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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情绪的管道

“要么被黑洞吞没,要么改变自己。至少,不要让自己成为情绪的容器。”

陈沐恩没有关闭手机。可是,一路上,她的手机也没有响起过。

在出租车上,高彧佩戴了耳机,毫不避讳地开了一个电话会议。全英文的对话,显然,他开会的对象是MCG美国总部。

也许是因为太疲惫了,陈沐恩在高彧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只觉得脑袋很沉。迷迷糊糊间,陈沐恩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待她醒来,却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陈沐恩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还输着液。通过病房的窗户,陈沐恩向外看到了高彧的背影。他拿着手机,似乎在激烈地沟通某件事情。

陈沐恩只觉得恍惚,她明明记得她坐在出租车上,为何此时睁眼,四周却是白晃晃的墙壁。

“高先生,高太太醒了。”推开门的小护士回过头提醒高彧。

陈沐恩自觉好笑,她什么时候成高太太了?

高彧却不否认,他微微点头,向小护士说了句“谢谢”后,对着手机用英文说:“我明天会回总部述职。”

陈沐恩伸出左手,却够不到一旁的水杯。高彧快步走过去,将水杯拿起,看似是本想要直接递给陈沐恩,但是因为发觉水温有些高,便将水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感觉温度合适后,才端给了陈沐恩。

陈沐恩喝完水后,高彧接过了水杯,放回了原处。

“我竟不知道,女孩子心碎起来,是会发烧到晕倒的。”高彧站在陈沐恩面前,低头看着面无血色的陈沐恩。

陈沐恩反驳:“我不是因为蒋图南,我是劳累过度。”

“心碎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心碎过。”高彧并不接受陈沐恩的辩解。

“我对心碎没什么感觉,因为每次心碎都会被转化为工作。”陈沐恩询问高彧:“你呢?你上一次心碎是什么时候?”

高彧看了看陈沐恩,这个家伙,自己还大病未愈,居然还有心思打听起其他人的八卦来。

“上一次心碎,是一个多小时前,我以为我的一位得力下属即将因情殉职。”高彧回答。

陈沐恩不再接话,都是销售出身,舌灿莲花早就不该是稀奇事。想她陈沐恩即使已经身经百战,面对起高彧来,依然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学生。不与武林高手缠斗,才是聪明人。

“想吃点什么吗?”高彧问:“庆祝你劫后余生,我请客。”

陈沐恩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随即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几秒过后,高彧提醒陈沐恩:“说到底,我是你上司的上司,你也该知道分寸。何况,你是个病人,不适宜大鱼大肉。依我看,就给你买个白粥吧。”

“Gordon,让我喝白粥,还不如什么都别给我吃,让我饿死好了。真没想到,我陈沐恩没死于殉情,死于大老板的凉薄无情。”陈沐恩一想到自己生病之前,还在机场的贵宾室大口地吃着蛋糕,而现在,竟然要被抠门上司分配一晚寡淡无味的白粥,不禁悲从中来。

高彧笑,扬起眉毛:“爱因斯坦说连时间可能都是人类的错觉,可能是对的。这种情况,还能愿意好好吃饭,实属难得。”

高彧说这段话时,内心是惊叹的。在出租车上看着脸颊通红,毫无反应的陈沐恩,高彧一直在懊悔自己忙于电话会议,忽略了身边这位所谓的高级销售经理也不过只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也会闹的小学妹。陈沐恩接受医生的诊断时,他急切地在门口踱步,反思自己这些年来对人情往来的疏忽。而看着眼前这个还对美食充满欲望的陈沐恩,高彧恍然明白,陈沐恩早就已经习惯了做自己的屋檐。

“走吧。”陈沐恩作势要把右手上的输液管拔掉。

“你要干嘛?”高彧连忙制止她:“你还生着病。”

“生病这件事,我太有经验了。”陈沐恩反而宽慰起高彧来:“就是发个烧,没控制住嘛。我在新加坡的时候就一直念叨着北京涮羊肉火锅,明天上午的飞机我就得回去了,再不吃下次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

高彧眉头微皱。不畏强权的人,也不意味着就不为任何事物,尤其是美食,心驰神往。

“Gordon,你在想什么?”陈沐恩问。

“我去找护士,确认后,你才可以拔掉输液针头。”高彧没有再坚持,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扭扭捏捏、拖泥带水的人。

