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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门一脚，才是釜底抽薪。”
高彧的事情比陈沐恩想象中还要严重。
之前莫维仪纠缠着不肯松口的两块三，陈沐恩仗着自己是多出钱的那一方，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这一次，高彧的报销金额差额高达一万七千元。
查出高彧的款项有问题的人，是莫维仪。
高彧在会议室里接受查问，陈沐恩站在会议室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因为是周日的傍晚，办公室里没有其他同事。陈沐恩靠着墙壁，回想莫维仪和她说过的那句“如果Gordon也身陷险境，你能保证你不会如我一样丧失理智吗？”，只觉得可笑。如果这是莫维仪用来报复她的方式，那么，手段实在是不高明。
MCG中国公司的销售总经理，如果想利用职务之便谋私利，多得是见不得光的方法，何必在报销金额上下功夫？可是，偏偏这也是最能一招致命的方法。越大的公司，对于规则越为笃信。一个在报销款上动脑筋的人，是不可能被公司核心集团重用的。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陈沐恩站得有些久了，干脆回到工位，打开了电脑。可是，对着销售报表，陈沐恩的脑子却无法运转。她看着一旁数之不尽的资料，忽然想起了早些时候去高彧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场景。
助理忘记给高彧的保温杯加冷水，一口喝下去的他半天没吭声，也没有表达出丝毫的愤怒，助理也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过了片刻，才听到他轻声说：“好烫。”
当时，陈沐恩站在高彧的办公室门口，只觉得高彧完全不似会议上凌厉。
而现在，陈沐恩只希望这种对高彧人格造成侮辱的事情能够尽快结束。
高彧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陈沐恩看着高彧和询问他的人力资源部同事体面地握了握手，这才走了上去。高彧看到陈沐恩，立刻舒展了眉头，露出笑容：“好啦，我们回家。”
陈沐恩也礼貌地和人力资源部的同事们道别，没有追问，没有失态，自然地就像是高彧在讨论回MCG美国公司的交接事宜。
高彧牵着陈沐恩的手，直到回到高彧的车上，高彧才对陈沐恩说：“让你担心了。”
陈沐恩看着高彧：“有解决办法吗？”
高彧笑：“Moon，你真的堪称女中豪杰。碰到这种事情，不惊慌失措，也不六神无主，依旧在想解决方法。”
“高彧。”陈沐恩叫高彧的名字：“一万七千元的金额不算少，有找到差额的原因吗？”
“暂时没有。那一笔钱是由几十张发票一百到两千不等的发票差额组成的。”高彧冷静地说：“最早的一张发票要追溯到我刚来中国的时候，确实是时间较为久远了。”
陈沐恩立刻说：“负责你报销的是哪位同事？我们请他来帮忙核对呢？”
就算是陈沐恩，都有专门的助理帮忙负责报销事物，何况是高彧呢。陈沐恩思考的方向没有问题，只要找到那个关键的人，一切就有待把误会解开。
“助理这个岗位流动性比较大。几年时间，我可能换了有五六个助理了吧。平日里不加留心，也是我的疏忽。”高彧在此时还在安抚陈沐恩：“没关系，公司会彻查的。”
“你相信公司？”陈沐恩问。
“我相信我自己。”高彧还是笑：“好啦，这么晚了，我们回家吧。”
陈沐恩点点头。高彧踩下油门，留给陈沐恩一张好看的侧脸。夜色渐浓，他们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确实是回家的方向。
回到家后，高彧正准备洗漱，陈沐恩给他倒了一杯水后，对高彧说：“今晚我得回自己家住。”
高彧没有多问，只是说：“好啊，早点睡，没什么值得你担忧的。”
陈沐恩露出笑容：“明早一起上班？”
“我正要和你说，美国总部的人明早就会到中国。关于我的财务问题，可能，你也会被问询。”高彧拿着毛巾：“放轻松，没什么事情是我们家陈沐恩搞不定的。”
陈沐恩停下要离开的步伐，认真地问高彧：“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到了明天，公司的流言蜚语绝对不在少数。”
“这不是常态吗？有人的地方就应该有足够的讨论呀。”高彧走近陈沐恩：“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真正的解决方法。”
