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刑侦局局长办公室内,一把手周礼亲自把沏好的茶水放到展峰面前后,这才坐了下来,他目光慈和地端详着对面的展峰。
“两年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要当一辈子厨子呢!”
展峰品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专案组现在有哪些人?”
“你小子还是个急脾气,你等等啊!”周局起身到办公桌前打开密码箱,拿出两份档案,直接递到了展峰手中。
“嬴亮,男,1992年3月出生,毕业于刑警学院,刑事侦查专业,就职于G省刑侦总队重案科,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
展峰一边翻阅,周局一边随口复述着早已看得滚瓜烂熟的资料。
“司徒蓝嫣,女,1990年1月出生,刑警学院犯罪心理学硕士,主攻犯罪心理行为侧写及犯罪人格分析,曾代表BJ市公安局出国留学三年。这两位,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精挑细选出来的尖子。”
展峰的手停了下来:“司徒蓝嫣……是关荣老师的学生?”
周局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悲痛:“是,要是两年前没发生那件事,关荣还在,可能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惜……”
展峰合上资料,打断了周局的话头:“刑事相貌学专家是哪一位?”
这个突转把周局给拉回了现实,他揉揉眼眶:“你这个问题很棘手啊!在陆闫……他们牺牲之后,全国犯罪画像领域最出类拔萃的人才,就是G省的隗国安。可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我邀请他进组很多次了,他到现在也没给明确答复。”
这次展峰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
周局继续说:“对这种为公安事业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同志,我们也着实不好强求,实话实说吧!我到现在还没有物色到更合适的人选。”
“隗国安的事,交给我解决。”
“你?”周局有些讶然。
“嗯!我有几分把握。这次来,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说着,展峰从兜里掏出另一张履历表,递了过去。
周局摸出老花镜戴上,仔细地翻阅那张表格:“这位是……”
“吕瀚海,男,1988年3月出生,无违法犯罪前科,入股了我的海鲜小炒,在店里负责采购。”
“你什么意思?我没搞明白。”周局从老花镜后看着展峰。
“我想让他加入专案组!”
“胡闹!”周局将履历表拍在茶几上,怒道,“他可是编外人员,人民警察的保密纪律你都忘记了?”
“当然没有忘!”展峰心平气和地拿出一份东西交给周局,“专案组还缺个司机,他是A1照,从我对他这两年的观察,我觉得他可以胜任。”
周局仔细看了看合同条款,“雇佣合同?内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专案组经常要出外勤,确实也需要个司机。”
周局的语气柔软下来,“我本想给你派个武警同志的,既然你有了人选,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你必须要保证,他不能接触案件核心,司机就是司机,不能有一点出格。”
“我可以保证!”
“行,你做事,我放心。不过他的身份还是改成辅警妥当些。除了他们,专案组还需要补充哪些人手?”
“要是隗国安愿意加入,四个人就行。”
“好,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周局起身,拍拍展峰的肩膀,“还有,你家里那个……”
“他没问题,都在掌握之中。”展峰起身,抬手利落地行了个礼,目光坚毅地望向自己的老领导,“请问周局,专案组的代号是……”
“仍是914!”
马路边,一辆黑色帕萨特安静地停在这里。
展峰走向车的位置,他刚抬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吕瀚海的脑袋就伸了过来:“展护卫,你们老大同意了没有?”
打从两年前吕瀚海被社会大哥围殴,展峰出手相救后,“展护卫”这个外号,就被他一直挂在嘴边。抬手系好安全带,展峰看向面露焦灼的吕瀚海,说道:“同意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专案组合同制辅警司机,五险一金,月薪2500元,没有提成。”
“2500?有没有搞错?你们这是无情压榨,剥削无产阶级劳动者,我送快递一个月都不止5000!”吕瀚海的脸皱成一朵菊花,张嘴吐槽起来。
展峰也不做解释,伸手把刚插入的安全带卡扣重新按开。
“你干啥?”
“我去找局长把合同要回来啊!就说你反悔了,嫌钱少,要去送快递。”
“我擦,你有没有意思?我又没说不干!”吕瀚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还是有些不死心,“不过能不能跟你们老大讲讲,再加个500?”