看着高彧离开的背景,陈沐恩又想起了蒋图南。

那些有蒋图南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陈沐恩的眼前回放。陈沐恩想蒋图南的好,想蒋图南的坏,想他婆婆妈妈地在自己耳边说“天冷要加衣”,想他孩子气地在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两小时气嘟嘟的脸,想他跟在自己身后晨跑气喘吁吁的样子。

陈沐恩知道,如果此刻陪伴她在医院的人是蒋图南,他是断然不会同意陈沐恩这么不理智的想法的。他应该会如唐僧般罗列各种不能就此离开医院的理由,直到陈沐恩举手投降为止。

“高先生,高太太的烧刚退,你们回家之后,你也要多多关注她的状态,让她好好休息哦。”小护士温柔地走进了病房,不忘嘱咐高彧。

高彧依旧没有否认,反而和颜悦色地向小护士道谢。

小护士走到陈沐恩身边,轻柔地将针头拔了出来,贴上了医用胶布,又不忘感叹道:“高先生对你可真是体贴入微,高太太真是好福气。”

陈沐恩的神色难免尴尬,但是,考虑到要大半夜出去吃北京涮羊肉火锅的人是自己,也只好配合着点了点头。

高彧却接了话:“是我好福气。”一句话,给足了陈沐恩面子。

陈沐恩与高彧对视一秒,在高彧眼中看到了笑意。

“走吧,我们回家。”高彧自然而然地说。

陈沐恩有一刹那的不适应,只好缓缓起身,默默地将鞋子穿好,站了起来。

高彧看着陈沐恩白皙的脖颈,皱了皱眉,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给陈沐恩披上了。

“我不冷。”陈沐恩推辞。

“我不是‘鬼见愁’,也不是“扒皮王”。我高彧尚且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高彧向陈沐恩伸出手:“刚刚才晕倒过,扶着我吧。”

陈沐恩笑,这两个外号,高彧居然一直都是知道的,也算有自知之明。她不再故作矜持,握住了高彧的手。高彧的手很厚实,手掌也很宽大,他的温度传递到陈沐恩的手上,陈沐恩忽然觉得内心也涌出了一股暖流。

高彧牵着陈沐恩在小护士的注视中,离开了病房。

二人搭上出租车。高彧飞快地向出租车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

“师傅,您挺熟北京城的呀。”出租车司机一听地址,热情地和高彧攀谈起来。

陈沐恩原以为高彧会如平日在公司里那般,冷着一张脸敷衍两句,却没想到高彧此时兴致极高,竟然也愉悦地和出租车司机聊了起来。

“我们这种成天在外面跑的,哪里好吃,能不知道吗?”高彧笑着说,似乎对“师傅”这个称呼很是习惯,说着还不忘揶揄陈沐恩一句:“人活一生,不就是为了一个‘吃’字嘛?”

陈沐恩轻哼一声,算是表达她的不满。

出租车司机大笑:“你和太太是新婚吧,感情这么好。你们俩这是来北京玩?”

“我来工作。”高彧回答。

“那您可真是太幸福了!出差,还能有这么漂亮的太太陪着。”出租车司机竟然羡慕起来:“不过,这么大晚上的,你们二人咋跑医院去了?”

还不等高彧和陈沐恩回答,出租车司机又自问自答了起来:“这怀孕初期啊,确实要多检查。你们外地过来,是坐了飞机吧?你们年轻人啊,还是要多注意点儿。”

“啊?不是,师傅您误会了,我和他……”陈沐恩不愿意出租车司机越说越离谱,正要组织,却被高彧接下了话茬。

“师傅,咱是不是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高彧眼神示意陈沐恩,不过是一个过路人,随意聊几句就好,何必较真。

陈沐恩则不以为然。在公司时,高彧大可以说一不二,可是,这是在深夜的北京街道上,容不得他高彧随心所欲。

可是,出租车司机根本没有将陈沐恩列为自己的交谈对象,他只是兴致盎然地回答了高彧的问题:“哟,是真熟悉!可不是嘛,我这一脚油门的事儿就把你俩送到。”

出租车在一家北京涮羊肉火锅店门口停下。高彧付款后,先行下车,为陈沐恩拉开了车门。

陈沐恩临下车时,稍有不慎,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高彧眼疾手快扶住了陈沐恩。

高彧看着陈沐恩低下的头,不由地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陈沐恩忽然抬起头,对着高彧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吓到了吧!”

