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神一凛,不敢含糊,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深躬到底!
老二十八洪安山也马上气势一怏,收起心中的愠怒,连忙深躬作礼。
而洪宇则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有样学样,只是他深深垂下的脸庞之上,却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他知道他赌对了!
洪武天帝虽然免除了跪拜之礼,但是以示尊崇,‘面圣’时依旧需要全躬到底,不能抬头直视,冲撞‘圣驾’。
所以,这个时候,任是洪安山和洪宇已经打出了真火,在听到太监唱诺声后,依旧不敢怠慢,生怕落人口实,被弹劾一个无视圣銮的大罪。
一队队宫女太监,手持花篮,净瓶,鲜花铺地,净水洒道,侍卫高手更是将院落团团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眼神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随后,一辆巨大如同房屋的车驾便缓缓行来,王公大臣们紧随其后,武将环刀,文官佩剑,不用多余的高手,只是这些满朝文武,便代表着大洪神朝一半的高手大能,根本不虞有刺客死士意图不轨!
这也显示出大洪朝廷,武道极为昌盛的特点来。
车驾乃是九匹神骏异兽拉动行走,这些异兽名为天马,头生独角,肋下两翅,通体洁白如玉,看着煞是神骏不凡。
传说之中,九匹天马为御,那是武道神祗才能拥有的规格待遇,不过自上古以来,武神便成为了一个传说,无人能够窥探一二,而武神御用的天马也行踪消弭。
没想到,洪武天帝居然能寻到九匹天马拉车,在规格待遇之上,甚至远超中古圣贤,可以比肩上古武道神祗,权势威风,简直到了顶点!
车驾之上,有太监掌灯提盏,皇子嫔妃左右侍奉,中间赫然坐立着洪武天帝洪破极!
他大马金刀端坐在龙椅之上,龙盘虎踞,五官冷峻,双眼之中隐隐有龙蛇游走,身上穿着九龙朱袍,配合着他高大的身形和满头披散的长发,却有一种支撑天地苍穹之感,身后一道道金色气息垂涤,形成一个巨大的华盖,端的神妙不凡。
只是一眼扫过去,顿时就能看出来,他就是天生的王者,一身天子霸气彰显到极致。
“参见天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王公大臣,侍卫奴才全部山呼万岁。
“都免礼吧!”洪武天帝微微抬手,众人如蒙大赦,还礼之后,才敢挺身直腰。
洪宇此刻,一个抬头之间,就看到了自己那位高高在上,早已陌生到几乎不认识的父亲——洪武天帝!
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在洪宇心中传递开来。
这还是洪宇自五年前装傻以来,第一次这般清楚的瞧见自己的父亲,不过怕被人注意到,他立刻回避开了眼神。
官员依照官衔品级,依次排开,皇子们站立在洪武天帝身后,文武大臣居与车驾两侧,而地位较低的官员则是远远跟在车驾后面。
洪武天帝没说话之前,任何人都不敢开口,场中气氛沉默而局促,任谁都看的出来,洪武天帝是为二十八皇子和洪宇而来。
洪宇此刻站立在车驾对面,恰好能够看到‘圣驾’之上的一切情形,他不动声色的开始打量起来。
一些皇子的目光也在他身上停留注目,有惊疑,有杀机,有讥诮,有讽刺...
突然,洪宇感觉到一道如同毒蛇般的目光,紧紧盯在他身上,让他生出一种锋芒在背的可怕感觉。
稍一扭头,洪宇立刻就看到了一个大臣,他两鬓花白,相貌刚毅,鼻子弯钩如鹰,盯着自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怒意不显自明,整个人仿佛就是一团炽热火焰,一点就着,触及便伤。
他浑身所透漏出的气息,甚至比老二十八还要恐怖,一个眼神就能让洪宇感觉到一种被野兽盯中的危险感觉!
“这是穆国公,老二十八和老二十九的外公,领兵打仗,将军铁血,是个杀伐果断的厉害人物,很是得父皇信任,而且权倾朝野,被大臣们称为‘穆半朝’,等下我倒是要小心他突然发难,找我麻烦。”
洪宇看着那大臣,立刻认出他了他的身份,心里生出一种深深的忌惮。
这时,洪武天帝目光转向了洪安山的身上,缓缓张口:“小二十八,你刚才为何与你三十六弟争执打斗,甚至连斩雷剑,魔山印这种大杀招都用出来了?若非是朕及时阻止了你,今天你三十六弟就要血溅十步,死在你的剑下,让天下百姓看笑话,说朕连几个儿子都管教不好,酿成了兄弟残杀,祸起萧墙的大祸。”
“父皇明鉴!”
老二十八洪安山出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哀悯,两眼之中居然还泛起了一番雾气:“三十六弟杀了儿臣的胞弟,犯下弑兄大罪,儿臣本想将其一体擒拿,移交宗正府治罪,没想到三十六弟胸有谷壑山川,武道修为隐藏颇深,连儿臣的魔山经都不能将其压制,儿臣逼不得已才祭出斩雷剑。儿臣在宫中动武,确实犯下大错,儿臣任由父皇责罚,但求父皇可以为二十九弟做主,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话音刚落,穆国公立刻也跳了出来,附和道:“启禀陛下,二十九皇子陨落,天下哀悼,二十八皇子做事虽然鲁莽,但是为弟报仇,也算是合乎情理,老臣以为二十九皇子之死的真相,已经清楚,就是三十六皇子所为,望陛下可以降旨,将三十六皇子明正典刑,还一个公道人心。”
“卑鄙!”
