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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水镜先生

汉末中平六年,四月的一天,京师洛阳,气氛诡异紧张。

昨夜小黄门郭朗出宫办差,不知被什么人杀害,首级就扔在北宫南面的朱雀门下面。北宫朱雀门,与南宫玄武门通过复道相互贯通,又跟平城门连通而直达京城之外。由于皇帝和太后出入皇宫都要经过这里,所以这个门在皇城里最为尊贵,建筑也格外巍峨壮观。

被杀的郭朗,是中常侍郭胜的义子。凶手特意选择将他的首级,扔在至尊的北宫朱雀门下,分明就是向十常侍甚至皇帝本人,毫无顾忌地挑衅和示威。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京城里众说纷纭,人们都纷纷猜测,这件事情应该跟大将军何进有关。因为以他为首的外戚勋贵与名门士族们已经联手,跟内宫的宦官们势同水火,一场决定性的争斗早晚就要爆发。而郭朗之死,会不会加速这场决斗呢?

这场决斗始于五十年前。一直以来,先后两任皇帝都宠信宦官,打压党人,纵情淫靡。又遇到百年天灾,饥民遍地,盗贼蜂起,人心浮动,终于在各地爆发了黄巾暴动。

朝廷本已捉襟见肘,军力不足,西凉边陲又有羌胡叛乱。皇帝无计可施,于是下令各州郡刺史长官,自己招募军队前往镇压,这才开始陆续平定黄巾。

但皇帝始料不及的是,这导致了州郡豪强逐渐做大。一些刺史拥兵自重,同各地的世家大族相互结盟。这些世家大族手里握有巨量土地,军队仰赖于他们的粮草和兵源供应。而且他们又累世数代在朝里担任重臣,因而各地州府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络,往往听命于他们,却并非朝廷。

渐渐地,他们中的一些世家子弟,萌生了雄心壮志,暗暗地以天命自居,并不把昏弱的朝廷放在眼里。

这些分布在各地的豪门大族当中,实力最雄厚,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四世三公的汝南望族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传至袁绍和袁术时候,权势极盛。而在颍川一地,就有四个著名的世家大族:荀氏,曾是中原第一望族,传至“荀氏八龙”,然后荀彧、荀攸叔侄;陈氏,传至陈群;钟氏,传至钟繇。第四支,李氏,已经没落。李家名士李膺位列“八俊”之首,有“天下模楷”之称 ,却因为牵涉党锢之祸,以及陈蕃、窦武图谋诛杀宦官事败,而罢官入狱。后来李膺又涉入张俭党案,再次入狱,被宦官曹节等人在狱中暗杀。李膺的远近宗亲,都被流放边关,他的门生故吏以及他们的父兄,都被禁锢不准为官。

李膺的宗侄李儒一直在边城辗转流落,后来朝廷大赦天下,终于可以回到关东。他在各处游学访问,积攒资历,不久当上了太学博士。又曾经访问名师郑玄,希望能拜他为师,学习经学及诸子典籍。

郑玄问了他的志趣和平日所学后,就向李儒推荐了颍川名士司马徽,他说,“司马徽先生,精通奇门道学和墨家兵法,人称‘水镜先生。’ 颍川附近州郡的青年俊才,如徐元直、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等,都对他以师礼敬重。此人擅长品评当朝人物,常与名士庞德公和他的年少侄子庞统坐谈论道。我看你对兵法战策十分看重,不妨去他那里的书院去访问一下。”

李儒听了郑玄的推介,微微一笑,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

郑玄接着又说道,“司马徽先生门派,行事任侠好义,门下弟子文武超群,能人辈出。”

李儒听到这里,立即就有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选了日子,特地准备了一些礼物,就去颍川拜访这位司马徽先生了。

这天,李儒来到水镜先生司马徽的住处。他停马驻足,观赏一下四周的景致,见这里正处在半山中间,到处是参天古树,林木葱葱。驻足远眺,只见群山连绵,谷幽涧深;近旁水声潺潺,有清冽的泉水流过,汇聚到低洼之处,形成一个小湖,水面好似镜子一样,晶莹透亮。湖边筑有一亭,可以稍事休息,又见亭上的匾额正写着“水镜”二字。

李儒牵马走过亭子之后的那片树林,豁然就是一所静谧的院落。这里到处种了各色植株,四周竹林摇曳,轻风徐徐吹过,绿叶婆娑作响,实在是个幽静雅致的所在。

这时,司马徽正在和徒弟卢奕坐而论道。

李儒上前叩门,送进拜帖。小童向司马徽通报,说李氏族人李儒来访。李氏家族的名声着实响亮,士人对李膺家族的遭遇都是非常同情,于是师徒停了议论,两人都对这个李儒产生了一些好奇。

