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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大门口陆陆续续走来男女老少，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引起了门卫秦师傅怀疑，询问来人。来人有的说找人办事，有的说会亲戚，还有的说是来信访局提意见。余师傅尽管怀疑，也不好拒之门外。这些男女老少进入大门后，并没有进入大楼里，而是聚集在大院广场的草坪上。人越聚越多，半个小时不到，聚集上百人。引起了值班干部注意，连忙令秦师傅关闭了电动门，立刻将情况汇报到办公室。副主任接到电话立马指示不要声张，暗中留意。放下电话直趋李卓群办公室，将情况报告给坐镇的马尚全。马尚全起身掀开窗帘，正好看到那些人聚集到楼门口的台阶下，全体坐下，从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碗、磁缸等物，中间稍微靠前的位置打出一道横标，内容是：不要砸我们饭碗，我们要饭吃！马尚全失声道：“静坐示威！”
马尚全接通电话，道：“我是马尚全，李书记吗……是这样的李书记，楼门口来了一百来人，在静坐……他们面前都放着一只饭碗，还有一道横幅，上面写着：不要砸我们的饭碗，我们要吃饭……你知道……交通局的……哦，哦那好我等着。”放下话通，问：“徐主任，小张还在吗？”
“在在，还要他当您的秘书？”马尚全点头。
徐副主任叫来张秘书。几句问候话过后，马尚全让张秘书下楼，到那些静坐的人面前询问情况。张秘书领命而去。马尚全从窗户里观看楼下的动静。
大楼里面南的窗户后面堆满了人头，他们都在关注台阶下面这些人的行为，猜测和议论声横飞。电动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遥望着楼前这群男女老少，议论纷纷。有人问又发生了什么冤情了？一个声音说我看不像是什么冤情，你们看，那些人好像是收费站的？听说是收费站的，大家都来劲头。
“收费站的？他们来干什么？难道他们的威风还没耍够，还要到县委县政府门口来收过路费？”
“那他们不是在拆李书记的抬吗？”
“他们敢！老子早就想拆了他们什么狗比收费站了，那些路根本不该设站收费！”
“对，他们要敢拆李书记的台，我们就拆了他们的骨头！”
“开门，开门！”有人拍打着的电动门大声叫喊。值班干部跑到门口紧张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中年指着静坐的人问：“他们是哪里的，在干吗？”
干部道：“好像是交通局公路收费站的……”
“果然是他们这帮兔崽子！开门，让我们进去！”
“请大家冷静，领导会妥善处理的。”
“不行，我们非要和他们理论理论，他们有什么资格来静坐示威，来拆李书记的台！”
“对，进去凑他们狗日的！”
干部慌忙道：“大家请冷静冷静，你们这样做，是给李书记添麻烦，影响……”
另一个中年人道：“这话有理，我们不能给李书记添乱！李书记会处理的，昨天你们没看到李书记那个架势，那就是包青天转世！”听这么一说，大家围拢到中年人身边，要中年人说说经过。中年人没有说经过，和大家讨论如何对付收费站的人。有人提议声援，说这样既表达了民意，又不造成不可控制的局面，还震慑了那些吸血鬼。叫他们知道老百姓早就痛恨他们了，他们只是一小撮，让他们胆颤心惊！
“好！”大家应和。立刻有人带头呼喊：“里面的，滚出来！”
众人齐呼：“里面的，滚出来！”声如惊雷。那些静坐的人原本底气不足，这时猛然听到后面的呼号，都回头察看。这一看吓得他们连忙回头缩身，刚才的视死如归的横劲陡然消失。不仅门口，连两边街道都站满了人。呼号里的内容更是让他们胆寒。几个领头的商量了几句，散到四处威胁众人，又给众人打气。
张秘书出现在楼门口。
李卓群的车停在街尾，看到眼前情况也是大惊。有人回头看到李卓群。认识的高声喊道：“大家让开让开，李书记来了，李书记来了！”众人回头，果真看到一个三十来岁年轻人笑微微走来，立刻向两边后退，让出一条通道。李卓群抱拳致谢，匆匆前行。前面不断有人高声吆喝开道，李卓群脚步走到哪里，哪里立刻出现道路，毫无阻滞。两边的人热情地招呼李卓群，李卓群时而挥手时而抱拳作揖，微笑始终随行。到了门口，那个中年人伸出双手满脸欢笑道：“李书记，您好！我是对面电讯公司的副总经理，我叫周立明。”
李卓群握手笑道：“好，有时间一定拜会你周总。”转向大家，举起双手高声道：“大家请安静，听我说几句话。”立刻有人呼喝道；“安静安静！李书记要讲话！”
