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李卓群看煤矿、村和派出所的事告一段落，时间也到了下午两点多了。突然想起还在宾馆里的薛书记和金部长，拿出手机拨通了薛书记，道：“薛书记，您好……我可能赶不回来送您和高书记金部长了……我要去汪冲矿……是是，正是为了解决亏空问题。他是我县的利税大户……哎，好好，一定一定。实在对不起了……啊，哈哈哈，马县长什么时候到任啊……明天，好好。还有一件事……那我可说了……能不能让边梅担任组织部长……她现在是副部长正临时主持工作……那就这样，再见！您老一路好走！”
接着拨通了边梅电话，道：“边部长，我李卓群……你和梁致远带人彻查余嘴乡的问题……有关情况我让高潮到乡里等你们。晚上常委会见……再见！”合上手机，李卓群交代高潮携带调查情况去余嘴乡政府。让刘局长将疑犯带回，立即组织力量从快审理。让李巨所留在大黄庄善后。自己独自一人去汪冲铁矿。
他得到汪冲铁矿拖欠三千万税款的事，是在去大黄庄的车里，李巨所告诉他的。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如饥饿的乞丐猛然见到眼前摆着满桌大餐，头脑里直发晕乎，激动得似乎难以自持。可马上想到，既然是矿山欠的税款，为什么收缴不上来？他感到大餐可能只能供给他观赏，或者只能像黑暗的熹微只能看却永远抓不到手里。那三千万是目前的唯一，即使是抓不到，也要走向它。他向李居所详细询问了拒交税款的事实。
汪冲铁矿早已得到李巨所电话通知，唐矿长和郝书记看到李卓群本人还是感到意外，因为李卓群太年轻了。李卓群见了两人没有摆一点县委书记的谱，完全将两人当成长辈领导尊敬，搞得两人欢喜不已，也感到十分惶惑，但还是很客气地将李卓群迎进办公室。李卓群开门见山问他们经营还有没有困难。唐矿长说水运码头周围治安情况不好，矿石遭到偷盗，还发生过哄抢，是困扰矿山的顽症。李卓群知道汪冲矿为什么拖欠税款了，也知道两任书记和矿里的关系。他们只取不与，还要捞好处，只要矿上慢待了那就立马给脸色看。这样的事反反复复好多次了，总公司知道了，干脆命令他们截留税款，等着冲南县闹到省里再说。所以，一来就摆出他们急需希望要解决的问题。李卓群当即打电话告知章程，整顿矿山派出所和了解周边情况，整肃矿山周边的治安，确保矿山正常生产秩序和财产安全，不仅是一时而是永远。还强调一定要在短时间里见成效。随后又问了好多有针对性的问题，说一定一一解决从快解决。唐矿长、郝书记知道李卓群是省派干部，自然刮目相待，看到他如此诚心果断，又没有一点地头蛇味道，听了很是感动。他们当然明白李卓群的真正来意，等着李卓群提出。可是李卓群就是不开口，安排好诸事，笑着要告辞，说：“矿长书记，今后有什么问题一定及时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尽全力支持！做好服务工作。”
李卓群不打算当场提出税款的事，他打算给矿上办好他们急需的事以后，在请他们来县里好好招待他们，那时才提出。他想到时候，他们没有理由拒绝。真的不行准备动用法律手段解决。唐矿长和郝书记盛情挽留，李卓群执意要走，说县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自己刚来千头万绪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只得和李卓群道别。李卓群很干脆地坐进车里，司机发动了车子。突然，郝书记喊道：“等等，李书记！”
李卓群示意司机熄火，开门出来。
郝书记趋前几步握住李卓群的手，笑问：“李书记大驾光临，不仅仅是为我们锦上添花吧，有什么事情请说？”唐矿长表示同样意思。
李卓群笑哈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次来是解决问题的，至于钱的事等事情办好了，你们满意了再说。”
“真诚、爽快！你和他们不同！”
“李书记，你也别不好意思了，有话就现在说。”唐矿长高兴道。
李卓群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转折，笑道：“那我就后话提前说了。我们县财政紧张，教师和公务员的工资有很长时间没有兑现了。我就代我们县的公务员和教师向您们求援，希望……哦，要是不便能不能……”说着向两人鞠躬。
郝书记连忙拦住，道：“李书记啊，冲你这样真诚和务实，又是这样替他人着想，我们哪里好意思拒绝？”
“两位，县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全县近一万教职员工十三个月只发基础工资，还有那些部委局办也都是这样。我初来乍到的总得给他们办点实事吧，这都快要到年边了，他们他们都拖家带口的，就指望着这点工资呢……”竟自流下眼泪，立刻转过身体。
李卓群的眼泪两人可是清楚明白地看到。郝书记看着唐矿长，唐矿长微笑道：“李书记，你别难受了，我们知道你是个为了……”唐矿长也动了感情，呼吸一口气道：“我们知道你是冲着那三千万来的。我们实在有困难，今年钢材市场疲软，矿石价格下降。当然，这不是拖欠的理由。这就不说了，郝书记，那两千万到账了吗？”
郝书记说：“上午刚到账。”
“能不能先给李书记？”
“你是矿长，这事你说了算。何况我们还欠着县里的呢。”
事情好像发生了戏剧性的玩笑，这玩笑开得大了，叫李卓群不敢相信。那大餐真的能够吃进嘴里？当他从回味里确认了此事是真实的，感动之情溢于言表，语言表达不了此时的心情，紧紧拉着两人的手，头一低，深深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抬头时眼里满是泪水。
郝唐两人很感动。请李卓群重回办公室。唐矿长建议他卖了现在的办公楼，理由是那个大楼上过中央台焦点访谈，实在是给……哦，这个不说。你们县里财政亏空，盖这座楼是一个方面。我看你们原来的老办公楼也不错，只要局部改造一下，装修一下，绝不落后。现在那些房子多空着，实在可惜。唐矿长说到这里，停住，等李卓群的反应。
李卓群抬头笑道：“您继续说。”
“我们矿里要搞精加工，原有的技术部门加上新成立的研究所没有办公场所，加上瓦山矿即将启动，集团公司准备迁来冲南，苦于没有房子。如果集团公司迁来冲南，会给冲南经济发展增添助力，说不定冲南在若干年后会成为新的钢城呢！你们老县政府改造装修的资金我们集团出，怎么样？”
“你们出什么价？”
唐矿长道：“一点八亿。大楼总造价是一点六亿。我们这是按照现在的市场价上调的。”李卓群笑而不答。郝书记和唐矿长交换了一下眼神说：“你们县里也挺不容易，我们给你们老大楼改造和装修费那可是三百万呢。”