高彧无奈,松开陈沐恩的手臂,转身走进了店里。

看着高彧驾轻就熟地对陈沐恩介绍各种北京的美食和当地的风景名胜,陈沐恩不由地感叹道:“Gordon,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以为你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大串难以被常人理解的计算公式。”

“因为,真正能帮助把日子过好一点的,能做成一点事情的,都是特别琐碎朴素平凡的技能。”高彧说着从火锅中夹出几块羊肉放入陈沐恩的碗里。

“对,比如说,如何调火锅的蘸料。”陈沐恩心满意足。

高彧又给陈沐恩倒了一杯温水,放在陈沐恩的面前:“我已经数过了,五块羊肉,是你的极限。你的病还没有彻底好,不准偷吃。”

“哎。”陈沐恩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高彧笑:“我带你吃饭,不是为了让你沉溺在过去的事情里,反复回味的。别发呆,大不了,再多给你夹一块肉。”说着又给陈沐恩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她的碗中。

陈沐恩也笑。过去的事情之所有有价值,就是因为它们已经过去。既然已经过去,即使曾经伤筋动骨过,也因为知道总有一天可以愈合,而不再胆怯。

“是初恋?”高彧挑着眉,看似若无其事,话语里却分明是在探听八卦。

“Gordon,我看起来像是一个纯情的小女孩吗?”陈沐恩并不避讳:“蒋图南是我第二个男朋友。我大学时的男朋友还被你在MCG面试过呢,不过,被你投了反对票。”

“这么说来,还是我耽误了你的初恋。”高彧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满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下次,若是见到他,代我向他道歉。”

陈沐恩咬了一口羊肉,嚼了嚼,回答说:“那倒不用,他现在呢在他岳父家的公司里工作,优哉游哉得不得了。回家还有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别提有多幸福了。你看看我,倒是被MCG录取了,现在呢?坐在北京寂寞又孤单地被我上司限制只能吃五块羊肉。”

“是六块。”高彧纠正陈沐恩。

“对,连说错话的权利都没有。”陈沐恩接着反驳。

高彧再次无奈,多次听闻MCG新加坡公司的Moon素来不肯吃哑巴亏,没想到连稀松平常的对话也不肯示弱半分:“你向来都这样吗?”

“当然不。”陈沐恩喝了一口温水:“刚进MCG的时候,价值观黑白分明。‘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我笃信的格言还有‘谁不服气,就去进球。是骡子是马,出来遛遛。’现在啊,真是怀念那些一言不合就撸起袖子找人掐架的时候,很怀念那些对着不喜欢的人我连眼珠子都不会转过去一瞬的时候。如果你们觉得现在的我太过于直接,那你真应该看看那时候的那个横冲直撞的陈沐恩。”

高彧笑,凝神看眼前的这个刚刚结束一段恋爱关系的职业经理人。不算冷静,但是,足够克制。

在涮羊肉的腾腾热气中,高彧望着陈沐恩,想起来初出茅庐时的自己。那时候,他也不见得有如今他人口中称道的沉着与冷静。也许,大学校园和社会的区别就在于,离开象牙塔后,大家都要做自己的老师。

那时候的高彧,常被人夸赞“性格好”。换而言之,则是说他总是处处忍让与退步,甚至是牺牲。“你和Gordon说吧,他上次都帮你做这个工作了,这次他也不会拒绝的。也不麻烦,再说了,Gordon性格这么好。”大概是听过了这句话后,他才下定决心,成为今天许多人可能“闻风丧胆”的Gordon高。

如此想来,他与陈沐恩似乎处在地球的两极,只是各自都在向着赤道靠近。

“我听说,你是为了你前男友,才来中国的。”高彧说出了内心的担忧:“现在呢,会考虑回新加坡吗?”

“那你呢?为什么愿意从新加坡去美国,又从美国来中国?因为你的事业心吗?”陈沐恩反问,同时,趁着高彧没注意,从火锅中迅速夹起一块羊肉,不管温度尚高,连忙塞进口中。

高彧装作没看见,回答陈沐恩的问题:“对我来说,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也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我也是。”陈沐恩打个哈欠:“但是,我曾经有想要一直陪在身边的人。不过,是我‘想要’而已,其他人不需要为了我的意愿承担责任。因此,就算现在没有了,也没有关系。放心吧,Gordon,我可不会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到新加坡。我是个负责任的成年人。”

高彧没有接话,他低下头看了看手表。

“真的,虽然我长得不太像是会好好完成任务的人,但是我是不说废话把任务完成好的类型。”陈沐恩忽然意识到,面对着上司,还是谨慎为好。

高彧抬起头,看着脸颊泛红的陈沐恩:“虽然我长得也不太像是一个柔情的上司,但是我想提醒你,不要被‘想要成为凡尔赛玫瑰那样的女孩’的想法困住。”

