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被警方带走的那个下午，陈沐恩是目睹了的。

两位警察在人力资源部门同事的陪伴下，走进办公室，径直找到了Alex。出示了逮捕令和证件后，没有一句废话，Alex甚至来不及声辩，就被带走了。

Alex前脚刚走，法务部门的同事和计算机部门的同事就来将Alex所有的随身物品全部收走了。Monica作为Alex的妻子，得知Alex被带走的消息时正在会议上。她强撑着开完了整场会议，才主动去找了人力资源部门的同事了解情况。

一切宛如闹剧般，议论纷纷是意料之中。

将Alex告上法庭的是市场部的实习生Fiona。

陈沐恩从未见过她，只知道是个平日里话不多的怯生生的小姑娘。MCG中国公司在招人方面从未遇上难题，内部精良的培训体制和超出行业的可观工资吸引了无数英才前赴后继。

从“吃瓜第一线”的Vivian口中，陈沐恩才大概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Fiona目前是一名大三在读学生，通过实习生笔试和面试后，进入了MCG中国公司的市场部。按道理来说，作为实习生的她是不需要与Alex有任何接触的。可是，由于Alex要求她送文件到Alex家，Fiona不敢拒绝。谁知，到了Alex家后，Fiona就被迫和他发生了关系。

Alex对于Fiona的说法当然是全盘否定的。在Alex看来，他与Fiona是你情我愿。Fiona一直迷恋他，多次向Alex示爱，这才在荷尔蒙催化之下，发生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在Alex看来，他根本不需要为此负任何责任。而Fiona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威胁自己和Monica离婚而已。

双方各执一词，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口中振振有词。

高彧与陈沐恩的工作安排也很快得到调整。准确来说，受到调整的是高彧。三个月后，高彧将调回MCG美国总部，接管回美国的全线零售生意。这个结果已然是MCG集团从公司角度作出的最为合理也对二人的前途最为有利的决定。只是，对于刚刚相恋的两个人来说，他们必须面对的问题便是异国。

“如果这样，我想向公司申请调职回新加坡。”陈沐恩主动向高彧提议。

正在煎牛排的高彧随和地说：“那Stella一定做梦都能笑醒。”

“Monica约了我晚上吃饭。”陈沐恩主动说。

“她之前也找过我。”高彧将牛排翻了个面。

“Monica以为是你暗中使坏。”陈沐恩看着高彧：“是吗？”

“不是。”高彧笑，耐心地煎着牛排：“Moon，你在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向公司汇报Alex曾经骚扰过你的事情吗？如果你是在思考要不要把那段电梯里的视频交给公司，那我觉得，你不用再纠结了。”

陈沐恩被高彧说中心事，连忙问：“为什么？你也认为我这个时候说出当时的事情，是在雪上加霜？我确实后悔，我想，如果当时我主动向公司汇报，让大家知道这件事，可能可以让其他女孩子得到警示。身处在旋涡的人，有责任说出旋涡的模样。”

“因为，我在你告诉我Alex对你动手动脚的当天，就去保安室找到了那段视频，并且交给了公司。”高彧淡淡地笑：“我说过，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其中，包括我。任何人，做了错事，都应该付出代价。所以，Alex去休婚假，也是被公司谈话的结果。”

“Gordon，那Monica在Alex被带走后，找过你吗？”陈沐恩问高彧。

高彧点头，将牛排装入盘子中：“他希望我能为Alex说说好话。”

“你会吗？”陈沐恩问。

“我不想。”高彧将锅放回原位：“不过，我也不会说他的坏话。我要求自己客观且公正。”

陈沐恩笑：“好，我会与你保持一致。”

与莫维仪见面的地点是陈沐恩与林如娟曾去过的那家小酒馆。高彧开车载陈沐恩到门口后，叮嘱了几句少喝酒后，便离开了。

陈沐恩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等待莫维仪的到来。

可能因为到得过早了，眼看着还有十几分钟莫维仪才到，陈沐恩打了个呵欠。巧的是，林如娟的电话在此时打了过来。

“Moon，你在做什么呢？”林如娟的语气很是欢快。

“在之前你带我去过的那家小酒馆等Monica呢。”陈沐恩如实以告：“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刚刚才知道你和Gordon在一起了！”林如娟大笑。

陈沐恩心想，果然，又是后知后觉跑来找陈沐恩听八卦的。

“我的天，你需要为此反省！”陈沐恩回击。

“我应该反省什么？反省我的反应缓慢？”林如娟哈哈大笑：“Moon，我现在可是离职人员。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已经非常难得！”

“不，你应该反省你怎么也会沦落到和所有人一样为一个所谓的八卦兴奋不已。以你Never的性格，应该在听闻后冷笑一声‘哦？她陈沐恩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你看看你现在，实在是不够矜持。”陈沐恩笑着说。