李卓群仍然笑而不答，心里很激动。唐矿长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在来冲南之前就有处理办公楼的打算，只是又怕无人接手。现在汪冲矿需要正是芝麻落到针眼里的巧事，他怎么会拒绝？之所以笑而不答，想在价格上有所进展。他明白一旦提出变卖办公楼势必引起方方面面的反对，要是价格上不去，那就不好说话了。所以，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水，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唐矿长见他如此，说，看来我们还是一厢情愿啰，那是你们冲南老领导的政绩之一。
李卓群放下茶杯，笑笑说，两位也别激我，只要符合原则，能够造福冲南老百姓，什么事我都敢干！
“那李书记，您这是……”郝书记欲言又止地问。
李卓群问：“你们要搞精加工，对冲南的生态有多大影响？”他好像并不在意卖办公楼，这也是他的狡猾之处。
唐矿长见他问这个，说，这方面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购买了一套德国环保技术，比国家标准还要高。项目建成了，还要国家环保局来验收。李卓群追问，那运输和操作工从哪里来。这好像才是李卓群的兴趣所在。两人听了发出会心的一笑，郝书记说，尽量使用冲南本地人。
“用工量有多大？”
“运输、操作、保安等加起来怎么着也要五百上下。这只是初步的，后面还有大项目。周边的群众也因此活跃了市场和经济，还有其他的隐形拉动，加起来……”
李卓群站起来，握住唐矿长的手说：“感谢感谢，你们能为冲南老百姓着想。那座楼老百姓看着心里不舒服，离间了党群关系。其他的我不好多评说。这样，我回去一定将你们的建议转达给常委们，好好研究。关于价钱问题希望你们要有所考虑。能不能在此基础上在发展一回……啊，算我得陇望蜀了，哈哈哈——”
矿长道：“我们一定将您的意见上报集团公司。”
李卓群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矿长书记，古人那句得陇望蜀真好！我今天既然得了陇也望了蜀，我还想得蜀抬眼望中原呢？”唐郝两人有点不知所措，愣愣地瞧着李卓群。李卓群笑眯眯地瞧着两人，也不说下文。
郝书记当先醒悟，笑道：“李书记，有什么话就说。我们两可都是敬佩你的。”
“那好，那我就诞着脸皮说了。大楼是决定卖了，你们能不能向集团要求，先付个定金？”
唐矿长回过神来，笑道：“那是自然。不知李书记要我们付多少？”
李卓群说：“我也不瞒你们，我们那些干部的工资，还有办公经费……怎么着也不能少于两千万。”李卓群提出这个数目是加了提前量的，心想：怎么着也得给个五六百万，虽然不能全部解决欠资，基本上能够平复欠资者心里的焦郁。唐郝两人低声商量有了结果。唐矿长表示我们立刻向集团报告你的请求。但你得给我们时间，有就有，没有你不能怪我们。
“要有困难，少点也可以！”这真有乞丐乞讨的味道。
郝书记道：“这个你放心，有，我们会全额满足你。三天后给你准信，搞好了说不定明天就可以给你喜讯。”
“那太感谢你们了！”李卓群紧紧握住两人的手抖个不停。三人开怀大笑。李卓群在连声谢谢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李巨所，让他通知地税局和财政局，派人到汪冲矿现场办公，接受税款，即时入财政局账户。打完电话，李卓群向两人辞行，说不好意思，今天刚到，晚上要开常委会。不能失信，敬请两位原谅。你们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们一定为你们保驾护航！
两人只得遗憾地送别李卓群。
李卓群很兴奋，想不到前任留给他天大的难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弭了，原因何在？他没有细想，只把他归为例外和奇迹还有运气。他没有将奇迹归结到自己的真诚和努力，他只承认运气和机遇的作用。有了钱不仅解决现有的困难，也赢得部分人心，为今后的发展迎来机会。内心叫信心和活力占据。李卓群让司机将车开到老干部局。下车后让司机将车子开走。步行进入老干部局。老干部局设在一栋五十年代盖起来两层简易楼房里，墙上爬满常春藤。一楼中间是楼梯，楼梯后面是一个对穿的后门。从前面可以看到门后面绿荫覆盖，还有好几个老人在活动。冬日里的阳光暖暖地烘烤着，十分宜人。
李卓群没有进入门左手的“老干部局办公室”，而是直接穿过后楼门。里面果然是个休闲的好去处。有几个男女老人在十来米外草坪上健身，门口两边树荫下设置五六张石桌，有下棋的打扑克的更多是当看热闹的。李卓群进入，引起面向他的老人们注意。临近门边一个头发银光闪闪的老人问：“年轻人，你跑到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堆里干什么？”问话立刻招来同伴们注意，两边老人们暂停了手里的活，向李卓群发出无声询问。
李卓群双手互握，作了一个团圈揖，笑呵呵地说：“各位老前辈好啊，晚辈给您们行礼了。”
银光老人放下牌讶然地问，奇怪了，哪来的后生，拜我们做什么？我们也没权力给你开方便之门。李卓群笑笑，走到老人身边俯身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就是邢老书记，我们县第九任县委书记。
老人拄着拐杖站起问：“年轻人，你怎么认得我？”
“我在家常听人讲起您老文革时救了不少人，我在城里上学的时候，您到过我们学校做过理想教育报告。”
老人听了有些激动，丢掉拐棍，颤颤巍巍伸出双手道：“你你莫不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李卓群同志？”
李卓群双手搀扶住邢老书记，微笑道：“我是，我是李卓群。邢老书记，您老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邢老高兴地握住李卓群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李书记啊，难为你还想着我们这些快要入土的人。那些那些书记县长们，我们只知道他们的姓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人，更不用说独自一个人来我们这里了。啊啊，李书记，你是第一个，第一个啊——老伙计们，愣着干嘛，快快鼓掌啊，欢迎我们的李书记啊！”周围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老人们都放下手里活，围拢过来和李卓群打招呼、握手、问好。那些远处健身的人都跑了过来。李卓群扶着邢老坐下，自己站着重新向大家说：“各位老前辈，我李卓群今天来接受您们批评！”