陈沐恩看着高彧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被问话的那个人是我。”
“我送你回家。”高彧将毛巾放到一旁，走到门口，换上了外出的鞋子：“明天还是要照常把你的一些行李寄回新加坡，只是时间上很难控制了。要不然我们就晚些寄吧。”
这个时候了，高彧还在考虑那些琐事。
“好啊。”陈沐恩应答，与高彧一起走回自己的家。
在路上，陈沐恩主动问高彧：“你觉得，Monica是蓄意报复吗？”
“你觉得呢？”高彧反问陈沐恩。
陈沐恩点了点头：“我认为是。她须得做些什么，来向我们证明，无人可以在这种所谓的‘污蔑’之下闲庭散步。况且，财务报销款也只有她这个等级还能把几年前的报销发票找出来一一核对。换了旁人，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闲心。不管怎么看，我都找不到不是她的理由。”
“嗯。分析得挺有道理。在公，Monica有权限，在私，Monica对我们多少是不满的。只是，是不是她做的，从来都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点。就算不是Monica，换了任何一个我的竞争对手，都可以这么做。是我自己先出了纰漏，那就怪不得其他人以此为突破口。”高彧倒是显得格外大度。
陈沐恩看着高彧：“你真的不介意？”
“介意，只是不想花时间。”高彧回答：“你不也是一样？心中都有了答案，也没有打电话或是直接冲到Monica家去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去，是因为我知道就算她哭着认错，承认自己的小人行为，也不能真的帮到你什么。与其这样，我不如陪着你，听听你的高见。”陈沐恩说。
“坦白说，我现在也没有找到真正能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确实这个罪名来得过于突然，一时间要去找齐我之前所有的助理并且要求他们一张张发票回忆起来具体的情况，也不是一个小工程。不过，如果我想到了办法，我会第一个告诉你。”高彧送陈沐恩走到了陈沐恩家的楼下。
陈沐恩想了想：“Gordon，你在所有的事情面前，都这么冷静吗？”
“试着去把‘这件事情为什么要发生在我身上？’的想法替换成‘这件事情是想教会我什么？’，一切都会变得平缓许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觉得愕然，但是，随即我就在想，如果我因此而不得不离开公司，我就可以每天在家里等你下班，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局。”高彧给了陈沐恩一个拥抱：“好了，快去休息。”
“你今晚准备做什么？”陈沐恩目光如炬。
“当然是熬夜研读我这些年的发票，栽在这些发票上，我不甘心。”高彧说出真心话。
陈沐恩哈哈大笑，随即上楼。
回到家中，陈沐恩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Stella。
Stella接到电话后，第一句话就是：“丫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刚刚和Gordon分开吗？”
“嗯，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才能给你打电话。”陈沐恩知道，这种事情非得询问Stella的意见不可：“Gordon的发票太杂了，时间又久远，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
“蹊跷倒说不上，不过是内部高层斗争罢了。”Stella敷着面膜闲适地躺在椅子上：“前段时间，Gordon的撤柜项目和本土品牌的收购项目完成地过于漂亮，没给其他人机会。现在，找到了这么个漏洞，还能放过？MCG集团这么多年的历史，你以为单就靠着人们的努力就可以铸造的？当然不是。如果不能斗，没有战斗力，那就要做好随时下马的准备。”
陈沐恩脱下高跟鞋和外套：“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次发票的危机，Gordon真的可能俩开公司？”陈沐恩惊觉，原来高彧刚刚说的设想并不是单纯的玩笑话。
