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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雪尚未融化，安安静静的一个空间，全让雪给填满了。远处的山林布起一道雪幔，周围的山峦凸成若干冰峰，在暗淡的天空底版边上，衬出锯齿形状。
莫晓瑜一早站在阳台上，看着眼前这壮观的雪景，心里很安静。看来，雪还没有融化的征兆，母亲早就告诉过她，这是雪在等伴，在等一场更大的雪。
早饭后，大家三三两两来到会议厅坐好。上午是两位党政一把手发言。秦建伟抹一把稀疏的头发，扶一扶褐色眼镜框，慢腾腾地说，我来研究所时间不久，很多工作不太熟悉，幸好郑所长和同志们，尤其是我们在座的中层干部都很努力，希望今后各位继续发扬研究所的优良作风，全身心投入到各项工作中去。
莫晓瑜认真听这位新书记发言，感觉他儒雅温和，谦逊持重，不失为一位内敛敦厚的好领导。研究所有他与锐意改革、敢于创新的郑所长搭档，一定会联手打造出崭新的未来。莫晓瑜有些兴奋，她似乎从秦建伟身上看到了研究所的希望。
接下来是郑光跃讲话。他环顾一下会场，用右手调整好话筒，轻咳了一声，说，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大家说话了，今天畅所欲言吧。我想从两个方面来说说我自己。第一个方面，我这个人很有成就感。来到青州中医研究所八年时间里，我可以说，没有我，就没有青州中医研究所的今天，至少可以说，我在其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各位应该也看到了我的殚精竭虑、亲力亲为吧？是不是这样，我相信你们可以给出一个公正的评价。
莫晓瑜看看台上的郑光跃，他脸上洋溢着一种激情，从眼镜片里透射出来的目光炯炯有神，看得出过去的岁月留给他的是满足与荣耀，一个人曾经付出过许多，并且收获了沉甸甸的果实，他的内心定然是丰盈、充实的。
郑光跃稍稍停了下，又开始说起来。现在想说的第二个方面是，我很有一些挫败感。这些年来，我跑了很多个单位，来青州中医研究所的八年时间里，一直处在“被告状”状态中，最先是唐晓莹的事，后来是我老婆温娟的事，现在又是杨爱玲的事。我真是弄不明白到底怎么了？难道真是我的失败吗？为什么总是有人在关键时候要采取告状的方式呢？
台下寂然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屏声敛气听郑光跃说话。郑光跃看了一眼台下，刚才激昂的神情变得怆然伤感了。他继续说，根据目前的实际情况，我建议要大力加强研究所的文化建设，力求提高每个人的文化素质，而且，为了造福于民众，为了我们光荣的事业，我们要有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要有正确的价值观，只有为我们研究所定好位，为我们自己定好位，确定未来的走向，才能够同心同德、同舟共济。
郑光跃说这几句话时，似乎对研究所的未来充满了向往和憧憬，他脸上重新洋溢着一种光彩，甚至有点青年人刚刚走上人生之路时的激奋。莫晓瑜的心被他说动了，联想到郑光跃这么些年为研究所付出的心血，她坚信这位领导确确实实是真心在为青州中医研究所着想。
一位面带微笑的女服务员这时走到郑光跃面前，掂开杯盖给他添茶，郑光跃暂时停住不说了。待女服务员走开之后，他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又接着说，做人啊，还是要地道点，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唐晓莹与陈丽萍是死对头，后来接任陈丽萍的张祥林不仅十分尊重他的前任，只要有机会就请陈丽萍到场，陈丽萍有事他亲自帮忙，而且后来与唐晓莹工作上的合作也很不错，并不会因为他的前任与唐晓莹关系不好自己也搅和进去，这就是张祥林的高明之处嘛。
说到这里，郑光跃停住了，他看了台下一眼，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莫晓瑜大为惊讶，郑光跃在这种场合公然指名道姓暴露研究所里的情况，恐有些不妥吧？这样做很容易激发矛盾，当事人听了，心里会怪不是味的，他怎么这样控制不住自己呢？莫晓瑜朝贾里梅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圆盘子般的肉脸涨得通红。
郑光跃又自顾自地说开了，语言愈加犀利。我看啊，现在有人躲在暗处搞阴谋诡计，煽动我们研究所一位老同志告状，我在这里要提醒某些人别搞得太厉害了，人家的家人也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如果他们真要搞起来，估计也不会比你们差。说到这里，郑光跃似乎很有些动气，恨不得在此将憋闷了很久的负面情绪统统释放出来，甚至升腾起火山爆发般的烈焰。
台下一阵轻微的骚动，郑光跃的话像在平静的水中扔下了一块大石头，一刹那泛起了层层涟漪，水下立刻有了动静。莫晓瑜料想不到郑光跃会这样说话，也许是他一时冲动，只顾自己的痛快？也许是想发泄一下此刻的情绪？也许是趁此对某些人提个醒？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莫晓瑜看来，郑光跃作为一个研究所的主要领导，怎么样都要克制才行。在大会上这样说话，会让人觉得缺乏风度，也缺乏胸襟。莫晓瑜不免为郑光跃感到失望，也为他感到担忧。倘若真如郑光跃原来提议的那样，有些人出于个人目的企图把火烧到他身上，那么，很有可能那些相关的人从此以后不会放过他的。郑光跃的这番话确实伤人，做领导的若是对人有看法，可以私下交流沟通，哪怕是严肃批评也是可以的，谁都忌讳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只苍蝇一般被悬挂在高处示众，何况，他们都是研究所多么了得的人物啊。万一那些人是弹簧，其反弹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邓西平在研究所素有“金牌主持”之称，他对两位主要领导的发言作了简要的小结，言语中有意撇开了郑光跃讲话的负面影响，从正面肯定了郑光跃这些年来对研究所建设与发展的付出与贡献。他满面春风地说，今天，郑所长的讲话真诚、深情，我深深感受到了郑所长对我们研究所的一份关爱与希望，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同感。今后我们都要积极地化解各种矛盾，同心同德，携手共进，为铸造我们青州中医研究所新的辉煌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