小童领着李儒进来后,李儒上前,向司马徽作揖,说道,“晚辈李儒,特来拜访司马先生。”

司马徽笑着说,“阁下客气了,请坐。”

然后跟卢奕和小童说了几句,卢奕就带着小童出去了。过了片刻,小童将茶送了进来。

这时,司马徽仔细看了看李儒,见他灰袍白巾,举止倒也从容,只是目光不停闪烁,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司马徽就问道,“请问阁下跟李膺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们同宗,论起来我是他的侄辈。”

“原来如此。您今日到我这里来,有什么见教啊?”

“不敢,特来向先生求教。”

“阁下有何事要问呢?”

李儒答道,“自从我们李家遭难以来,族人四散,流落他乡。每每想到家族不幸,我就痛心疾首。李儒不才,刚刚任职参军校尉,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够重振家族。可如今十常侍仍然健在,当今皇上并不理事,将权柄都交到阉宦手里。这次前来,特意前来向先生求教。我想问,今后朝廷的大势将会如何?望先生教我。”

司马徽笑着捻须不语,示意李儒饮茶,然后问,“您是想为李家报仇血耻吗?”

李儒听了这话,眼睛不由地跳动了起来,目光里瞬时闪出一丝仇恨的火光。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司马徽全都看在了眼里。

李儒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当今皇上仍在,此事恐怕实在不易。”

“阁下的意思是等到新皇之后,再来为李家翻案吗?”

李儒自觉说错了话,赶紧补充说,“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先生请看,如今黄巾四起,汉室衰微,阉宦弄权,天下分争。我以为,跟这些天下大事比较起来,我们李家受到的冤屈,恐怕只是一件小事了。”

“阁下以为,现在的汉室还可以复兴吗?”

李儒摇了摇头,说道,“坦率地讲,如今的天下,人人思变。我认为汉室已经江河日下,无力回天了。”

司马徽点头说,“那么您想好了没有,今后打算怎么做呢?”

李儒马上向司马徽拱手求教,“愿先生教我!”

司马徽盯着李儒的脸,认真地说道,“我派自先秦以来,奉有七字真诀,‘兼爱、非攻、交相利。’具体说来,就是‘大不攻小,强不侮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然后跟李儒详细解释了本门的经义。

李儒觉得,这些跟自己的所学和平日所想,实在差别太大。不禁有些失望,逐渐失去了兴趣,态度也慢慢冷淡了下来。司马徽见他并不接受,只好停了。李儒却对他刚才提到的“利与害”有了一些兴趣,于是二人又谈论了一阵,李儒就要辞行了。

临行之前,李儒问司马徽道,“我听说贵派尚武,最是侠义为重,锄暴扶弱。每代都有武功卓绝的弟子,在他人遇到缓急之时,一定会给与援手,是不是这样?”

司马徽这才明白了李儒此来的真正用意,于是笑着回答,“我派主张仁爱、非攻,单靠武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李儒见司马徽是推脱之意,干脆挑明直说,“实不相瞒,司马先生,我是中郎将董卓将军的女婿。前些日子,朝廷调任我岳丈从西凉过来,带军剿灭黄巾,我正打算随他出征。最近得空,就回到故乡探亲,顺便四处游访,为董将军寻访良才。听说司马先生高徒满座,我们董将军渴盼贤才。如果有武艺高超的弟子,万望推荐给我们,一定会有大好前程。”

司马徽捋须笑道,“多谢李先生美意,我会向他们询问是否有意。”

李儒见他还是推托之词,非常失望,于是拱手作别。

司马徽并未送出大门,只是站在院内看着李儒远去的身影,捻须微笑,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卢奕从外面进来,问道,“师父,这位李儒今天来为了什么事情?”

司马徽笑着说,“他是来找武艺出众的帮手。”

“哦,那他想要干什么呢?”

司马徽这时收起了笑容说,“他李家跟十常侍有化不开的血仇。”

卢奕听说过李膺家族的不幸,就问,“莫非李儒想寻找帮手,行刺十常侍?”