不等Stella接话，陈沐恩回想起了她与高彧在北京的那个晚上。那天晚上，高彧对她说“根据公司规定，你这次住宿费是无法报销的喔”。早知如此，那时候的陈沐恩就应该提醒他“那你呢，快把你的助理们都叫来，惩罚他们的不小心”。
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一张小小的发票的误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看Gordon怎么处理了。”Stella回答：“Moon，Gordon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坐上现在的位置，不是完全靠运气的。你应该相信他。”
“这么说来，你等我的电话，是为了安抚我，而非出手帮Gordon。”陈沐恩听懂了Stella的意思。
“那是当然。你是我的小徒弟，Gordon和我可是竞争对手。”Stella笑：“不过，如果Gordon真的栽在了发票上，那我一定立刻开始彻查我自己的发票情况，哈哈。”
陈沐恩知道，以Stella的性格，能这么说，肯定不是因为她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原因只有一个，高彧这件事情过于剑走偏锋，旁人根本爱莫能助。
几十张发票中细微的差额，足够击垮MCG集团对高彧的信任。陈沐恩不愿意任人宰割，接着问Stella：“如果从下解决过于繁琐，那么，从上解决呢？”
Stella大笑：“果然是我的小徒弟！脑子就是灵活！当然可以，不过，就看你们家Gordon平日里为人如何了。”
“你与Scarlett熟悉吗？我只与她说过一次话，只听说她的‘铁手腕’，不知晓她的性格。至于Gordon，根本不用考虑Gordon会去向她开这个口。”陈沐恩已经在思索落地方案了。
Stella迅速回答：“性格不重要，有利可图才重要。”
“明白了。”陈沐恩的心中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你须得想清楚，Gordon不一定会同意你这种做法。男人嘛，自尊心永远在第一位。”Stella提醒陈沐恩：“说到底，男人喜欢聪明的女人，永远都是一句假话。男人喜欢的女人都是足够聪明到被旁人称赞，但是又没有聪明到可以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Stella并非危言耸听。陈沐恩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自然知道如果高彧得知是她主动找了其他的方法，自尊心不一定能够接受得了。
陈沐恩回答：“嗯，所以我找Scarlett之前，我会告诉他。如果在Gordon看来，寻求Scarlett的帮助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那我便随他去。”
Stella只是笑：“随你如何做，反正你给我按时回到新加坡帮我干活。”
“真是唯利是图！”陈沐恩与Stella开玩笑。
Stella也不恼：“行啦，睡吧。看你现在的应对方式，在中国确实没白呆。”
“哪有白走的路。”陈沐恩回答。
挂断电话，陈沐恩顾不上换睡衣，就立刻重新披上外套，换上外出的鞋子，走回了公司。
员工卡刷开公司大门的那一刻，陈沐恩意外地看到了高彧。
高彧一脸笑意：“就知道你还是会回公司。”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在公司。”陈沐恩尴尬地笑。
“如果有心人调出监控，会以为我们这对情侣是来公司榨取公司的最后一点资源的。”高彧轻倚墙壁：“大晚上的，我来查发票，你呢，来做什么？”
“我有个想法。”陈沐恩说。
“找Scarlett？”高彧说出陈沐恩心中所想。
“你怎么知道？Stella告诉你的？”陈沐恩疑惑地问。
高彧得意地笑：“你能想到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你没有瞒着我去做，而是愿意和我说，这让我很惊讶。”
“你怎么想？在我看来，与其我们一张一张发票去找根据，自证清白，倒不如让Scarlett出面。你的每一笔报销的金额都是经过她审批的。只要她能够给这一万七千元找到合理的名目，你就可以全身而退。”陈沐恩说。
高彧摇摇头：“Scarlett这次帮了我，然后呢？”
“什么然后？”陈沐恩不明白。
“然后，Scarlett作为我的‘救命恩人’，自此以后，她所有的命令我不能不听，她所有的决定我不能反驳。甚至，我将无法离开MCG中国公司。”高彧暗示得足够明显了。
