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持枪拦下了段珪一行人,一场混战下来,段珪的手下被卢植他们全部杀净,侯览、程旷等人被乱刃砍死。段珪眼见不妙,就弃了何太后,往北宫逃了过去。卢植并未追赶,只将何太后保护了起来,问道,“太后,皇上跟陈留王在哪里?”
何太后泣不成声地说,“被张让那厮挟持到北宫去了。”
正好曹操带人杀到,卢植就将何太后交给了曹操,自己带人向北宫追了过去。
那边卢奕带着余下的家人,赶到了王允府邸与王融、陈芯会合。这时王允已经带着家丁赶往宫里去了。王融与卢奕、陈芯三人按计划前往司马防那里。司马防正焦急难耐地等待他们,见到他们赶来,喜出望外,连忙将夫人与司马朗、司马懿托兄弟付给三人,带回家乡河内温县,随后司马防自己也要赶往宫里。
众人正要出发时候,司马朗向王融与卢奕作揖说道,“拜托二位照顾好我的母亲和兄弟司马懿,我就不走了,必须留下来跟父亲一起。”
一旁的司马防焦急地说道,“不行,你留下来帮不了什么,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司马朗沉静地回答,“国家有难,父亲又担着重任。我是家中长子,就算帮不了国事,也要帮父亲管好这里的家事。”说完,站到了父亲司马防身边,坚决不肯离去。
年仅十岁的司马懿说道,“请父亲和兄长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的。”说完,进了马车陪伴焦虑伤心的母亲。司马防和夫人见大儿子司马朗主意坚决,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司马防对身旁的司马朗说,“好吧,那你就留在府里,但是你哪里都不许去。”
司马朗连声答应。
王融、卢奕他们见司马家父子行事如此,都非常感动。两人就向司马防拱手告别,带领车队向城外开去。
快出城的时候,前面的街巷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有人大喊,“杀人啦。”
王融吩咐庄丁在前开道,将人群驱开后,看到前面果然有人行凶,一些人拿着武器冲向在一户人家,正在大开杀戒。卢奕询问了路人,得知这原来是吴匡的府邸。围攻他们的正是董重府里的家丁,是他们乘着宫乱,为董太后和董重报仇来了。
卢奕立即冲了进去,将董府家丁全部赶走。此时吴匡的夫人已经遇害,只有幼子吴班和堂兄吴懿被家人拼死保护了下来。卢奕看两个幼童受了惊吓,嚎哭不已,心里生出同情之意。
卢奕告诉吴匡的家眷,自己是吴匡好友,让他们赶紧收拾一下,随后也带上了他们一起出城。
到了开阳门那里,人群蜂拥而至,争先出城逃难。出了城后,众人回望城里,皇宫方向的大火烧得更加猛烈。
司马懿见众人都面带忧色,却笑着对众人说,“大家不要担心,这场宫乱很快就会平息。”
王融见这个孩子说话非常老道乐观,就问道,“司马公子,你如何知道呢?”
司马懿用手指着城门说,“大家看,现在人们都是向城外跑,并没有人往城里去,这说明没有人增援那些宦官。我父亲说过,大将军那边的兵力远远多于宦官的,既然宦官没有援军,那么应该很快就能消灭他们了。”
这时司马懿的母亲斥责他了几句,不准他胡言乱语。
可众人听了他的话,都觉得有理,王融与卢奕都对司马懿刮目相看。王融很喜欢这个孩子,就拉着司马懿的手,让他坐到自己的马车上来。
卢奕放心不下父亲卢植,对陈芯与王融说,“我要去宫里接应父亲,你们先到安平岭那里跟我母亲他们回合,我随后就到,如何?”