陈沐恩疑惑地看着高彧。高彧提醒她:“你进入MCG时,我审核过你的简历。在你的简历上,写着‘想要成为和凡尔赛玫瑰奥斯卡一样的女孩’。”

凡尔赛玫瑰奥斯卡,是日本作家池田理代子笔下人物,也是陈沐恩一直以来最为钦佩与想要成为的人。奥斯卡是法国将军杰尔吉最小的女儿,从小被当作男孩培养的她,长大后成为王妃的禁卫队长。她像玫瑰般独立,有着坚忍不拔的毅力,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巨变中,将儿女柔情化为了江山万里。陈沐恩向往她的机智与勇敢,这样的凡尔赛玫瑰,毅然决然不允许自己为一点小事就感到受伤。

想要如她一样的陈沐恩,也抱着这个信念,要求自己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不允许自己轻易泄气,说出任何丧气的话。

“即使稍微笨拙一点,稍微脆弱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们都是平凡人,不被要求成为岿然不动的巨石。”高彧有意提醒陈沐恩:“想要成为实力与才能兼备的奥斯卡,在威风凛凛的同时,也需要拥有某些时刻只成为陈沐恩自己的权利吧。”

陈沐恩意识到,高彧是在试图令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Gordon,谢谢你。”陈沐恩真心道谢。

“谢谢我什么?”高彧发现陈沐恩已经将自己碗里的羊肉都吃完了。

“谢谢你在明知我是‘自食其果’之后还千方百计地安慰我,而不是只说一句‘我早就告诉过你别这么做了’。”陈沐恩真诚地说。曾经年纪小一点的时候,陈沐恩总是认为世间无非就是对和错,若是让他人得了理,那就没有资格怪他人得理不饶人。后来年纪渐长,才觉得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温柔最为珍贵。

高彧爽朗地笑:“也不用过于感动。我也不过是担心你影响工作。说到底,我需要你为我创造业绩。”

陈沐恩也不再继续戳穿高彧。高彧那点到为止的好意,对今晚的陈沐恩而言,已经足够安慰。

高彧询问陈沐恩:“你是不是都没有来得及订酒店?”

陈沐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故技重施,将高彧刚刚对她说的“稍微脆弱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可不是嘛,我真的是太惨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陈沐恩已然摸清了高彧的底细。对这个早就在职场中锻炼得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大老板而言,“卖惨”是通往自由的最好道路。虽然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不是适用于所有人,但是对于自己来说,这简直就是独家法宝。

高彧看着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的陈沐恩,似乎思考了一下:“根据公司规定,你这次住宿费是无法报销的喔。”

陈沐恩彻底对高彧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冷静地想起公司规定,不可谓不是流淌着MCG血液的人。

“Gordon,我的意思是,我今天真的太糟糕了,我需要多休假一天。”陈沐恩只好坦白。

高彧则不上当:“休假申请需要向你的直属上司递交。如果希望能直接得到我的批准,不如努力一点,早一点成为东区销售总监。”

“是,然后每周都要去和你开‘扒皮会’,向你汇报业绩和未来销售计划……”陈沐恩喃喃自语。

“现在时间也比较晚了,走吧。”高彧站了起来。

陈沐恩也站起身,拿起高彧的西装外套跟了过去。

站在涮羊肉火锅店门口,高彧提示陈沐恩将西装外套披上。陈沐恩不明所以,只是照做。

跟在高彧的身后大概走了不到四分钟,陈沐恩终于忍不住问:“Gordon,我们要去哪?”

“不是我们,是你。”高彧指了指就在前方的酒店:“这是我们公司的协议酒店,安全性还不错。我查过了,有空余房间。”

陈沐恩将西装外套脱下,还给高彧。二人不再交谈,陈沐恩也没有再道谢,就此分开。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陈沐恩心想,高彧,着实是个君子。

苦于生物钟,即使关闭了手机的陈沐恩计划次日睡到地老天荒,强迫自己多多休息,她也还是在早上八点醒来了。

陈沐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手机购买了三个小时后起飞的飞机的机票。她一边刷牙一边回忆着昨天高彧说的话,不免有些愤愤不平,模仿着高彧的口吻:“‘如果希望能直接得到我的批准,不如努力一点,早一点成为东区销售总监。’这个高彧,真是无时无刻催业绩。”