邢老站起来道：“李书记，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说明你心里想着我们这些老人，曾今为革命工作过的人。能想着我们，也一定能装着冲南的老百姓！您们说对不对啊？”大家呼应道好，掌声又起。
从远处走来一个稍胖的老人自我介绍道：“李书记，我姓刘，是原冲南县长，和邢老搭班子。我们俩是唯一一对在这个位置上下马的。比不得那些把这里当跳板的主……”
“老刘，你跟李书记说这些干什么？老糊涂了，李书记这么年轻，他迟早要上去的，你这不是连李书记都……哎，你呀你呀。”邢老埋怨道。
刘县长道：“李书记，我一激动，忘了你。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些只想升官的，哪个不把冲南当跳板？他们又给冲南老百姓做了什么好事？”
“老刘，你别说了。越说越离谱了。冲南不还是在党的领导下吗？你啊，都老了，嘴上还是缺把锁！”
李卓群连忙说没关系，有什么话直说，我就是来听您们批评的。什么话都能说。李卓群来看望老干部是在来冲南之前就计划好了的步骤。他要在冲南大展拳脚，要得到尽可能多的人理解和支持，而老干部因为人脉的关系是最有影响力的一个群体。取得他们好感和支持，那是一举多得。看来这个举措很有成效，更增添了信心。李卓群的话刚落音，身边一个老人说，李书记你是今天上午刚到的，马上就来我们这里，我们信你的话——
“什么？上午才到任？”大家都是一愣。
“李书记，我是原财政局长蒋立庭。大家可能还不知道，上午那个群体事件就是李书记解决的，当时李书记还没有交接，差点让刘能手下给抓起来了。”
大家惊呼“还有这事？”
“刘能瞎了眼了！”
“那帮警察是要好好整治，他们只知道唯上，那管老百姓的事！”
蒋局长道：“大家不要空议论了，李书记都处理好了。听说他没有停留片刻，安抚好群众，立刻召开了各个部门一把手会议，都没有陪送他来上任的薛书记和金部长。中午在会议室吃了顿盒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事发地处理善后。同时把那个衙内刘福源给停职了，责令限期处理积案。这会子又出现在我们这里，你们说，他有休息时间吗？”听了刘局长的一番话，不少老人唏嘘不已。
邢老书记连忙站起来，和刘县长共同硬拉着李卓群坐到邢老书记的座位上。李卓群要站起来，其他的老人帮着摁住李卓群。李卓群只得坐下。
邢老书记高声道：“老马，还不将你那宝贝紫砂壶端过来，给我们李书记润润喉咙。”又对李卓群说：“你坐着，好好坐着，你得休息休息！我们替冲南的老百姓要求你！”众人纷纷劝说。
李卓群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接过邢老书记递过来的紫砂壶，呷了一口，放下道：“老前辈们，我坐也坐了，茶也喝了，您们的意思我领了。刘局长的话您们不能全信，即使是那样，那也是我的职责所在，不值得称道。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做，诚心希望老前辈们指教，以便在今后的工作中少走弯路少给冲南人民的利益带来损失！”说着站了起来。
邢老书记道：“书记，这样站着不是事，我们到活动中心坐下慢慢聊。”大家同意，簇拥着李卓群进入一楼活动中心。楼上楼下的人听说新上任县委书记来了，都涌进中心。
还没坐稳屁股，蒋局长问：“李书记，你怎么改变县里的财政状况？那些教师和机关干部可是在翘首以望呢？”李卓群掏出笔记本记上，问：“还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
大家立刻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总共提了五十多条意见。李卓群看着内容，放下本子，微笑说，刚才，各位老前辈出于对冲南工作的关怀和对全县发展考虑，提出了很好的意见和建议。我归纳了一下，大概分成以下几个大类：一、财政问题，二、城镇建设和管理问题，三、农村工作和扶贫问题，四、旅游开发问题，五、黑恶势力和黄赌毒问题，六、矿山治理问题，七、干部选拔和使用问题，八、基层选举问题，九、党建问题，十、水利工程问题。还有一个是住房问题。这些意见我们一定认真对待和消化。今晚召开常委会，我还心里没底，有了这些内容，我心里充实多了。
刘县长插话道：“还有楼堂馆所和虚假政绩问题。”
邢老书记道：“老刘，你也太不靠谱了吧，你这不是把李书记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那，这条算我没说。”
李卓群微笑说，好意见，怎么能不算呢？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的干部就会迷失方向！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就无从落实。邢老书记赶忙握住李卓群的手，劝说，这个问题你千万不要碰，只要你把大家提的做好了百分之六十，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抬着你进省委省政府！
众人响应道：“对，我们一定抬着你离开冲南！”
李卓群声音有些喑哑，有了这些老人的支持工作起来就踏实多了。说老前辈们，事情还得一步一步地做。首先，欠资有望在新年之前部分兑现！屋里顿时响起掌声。李卓群等平复下来，告诉他们说，陈年积案在三十天内处理、结案。众人又是一阵叫好。李卓群继续说，年前年后开办党建学习班，轮训干部。
有人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参加吗？”
“你起什么哄啊，这是大事！”
李卓群道：“我还怕老前辈们不愿意呢，我举双手支持。每期给老干部局十个名额。对您们本着自愿的原则。同时要整顿市场……”
“好！这下老百姓可要过安心日子了！可是，他们的后台………”
蒋局长插话道：“李书记，你要是在年前补发工资，钱从哪里来，拿贷款？”
李卓群笑笑说了汪冲矿答应缴两千万税款的事。说要向楼堂馆所开刀，县委县政府大楼也在考虑之列！现场发出惊呼。这个举动对老干部们太突然了。李卓群忙岔开话题说，前辈们，你们给了我很多指教，现在应该轮到我应该给您们做点什么了。您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听到李卓群如此说，一个老太太笑着提出老年舞蹈队开年要参加省里的老年舞蹈比赛，正缺排练场所。