陈沐恩怔住。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发票报销事件发生的时机太过于敏感，正好是高彧和陈沐恩均要离开MCG中国公司的时候。高彧的离开，对于曾雨柔来说，无疑是折损了一名干将。留不住，就要毁掉？陈沐恩呆住了。
“或者，留在MCG中国公司，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呢？”陈沐恩决定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Moon，我最不愿被困住。”高彧回答陈沐恩：“我会证明我的清白，也会证明我不愿意被人左右。”
陈沐恩笑：“那怎么办？我来都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帮着我核对发票吧。糟糕，你要知道我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了。”高彧调皮地笑：“我可是连一杯宴请客户的咖啡都会报销的人呢。”
“嗯，情理之中。”陈沐恩耸耸肩。
高彧的考量并非没有道理。向曾雨柔投诚，无异于饮鸩止渴。别说是一直自视甚高的高彧，就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在他人的设计中败下阵来。只是，陈沐恩或多或少是担心的。一家五百强公司的高管，因为财务问题离职，口碑绝对会受到影响。
顾虑与担忧一直存在，但是，不影响高彧和陈沐恩对着报销系统，一笔笔回忆和记录金额的进程。陈沐恩极其擅长表格，她将高彧的每一笔金额分类计算，为高彧分担了不少工作。高彧欣赏地看着陈沐恩专心致志的模样，暗叹自己的好福气。
当他们把高彧这几年的所有报销金额核对完后，已经是凌晨六点。高彧叫醒趴在一旁睡着的陈沐恩：“走吧，我们回家。换身衣服，今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
陈沐恩揉揉眼睛：“有结果了吗？”
“弥补了三千多元吧。”高彧将陈沐恩扶起来：“林林总总有些钱当时没有报销，可以折算进去。聊胜于无。”
“一个销售部总经理，为了一万多元，东窗事发，哈哈哈，真是有趣。”陈沐恩不忘开高彧的玩笑。
高彧故意皱了皱眉：“一世英名，功败于此。”
“没关系，佳人在侧，莫不静好。”陈沐恩笑。
二人一同走出了公司大楼，东方既白，又是新生。
高彧与陈沐恩各自回到家，洗漱过后，再次回到公司。MCG美国总部的人在上午十一点到达。四个区域的销售总监在安排下，都一一面对面接受了问询。
陈沐恩被通知接受问询的时候，邹海韵特意过来鼓励了陈沐恩：“Moon，我们都知道Gordon不会在报销上动手脚的。”
“当然。”陈沐恩微微一笑。
进入问询间，偌大个空间，坐了十几个人。除了曾雨柔Scarlett和莫维仪Monica外，都是美国人。
曾雨柔先开了口：“Moon，总公司那边就是简单地问一些问题，你如实说就好了，不用紧张。”
陈沐恩看了一眼莫维仪。莫维仪回避了她的目光。
“好。”陈沐恩轻声说。
为首的美国人用英文问陈沐恩：“你与高彧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直属上司Leon的上级。私人关系方面，不久之前，我们确认了情侣关系。根据公司的调整方案，我将很快回到新加坡公司，而他，将去往美国公司。”陈沐恩回答。
“他的财务情况，你都清楚吗？”美国人接着问。
“全部身家不清楚，没有查过他的具体账户。”陈沐恩接着说。
“他的家庭是否有需要用钱的地方。”美国人拿着笔记录着。
陈沐恩笑：“Gordon的父亲是新加坡当地有名的律所，拥有一家律师事务所。至于Gordon的母亲，与我的父母一同任教于南洋理工大学。从这个角度来看，目前没有需要通过两年多的时间陆陆续续获得一万多元的需要。”
陈沐恩越说越觉得这次的问询何其离谱，也因此，更加明白了高彧的决定。这样的一场闹剧，都能让MCG美国总部派人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摆明了，就是不打算轻易放过高彧。为一家公司鞍前马后这么长的时间，到了最后，还是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嗯。Moon，你知道高彧在新加坡最近购置了一套房产吗？”美国人接着问。
陈沐恩无奈，能够查到高彧如此详尽的个人状况，看来，真的不是“偶然发现”导致的风波。
“知道，是我们的婚房。”陈沐恩看着莫维仪：“那套房子就在我家隔壁。”