司马徽摇头说,“没有这么简单。我觉得这个李儒想要的不仅仅是复仇,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并没有把这血海深仇,完全归结到宦官身上。”

然后紧缩眉头说道,“如果有李儒这样的一批人在,将来天下必定大乱。李儒这人,狡谲内忍,今天没有显露他的真相。我认为他的图谋非常深远。今后,你如果遇到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不可不防。”

卢奕点头答应。

司马徽看着卢奕,接着说,“我的学生当中,你们几个都文武兼修,其中你的武艺最得我派真传。处于乱世,你身负绝艺,一定大有可为。你要牢记我派要义:兼爱、非攻与利害。我派自秦汉以来几乎湮没无闻,弟子廖若星辰。是因为世人不了解我们,以为我派虽然急公好义,除暴安善,却会以武犯禁,所以被官府和儒家不容。这是彻底地误解了我们。”

“师傅放心,弟子一直牢记,‘为身之所恶,成人之所急。’”

司马徽点头说,“是的,一句话就是:强不劫弱,诈不谋愚,贵不傲贱。兼而爱之、兼而利之,必上利于天,中利于鬼,下利于人,三利无所不利。”

又过了一会,师徒二人正在论道的时候,小童进来报说,有人送来书信一封。

司马徽接过信一看,是京城的卢府写给卢奕的家信。卢奕打开信看后,神色立刻担忧起来。

原来卢奕的父亲中郎将卢植,率军在广宗与黄巾军张角主力对峙,本来接连取得几次大胜,正准备跟驻兵在颍川附近的皇甫嵩、朱儁合兵一处,朝廷派来的钦差监军,黄门左丰对他索取贿赂,卢植性情刚烈,严词拒绝。就这样得罪了十常侍,被这些人诬陷下狱。

卢奕将信递给了师傅,说道,“弟子家中有难,必须尽快辞行了。”

司马徽读完信后,安慰卢奕,“卢将军清誉在外,海内知名,现在被冤入狱,大臣们一定会尽力营救,你不要太过忧心。”

卢奕点头,稍微心安了一些。

司马徽接着说,“多年以来,朝廷宦官和外戚两派交替当权。士大夫们和各地世家大族都对宦官乱政极度不满,与宦官多次发生政斗。而宦官们有皇帝的支持,以‘党人’罪名禁锢众多士人,窦武、陈蕃、李膺等诸多名士,被宦官先后杀害。各地陆续被捕、杀死、流徙的士人达到上千名,这就是党锢之祸。曾经得罪宦官的名士张俭被他们追缉,到处流亡,在他逃亡路途上,士人们即便知道会引来杀身之祸,也往往愿意收留他。因为这件事情,各地州府有数十名知名士人,先后被杀,甚至包括孔圣人后裔,曲阜孔府的孔褒先生。”

卢奕听了这样的事情,非常震惊,问道,“难道我父亲现在,也是被牵连进党锢之祸吗?”

司马徽却摇头说,“如今各地都有黄巾之乱,当今皇上与十常侍担心被放逐的党人,与黄巾联手反叛,已经大赦了部分党人,免除了受牵连党人亲族的禁锢。所以李儒这样的人,才有机会回来,还可以做官。况且,你父亲可不是一般士人,他立有很大军功,在军队里威望很高。所以,我认为皇帝和十常侍对他不会过于苛刻。”

卢奕这才放宽了心。司马徽又对卢奕说道,“我前夜占看天象,帝星晦暗不明。此时的京师,形势诡谲,处处显现杀机。各派势力盘根错节,各有图谋。朝廷外戚与宦官正在激烈争斗,很有可能会燃成冲天烈火,将卷入的人们逐一吞噬,凶险无比。你一定要千万小心,争取举家迁离洛阳,保全自己和家族的平安,才是上上之策。”

卢奕连连点头称是,然后赶紧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此时颍川城外,皇甫嵩大军正在交战黄巾,只有绕道成皋,才能安全进入京城。于是卢奕告别了师父,趁夜动身,向颍川城北奔去。

刚刚出城不久,远远地就望见有十几个黄巾哨骑,正向他迎面而来,最近处的一个黄巾士兵大声喝道,“对面什么人?”

卢奕并不答话,也不停顿,摘下背上的雕弓,瞬间连发了三箭,射倒跑在最前的三个黄巾骑兵。后面的骑兵没有料到卢奕只有一人,竟敢主动袭击他们,顿时慌乱起来。

卢奕趁乱冲了过去,挥动长枪,接连刺倒几人。其他的骑兵见卢奕勇不可挡,惊慌之余,纷纷溃散。卢奕并不追击,只是认清了路径,向着成皋的方向飞奔而去。 3VbDX7idPPkZvb+sQjEBq5ySYlAE2bG67kIQAumN6SG73K8UKQg6uannWLqZHmi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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