蒋局长笑着说：“文大姐，你们不是在园子里吗？”
“晴天行，雨雪天怎么办？”
李卓群向陪在旁边的老干部局的高副局长道：“有没有地方安排？”
高副局长说这里就这些房子……哎，书记，老县委那边的房子空着，能不能用？李卓群摇头否定，说县委政府要回迁。要不这样……李卓群中断了说话，众人盯着李卓群，都没有开口。李卓群思考了一会，抬头向着老太太微笑道：“文老，您看这样行不行，在您们现在的训练场地加盖遮阳又避雨雪的顶棚怎么样？”
老太太高兴地站起来道：“好啊，这样既可以练功，又在园子里添了一道景致，一举两得啊。李书记，你真有办法！”
高副局长却支支吾吾地道：“书书记……”
李卓群道：“是不是钱的问题？”
“正是！”
“你们打个报告，附上预算，交有关部门。注意，要在报告里注明是我交办的。”
高副局长笑得像孩子一样灿烂。老人们都高兴地鼓掌。掌声刚落，又一个老人站起来要说话，邢老书记赶紧制止说，大家不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麻烦李书记了。给你们一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了。这些事我们自己能解决。
“没关系，照顾好您们这些老前辈，让您们欢乐地渡过晚年是我们的职责之一。高局长，你和局长找个时间和老前辈们好好座谈，尽量满足要求，如有解决不了的，直接报给我。”高局长连着答应了几个是。
李卓群站起来，笑着说：“各位老前辈，今天就到这里，有时间再来请教！”大家拥护着李卓群走出老干部局。
李卓群掏出手机打电话，得知钱已经到账，高兴得连声向电话那头的财政局长道谢，交代了发放原则，拟定方案，立即做好预算，晚上常委会见。众人听在耳里，无不动容。众人一直将他送到街道上。李卓群向大家挥手作别，走向一中。老干部们目送着李卓群步行远离，直至消失在行人里。
蒋局长道：“李书记怎么没有坐车子？”
邢老书记感慨道：“好样的，现在真还有这样的干部！怕就怕那些光想着自己的人和他作对……”大家看着听着都唏嘘不已。
李卓群马不停蹄，他在抢时间。他深知第一天的时光是金灿灿的，所办的事必然是焦点，所拜访的人必然是重中之重。在他的上任计划里，除了交接和干部们见面这样绕不开的官场惯例，重要是了解情况。李卓群深知在机关里了解到的都是经过修饰了的情况，不如直接从社会上了解的情况真实，虽然社会上得来的东西有局限性，同时，深入社会还是接触群众了解群众获得群众支持的唯一渠道。李卓群选择了深入社会，他计划拜访完老干部就去拜访授业老师，还要混迹于街市听群众的反映。
李卓群从老师们家里出来，街灯已经上岗。灯光的朦胧提醒他的肚子该进食了。他发现左手有几个小吃铺，走进中间铺子里坐下。一个四十左右的女铺主微笑着走来问李卓群要吃点什么？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吃的？”
女老板如数家珍地说：“有炒面、肉丝面、排骨面、辣面、鱼汤面、鸭汤面、葱椒面……”
“怎么尽是面啊？”
“哦，还有馒头、锅贴、包子和稀饭。”
李卓群说：“你不是真正开面铺的吧？”
“你怎么知道……”
一个声音打断道：“余股长，来三碗鸭汤面。”
“好来。你要在这儿吃还是带走？”来人亮了亮手里的小钢精锅道：“囔，你看不出来。”
叫余股长的女铺主微笑道：“您坐一会，马上就好。”说着，打开煤气灶麻利地配料煮面。
来人将钢精锅放到桌上，坐到李卓群对面，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李卓群飞快地掏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来人，笑道：“来，抽我一支。”来人一愣，随即接过香烟，瞧了瞧牌子，露出笑容道：“老板，你这样的人怎么也来吃面？哦，现在有钱人都喜欢吃点粗食调调胃口。”
李卓群自己也点上一支香烟，吸了一口笑笑道：“我不是什么老板，只是个普通工作人员。”
“我不信，现在普通工作人员穷得快穿不上裤子了。”回过头，用手一指正在操作的余股长，压低声音道：“她，你应该认识，教育局余股长，怎么样，还不是下了班来摆面摊。”
李卓群问：“真的，这样的人多不多？”
来人重新打量李卓群，狐疑地问你不是本地人，要不你一定是在那个要害部门工作，不需要工资养家糊口。李卓群笑笑掩饰说，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我在县政府办公室当秘书。
“我看像，秘书工作有油水，怪不得你抽这么高级的香烟，还是小熊猫的！”
李卓群哭笑不得。他平常抽的可都是四块钱一包的，平时在处里抽烟从不将它掏出口袋，只用手从烟盒里抠。不过，在处里抽不了多少自己的香烟，光那些来人散的香烟基本保证上班时所需，只是在下班后抽自己的。所以，这个秘密一直保持着，只有庄洁清楚。这次，上车之前才买了一包带上，薛书记不抽烟，他只发给金部长和两个司机一人一支。
见李卓群没有说话，来人热烈地问：“你在县政府干，肯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对不对？”
李卓群惊觉，说：“知道，我就在现场。”
“那你说说，那个新来的李书记真的那样神？”
“他，怎么神了？”
“听说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抬尸大闹县政府的人，还听说当场就撤掉了那个恶棍刘福源。真爷们！解气！”说着竟然激动起来，抽出一支香烟递给李卓群道：“你贵姓啊？”
李卓群接烟在手道：“免贵，姓李。”
“李秘书，不要嫌我烟不上道，承你看得起我，给我这么好的烟抽。我可要提醒你，在这样的书记手下干，你可要小心了，那个可不要过分了，要叫李书记知道了不是好玩的。他连刘福源都敢撤，还有什么不敢的？”
“刘福源真的这么牛？”
“岂止是牛！他仗着叔父在省里干人大副主任，什么事情他不敢干，什么事他没干过？”
“那他不就是县里一霸了？”
“岂止是一霸，那些大大小小的那霸这霸的统统都得听他的，老百姓可是……哎，你不是秘书，也不是我们县里的人？”
李卓群一笑道：“我原先确实不是在本县工作，我是李书记的秘书，今天刚刚和李书记一道过来的。”
“那你一定是李书记派出来暗访的对不对？”
“哪里啊，你想多了。我就不能在下班后出来逛逛街？”