快速地将自己收拾好,在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后,陈沐恩迅速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往了机场。

在出租车上,陈沐恩查看了手机中所有的未读邮件,回复了所有的讯息之后,考虑到时间尚早,她拿起手机给Stella打了电话。

“我已年近四十,Moon,你应该尊重我的养生时间。”Stella很快接听电话,口中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Stella,你看起来比我可年轻多了。”陈沐恩与Stella本就熟悉,打起电话来也就没了什么顾忌:“再说了,现在是新加坡时间上午九点四十三分,你此刻应该精神饱满地快走到公司楼下了。”

MCG公司素来奉行着“自由工作时间”的执行准则,员工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工作习惯,决定在公司办公的具体时间。原则上,只要每天满足在公司办公时长不少于八小时,那么,就算是下午两点来,晚上十二点走也是被公司许可的。身体力行实践这项规定的,就是Stella和陈沐恩。不到十点,是不可能出现在公司的。令陈沐恩感到奇怪的,是高彧竟然也与她们一样,不到十点钟,不会召集员工开会。

陈沐恩这个习惯的养成来源于Stella。Stella曾说“不要成为阻拦下属下班的绊脚石,也不要成为催促下属上班的鞭子”。为了不给下属“上班一定要比老板早,下班一定要比老板晚”的错误信号,陈沐恩与Stella从不愿意在下属面前加班。也许,高彧的想法也是一样的。较为难得的是,在新加坡和中国这两个工作节奏较快的国家,还能考虑到这一点,实属难得。

“我现在可不是在新加坡。”Stella似是喝了一口奶茶。

与陈沐恩喜欢喝黑咖啡提神不同,Stella噬甜。即使知道“糖”是众所周知的促使衰老的罪魁祸首,Stella仍然一边买着一大堆的抗糖丸,一边每日一杯奶茶不离身。用Stella的话来说:“奶茶是我这一生的追求。不靠着这一点甜,我总有一天被公司里的某些人气出病来。”不爱运动的Stella也因此,承担了她甘之如饴的“代价”,那就是她的肚子上有令她产生安全感的“游泳圈”。

“你在美国?”陈沐恩算了算日子,疑问道:“你不是刚去美国总部述职不久吗?”

“Josh一封邮件,谁敢不来?”Stella又喝了一口奶茶:“我在机场等Gordon呢。你去中国公司后,你们见过面吗?我可是在他面前大力称赞你。”

Stella口中的Josh是MCG新任的全球CEO,刚上任不到三个月,全球范围内的总经理会议已经开了四次。Stella对此叫苦不迭,长途飞行本就要人命,何况是在飞机上还要处理一大堆文件,连睡个安生觉都是奢求。而最令她无奈的是,如此高频率的总部述职,把她所有的时间都全部占用了。本来打算在今年实现“脱单”心愿的她,算是彻底死了心。

陈沐恩听到Stella提到高彧,昨晚高彧还和自己在一起,如今,竟然就即将落地美国。看来,昨晚高彧在送她到达酒店后,就立刻动身去了机场。曾听人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在外企也是通用的,想要向MCG全球CEO述职,就得承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压力。

只是,陈沐恩不明白,如此劳民伤财又兴师动众的述职方式,为何不可以用网络会议代替呢?这个问题,陈沐恩曾经问过Stella,她只是吃着陈沐恩买来的草莓蛋糕,一边用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边慢慢悠悠地说:“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这样的一句回答,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你要是不服,你去和Josh说呀,反正我不敢说”。

“哪能不见面啊……我还代替我的直属上司去向Gordon汇报了一次业绩。”提起前不久才发生过的述职,陈沐恩还心有余悸。

“哟,小妞还自己单枪匹马被人使唤了呀。”Stella一听就听出了当中的猫腻:“也是,你才去,算是个新人,你不去,谁去呀?哈哈!”

以前在MCG新加坡公司,仗着自己对业务极其熟悉,将陈沐恩丢在任何一个场合里,她都敢侃侃而谈。而在MCG中国公司,她瞬间如Stella所说成为一个“新人”。

“我待会儿来问问Gordon当日的盛状,可能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舌战群雄’来得有意思多了!”Stella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后,才反应过来:“哦对,还没问你呢,今天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不需要准备工作吗?”