“那套房子价值不菲。所以，我们想知道，Gordon平日里是不是还有一些在财务上处理得不够妥当的地方。”美国人的诱导性发言过于明显，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登不上台面，连忙补充了一句：“Moon，你不管是在MCG新加坡公司还是在MCG中国公司都表现得非常出色。你作为MCG集团的一员，应该坚定地和公司站在一起。公司，也不会亏待你。”
“没有。”陈沐恩懒得争执。吵赢了这帮人，输了自己的姿态，实在是没必要。
美国人不死心：“那你们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是你买单，还是他？你没有想过，他这么大方的原因是什么吗？”
如果不是真的身处其间，陈沐恩绝对不会想到MCG美国总部派来的人就是这种水平。
“因为……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着正常的绅士风度？”陈沐恩皱了皱眉。
Scarlett适时终结了二人的对话。“好了，Moon，谢谢你配合调查。你可以出去了。”
陈沐恩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问询间。
陈沐恩不愿意回到工作位置，以免被太多人问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干脆直接坐电梯下楼，离开了公司，一个人在公司附近的公园散步。
陈沐恩基本从来不在上班时间离开工作岗位，可是这一次，她走在公园里，看着小孩子们追赶打闹，看着老人们三两聊天，第一次产生了“不值得”的想法。
她的情绪很低落，她为高彧不值，也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在公园里走了一会儿，陈沐恩找了个长椅坐下，将手机关机，发了一会儿呆。
一杯咖啡被递到陈沐恩的面前：“你这个丫头片子，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陈沐恩抬起头，才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厉海洋。
厉海洋的左耳上摆着一支烟，说话还是有些江湖气：“缩在这里有啥用，当时和我吵架的气势去哪儿了？”
陈沐恩接过咖啡：“我这不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没忍住，大打出手，酿成大祸嘛。”
厉海洋在陈沐恩的身边坐了下来：“那我老厉是没忍住。”
“您那英语，骂人也得对方听得懂呀。”陈沐恩笑，喝了一口厉海洋给她买的咖啡：“你倒是给我加点糖啊！”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喝啥糖。”厉海洋满不在意地说：“我才没用英语骂他们，我就用我们东北话，大方地教他们如何做人。他们听没听懂我不知道，反正曾雨柔听懂了就行。”
陈沐恩点点头：“嗯，可以想象。您骂人的功夫我也是领教过的。”
“那也比不过你，居然知道录音。”厉海洋感叹道。
“没录，骗你的。”陈沐恩回答：“那天，我的录音笔忘充电了。”
“嘿！你这丫头片子！”厉海洋惊呼，随即乐呵呵地说：“也难怪。高彧那小子眼光高，能和你在一起，也不奇怪。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是个好苗子。”
陈沐恩偏转过头问厉海洋：“您特地来找我？”
“对。我想和你说，高彧这小子这回碰上的事情不算什么，谁没个坎儿呢。我下午的飞机就得飞回去，我家小魔王今天足球赛，我得去给他做啦啦队。高彧一直在被调查，我现在也见不到他。怕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害怕，就来看看你。”厉海洋嘴硬心软。
陈沐恩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收到问候。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去北区看你。”
“看我就不用了，你们婚礼喊上我，我还没去过新加坡呢。”厉海洋站起身：“早知道你会是高彧那小子的女朋友，我才不和你对着干呢。”
陈沐恩也站起身：“谢谢，厉总监。”