“那是那是，你既然是李书记的秘书，应该知道得更多，你给说说，李书记真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李书记真的那样为老百姓说话？是不是新官上任的做法？”李卓群正要说话，余股长招呼道：“赵老板，你的面好了，要不要用碗量一量？”
赵老板忙说：“不用不用，我还信不过你余股长？”揭开锅盖，让余股长盛面。赵老板付过钱端起锅，向李卓群道：“李秘书，好好跟着李书记干，为我们老百姓多办点好事。有机会我请你吃饭。”李卓群笑着和赵老板道别。
余股长听了赵老板的话，惊讶地问李卓群：“你是李书记的秘书，今天刚来的？”
“是啊，怎么了？”
余股长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坐到李卓群的对面，问：“李书记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教师和公务员的欠资？哦，算了，他刚来又遇到那么大的突发事件，够他忙的。看来他答应郭局长的话要推后了。”
“余股长，老师们的情绪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要安静那才怪呢！”
“那请你转告你们郭局长，钱已经到帐了，明天让计财股去财政局划拨。”
“真的！”余股长猛地跳起来。“你一直跟着李书记看着办的？”
“是。”
“您要吃点什么，请说！”
“随便来一碗就行了！”
“那不行！就来老鸭汤的，这是最好的。不要钱，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也没什么招待您的，请您吃面，算是我代表全县的老师们感谢你和李书记……”说着撩起围裙擦拭眼睛。李卓群静静地看着，内心升起了无限责任。
余股长放下围裙，笑道：“李秘书，你不要笑话我，我们实在实在是太……”说着，泪水又溢出眼眶了。忙转身煮面。带着哭腔道：“这是最后一次出摊了，请您告诉李书记，我保证不再做买卖了，专心工作。”
李卓群很快吃完面，掏出十元钱递给余股长。余股长说什么也不收。李卓群悄悄将十元钱塞进面板的缝隙里转身离去。李卓群心情既沉重又兴奋，一天的经历让他收获很多，也明白了当前主要任务，知道该怎么做，心里很充实。
李巨所和高潮等在李卓群办公室里，因为彼此都熟悉又知道对方立场，反而无话可说。李卓群进门，李巨所表示出礼节性问候，高潮倒是热情得很，尽秘书本分。李卓群请他们汇报各自的所办的事，见事情都办得妥妥帖帖，让高秘书通知财政局郎局长，公安局刘局长到我办公室等候。高潮答应，去打电话。
李巨所小声说，这动作大了点吧，能不能缓着来。让干部们逐渐适应？李卓群心里一惊，看来李巨所还是不同意自己的做法。他的潜台词是：不能这样大刀阔斧地干，那是要撞墙的，或者还可能说你这样干要不到三天肯定要被人赶走。李卓群不怕这些，在心里微微一笑，他们只知道顾及官场上的平衡却无视社会力量。他坚信要办大事难事，只有得到广大群众的理解和支持，真正为民办事才能通行。这是过去无数事实证明了的，也是根本所在。在他看来，有些地方老出现问题，上访告状的多，就是没有顾及这个根本。不依靠群众那只能局限于官场的轮回，而这种轮回恰恰只为官而不能为民，这样的党和政府有多少人信赖？要在官场上呼风唤雨，只有依靠群众。群众站起来了，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力量是谁也征服不了的潮流。想到此，他微微一笑，说：“毛主席说过‘多少事从来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知道你的好意，怕我碰头，怕我撞墙，怕我下台。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的老同学，等、靠、让在我这里行不通。我在位一天，就不让老百姓骂党骂政府，个人挨骂挨整我跟本不在乎。不瞒你说，我要是想当平安官根本用不着来冲南！既然来了就准备好了挨骂挨整和被赶下台。但是，我希望你还是同学时那样有理想有朝气，能帮就帮我。在这里只有你和边梅能帮我，你们要是不帮我，那我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李巨所仿佛也被他的真诚所感动，说看你说的，我要是不帮你，干嘛要跟说那些话？你放心，有你这个态度，我也挺直腰杆博一回。乌纱帽这个东西太能叫人患得患失了，真的不行，还回乡里跑腿！我本来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嘛！但是……李卓群握住李巨所双手，无言地抖动。
高潮突然道：“李书记，还有我……”李卓群朝他点点头，李巨所大感意外。有好些话，因为高潮在当场不好和李卓群说。高潮正要说“还有我”的潜台词，楼下传来噔噔的上楼声，那气势就是要把天拉下来踩在脚下当鞋垫。脚步声轰隆进楼道，楼道为之微颤。李卓群立即出门。
李巨所小声道；“是刘福源，小心了……”没等李巨所的话说完，一堵墙样的宽大身体出现在楼道里，墙头上顶着肉呼呼脑袋将嘴巴压缩成一个小圆点，眼睛却不成比例地夸张着。刘福源看到李巨所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出现在门口，张口道：“老李，他是不是李卓群？”
李巨所笑着要上前搭话，李卓群伸手拦住，不卑不亢道：“我就是新来的冲南县县委书记李卓群！你是刘福源？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刘福源听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人敢和他当面耍官腔，地委副书记高光太见了他的面也是客客气气称呼他老刘。莫非这个县委书记靠山比自己还硬？在他心里现在就是比靠山的时代。于是，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小圆点张开道：“我是信访局长刘福源，我来问你，干嘛冒失不通地将我的局长给停了？我犯了什么错还是犯了什么罪了？”
李卓群严肃地说：“刘福源同志，暂停你局长职务是工作需要，因为信访局不适合你工作。请你端正一个意识，没有犯错误不一定就不能停职和免职，一切以工作需要为前提！”
“那你也不能想停就停啊，撤我是要县委常委会集体讨论通过，还要征求我个人意见，最后由组织部发文。你这不是独断专行吗？你这不是凌驾于组织之上，违反组织原则吗？你是县委书记，难道你连这点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李巨所又要上前劝说，李卓群再次伸手拦住。听到吵嚷声的常务们都涌出门，看到对阵的两人，集体失声。李卓群微笑地道：“请你想清楚，我已经告诉你了，这只是暂停，最后当然要通过常委会讨论，要不今晚开常委会干什么？刘福源同志，请你回去休息。我们要开会了。”