洪宇眼皮一跳,心中怒气翻涌,他们这对祖孙俩,一番奏对,声情并茂,可谓是演技高超到了极点,一个字字不离兄弟情深,一个满口的公道大义。
但是什么‘胸有谷壑山川’,‘境界隐藏颇深’‘不得已才使出底牌’这些词汇,无一不在进行暗示,洪宇一直就是装疯卖傻,心中图谋不轨。
寥寥数语就给洪宇扣上一个‘弑兄不逆’的大帽子,可谓是心机深沉到了极点。
“父皇。”他也连忙跪了下来:“儿臣打小便愚钝不堪,生活在皇宫之中,一言一行都战战兢兢,生怕招惹灾祸,一直示人以弱,却反而一直被人唤作‘傻子’,饱受欺凌,其中甚者便是我那二十九哥。不过我没有想到他会对我母亲的陵墓动手,毁坟掘墓,甚至口中百般羞辱儿臣,我身为人子,被人辱及生母,一时克制不住愤怒,才错手将二十九哥打死。儿臣生母陵墓前,残砖断垣,新土未干,种种惨状,可以作为凭证,父皇功力通天,可以窥探过去未来,自然可以明辨事理。”
“你们都争辩什么?是非曲直都自有朕来决断。”洪武天帝脸上无悲无喜:“这件事其中的关节,朕早已洞悉。若是有人辱及朕的生母,挖了朕生母陵寝,朕只会比小三十六更为疯狂,将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老二十九这种秉性,死不足惜,活着反而会影响朕的圣名!
还有,小三十六,你很好!老九将洪武长拳教给你,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将其修炼到高深境界,甚至领悟出一丝天子拳意,不愧是朕的儿子!
至于老二十八,不明真相便越过宗正府,直接在宫中对小三十六动武,口口声声说是为老二十九报仇。难道老二十九是你弟弟,小三十六就不是么?还有穆国公,你身为两位皇子的外公,可有想过‘避嫌’一词?”
洪宇天帝说到最后,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穆国公与老二十八洪安山,虽然目光平静,但是任谁都知道,这是在兴师问罪!
咚咚咚——
穆国公与老二十八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降临在他们身上,两人立刻被吓的战战兢兢,连忙磕头不止,头若捣蒜。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洪武天帝这是在给这件事儿‘定调子’,公然的要保洪宇,将其扶持起来!
他们算是真正在这场博弈之中失败了,不仅老二十九白死了,而且他们也会被追责问罪!
但是谁也不敢去反驳,洪宇天帝定下的意思,从来不会更改,若是公然与他唱反调,就算是穆国公权倾朝野,穆家号称‘穆半朝’,就算老二十八威风八面,境界不凡,也要被一纸诏书谪落凡尘,死的不能再死!
看到两人落得如此下场,洪宇心中灵机一动,再次朗声奏道:“儿臣求父皇不要怪罪穆国公与二十八哥,穆国公为二十九哥的外公,二十八哥更是与二十九哥一奶同胞,血脉情深,得知二十九哥的死讯,不免情绪激动,一时做出意外之举,儿臣想来,这一切都合乎人情法理!”
听见洪宇这一番求情,满朝文武甚至诸多皇子都惊骇不止,生出一种深深的忌惮。
“老三十六,好生奸诈!以前果然是装傻蛰伏,现在智慧暴露了出来,立马就一发不可收拾,看似是为我求情,其实是以进为退,哪怕是我与他博弈失败,要被父皇问责,也只不过是罚俸扣薪,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惩罚,但是他一番话下来,立刻显的他心胸宽广,甚至愿意以德报怨,帮仇人求情!再一次的刷新了父皇对他的好感,甚至满朝文武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老二十八咬牙切齿,恨意滔滔,他能够看出洪宇这番话背后的深意,心中杀意更加浓郁,但是他却将头颅低低垂下,并不敢显露出来。
面对洪宇的‘大胸襟’,若是他表现出满腔杀意,恐怕会让洪武天帝更加看低。
“小三十六,你真的不错!”洪武天帝双眼看着洪宇,赞许道:“老二十八差点将你杀了,穆国公更是弹劾你,没想到你还能以德报怨,甚至帮他们求情,简直是心胸开阔!这种德行值得赞颂,既然你都为你二十八哥求情了,朕也不能显得太过小气,便免了他们的罪责。老二十八,你要多与你三十六弟学习,心胸放的宽阔一些,要学会容人!
既然已经解开误会,你俩便言归于好吧,老二十八你可将两口斩雷剑分与小三十六一口,一来示兄弟之情长存,二来也算是为你刚才对其拔剑相向的赔罪!”
洪武天帝不知是何想法,眸子盯着被打落在地上的两口宝剑,闪烁起道道神光,再次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