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奕回到府里,见父亲正在等他,就将刚才所有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卢植眉头紧锁,说道,“皇上被害,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看起来那个杜若的嫌疑很大。对了,她其实是个女子,而且是位冷艳的绝色美女。她为什么要假扮太监混进宫里呢?”
“哦,看来此事真是大有文章了。你刚才说,她是郭胜荐入宫里的吗?
“是的。听说郭胜跟大将军何进的关系很不一般。”
“按说,何进应该不会去害皇上的?”
“那张郃不惜在宫里杀人灭口,一定是有人命令他,全力保护杜若的安全。”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袁绍,免得自惹麻烦。再说他们明天会有大事要做,一时间不会来处理此事。”
“好,如果要通知他们,一切听从父亲安排就是。”
卢奕心想,张郃的上司是蹇硕,可保护杜若这个命令,却一定不是蹇硕下的,那么张郃是在听从什么人的命令呢?还有,沈放与张郃都与躲在京城的黄巾余党脱不了干系,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皇宫里发生的种种事情,都着实令人费解,蒙在厚厚幕帘之后的真相,能有那么一天彻底公开吗?
此时已是深夜,蹇硕还没有休息,他还在带人四处巡查。当走到北宫时,突然随从惊呼一声,“公公,你看。”
蹇硕定睛一看,远处的角落里正躺着两个人。蹇硕吩咐手下向前察看,这是两个被杀的太监尸体。蹇硕摸了摸两个太监的身体,还有余温。蹇硕对随从说,“凶手应该还没有走远,你们两个赶快去叫人包围这里。”
“是。你们几个保护公公,我们赶去叫人。”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沈放和张郃带了一批人干了过来。蹇硕指着沈放骂道,“你们今天办的什么差使?是不是都不想要脑袋了?”
沈放羞惭,一言不发。张郃向蹇硕说道,“公公放心, 我们这就去抓捕凶手。”
蹇硕对二人非常恼火,拂袖而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叫人送茶水过来,只见房里已经有人坐着,原来是张让。 蹇硕赶紧上前,问道,“张公,董太后与何后那里都是如何说的?”
“我就是来跟你商议这事。董太后一定要立刘协为帝,说这是皇上生前的心愿。”
董太后因为儿子刚刚去世,悲伤之余,一定要完成儿子的未了心愿。张让与蹇硕都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大将军何进那里,无论如何都是要立刘辩的,蹇硕小心地问道,“张公,不管是刘协,还是刘辩,谁去当这个天子,只要对我们有利就行。我们犯不上为了完成什么心愿,而去冒灭族的危险。张公,您怎么看呢?”
“你说的当然有理。只是那何进,已经与我等势同水火了,何况还有他背后的一班人,都在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掌控了。除非,先帝还在,哎。”
两人一筹莫展,沉默了片刻。
蹇硕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曾经送了很多珠宝给何皇后,还有,何进那个兄弟何苗,也得了我们太多好处。退一步讲,他们何家本来就是贫贱的屠户出身,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人,何家如何能得到今天的富贵?他们不能忘本!”
张让听了这话,频频点头。
“张公,如果我们能说动何后,叫何进不要与我们为敌,说不定我们可以平安无事,也未可知啊?”
“哎,你不懂,何进虽然当了大将军,平日里主意都不是他拿的,是他背后的那些人,那些豪门望族出身的士大夫们。可笑的是,那些人又怎么会在心里瞧得上屠户出身的何家兄妹?”
“你是说王允、袁绍他们那些人?”
“是啊。当年曹节公杀了陈蕃、李膺这几个文人领袖,这些年来又贬黜了他们那么多人。我们跟这些世族出身的官员们结怨太深,化解不开了。”
“张公,其实何进跟他们也只是在相互利用罢了。他们这些文人不是拿何进当刀用吗?那我们就废了他们这把刀,如何?”
“哦,你打算怎么干?”
“明日一大早,咱们就以何皇后的名义传旨,让何进入宫觐见,等他一入宫,立即杀了。这些酸腐的士大夫没了头领,没了军队,怎么跟我们斗下去?”