李卓群转身要离开，刘福源上前一把拉住李卓群的胳臂道：“你不能走，我们把话讲清楚！”
李卓群止住脚步，平静地道：“刘福源同志，请放开手，我要去开会，常委们在等着。”
“开会也不在乎这么一会子，你说，你把我撤了我干什么？”说话间，还是将抓李卓群胳臂的手松开。李卓群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向会议室。
刘福源大声嚷嚷道：“李卓群不要以为你是书记就敢一手遮天，你要是不说清楚，你就是打击报复。我就要告你！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
李卓群走到会议室门口，听了这话，停住脚步，转身道：“好啊，提意见申诉，甚至告状那是你的权力，我等着！”说完，走进会议室。
刘福源还在外面喋喋不休，恰好公安局刘局长赶到，生拉硬扯地将刘福源拉下楼。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大家都坐在椭圆形会议桌两边，目不斜视。其实都拿眼睛的余光追随着李卓群身体走向。李卓群坐到椭圆桌子顶端。左侧的寒光起身走到李卓群身旁，躬身说了一会话。李卓群点头。寒光坐回位置，轻轻咳嗽，道：“同志们，李卓群同志今天刚刚到任，就遇上了这么多事情，这在我县历史上是第一次。幸亏李书记当机立断，迅速妥善处理了。我们为李书记的大智大勇、当机立断鼓掌。”顷刻响起掌声。李卓群抬手示意，掌声平息。微笑道：“同志们，我们上午都是见过面的，算是熟人了。就用不着客气了。这么晚把大家聚到一起，影响了各位休息，在此，我特地向大家致歉！”说罢站起，朝大家鞠躬。常委们纷纷说没必要，都是为了工作。李卓群坐下说：“谢谢同志的理解和支持！但是，还有常委我都不知道姓名，工作起来未免有阻碍。我们先互相介绍一下怎么样？”大家同意。李卓群站起来指着自己道：“我，李卓群，新履职的冲南县委书记。三十四岁，大学本科毕业，冲南本地人。此前任职省发改委中长期规划处处长。”李卓群坐下微笑。
常委们都把目光投到副书记寒光和常务副县长刘京东脸上。当然，大家对李卓群这个自我介绍既感到新鲜又感到幼稚可笑，还有人在心里鄙夷这是在作秀、小题大做。寒光微笑着瞧了刘京东一眼，见刘京东正拿眼光盯住他。寒光笑笑，站起来说：“我，寒光，冲南县委副书记。三十九岁，大学本科毕业，云阳市人。此前任云阳县纪委书记。”
寒光坐下，刘京东起立道：“我，刘京东，冲南县常委，常务副县长。三十八岁，大专毕业，冲南人。此前担任副县长。”
刘京东坐下，常委们按着平时的排名先后介绍自己。李卓群注意到，宣传部长年龄最大，但也不上五十。边梅最小（边梅是列席会议，她不是常委。），三十五岁。学历最低的是中专。李卓群微笑道：“同志们，我们班子是一个高文华低年龄的朝气蓬勃的班子，应该是有理想正是干事业的班子。各位身上的责任不轻啊，我希望同志们站在党性的立场和人民的立场上办好我们各自的事务。上对得起党，下对得起人民群众，中无愧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他就是不说对得起领导。常委们从他漏掉的话里觉察出他的行政动向，都没有说话。稍顿，李卓群拿出笔记本，翻开道：“请同志们做个准备，回去将各自负责的事务好好理一理，总结好，提出你们对今后工作的看法和建议。下次常委会我们重点讨论全县明年发展大计。现在就当前的要务和能首先开展的工作发表我个人的意见，提请常委们讨论决定。”大家紧盯着李卓群和他手里的工作笔记本。李卓群喝了口水，从容道：“年关将至，必须解决欠资问题，稳定人心稳定队伍。有些同志可能知道了，汪冲矿拨过来两千万，但是，这只能解决部分问题。下面我先提出两个议题，请大家讨论。一是这两千万如何分配，二是以后怎么从根本上解决财政亏空问题？请大家发表你们的看法。”
李卓群坐直身体看着常委们，等待着大家发言。常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发言的意思。谁先发言谁后发言，这也是官场上不成文的法律，尽管无人规定和教授，但是久历官场的人都无师自通。李卓群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却故意不看寒光和刘京东，笑道：“请大家畅所欲言，时间可不等人啊？”
常委们把目光集中到寒光和刘京东身上。这事是刘京东管辖内的事，他不能不表态。刘京东抬头说：“我看，那些钱平均分配，补发工资。要是有人补发了有人没有补发，那就可能出现新的不稳定。李书记，你看怎么样。”
李卓群微笑，道：“继续说，大家都可以说出你们的看法。”有两个常务附议刘京东的说法。
宣传部王部长道：“我看不能平均，平均分配表面上看能起稳定作用，可是也养成了平均主义习气。”大家听了都是一惊，因为王部长开常委会很少说话，就是说了，也随着大家说的附议。现在不但说了不同意见，而且是和常务副县长的意见相左。真不知道这位老兄要干什么。王部长看了李卓群和刘京东的反应继续说：“我是这么考虑的，先保证县城外一线工作人员兑现欠资，比如教师，乡镇普通工作人员。如果还有结余的话补发县城普通工作人员欠资。当领导的应该高姿态，让利于群众。”大家听了立刻分成两派，争论不休。李卓群向李巨所示意，李巨所离席。片刻，李巨所领着财政局郎局长进入。
李卓群道：“请大家暂停，听听郎局长意见。”众人休口。郎局长坐到桌子末端，打开工作笔记道：“各位常委，根据李书记指示，我们拟定了两个补发方案。一、补发对象是教师和乡镇普通工作人员。但是，只能兑现十一个月工资。二、补发对象是整个教育系统，还剩余一百三十七万。汇报完毕。”
大家在心里考虑，因为郎局长说得很清楚，他的方案是根据李卓群指示做的。王部长道：“我看第二个方案可行。不拖泥带水，也突出了重点。教师基数大，和干部们相比他们手里无权，是弱势群体，突出了他们也突出了我们尊师重教，客观上还能安抚人心稳定队伍。我们党政工作人员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就是向别人借钱也容易得多，因为我们这些人手里毕竟还有些权力。”
此话一出，招来了挞伐。纪委书记梁致远说：“这不是逼着公务员搞腐败吗？”
王部长真锋相对道：“如果这点觉悟都没有，这点暂时困难都不能克服，那就是不称职公务员，那还留着他干什么？”
梁致远惊讶了，一贯和事老的人今天是吃错了药还是久已积淀的喷发？但他还是有恃无恐地道：“老王，你也太理论了，现在可不是抗战时期，也不是解放战争时期，更不是自然灾害频发的困难时期，你那么要求行吗？”
