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我再次见到了富樫。在动物园里重逢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若是在动物园的爬行动物馆,恐怕就没有意义了吧。
爬行动物馆一年四季充斥着温暖的空气,变色龙和乌龟的饲养箱并排陈列在墙边。地板似乎也滑溜溜的,大概是我的错觉。我站在馆中央巨大的青蛙饲养箱前,身旁的千穗嘟着嘴巴抗议道:“不管怎么想,青蛙都不算是爬行动物吧!”我“嗯、嗯”地附和着,实际上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不在焉。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从入口刚走进来的男子。
看上去很像富樫,我瞬间想。最后一次见富樫是在我上高二的时候,如今我二十二岁,也就是说我们有五年没见了。那么富樫现在多大?——正当我要计算时,突然意识到没必要这样麻烦。富樫与我姐姐同岁,大我四岁,因此他现在二十六岁。
“你看,青蛙出现在爬行动物馆,很奇怪吧?”千穗的性格是凡事都要求个规则和秩序,比如看到胡萝卜被归为黄绿色蔬菜,就会烦躁地说:“那既不是黄色也不是绿色吧。”然后一脸无法认同的表情,再用手指戳戳我的侧腹。无奈之下,我只好回应道:“这只青蛙看着我们时,也一定在说‘人类不是爬行动物吧,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话。”
然后,我又想起了几天前在公司听说的一件事。“我听公司的前辈说……”我刚说到一半,千穗马上打断道:“反正又是那些鸡毛蒜皮的无聊事,我可不想听。”
“什么嘛!”我说罢,立即就明白了。这时,千穗说了一句“我说过不想听你工作的事”,之后移开了视线。
大约半个月前,我九月起将被调往关西分店的调令下来了。我们住在东北,若是调往东京还可以接受,可是调到更西边的神户,那可就远了。千穗在本地工作,这样下去,不知期限的异地恋就会横亘在我们之间。这半个月来,我们重复着诸如“怎么办?”“没办法。”“以后会怎么样?”的对话……我们交往了两年,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而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总之,今天就忘记工作的事吧!”千穗握紧了拳头,高声宣言。
“好的。”我说罢,又向前看去。就在这时,那个很像富樫的男子面朝我举起手来。
“啊!优树!”
“果然是你。”我说道,“好久不见。”
“几年没见了?”
“五年。”我脱口而出,随即又解释道,“我刚计算过。”富樫反问道:“计算?”他的样子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短发宽鼻,身体细长,胳膊更是不可思议的长。他绝对谈不上长相英俊,却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时隔五年,如今富樫身边站着一位高个儿女子。从她挽着富樫胳膊的动作来看——用千穗的话说,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不是为了撒娇,而是为了取暖——总之,从那个动作来看,他们是恋人。
“富樫是谁来着?”千穗凑近我耳边小声问道。
“我姐姐的男朋友。”我低声道,又加上了一句,“前男友。对了,他也不是爬行动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