王融点头同意。陈芯说道,“我跟你一起去,那里我熟悉。”
卢奕想了一下说,“这边几个府的家眷很多,需要你留下来保护他们。芯儿放心,我会尽早赶过来跟你们汇齐的。”
陈芯犹豫了一阵,看卢奕一再坚持,她只好答应了,然后将那本金匮图册交给了卢奕,“带着这些图,说不定能用上。”
卢奕接过收好,然后跟王融拱手示意。
王融知道他胆大心细,又武艺超群,料那些阉官不能伤害到他,还是嘱咐了他千万小心。卢奕跟众人作别,又骑马回到了城里。
此时,南宫那里杀声震天,沈放率领一千宫城卫士营的重甲卫兵,正在跟袁绍、袁术和曹操的士兵厮杀,双方都在殊死拼斗,袁术这边虽然人数占优,可沈放率领的都是精锐之兵,一时杀地难解难分。张让、赵忠就裹挟着皇帝和刘协,要从密道向北宫逃去。
卢奕见南宫那里,厮杀的双方乱糟糟地搅作一团,怎么才能在人群里面找到父亲呢?他发觉北宫那里暂时没有杀声,心想,张让他们如果要逃,南宫那里已无可能,必定要从北宫逃走,那么谷门或者夏门就是必经之地了,不管怎样,父亲他们都一定会追击到那里去。
于是他策马直接奔向了北宫谷门。到了那里,发现只有少数军士把守,大部士兵应该被抽调去南宫了。卢奕跃马猛冲了过去,杀散了守门士兵。进去后只见很多宫女和太监们,都在慌慌张张地四处奔逃。搜寻了一阵,不见十常侍等人的踪迹。难道他们还没有逃到到这里,还是都下了密道隐藏了起来吗?
卢奕查找秘图,顺利地在一个殿内找到了密道入口,从墙上摘了一个火把就走下了密道。
静谧而狭长的走道上,时不时地出现岔道,每一个岔道口上都镶嵌了油灯,灯光昏暗摇曳。卢奕每经过一个岔道时,就选择宽阔一些的走道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卢奕不由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就在卢奕想退回去换一条通道时,却听到了前面传来了声音,有人大喊一声,“站住。”
接着传来一阵厮杀的声音。卢奕辨清了方位,快速地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时,搏斗的声音已经停止,然后传来一阵公鸭般的笑声。这声音很耳熟,卢奕曾经带兵守卫过北宫,因而认得一些宦官。他仔细分辨,听出了这是中常侍郭胜。
郭胜停了笑声后,说道,“原来是韩大人,想不到是你,刚才大家误会啦。”
卢奕顺着光亮摸了过去,隐约地看见了前面有几个人正在互相对峙,而说话的那人正是郭胜。
这时,郭胜对面的那人开口说话,“郭公公,我受人之命,来找你拿东西。”
这声音也是耳熟。这个人姓韩,卢奕猛然想起来了,他就是韩馥。
郭胜递给了韩馥一个包袱,“东西在里面呢。”
韩馥接过了包袱打开,用手里的灯笼照亮细看,是一个彩绘虎纹墨底漆盒,他略微掀开了一角看了一眼,就迅速地关上了盒盖。然后问道,“我怎么知道真假?”
郭胜阴笑了一下,“韩大人资历尚浅,还没有见过它。你把东西交上去,人家当然是知道真假的。”
韩馥点头,将漆盒关上包好,又问,“行。那把剑在哪里呢?”
“你是问赤霄剑吗?”
“正是。”
郭胜摇头说,“我也一直在找,到现在仍然没有头绪。只听说先帝辞世之前,将这剑交给了董太后保管。董太后贬往河间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它了。”
“这么说来,诏书在哪里,你也是不知道了?”韩馥不高兴地问。
“诏书一定在张让哪里。你们抓到了张让,就什么都清楚了。”
韩馥点头,“好的,郭公公,这些都是别人叫我办的差事。 我还有一些自己的问题,想要跟郭公公讨教一下,可以吗?”
“韩大人请说,过会咱家也有事情要问韩大人呢。”
这时韩馥跟旁边的黑衣人耳语了几句。黑衣人点头,然后身形暴起,突然冲向郭胜那里,手起刀落。片刻功夫,将郭胜身边的几个人尽数杀光。郭胜大怒,说道,“韩大人,你这是为什么?”