寒光连忙打圆场道：“好了，你们两人的观点大家都清楚了，我们还是听听李书记的。”
李卓群向郎局长示意，郎局长离开会议室。李卓群微笑着说：“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回答？”众人望着他。李卓群问：“我们党的宗旨是什么？执政的根本是什么？”
王部长脱口道：“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执政的根本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
“对！那么，请同志们想一想，革命战争年代能办到的事情，为什么在和平时期反而办不到了？这是不是党性退化了？当然，有人可能说我这是在耍官腔，可是，必要的原则有利于工作的原则我们还是要坚持，若不坚持，党就变形了。另一方面，梁书记顾虑得对，现在形势确实不是战争年代，也不是灾害频发时期，党员干部们心里所想的不一样。这个差异我们应该尊重！”李卓群瞟了梁致远一眼。梁致远埋着的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李卓群继续道：“这就要我们这些领导做好工作，疏通广大公务员思想，毕竟欠资只是暂时现象，忍耐一下还是有余地的。但是，有一点必须给干部们讲清楚，请他们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了我们党和政府的执政宗旨，我们不能在利益面前和群众争夺，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永远不是。要是事事只考虑自身利益，那公务员就不叫公务员了，应该改名叫私务员。要是那样，我们共产党还有资格执政吗？还能三个代表吗？”
会议室静得瘆人。常委们都在心里默思着李卓群的话，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边梅站起来道：“各位领导，我只是个副部长，更不是常委，没有资格在这个会上发言。但是，既然参加了，总得有个自己的意见。不知道我能不能发言。”
寒光道：“薛书记临走前不是说了吗，让你全面负责组织部工作吗？”
边梅道：“那好，我就说一句。我认为要在全县党员干部中间深入开展党性教育！”说完坐下。
寒光问：“那你对补发欠资是什么态度？”寒光是知道边梅态度的，所以这么追问是有他的目的。
边梅道：“我赞成王部长说法，应该侧重教育系统。有盈余的首先解决老干部们的欠资。”
刘京东看着李卓群微笑道：“我也同意！老师们也太辛苦了，我们这些干部理应让一让。”刘京东这一表态，让梁致远很尴尬，客观上阻力消除了。寒光马上赞成，提议表决。李卓群同意。表决结果是一致同意。李卓群让李巨所通知郎局长，让他按第二套方案办，通知教育局明天上午划拨。办好这件事，李卓群问大家今后怎么办。大家都沉默不语，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欠资这么久了。李卓群见无人发言，放下茶杯说了一套开源节流和招商引资的话。点到眼前问题时，说要向楼堂馆所开刀。话一落音，立刻引来议论。大多数人支持，也有少数人担心。最后还是趋向一致：处理楼堂馆所，解决燃眉之急。刘京东同意是别有目的的。他知道在这个事情他阻止不了，也不必要阻止，自然有人出来阻止。有人阻止了就是他的机会。但是，处理什么，怎么处理，众人没有拿出具体意见。都将目光集中到李卓群身上。李卓群看了看大家，见时机基本成熟，平静地说：“我看我们这座办公楼可以先拿出来……”常委们似乎异口同声地惊讶道：“什么？”刘京东没有惊讶，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李卓群抬手示意暂停，笑着说：“这座楼摆在这里也只是个办公用具，老办公楼改造一下，好好装修还是很好的。再说，我们要是能够处理了这座楼，我们心里会安静许多——”李卓群将后面这句话拉长了加重了。常委们懂得话中之意，都在心里盘算。
刘京东微笑道：“可是，这只是办公楼，不合适他用。当初花了一点六亿建成的，总不至于降价吧！要是保价再怎么着也得一点八亿。谁肯花这么大价钱买它，即使买了又能干什么？总不至于当住宅用吧？”好几个人附和。他这么说也是为以后留余地，领导问起来好说话。李卓群默思之后，好像是在喃喃自语道：“这价钱……”他的喃喃自语刚好让大家听清楚。刘京东很是高兴。他提出价钱和卖家及用途是曲面为难李卓群，看看他的反应。见到李卓群为难的样子，心里很是得意。
李卓群问：“我听了大家刚才的议论，是不是可以认定：各位常委们都同意变卖这座办公楼？”
大家一愣后，有了刘京东价格横在那里，都放心地说是。李卓群问要不要表决。大家都说不用。李卓群道：“有不同意卖的请举手。”大家彼此互望，没有人举手反对。
刘京东为了加强力度道：“卖是肯定的，但是少于一点八亿，那就是造成了国有资产流失！”他要借此机会确立自己在李卓群心中不可忽视性。梁致远跟着说我看怎么着没有一点八五亿不能出手！
李卓群征询寒光意见，寒光表示和梁书记意见一致。王部长反对说，我看只要做到能够保值就可以了。要那么高的价，能卖得出去？李卓群微笑着问大家，哪位还有不同意见？大家都说没有了。这个议题常委们都没有意料到，原来以为新官上任要就大政方针做总体安排，没想到是在讨论具体事务。而这些事务都是棘手的难题。对李卓群的强势行事作风，大家都充分感受到了，个人在心里盘算自己今后的立场和方向。李卓群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决定以一点八五亿为上限，出售县委县政府大楼。让大家举手表决。大家齐刷刷地举起手，一致通过。李卓群又说宾馆、招待所和各个部门的超标车都要做处理。说原则上除了公检法机关，电视台和人武部按照工作需要配车，其他各委办局都不得配小汽车，只配一辆公务车，县委县政府只保留一辆小车另加两辆公务车。这个问题交财经小组先拿出处理办法来再议。这一下子似乎触动了根本，个人心理都掀起了波澜，因为今天不议也就没有了反对。李卓群宣布第二个议项：听取公安局局长刘能对于今天群访事件以及涉案情况的汇报。
刘局长进入会议室叙述了事件经过后说：这是一起典型的官商勾结，黑恶势力参与的恶性案件。在这里我首先代表公安局和我本人做检讨。由于我的工作失误和指导方针的偏向，对全县治安问题没有引起高度重视，工作不力，以致造成了这次恶性事件的爆发。李书记在车上批评得对，我们长期将上面的态度当成了方向和目标，唯上不为民。我我请求……