“我们做销售的，输过很多次不要紧，那都是提升了我们风浪来了的抗打击能力。重复很多次也没啥，那都是咱们的波浪式前进，就算在原地打转，那也是一个上升的螺旋。高彧这事儿吧，就是一些人眼红他，胡搅蛮缠，成不了什么气候。真有什么我这边能帮上忙的，别和我客气。”厉海洋临走前还不忘鼓励陈沐恩。
陈沐恩发自内心地谢谢厉海洋。谁能想到，那个曾和陈沐恩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会成为现在最关心陈沐恩感受的人。人本来就是立体的，不到某个关键点，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看着厉海洋离开的背影，陈沐恩坐了下来，缓慢地又喝了一小口咖啡。
过了一会儿，陈沐恩重新打开手机。许多条信息涌入，陈沐恩还没有来得及看，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家伙，咋了？”陈沐恩问。
“沐恩姐，我听说你男朋友因为报销款的事情被查了？”葛念琛明知故问。
“对，为了一万七千块。”陈沐恩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在夏威夷度假嘛，信息还能这么灵通。”
葛念琛一本正经地说：“报销款的事情，我好像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陈沐恩完全没有在意。葛念琛这个公子哥，让他安排吃喝玩乐没问题，可是，让他办正经事，尤其是办他公司范围外的事情，陈沐恩完全不敢指望。
“两年多以前的发票我是没办法了，但是，我可以证明Gordon在和艾森百货谈生意的过程中，有至少三万元没有走公司报销流程，而是自掏腰包。用这笔钱去证明Gordon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占公司便宜，不就好了吗？”葛念琛说。
陈沐恩立刻坐直了身体。是的，她之前只想过在MCG公司内部找Scarlett帮忙，却没有想过，其实完全可以从客户层面入手。
“但是，造假也是不可取的。”陈沐恩思忖着。
“不用造假啊，Gordon都有消费记录的。”葛念琛煞有介事地说：“可能不止三万吧，我也没注意看账单。”
陈沐恩疑惑地问：“Gordon都有消费记录？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陈沐恩确实知道高彧曾经为了谈妥撤柜项目，让利了三个点。但是，这个做法是得到MCG中国公司的高层们同意的，也算不上私人的费用。并且，据陈沐恩所知，高彧也犯不着在私下用自己的钱与葛念琛建立商业关系。
“有啊。沐恩姐，你不知道吗？达成撤柜项目的合作之前，纽约印象产品线上的一些产品是存在清货的需求的。当时，赵石提出MCG中国公司要先支付清货的钱，才有可能开始撤柜。Gordon为了推进这个项目，自己私人垫付了几万块吧。我猜想，他肯定没有报销，因为他连发票都没来找我们拿。”葛念琛说着，猛然拍了一下脑袋：“哦对！我突然明白了，我说他怎么当时急着要给我那笔钱呢。嘿嘿。”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陈沐恩没有耐心等葛念琛讲长长的故事。
“那笔钱，本来蒋公子想给的。他知道那是你负责的项目，还知道你要是做不好就会面临很大的压力。我当时还奇怪，明明是Gordon逼着你做那个项目，结果自己又来掏腰包帮你解决问题。我说啊，你们俩就别在MCG集团工作了，不如来艾森百货吧。”葛念琛越说越起劲。
陈沐恩立刻打断他：“带上你的发票，用你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叻，得令！”葛念琛笑：“我都已经到机场啦！沐恩姐，你可得记得我的好。”
陈沐恩接话：“那行，我在MCG中国公司楼下等你。”
挂断电话后，陈沐恩握着手中的咖啡杯，不自觉笑了出来。
“高彧，终究是你自己救了自己。”陈沐恩自言自语。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在其位，得其利。可是，对于高彧来说，在其位，守其心才是最重要的。陈沐恩懂高彧，对于他来说，使命必达是目的。三万多元，高彧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完成公司交给他的任务。
想到这里，陈沐恩又觉得高彧孩子气得可爱。和蒋图南争那三万多元，兜兜转转，竟成了证明他诸事为公的立场的证据。
世间万物，有时候，真让人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