李卓群道：“你们刚才的呼喊声我听到了，感谢你们对县委县政府工作的理解和支持！”
“好政府我们理应支持！”
“对对，我们不支持你李书记支持谁？”
李卓群道：“谢谢谢谢！但是，我向大家提个要求。”
“李书记您说，什么要求不要求的，只要你说的，我们都照做！”
“那好！请大家后退，这样既阻碍交通，也会造成混乱。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好，我们听您的，大家后退，站到后边的人行道上去！”
李卓群又道：“大家都有工作，请你们回去工作，反正大院离这里很远，就是我们处理，你们也听不到看不清！”
“李书记，他们要不听您的怎么办？”
“放心，他们是会讲道理的。可是真要有问题，我们也要解决。大家说对不对啊？”
周副总道：“李书记说得好，我们还是配合李书记的工作，散了吧。不要给李书记添麻烦。大家放心，李书记一定会处理好，他们是不敢对李书记怎么样的。真要是不行，我们再来不迟。”人群逐渐散开，周副总笑着和李卓群再次握手，走向对面的电信公司。街上的人散了一大半，没走的都自觉站到对面人行道上。李卓群这才放心，转身进门。
马尚全和张秘书在台阶上迎住李卓群。张秘书向李卓群报告了他刚才询问内容。李卓群和马尚全小声交谈一会，转身和马尚全走下台阶，微笑着向大家道：“各位请起来，到会议室里说话。”有人站起来，立刻叫身后的人拉住，只得坐回。
李卓群见了，还是微笑道：“那，这样也好。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人群里唯一一个头戴公路管理的大檐帽穿制服的人打断道：“不用介绍了，我们知道你就是李书记。你就说，为什么要撤我们收费站，撤了收费站我们干什么去，吃什么？”
李卓群微笑道：“我能问问你们里面谁是交通局正式职工吗？是正式职工的请举手！”众人互相张望，没有一个举手。李卓群道：“这说明大家本来就不是正式职工。”
“对！我们要是正式职工也用不着来这里了。”大檐帽道。
李卓群道：“说得好！但是，你们工作的收费站是合理合法的吗？”见大家没有人回答，指着大檐帽道：“你说，是不是合理的必要的？”
大檐帽道：“我们哪里管得了那些事，反正有工作就行！”
有人应和道：“就是，我们要工作。”
马尚全道：“要工作是对的，但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是违规的！那里本不该有你们这样性质的工作岗位！撤销收费站是根据中央和省里相关文件规定的，也是广大群众强烈要求的！”众人哑口无言。
大檐帽道：“反正是你们政府招我们来的，要是非法，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到这会子才拿我们开刀，这几年我们可都荒废在这个岗位上了。现在你们金口一开，把我们像草鞋一般扔了，我们能干什么去啊？”
这回，轮到马尚全哑口无言。李卓群微笑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大檐帽道：“除了那些正式的没来，像我们这些招聘的一共六十三人。”
“你们今天来的可不止这个数目啊？”其实李卓群已经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心里有了定准。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里面有我们的家人，他们指着我们吃饭呢？”
李卓群笑笑道：“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收费站是一定要撤的。你们情况比较特殊，等我们调查了解之后拿出一个妥善的统筹解决办法如何？”人群小声议论开了。
大檐帽道：“你不是在耍我们把？”
李卓群指了指马尚全和身后台阶上的干部道：“你们看，我是县委书记，这位是马县长，还有这些干部在场，我们能够说骗人的话吗？”
身后那些干部里有人说：“你们谁也不相信也要相信我们的李书记和马县长。”
大檐帽站起来道：“那好……”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高声叫喊的声音道：“交通局的人，你们快回去。谁叫你们来闹事的？太不象话了！”