章程立刻站起，打断刘能的话，说我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政委，你说的方向和目标错误，责任在我，不在你和局党组……
李卓群打断道：“这个问题改日再议，你坐下。刘局长，请你说处理意见。”
刘能道：“涉案的大部分人员拘押在案，跑了矿长也就是那个强奸了黄妙如的老板。”
“怎么回事？”
刘能道：“可能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了。这只是可能，还没有确凿证据。”
“那好，你们一面继续追捕首犯，同时抓紧审理从犯。要尽快从重处理，证据要实要充分，尽快移交检察院起诉！另外，对全县小煤窑小矿山重新审查登记。符合条件的可发开采许可证，不符合条件的一律关闭。请你们公安局会同工商局环保技术监督等部门共同研究拿出一个方案，交下次常委会讨论。”
章程和刘能同时说“是！”
李卓群道：“这几个部门那边我明天和他们说。哦，对不起。这个事情请大家讨论。”
王部长道：“这个事还讨论什么？早该如此了！”经王部长这么一说，原本想说话的都缩了回去。一致表示同意。李卓群问刘局长还有什么要说。刘能有点期期艾艾地道：“李书记，各位常委们，在调查中，我们发现黑恶势力很是猖獗……我这个公安局长也收到了他们的恐吓信。”说着掏出恐吓信，交给坐在上首的章程，章程送给李卓群。
李卓群看了信，微笑道：“这只是开始，要不了多久我也可能收到这样的信了。”说着，轻轻一笑道：“纪委梁书记，政法委章书记，这可是件涉及稳定和谐的大事，我们不能让老百姓生活在冤情里和担惊受怕里，务必请你们两个部门联合，商讨出一个一揽子解决的办法，开展一场彻底的打黑除恶，反腐倡廉的人民战争！”梁章两人先后答应。
李卓群说：“常委们，觉得此议如何？”大家表示应该。
刘能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听下去，退出。
李卓群继续道：“我先在这里打个招呼，案件如果牵涉你们其中某些亲人朋友和关系，务必请你们支持！”大家都说没有问题。只有刘京东默不作声。李卓群话锋一转道：“我建议：今冬和明春对党员干部开展‘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教育和培训。请常委会讨论。”
王部长第一个道：“我举双手赞成！但是，我认为这次学习培训不能走过场。”此话一出，引来一阵非议。有人说：“还有哪一次是在糊弄啊？”
李卓群请大家表决。对这个没有负担的议题当然毫无阻力地一致通过。具体操作落到王部长身上。王部长欣然领命。说教师问题可以找党校和教育局，我已经和郭局长通了气。这次一定不能搞从理论到理论那一套，要结合实际，尽可能联系身边和我县实际开展教学。另外，找人在老大楼进门的照壁上写上为人民服务，在门口刷上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对李卓群这个举动，有人在心里暗笑是在作秀。刘京东在心里忍了又忍，脑袋里反复回味着高光太的话。眼看着李卓群如此轰轰烈烈，心里也在掂量自己。李卓群见初步目的已经达到，想在讨论新问题，他知道议题多少了反而冲淡了主要事务，贪多了常委们会反感，看常委们的反应也不宜在继续。精明人懂得分寸，李卓群就是这个精明人。看了一下手表，都十二点了，宣布散会。
大家起身各怀心事往外走。
边梅道：“李书记，还有刘福源的问题。”大家听说止住脚步。
李卓群道：“刘福源问题实事还没有完全清楚，暂不列入，等查清了再说。”李卓群之所以这么说是怕阻力大，议而不决，给自己的决策带来负面影响。暂时让他挂着，这是他权力范围之内的事，别人也挑不出不是。大家都知道李卓群是薛逢阳的爱将，又在省里挂得上号的人，所以对他说的话，多数人不敢提出异议，但心里都觉得过分了。也有人感到畅快，立场都在发生微妙的转变。
李卓群叫住刘京东、寒光和李巨所。等大家走完，李卓群说：“刘县长，你明天到教育局，开好一个会，表达我们县委县政府的歉意。”
刘京东说：“没问题！”
刘京东走后，李卓群请寒光和李巨所明天去汪冲矿，签订买卖办公楼的合同。寒光惊讶李卓群办事效率，更惊讶卖大楼的决心。心里既佩服又担心。李卓群推心置腹地说，刚才，有些话我不好说。这座楼就是职务腐败的形象，看似堂皇，实则离间了党群关系，损害了政府形象，就是亏本也得尽快处理……
“李书记……”
“寒书记，你别着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要触动前任敏感问题而得罪某些领导。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越是这样护着，我们还能清爽地做人、工作？党的利益群众的利益怎么办？人们还相信我们吗？”
“可是，那也不能这么急，至少要和相关领导沟通。”
“我知道，如果要沟通，不论说能不能成功，就是时间我们也耗不起。其实我和汪冲矿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没有在会上表露，就是怕夜长梦多。”
寒光苦笑笑说，你呀，真是大人小人的手段都一起上。那价钱不能低，如果低了有人会做文章。李巨所陪着笑。李卓群告诉两人，汪冲矿答应以一点八亿购买。可我要他们加价，他们说要向集团请示。我看能不能将价格定在两个亿上，或许再多些？数字让寒光莫名惊诧。李卓群解释说，他们要开瓦山矿，还要办精加工基地，这里就是他们集团中心了。他们集团公司准备迁来落户。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怪了。好，你就放心，我们一定达成你的愿望。”
李卓群告诉两人，造装修老大楼的钱由他们出。两人担心偏向佩服。李卓群说：“这两条是重点。另外，请他们在三天内付给我们两千万定金。”
寒光激动地抓住李卓群的手说：“李书记，你真有办法！这一下子全盘棋都活了。你要早点来就好了。”
李卓群争取寒光的手段很隐蔽很巧妙，心情很好地拍拍寒光的肩膀，说接下来的事情就多了，更复杂更艰巨。希望你一定帮助我啊！寒光到此时只有鼎力支持，他想不出第二路好走。可他还是有些担心李卓群动作过大，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用笑来模糊。对于李居所，李卓群不需要花费心事，即使他不同意李卓群的做法也不会拆台。李卓群明白他们目前都处在观望阶段，担心和不相信兼有，但他有这个信心让他们真正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