韩馥并不回答,黑衣人走了回来。回来后,突然又向己方几人发动了袭击,连杀数人后,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场了。郭胜这才明白了,韩馥是要杀人灭口。
韩馥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说话了。郭公公,我有一个部下,几个月前有人冤枉他,结果他被人追杀,被迫逃离了京城。”
“不要绕弯子了,韩大人,你讲的是张郃罢?”
“正是。前些日子,宫里有人诬陷说是他,跟小黄门杜若一起害死了先帝。不知道郭公公怎么看呢?”
郭胜立即回答,“此事跟我无关,我也不知内情。”
韩馥冷笑了一声,“郭公公,您别急着撇清啊。据我所知,这事的确跟张郃无关,可跟公公您,大有干系罢?”
“韩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其实就是你杀的!”
郭胜冷笑不已,“你血口喷人!”
“张郃逃出京城之前对我说过,皇上去世那日,他见到你也悄悄去了西园。只是你进去之后,他再没见过你出来。然后皇上那日就出事了!”
“韩大人,”郭胜有些发怒了,“你这是要栽赃陷害啊。皇上是你们派来的那个小黄门杜若杀的。”郭胜见他攀咬自己,就开始反击韩馥,将他拉扯进来。
“郭公公,这里没有其他人,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罢。那日杜若为了自保,打伤了皇上,可那时他并没有性命危险。怎么后来皇上就离奇地殡天了呢?我们在宫里的内线反复查证,那日公公你,的确进了那个荷馆。”这话意味着,韩馥已经掌握了一些关键证人的证词。
郭胜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突然笑道,“好,好手段。韩大人,真的只是你自己要查这件事情,还是别人逼着你来查呢?”
韩馥知道,这是质问自己多管闲事。郭胜见韩馥不回答,就问道,“知道了真相,对你有好处吗?”
韩馥还是不语。
郭胜冷笑道,“既然这样,我也无可奉告。”
韩馥终于开口了,“郭胜,你听到外面的杀声没有?今天,所有的中常侍、总管、黄门、太监们,全都会被悉数斩尽杀绝。人们被压抑地太久,他们等待这一天,实在太久了!”然后厉声喝道,“明年的今天,很可能就是你的祭日。”
过了片刻,韩馥降下声调,“你以为别人会救你?你以为你很重要吗?别人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夜壶,用完就扔!现在只有我,才能救你!”
郭胜听了并不生气,反而诡异地笑了笑,“韩大人,身在这洛宫里,你我都是一样,哪个不是被别人利用?”
韩馥哼了一声。
郭胜继续说道,“可是你知道,我跟张让他们很不一样。你应该知道,袁大人他们都知道的。其实我一直就跟你们都是一个阵营的。”
韩馥看着郭胜摇摇头,说道,“人人都怕张让,可我看,要论起两面三刀,阴毒狠辣,你如果是第二,张让、赵忠他们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
郭胜突然哈哈大笑,“不错,皇帝的确是我淹死的。”
“为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干的?”韩馥终于等来了的答案。
而一旁暗处的卢奕也终于证实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测。
“韩大人,你就不要再装不知情了!一直以来,想要皇帝死的,不止两三个人罢?”
韩馥问,“给你下最后命令的,究竟是谁?”
“你们的袁绍,袁大人,几次催促过我寻机下手。当然,他说了,这是得到何大将军首肯的。”
韩馥又问,“真的只是袁绍让你干的?”
“我刚才说了,好多人都想要皇帝死,比如何太后。”
“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还有,嘿嘿,你们谁都想不到…”
说到这里,郭胜停住不说了,反问韩馥道,“韩大人,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
“当初那张郃杀了我的义子郭朗,只是为了灭口吗?”
韩馥点头,“那是个意外,郭公公。不是冲你来的。”
“可这厮为什么要割下郭朗的头,还故意扔到了朱雀门的下面?是你让他这么干的吗?”