大家回身，看到叫喊的是跑着进大门的交通局长刘世民。刘世民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刘福源。有些人看到来了刘福源，眼里分外紧张，连忙低下头不敢瞧刘福源。刘世民和刘福源的到来起到催化作用，似乎没有费多少口舌，静坐的很快离开。望着陆续出门的众人，李卓群轻轻吸了口气，瞥了一眼送人的刘世民和刘福源，转身上楼。台阶上的干部都回各自办公室。马尚全和张秘书随后上楼。高潮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跑进大门，正好遇上呆在门口不知所措的二刘。刘福源叫住高潮。高潮以为他又来闹事，嘴里含糊着不敢从他身前通过，绕着道想从他身后走。刘福源拦住高潮，意外地撤下笑脸。可把高潮吓了一跳道：“刘刘局长，我只是个秘书，有事我做不了主。”
刘福源笑着请高潮给李卓群通报一下，他们想见李卓群。态度很是恭谦，刘世民随着拜托，说我们是老熟人了。高潮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认真看着两人。见他们不像是有什么阴谋，于是说，你们可都是局长大人，你们自己可以直接去找李书记。
刘福源道：“你看，我们都和李书记顶上牛了，刚才又发生那样的事，李书记现在心情肯定不好，正在火头上。我们要这时候上去，那不是——”刘福源肉呼呼的嘴唇咧了咧，算是笑了。高潮其实已经明白了他们的用意，所以这么说是进一步印证自己的估计，确定他们不是来和李卓群闹事的。
刘世民见高潮没有立即答应，也笑着说：“小高啊，你是高书记的侄子，我们是高书记的人你应该知道，我……”
“别说了，什么这人那人。我现在是李书记秘书，除此，我什么也不是！”没想刘世民拍马拍到马蹄子上了。事情立时横在中间，二刘面面相觑。高潮见了，散去恼怒，换上笑脸答应给留心。
李卓群和马尚全正坐在沙发里谈论工作，高潮闯进办公室，一脸的怒气。李卓群见了站起来问：“高秘书，怎么了？”
高潮缓了缓脸色说：“李书记，我对你有意见。”
马尚全听了惊道：“哦！你也来发难？”
李卓群笑问：“既然有意见就说出来。”
“那好，你今天不该自己往前冲，把我交给警察。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马尚全鼓掌道：“这个意见提得好！老李，你这样冒险是不明智。你可是指挥员，是谋划大事的！”
李卓群笑道：“我接受你们的意见。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指挥员既要通观全局也要深入局部具体。要不然不是成了官僚式的瞎指挥了？中央领导还抽时间亲自下基层考察调研呢，何况我一个小小县委书记。”高潮张口欲言。李卓群抬手止住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说我不该亲身犯险，跑过去做歹徒的人质……”
“什么，你竟竟然自己当他们人质？你这是拿党的事业在开玩笑！哦，你脖子怎么贴了创可贴？”
高潮要说，李卓群忙岔开话题，说他们说得都对。但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是一般人是不能这样，不瞒你们说，我拜过师学过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要不是顾及那两个人质，在我近他们身时，他们就没有机会和我站着说话了。所以我这个指挥员是个例外。马尚全还是不同意李卓群的论调，话刚出口叫李卓群堵回去，问：“高秘书，看来你还有话要说，现在正是机会，一并说了。”
“我是你的秘书，凡是外出，你不能像今天这样甩了我自己走！”
“好好，我接受！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
高潮虽然是高光太堂侄，被高光太安排到李卓群身边工作他是知道用意的，他也很想为堂叔效命，然而，他同时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官场历练并没有让他失去多少棱角，也没有沾染多少官场恶习，对李卓群一天来的种种表现由衷佩服，竟然忘记了监视的使命和李卓群站到同一立场。对李卓群涉险心有余悸，所以才不顾身份提出自己的看法。
“没有了我要和马县长说事了。”
“哦，还真有一桩事情……”
马尚全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是不是二刘让你来趟口风啊？”
“神了，马县长你怎么知道？”