展峰推门就要下车。
“哎得得得!干了!干了!2500干了!回来,你快给我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喊你始乱终弃了啊!”吕瀚海玩命一样地把他往里拽。
展峰嘴角一扬,重新坐了回去。
吕瀚海一边拧动点火钥匙,一边嘴里叨叨个不停:“我堂堂的A照,居然找了个月薪2500的活儿,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两人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足有十个小时,除了吃喝拉撒,吕瀚海的嘴皮子就从没歇下来过,展峰早已习惯成自然,根本不予理睬。车上了道,吕瀚海总算想起了正经事:“哎,我这嘚啵嘚啵说了半天,你还没跟我说去哪里呢?”
“金瑞红旗楼,去接司徒蓝嫣和嬴亮。”
吕瀚海说了句“得嘞!”,一脚踩下了油门。
红旗楼,位于BJ市市郊,看上去就是一栋毫不起眼的六层洋楼,偏欧式风格,墙壁上爬满的藤蔓说明这楼已有些年头。据说,此楼得名自民国时期,具体为什么叫这名字,有什么寓意,早已无人知晓。
半小时之前,司徒蓝嫣和嬴亮接到局里的电话。顶着日头,两人已在停车场的石凳上坐了好一会儿了。
红旗楼的大门设有路障,只有加密的蓝牙卡才可以打开。在专案组解散的两年里,这里几乎没有人来。当大门前的金属杆翘起时,二人心照不宣地走过去——来的肯定是那位“必要人士”。
车刚停稳,吕瀚海率先推开车门,他一脸得意地抬手,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哈喽,艾瑞巴蒂(你们好,各位),我们又见面了。”
“怎么是你?你在这儿干吗?”嬴亮反感地说道。
吕瀚海不以为意地痞笑着:“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叫吕瀚海,祖上呢,以算卦、看相、测风水为生,不过到了我这一代吧,迷信什么的早就日暮途穷了。我呢,绰号茅山道九,江湖上都尊称我一声道九。哎,看得起我的人呢,也喊我一声九爷。今后咱们就都是自己人,至于你们怎么想怎么叫,那就都随意。随意啊!”
嬴亮在这一堆话里抓住了重点。“你刚才说什么?今后?”
“哦,光顾着自我介绍,倒把正经事给忘了。那什么,我现在是你们专案组御用的辅警司机,你们想到哪儿去,告诉我就成!”
“专案组的辅警司机?”嬴亮一脸复杂地看向展峰,“展队,你疯了吧?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聘谁不好,聘这么个混混来当司机?我们是专案组,不是收容所。”
“哎,嬴亮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是大大的良民,你就是往我祖上翻三代,那也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
“你是没干过,可馊主意却出了不少。”嬴亮上前一步,逼近吕瀚海,手指着他的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地的小混混提到你,都恨得牙痒痒。什么投机倒把、拉皮条的事你可没少做。”
“哟呵,能耐啊大兄弟,查我的底?信不信我告你侵犯我个人隐私?”吕瀚海一听之下,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有种你去告啊!我还能怕你一个混混?”
嬴亮面色紧绷,眼看战火就要升级,没想到吕瀚海竟然秒。
只见吕瀚海硬是挤出一丝微笑来。“哎!这么认真干吗?咱们以后都是同事,我怎么会去告你呢?查!该查!没错,我以前是干过一些投机倒把的事,但你也得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不是?这俗话说得好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组织,不在一起适应适应,你咋就知道我不能改邪归正呢?你说是吧?”
嬴亮哪里能想到这个小混混翻脸如翻书?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他若是再咄咄逼人,反倒显得他不够大度。
见嬴亮悻悻然的模样,展峰开口给了两人一个台阶:“道九是A1照,咱们专案组有一辆只有A1照才能驾驶的外勤车,而且周局已签署了用人合同,你们找我这么多次,无非想尽快把专案组运作起来,我看,就相互退一步吧!我们先去专案中心。”
吕瀚海笑意盈盈,嬴亮一脸不爽地拉开距离,两人都上了车。旁边的司徒蓝嫣仍是无声地以第三者的角度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
展峰来到她的面前,司徒蓝嫣与他对视一眼,似乎瞬息间就洞悉出他心中所想。
“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蓝嫣,展队你以后也可以这么称呼我。”司徒蓝嫣主动介绍自己。
展峰挑了挑眉,“关荣……是你的老师,对吗?”
“是。”司徒蓝嫣目光微微垂落。
“名师出高徒……”展峰目光微痛,但旋即便被掩去,他朝她点了点头。
“蓝嫣,咱们先去专案中心,周局应该过会儿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