韩馥沉默片刻,说道,“郭公公,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了。”
郭胜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当时袁绍跟我说,大将军下令这么干,要给张让他们一个严重的警告,逼他们让步。可是后来…”说到这里,韩馥犹豫了。
郭胜追问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大将军其实真的不知情。”
“那就是袁绍这厮自己的主意了。嘿嘿,高明啊,用一个郭朗的人头,就将张让、蹇硕他们逼地跳起来跟何进干,结果两边斗地死去活来。今天, 何进终于也死了,恐怕他到死也没有闹个明白。嘿嘿,袁绍你太阴了。”说到这里,郭胜用手指着韩馥说,“你刚才骂我阴险,可这个年轻后辈,他比你、我都要毒辣数倍啊!”
韩馥听了这话,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郭胜哈哈大笑起来,“皇帝死了,董太后死了,何进死了,下面就是何太后,张让,赵忠,大家都得死。天下终于大乱了,只是笑到最后的人,未必是你们!”
笑声停了以后,又传来了郭胜哭泣的声音,他为义子郭朗遭到的无妄之灾感到悲哀;自己号称威权赫赫的十常侍之一,平日里争强斗狠,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孤身寡人;原以为自己富可敌国,显贵尊荣,在别人的心里,却只是一个拿来用的夜壶而已。
韩馥没有阻止郭胜的哭泣,只是默默地听着。
这时,突然墙上的油灯灭了,四周一片漆暗。
卢奕心知不好,随后听到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音,有人从外面的通道冲了进来,跟韩馥他们混斗在了一起。接着传来郭胜一声惨叫,然后一些人向外跑开,另几个人紧跟着追了 上去。
卢奕也冲了过去,点燃了火把,看见郭胜躺在地上。卢奕扶起了他,察看是否还能救治,郭胜已经是奄奄一息。卢奕见他已经无力回天了,赶紧问道,“指使你杀皇帝的那人是谁?”
郭胜已然说不出话来了,抬了抬手,用力张大了嘴唇,突然手垂了下去,气绝而亡。
此时通道远处传来了厮斗的声音,卢奕站起身,辨清了方向,迅速地追了过去。
追到了一个通道的拐弯处,前面突然没有了声音,这是一种异常的寂静。
卢奕忽然感到前面黑暗的角落那里,传来了一阵杀气,那是一种充满了敌意的腾腾杀气。卢奕将火把扔掉,拔出了工布宝剑,左臂架上了盾牌护住要害,右手执剑架在盾上,悄悄地走了过去。
还没有走到近前,一阵刀风劈面而来,只见一个黑影随着刀风飞起,向卢奕袭来。卢奕侧身闪过,顺手一剑快速刺过,那黑影急忙躲开,随即再次攻了上来。两人在这个狭小的密道里刀剑相搏,更是异常凶险。
那黑影突然发出“咦”的一声,对卢奕这个对手实力之强劲,十分惊讶。
卢奕立即从声音辨出了,这就是颜良。
又斗了十几个回合,两人刀剑相撞,颜良的刀应声而断,他急地大声喊叫,“你们都过来。”
霎时间从黑暗中又窜出了几个人影,全都手拿刀斧向卢奕凶狠地扑了过来。卢奕见对方人多,甩手射出几支袖箭。那些杀手纷纷中箭倒地,颜良见势不妙,立即向外撤退,其他的人也纷纷跟着逃了出去。卢奕紧追不舍,跑了一阵,前面出现了亮光。
追到了通道尽头,外面正是白昼,明晃晃的日光亮得刺眼。卢奕只得暂时待在密道里,等待眼睛适应强光。然后由远到近,逐渐清晰,卢奕听到了大队人马厮杀搏斗的声音,还有火焰燃烧,夹杂着房屋倒塌的巨大声响。
等待的时候卢奕心想,刚才的对话听起来,郭胜本来跟袁绍、韩馥就是一伙的,可为什么他们要杀了郭胜呢,难道是为了杀人灭口吗?
不一会,卢奕的眼睛适应了白昼日光后,心里带着一个个的疑团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