李卓群笑着说让他们上来，我们在会议室等着。高潮去叫人。李卓群和马尚全还没说几句话，高潮领着二刘进了会议室。高潮退出时将将会议室的门合上。二刘现在有些拘谨。当官的善于变化，这变化就是他们立命本钱。失去这个根本，他也不会继续官员生涯了。当然，这里面有两类不同的人，有人是纯粹为了自己和小集团利益，有人是为的是大众利益。二刘当属前者。
李卓群抬手示意道：“来来，坐近些。我不怕你老刘拳头。”一句话将紧张的气氛解散。两人走近就坐。刘福源咧嘴笑道：“李书记说笑了，我哪里是您的对手！我来特地是向您赔罪的，昨天我态度不好，说了过头话……”
李卓群说自己从来不计较态度。要刘福源说说在信访局工作情况。刘福源低头承认自己对工作不满意，也没做好，甚至是阻碍了信访局工作。说我保证吸取教训好好工作。李卓群没想道刘福源这样坦然，问他和刘福三是什么关系？
刘福源连忙站起来道：“我只是和他们有过吃喝关系，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我毕竟是政府官员，这点界限我是分得清的。”
李卓群让他坐下，道：“没有最好，你对他们所作所为了解多少？”
“李书记，说来惭愧！我只跟他们讲点酒桌上义气，从来不打听他们的事，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哦，是这样？”突然，李卓群的手机响了，李卓群听着高兴地道：“哦，到了那个门槛了……还咬下了两百万？好！郎局长的事办得怎样了……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啊……哦，好好，替我多敬一杯，说我改日一定回谢，改造装修老大楼的事谈了没有……哦，那好，你们辛苦了。用不着急，好好陪陪唐矿长和郝书记，再见！”
李卓群收了手机，让刘福源自己说怎么对待自己的工作安排。刘福源顺着李卓群意思说还是继续反省。李卓群笑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刘福源知道李卓群对自己这个态度是比较满意的，立刻任职似乎是不可能的，站起来说了几句门面话告辞。刘福源走后，刘世民站起来检讨自己，说外面的事我负全责。又解释说我昨天回到局里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造成这么严重事故！怎么批评和处理我都行。李卓群心里清楚这是他的托词，踞是他和刘福源的本意，恭是没有办法的妥协。两者变化太过明显了，不得不让李卓群生疑。李卓群将怀疑焦点锁定在刘京东身上。看来刘京东暂时还不想和他正面为难，心里松了口气。马尚全乘机说刘世民。刘世民诅咒说那些收费站的人真不是他指使来闹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上午不该那样对待李书记。你那是什么态度，简直就是土匪行径！”
刘世民忙承认自己错了，说我那是着急，才口不择言。那些收费人员都是有关系进来的，要开了他们，那我还有好日子过？哦，我现在已经不是局长了，要开除他们我也没有这个权力了。我来是说明情况，帮着劝他们。李卓群说暂停你的职务是草率了些，你现在仍然代行局长职权。问他怎么对待信访问题。李卓群虽然恨他们这些人，恨不得将他们统统赶出公务员队伍，可是，目前大局没定，不宜过分，引起不必要阻力。留着他们，对稳定有利。适度妥协还是必要的也是必须。做出这个妥协后，心里的明灯暗了一半。
“我？哦，下午就拆收费站，遣散那些人员，一个不留。”刘世民大喜过望，非常激动。
“收费站即时关闭拆掉。那些人员要了解他们还有那些专长，有什么愿望，了解清楚了，提出一个安置意见报来。要稳妥处理。”
“是是是！这下他们一定会感谢县委县政府的，感谢书记县长的！”
“好，那你回去抓紧办，那些信的内容要抓紧落实！”李卓群相信他是不会认真落实，所以这样，是借他向对方发出明确信号：我李卓群可以容忍。他的真实意图在后面，他需要时间。
“一定一定！那，我走了？”
李卓群向他挥挥手，刘世民如逢大赦慌忙不迭跑向门口，差点和一个人迎面撞上。来人是郎局长。郎局长见马尚全在座，马上热烈地招呼和马尚全握手。李卓群等他们热乎过了，问：“郎局长有什么好消息说？”
“是有好消息！”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那会子，你们正在和门口的那些人在说话，我就没有过来。我来是请示这两千万怎么安排？”
马尚全惊讶道：“两千万真的搞来了？这下年里日子好过了！”禁不住拍了桌子。李郎两人大笑。笑罢，李卓群道：“我在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