人是来救她的,如果今天有机会大难不死,她一定要嫁给他,再穷再丑都没关系。

◇06◇

马背上的男人,力大如牛,几拳击碎挡风玻璃。他将孙绵绵从车里拖出来,马不停蹄,抱着狂奔。他们身后,孙绵绵的车,巨响之后,火势冲天。

他被一股热气流击中,将她扑倒在草地上,慌乱中,孙绵绵看清了男人的脸。

柳鉴!孙绵绵脑袋里爆出一团蘑菇云。居然是柳鉴!他的大致模样跟当年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更加成熟坚毅,像个铁汉。

蘑菇云散去后,孙绵绵抱着柳鉴号啕大哭,“你是不是傻?车子都要爆了,你还冲过来。”

柳鉴呆若木鸡:“绵绵?”他想不到此生还能再遇见她。

“我的天!”为了掩饰眸底的水色,他佯装惊讶不已,“你就是当年那个咬掉你后妈一块胸脯肉的小辣椒?”

“你就是当年一头盔把我后妈砸出脑震荡的大混蛋?”

“别,虽然我们是老熟人,但说话还是应该客气点——你后妈死了吗?”他对客气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没死!”

虽然孙绵绵自己就是医生,但是柳鉴还是坚持把孙绵绵带去医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通,幸好没什么大碍。回到住处,柳鉴搬出一摞泛黄的诊断书,向孙绵绵证明他当年并非有意离开她。

“我演习时受伤,没了……没了,那个功能,所以……不敢回去面对你。”

这个答案,比孙绵绵曾经推演的要有档次。她原以为,他是被她全校第一的高考分数给吓退的。

“后来,过了好几年,我的伤似乎好了……但也不确定有没有好彻底。我更加不敢回,怕见到有别的男人站在你身边,手里还牵着你们共同的娃。”柳鉴态度诚恳得像个二百五。

孙绵绵一笑成花,“幸亏我努力熬到现在,我真无敌。”

柳鉴捉住孙绵绵的手,仿佛再次捉住整个青春,还有故乡的山水和亲人,“谢谢你能来,不然我打算孤独终老。”

“你刚才说,你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好了……”孙绵绵表达得略为委婉,医生嘛,听人说哪里不好,特别容易犯职业病。

柳鉴眼底的坏笑比当年更有腔调:“孙医生,柳某人认为,实践才是检验理论的唯一依据。”

呼吸纠缠,孙绵绵近情情怯,“我,我……”

“你,你……孙医生,你今晚,走不掉了!”

他单方面宣布完毕,径直走过去关门关窗关灯。

星空下,一室人间烟火。 wPPNE2PaH94GG+R/xQO9MqFEFvxe6bBMHsGpaz9TZAZ9fs8celgBinB2Asp0ij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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