张让听了这些话,半天没有言语。
蹇硕急了,说道,“张公,你经常说当年曹节公是如何地文韬武略,杀伐决断。做大事不能犹犹豫豫啊!”
张让思忖了半天,终于说道,“你真觉得杀了何进,他们这些人就会做鸟兽散吗?”
“至少,现在除了何进,他们还没有其他人能担上这个领袖的位置。”
“还有卢植,皇甫嵩他们。”
“卢植没有军权。皇甫嵩带兵在外,咱们可以明日就下诏,调他回京,废了他带兵的权力。再说了,皇甫嵩不是还有一个对头吗?他就是董卓。实在不行,调董卓进京取代何进,您看如何?”
听了这话,张让又是半天不语。蹇硕心急如焚,“张公,您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得拿个主意啊。”
“董卓这人,虽然一直巴结讨好我们,但我总觉得,这个人可能比何进,皇甫嵩他们都更加危险,更有野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此人进京。”
张让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你现在不是统领西园八校尉吗?你说说看,你究竟能调动他们中的几个?”
“我,我实在不知。”蹇硕嗫嚅着回答。
“是啊,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他们都不跟你贴心,关键时候,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听你的调度。明天,我们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何进,再下旨更换西园八校尉和左右羽林军的所有统领,这样或许我们可以控制大局。”
“张公,这是高策啊。就这样干了。要不要跟赵忠他们通知一下。”
“不用了,知道的人多了会泄密。对了,夏恽和张意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目前还没有发现直接的凶手。但是有一个嫌疑,名字叫杜若。此人是郭胜弄进宫的,进宫时间很短,一直在郭朗的那里当差。不知道郭朗被杀是不是也跟此人有关?”
“哦,抓到此人没有?”
“奇怪的是,下午我们已经把宫门全部封锁了。可这人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会不会被人杀了灭口?”
“明天我会让人继续搜索,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事你让手下去忙就行了。明天你跟我就忙那件事罢。”
“好的张公。”
然后,两人仔细商议了细节,就分头找人,各自准备去了。
第二天清晨,蹇硕去见董太后,张让去见了何后。
蹇硕对董太后说,“太后,先帝生前的遗愿是要刘协继位。可如果要立刘协为帝,并且坐稳皇位,就必须杀了大将军何进,剪除何皇后的势力。老奴曾经跟陛下提过此事,他是同意的。”
董太后半信半疑地看着蹇硕,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这样无凭无据地讲,能令哀家相信你吗?”
蹇硕口头说道,“太后,我们有先帝遗诏的。”
“哦,那你拿来我看。”
蹇硕一时愣住了,“太后,那份遗诏不在我手里,应该在张总管或是夏总管那里。”
董太后心想,既然东西在他们手里,为何他们不来告诉我呢?可见那二人存了别样的想法。但是董太后本就不喜何皇后一家人,也不愿意挡着蹇硕这件事情,她就对蹇硕说,“好吧,你自去张罗,哀家知道了。”
蹇硕见董太后不反对,于是下定了决心,吩咐沈放带人埋伏在宫门之后,只等何进进来一刀杀了。那边张让见了何皇后,说大家都支持立刘辩为帝,何皇后听了当然高兴。张让又说,现在需要大将军何进进宫,一起商议皇帝大丧之事,于是何皇后就命人宣何进入宫。
此时,何进正派人四处邀请文武大臣们都到自己府上来议事,宫里来人宣他即刻进宫,有要事商议。何进听是自己妹妹何皇后要见自己,并没有起疑,吩咐手下幕宾接待各位大臣,只等自己从宫里回来。
