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披霞带冠、湿漉漉的头盖搭在肩头,并未被水流冲走,惨白的脸上、一对黑色瞳仁睁的滚圆,与之对视一眼,便会觉得毛骨悚然。
女尸双臂紧紧勾在马大宝的脖子上,双手指甲白中泛灰、犹如根须一般蜿蜒生长,足有数米长短。
看清女尸样貌,阿爹大吃一惊道:“她、她是李村的王彩菊。”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恐慌,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尿了裤子。
周围十里八村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王彩菊的,论年龄,她与阿爹相当,活到今天,也有七十出头。
王彩菊在李村也是个人物,模样那叫一个俊俏,到了提亲年纪,说媒的真把她家门槛踩破了,所以,王彩菊阿爹特意在屋外搭了个茶棚,不让说媒的进屋了。
自此,李村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说媒的排队喝茶水,一群“傻小子”分列两旁,翘首以盼佳人青眼。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身为“黄花大闺女”的王彩菊,居然怀孕了。
直到肚皮变的滴溜滚圆,父母才知女儿早已“暗度陈仓”,那个年月未婚先孕可是天大的丑事,尤其在农村,王父一时气愤,打了王彩菊一顿。
这一顿打,没搂住火,直打的女儿浑身是伤,孩子也掉了。
王彩菊在医院待了半个月,才算缓过来,然而奇怪的是“肇事者”由始至终不曾露面,王父除了骂女儿不要脸,就是骂“准女婿”没担当,女儿瞎了眼,找这种下三滥。
最终,王彩菊说了实话,孩子的父亲,是年前为孩子采购教学课本,被车子撞死在回村路上的乡村教师单卫国。
王彩菊顶着世俗压力,就是想要给爱人留后,没想到孩子也没保住。
世间一切孽,都是宿命本源,逃脱不得。
受巨大打击的王彩菊,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趁家人不注意,身着霞帔凤冠,在村口的老槐树上上吊自杀。
如果一切到此结束,最多只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可是当村民发现王彩菊尸体时,她的裤子被扯掉了……
她“生于巅峰”,短暂人生却异常坎坷,死后还被“渎尸”,王父怒火攻心,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场气死,其母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也疯了。
因为美丽,她成为人们眼中的焦点。因为美丽,她成为人们觊觎目标,甚至死后也不得安宁。
她想到家人会脱下嫁衣,所以上吊前,一针针将嫁衣缝在了自己身上,这是何等痛楚,她却能忍受。
即便如此,她仍不能如愿,对方撕扯时,将她双腿伤的皮开肉绽……
姐姐含泪替妹妹包好腿上伤口,穿戴整齐后下了葬。
七天后,李村“著名”的醉鬼张奎,在他经常醉倒的村大队房屋前,脸被一群耗子啃的千疮百孔,如果不是手中酒瓶,甚至没法辨认。
之后没几天,村民王喜财的傻儿子,忽然抱起三岁的亲弟弟,丢进了村口的深井里,这个老儿子,是王喜财五十岁上得来,也是王家唯一正常的后人。
每隔几天就会发生意外,村民接二连三的死去。
他们终于“弄明白”了,于是找王彩梅,要求她必须烧了王彩菊的尸体。
当地的风俗便是土葬,因为只有保了全尸,才可投胎为人。
姐姐不明白,妹妹究竟做错了什么,从生到死、再到下葬,她究竟害了谁?为什么连入土都不得安宁?
然而一家人如何与一村人做对,于是王彩梅做出了选择,同意火化尸体。
可第二天去了埋人的岗子,才发现王彩菊的坟已被挖开,尸体不见了。
整件事到此戛然而止,没人知道究竟是谁盗走了尸体,但最可信的说法,是王彩梅连夜挖出妹妹尸体,埋到别处。
真相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王彩菊的尸体得以保存,只是没人想到,几十年后,她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重返家园”。
“叠尸了。”阿爹面色发青。
在他记忆中,算上这次,临湖村这段湖水出现过三次“叠尸”,第一次在十六岁那年,之后洪水爆发,一泻千里,村民被迫抛弃家园,上山高处躲避。
第二次在五十四岁那年,之后临湖村被腐臭气息笼罩数十日,瘟疫爆发,家畜死伤无数。
这次,又会带来怎样的噩运?
和尚重重叹了口气道:“白衣鬼、红衣煞,本打算以布施钵引出横死之体,没想到,此地尸气郁积、煞气极重,竟然养成了一具老尸。”
罗二麻子哭丧着道:“佛爷爷,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求你指条明路吧。”
“王彩菊生死未离此地,尸身不腐便是地煞,若是煞气不解,临湖村世世代代难逃噩运。”
说罢,和尚拿起铜钵里的鸡,只见原本饱满的身体,竟然变的干瘪无形,虽然是从汤水里拎出,表面不见半点汤汁。
“我是出家人,为什么咬死一只鸡?”和尚用手在肚腹处一扯,内脏器官掉落在地,其中竟有两只成形小鸡。
而两只鸡虽小,嘴爪却十分锋利,黑沉沉的闪烁着一层油光,就像刚打磨过的铁器。
和尚用鸡爪在碎石表面轻轻划动,立刻出现一道极深印痕。
眼见如此异象,在场众人再也不敢质疑。
“她是李村的人,为啥要祸害我们?”三儿问。
“煞气并非怨念,而是疾冲命格的凶险运道,并非报复,只是因为她在此为煞。”
“大师父,有没有化解之道?”阿爹问。
“建设祈福运道之处(寺庙道观),可净化本地气象。”
“可是,现在建庙也不及了。”
话音未落,两具浮尸忽然动了起来,四条手臂不断拍打湖水,啪啪作响。
如此怪相,吓的所有村民面无人色,和尚却几步跑到岸边,张开双臂。
只见身上的薄僧袍,犹如大旗遇风,飘动而起。
起风了,波浪一道道出现在湖面之上,白色雾气被风一扫而空,天空中云层骚动,雷声渐起。
“天雷释厄,一旦雷暴形成,必然可以烧毁尸煞。”和尚喊道。
两具尸体,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渐有下沉之势。
“阴煞之气,最怕天罡雷火,这具老尸想要回巢避雷,须将他们困在水面。”
罗二麻子毫不犹豫道:“怎么做?”
和尚摘下盘在手中的念珠道:“将这串佛珠摆在二尸之下,便无法沉入了。”
罗二麻子顿时面如土色道:“得靠到那具老尸身边?”
“佛珠渗入高僧之血,一切秽物不敢近身,你尽管放心……”
“我死也不会靠近他们。”罗二麻子竟然吓哭了。
“我要引来天火,否则,何必别人插手。”
此时闪电接二连三亮起,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然而在场众人无一敢接,和尚急的直拍脑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一个声音轻轻响起道:“我去吧。”
三儿走到和尚面前,略显幼稚的面相,却有坚定神色。
阿爹的大儿子惨遭横死,心知孽势若不化解,临湖村众人永世不得安宁,所以虽然担心,却也没有阻拦。
一名柔弱少女,在阴暗的狂风天,独自划着一艘小木船,朝两具不停“挣扎”的尸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