“我休了半天假,现在,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下午回去上班。”陈沐恩老实交代。

Stella迅速嗅到了异样的气味,“工作铁人”陈沐恩在她手下这些年,就算是急性肠胃炎都坚持把会议开完,怎么会刚到MCG中国公司就立刻请假呢?

“你去哪里了?”Stella追问。

“北京。”陈沐恩回答。

“去北京做了什么?”Stella继续问。

“买了杯黑咖啡,吃了顿涮羊肉,进了趟医院……”陈沐恩倒着回忆,还是无法回避她来到北京又决定离开北京的原因:“顺便,分了个手。”

“谁提的分手?”Stella将重点放在了看起来握有主动权的那一方:“Moon,我们做销售的,一定要在客户说‘不,你这个产品有问题’之前,先对客户说‘不好意思,我们衡量了贵司的资质,暂时可能不适合合作,期待下一次合作机会’,知道吗?”

陈沐恩大笑:“Stella,你放心,我是你的关门弟子,哪能出这个差错?”

Stella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对她来说,放心的原因不是陈沐恩没有“丢她的面子”,而是尚能开玩笑,说明陈沐恩暂时没有大碍。

生活就是这样的。逼急了可以犯犯浑,不一定总是要一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真到有事了,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还能开自己几句玩笑。只要还在几句自嘲后能笑出来,天就塌不下来。

“如果想清楚决定回新加坡,我可以开口问Gordon要人。”Stella没有丝毫婉转:“快的话,你后天就可以办理手续回新加坡了。”

陈沐恩不敢告诉Stella,自己已经在Gordon面前表过忠心了。而另一方面,并非受困于所谓的“道德绑架”又或是“面子”,她只是单纯觉得中国东区的销售业绩确实大有可为,如果错过这个挑战,她会单纯地觉得很可惜。

“起码让我做到销售总监,再把我调回新加坡吧。”陈沐恩也不避讳。

与刚来MCG新加坡公司的时候不同,她现在很喜欢MCG的一点,就是在这里工作的人,从来没有人掩饰自己的野心。刚进MCG新加坡公司的时候,陈沐恩特别不能适应周围的一切,尤其是MCG新加坡公司的所有人都很辛苦很认真地熬着夜去努力工作。可是逐渐地,陈沐恩越来越明白这样的人不过是诚实的人罢了。大家都诚实地去表达自己的愿望,坦率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事情,想要在MCG做出成绩,想要升职加薪想要被其他人认可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种靠着自己双手双脚堂堂正正获取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值得肯定呢?

“所以,你这个电话打给我,是希望我帮你预留你成为总监之后在新加坡的位置?”Stella并不强求陈沐恩,事实上,她也知道,以陈沐恩的性格,不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她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何况,Stella也期待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陈沐恩能在MCG中国公司做出成绩,对自己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弊的。

“哈哈,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我是为了向你打听高彧。”陈沐恩接着说。

“打听高彧?呀!我都忘了!你已经单身了!不如考虑考虑高彧?MCG可从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只是你们记得向公司汇报你们的恋爱关系,不要产生恋爱冲突!”Stella又开始操心起陈沐恩的终身大事来。

陈沐恩哭笑不得:“Stella,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想问,高彧在美国述职的时候,有没有特意提过对东区的判断?”

“有过。”Stella想了想:“东区其实有很大的市场潜力,但是由于竞争对手PQ在东区做的大范围推广宣传和深度折扣令东区这三个季度都表现得很疲软。不过,Gordon说他接下来两年的重点都会放在东区。我想,这也是他劝说Scarlett把你从新加坡调去中国东区的原因吧。”

“那我就放心了。”陈沐恩的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为了避免自己理解错高彧的意思,一顿蛮干,最终令他为本就不看好的东区花费过多心力,那么到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只能是她自己。

Stella哈哈大笑:“Moon,你这颗钻石心,真的令我佩服!不说啦,我看到Gordon了。”

“好,下次回新加坡,我带着草莓蛋糕来找你。”陈沐恩说完后,Stella应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钻石心……”陈沐恩将出租车的车窗打开,风将她的头发吹起。

这些年,陈沐恩一直在学习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管道。那些令她伤心过的,令她痛苦过的,令她声嘶力竭的所有的一切,她都将它们化为冲刷自己这个管道的流水。冲刷过后,就让它们杳无音讯。

要么被黑洞吞没,要么改变自己。至少,不要让自己成为情绪的容器。 wikMY7ej2msZwXekPlktF3q+XOpozIfN41bIyLZ/dqAgqY6TT2XuZV/A1iIJsD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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