何进带人到了北宫白虎门,正要进去,见司马潘隐守在门口。那潘隐见何进过来,一脸的焦灼,拼命地使眼色让何进停下,然后走过来轻声说,“大将军不能入内。蹇硕在宫门后埋伏了杀手,单等大将军进去后就要杀你。”
何进大惊失色,赶紧上马,带着部下急速地赶回了府邸。回到府后,何进尚且惊怒交加,这时已经来了不少大臣,众人都见何进脸色铁青,极其恼怒的样子,不禁心里忐忑,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等各位大臣到齐之后,何进开口将所有事情合盘托出。众人听说皇帝已于昨日驾崩,都是大惊失色。又听何进讲到,就在刚才,蹇硕矫旨要杀害自己。众人听罢都极其愤怒,纷纷劝说何进杀了蹇硕与其他那些阉官。
可一直以来,何进的心里对张让、蹇硕他们总有些畏惧心理,所以尽管大臣们都劝他立即杀了蹇硕,他却犹豫不决,只说要先得到皇后支持才行。
曹操起身向何进劝道,“阉党作乱朝廷,已经有几十年之久了,他们在朝廷里盘根错节,牵连太广。要除掉他们,这次一定要迅速果断,下手坚决。不然就会重蹈窦武、陈蕃他们当年的教训。”
何进本来就非常忌讳这事,听曹操竟然当众提起,不禁恼火,呵斥道,“你这年轻后辈,知道些什么,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众人听到何进这样,一时没人再说话了。这时,宫里有黄门进来传旨,是董太后与何皇后两人宣召何进入宫商议大事。
曹操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诸位,不能再坐在这里犹豫了!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护着大将军一起进宫,扶立新君。然后再一举除掉那些阉宦。”
袁绍也站起来,大声喊道,“大将军,请给我三千精兵。我愿意带着他们,现在就开进宫去,册立皇子刘辩即位新君。然后为天下人请命,杀光所有宦官,扫清朝廷的污浊。”
这时,众人这才注意到袁绍已经满身铠甲,全副武装,正杀气腾腾,跃跃欲试。
何进听了袁绍与曹操这样的豪言壮语,也受到了鼓舞,立即下令将羽林军交给袁绍指挥。
接着,袁绍带领羽林军与西园中军、曹操的典军在前开道,何进带领一众文官,王允、卢植、杨彪、何顒、郑泰、韩馥、荀攸等大臣五十多人在后,众人相继进宫。蹇硕和他的部下没有防备他们如此人多势众,哪里敢强行阻拦。
因此何进等人并不费力地闯进宫里,见到了何皇后和皇子刘辩。何进、袁绍等人立即拜请何皇后与刘辩移驾崇德殿。何皇后搀着幼子刘辩,坐到了御座上面。然后宣读诏令,刘辩即位,尊何皇后为太后。随即百官拜舞,向新帝效忠。
董太后听闻此事后,大为恼怒,可此事已经无可挽回,她也只能接受了。
所有仪式结束后,袁绍向何进说道,“大将军,现在大事已定,我们去收捕蹇硕罢。”何进点头同意,袁绍就带着高干和麴义在宫里到处搜捕蹇硕。
此时蹇硕正慌张地四处躲避,沈放与张郃不约而同地隐身不见,其他的部下也都突然做鸟兽散了。蹇硕想找张让等人,寻求他们的保护,可到处寻不见人。蹇硕陷入深深的懊悔中,昨天他和张让根本没有想到,今天的形势会突然变地如此恶劣。早知如此,他一定会预先调集自己的嫡系上军守住皇宫。
心慌意乱之中,蹇硕躲进了树木茂盛的御花园里。突然有人高声喊叫蹇硕名字,听这声音好像是郭胜。蹇硕心想,莫非是太后降旨保护自己了吗?想到这里他不禁喜出望外,立即迎了出去。
郭胜正带着部下到处寻找蹇硕,见他突然从林中跑了出来,向自己挥手,就使了眼色给部下。部下们明白,立即上前斩杀了蹇硕。郭胜随即到何进那里报功去了。蹇硕手下的禁军见首领被杀,纷纷放下了武器,向何进、袁绍投降。
何进见几件大事都已经成功,不由地仰天大笑,“大事成已!”
这时有人突然上前说,“大将军,现在还有大事未做。”
众人一看,原来是袁绍。何进笑呵呵地问道,“本初你说,还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