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季节在渐渐推移,从深秋眨眼间又到了初冬。树上的叶子悄然变黄,再后来又变成褐色,一阵风吹过,叶子一片一片飘落下地,然后,留下深长的寂静。
临近岁末,各部门都在为年终的扫尾工作忙碌。办公室周一发了通知,周二上午八点半召开干部大会,要求不能迟到缺席。
莫晓瑜早早去了会议室,她不知道今天的会议内容是什么,习惯性地翻阅一张文摘报。会议开始了,邓西平向大家介绍出席会议的上级领导,有省、市组织部来的若干人。待省委组织部一位副处长说明来意后,方知是推荐研究所后备干部。会议组织者给每个与会人员发了推荐候选人名单,满满的一长串,莫晓瑜很快瞄了一眼,心里好像被虫子咬了般隐隐发痛。她按名单顺序一个一个看下去,大部分人都比自己工作晚,可现在人家是后浪推前浪地上去了,唯独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她心里十分酸涩,也不愿费神多想,照着喜欢的几个人点了钩。
推荐会议开完之后,紧跟着就是谈话推荐。省市两级组织部轮番叫人到办公室谈话,征求意见,并再次推荐人员。等叫到莫晓瑜时,她仍然推荐上午打钩的几个,其中就有戴世辉与杨爱玲。
这一天,胡高成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的,原以为里面没人,却又隐约听到有说话声,时不时有人进出,门马上就给关上了。莫晓瑜觉得有些蹊跷,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天,考察组还在研究所找人谈话。对面办公室仍然神秘诡异,好几次开门关门,搞不清楚是些什么人在里面轮番密谈。莫晓瑜揣测一定与这次推荐后备干部有关,具体是什么又无从得知。
这个晚上,莫晓瑜去了趟美发店,她需要做一下头发。其间,杨爱玲来了电话,高兴地说,莫姐,我这次被推荐上来了,现在名列前位呢。莫晓瑜说,爱玲,真为你高兴啊,先祝贺一下,但愿一切顺遂。杨爱玲不无忧虑地说,也不一定能成呢,现在的事都很难说。莫晓瑜劝慰说,别多想了,这么好的态势,应该没事的,等你的好消息吧!
做完头发已经很晚了,回家后又洗头洗澡,至半夜三点还很难入睡。躺在床上,莫晓瑜七里八里地想,她想不明白研究所最近到底怎么了?
次日上班时,对面办公室仍然关着门,里面有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莫晓瑜忙着手头的事,总有事做不完似的。约莫十点半的样子,胡高成打来电话,问莫晓瑜现在哪里?莫晓瑜说,我一直在办公室啊。胡高成说,那怎么没见你呢?你过来一下吧。莫晓瑜心想,你们一直关着门,怎么看得到我呢?她一进门就看到胡高成阴着脸,横着眉,满脸不高兴地把一摞材料往莫晓瑜面前一推,你们去做吧,我以后不管这些事了。然后往沙发上一靠,不再说一句话了。
莫晓瑜一愣,捧着那摞材料僵在那里,她不明白这老头到底怎么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说,好的,您先休息休息,我们来做吧。
捧着沉甸甸的材料回到办公室,莫晓瑜坐在沙发上发呆,回想胡高成刚才的态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是我做错了什么,得罪他了吗?怎么这廖水花来此之后,完全打破了昔日的宁静,搞得人心惶惶呢?往后一天到晚如此忐忑不安,还能够做成什么事啊?
莫晓瑜认真看起材料来,不时用笔做记号。正在这时,廖水花过来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与莫晓瑜说话。莫晓瑜没怎么看她,只是机械地哦哦应答着,仍埋头做着手里的事。
廖水花说,莫主任,你不知道呢,今天胡老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发脾气,刚才你走后,一直在骂我。
莫晓瑜惊讶地抬起头来,她看着满脸委屈的廖水花,哦?是吗?他怎么会骂你呢?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刚才一直骂我。我不服气,奋起反抗。
莫晓瑜不解,他骂你什么呢?你又没什么错啊?
他骂我不求进步,还劝我不要搞业务了,专心致志做点管理。我自己很犹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晓瑜盯着廖水花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仿佛看到她的眼睛里面还有双眼睛,那双眼睛才是真的。现在,明明知道她是在演戏,莫晓瑜却不想揭穿她,装作真的被她欺骗了,蒙在鼓里一般,很关心很体贴地安慰她说,水花,想开点啊,不要与胡老计较。看到廖水花信以为真的样子,莫晓瑜继续提醒她说,水花,你要想远点啊,他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够做多久呢?就算他说错了什么话,我俩都要多谅解他、宽容他才行。你说是吗?
廖水花听莫晓瑜这样说,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频频点头说,是的,莫主任,我知道呢!说实在话,莫主任,你人真的很不错,总是这样默默地做事,也不关心一下自己,唉!我觉得你其实也要想想办法才好。
莫晓瑜听不明白廖水花的话,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水花,我能有什么事呢?我没事啊,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我们正好是三个人,我感觉我们的合作是很好的,与你们一起共事,开心就好,你也要多开心。
廖水花说,是咯,谢谢莫主任关心。以后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批评就是了。
莫晓瑜看她那样,心里五味杂陈,暗暗骂道,你是真幼稚还是故意装呢?胡老头与你演双簧,捉鬼放鬼都是你们,还以为我人那么傻头脑那么简单?你还要我批评?我能够批评你吗?你有一道护身符,鬼都上不了身的。
想到这些,又联想起这些日子的许多不快,莫晓瑜感觉心里疼痛不已,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与他们继续交往。就像身上粘了虫子一样,一时还拿不掉,让人怪不舒服的。她突然不想说话了,也觉得没什么话可说,于是低头继续看材料,十分专注的样子。
廖水花坐了一会,看莫晓瑜不声不响,自知没趣,便起身回到那边办公室。刚刚进去,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