林如娟满不在乎地说：“不不不，别再叫我Never，我早就不是Never了。我现在啊，是林老师。做老师的，对这个世界理应抱有一颗好奇心。”

林如娟离开MCG中国公司后，回到了家乡。她彻底离开了这个她为之奋斗过多年的行业，在当地的一所小学做了一名美术老师。

“之前是我疏忽了，我居然不知道你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毕业的。”陈沐恩心情愈加好起来：“照你这个逻辑，我若是有一天失业了，我大可以回到新加坡成为一名数学老师。”

“不，我是研究生，你只有本科学历，远远不够。”林如娟毫不留情面地提醒陈沐恩：“因此，根据实际情况，你还是好好做一个富太太吧。要知道，成为一个富太太可不是一个美差。”

陈沐恩笑：“Gordon再过两个月就要调回美国总部了，我明天准备递交回新加坡公司的申请。我和Gordon都是新加坡人，我在新加坡，他也不用三个国家飞来飞去。”

“哎哟哟，怎么都是Gordon飞，你倒是清闲。”林如娟居然帮着高彧说起陈沐恩来。

陈沐恩无奈：“林如娟女士，Gordon不过是你的前上司的上司，我才是那个和你一起在同一个阵地战斗过的战友。你理应该站在我这边。”

“Moon，我早就说过，你有的是嫁有钱人的福气。我没有那么广阔的心胸，我也理应拥有一个正常女人的嫉妒心。”林如娟说：“不过，我始终认为这都是你应得的。独立自主的女性为了证明自己的优秀，而选择被迫单身，这也是不对的。你值得拥有快乐的人生。找到你，是高彧的福气。”

这段话说出来特别不像原本的那个Never的语气。之前的Never常常挂在嘴边的是“我不配”三个字。

“我不配休假。”

“我不配下班。”

“我不配寒苦喊累。”

“我不配……”

这样的话说久了，连她手下的人也被压抑地不敢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而现在，她将“我不配”改成了“我值得”。是的，本该如此。独立自主的女性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男性也是。大家都是赤手空拳出来拼搏的，谁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那你呢？有什么进展？”陈沐恩也关心起林如娟的生活情况来。

“心无旁骛，只想做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林如娟回应：“我们所有昨天的成就，都是我们明天往前走的负担。我已经彻底忘记了Never。人要有自知之明，在适当的时候退出，趁早去寻找人生的其他可能性。”

陈沐恩笑：“所以，你才拒绝了Gordon帮你写的推荐信？ PL公司出的钱是比你离职前要多百分之六十的，不算差。”

“知道自己是谁，要去哪里。还要学习什么，能走多远。反正我很清楚。”林如娟对陈沐恩坦白：“我和你不一样，你对销售充满热情，可是，我不是。我在每一次谈判的环节里，都恨不得做个和事佬。”

“那恭喜你，找到了内心的平静。”陈沐恩衷心祝福林如娟。

职场始终是社会的缩影，没有非黑即白，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哦对，话说回来，Monica找你是为了Alex的事情？”林如娟问。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她要找我说什么，但是，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解决的事情。”陈沐恩立刻不让林如娟失望地爆出八卦：“Monica和Gordon曾是恋人。”

“什么？！”林如娟惊呼：“Monica？我才是那个应该高喊‘我的天’的人。Gordon的风流韵事还真不少！如果我是Monica，我绝对选择和你一较高下。在我看来，Gordon比Alex有魅力得多。”

陈沐恩笑得花枝乱颤：“林如娟，林老师，你越说越不靠谱。感情何曾是比较级，明明是单箭头指向的。选了是谁，就是谁了。”

“好吧，我认错。我一定好好修读爱情这门学科。Moon，你自己小心应对。不该说的话，可一句都别说。”林如娟居然提醒起陈沐恩来。

陈沐恩笑：“好，一定谨言慎行。”

陈沐恩话音刚落，莫维仪走了进来。陈沐恩连忙对林如娟说：“我们下次聊吧，她来了。”

“好！加油！”林如娟的语气像是在目送陈沐恩代父从军。

莫维仪在陈沐恩的对面坐了下来。极其厚重的粉底依旧没有遮盖她的黑眼圈。莫维仪的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刚刚哭过不久。即使她仍然穿着价值不菲的名牌套裙，但是，看上去依然觉得是那么令人同情。

“Monica，喝些什么？”陈沐恩招呼起莫维仪来。

“什么酒度数最高？”莫维仪直接问。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买醉吧？如果不是为了买醉，我推荐你喝柠檬水。”陈沐恩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姿态显得过于高，以免伤害到莫维仪的骄傲：“我情绪很差的那段时间，常来这里喝酒。你看看我这个反面教材，是不是觉得那时候的我不够神采奕奕？”

莫维仪没再坚持，任由陈沐恩点了一杯柠檬水。

“我相信他。”莫维仪望着陈沐恩，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等陈沐恩回答，莫维仪接着说：“Alex确实贪玩，风流成性是不争的事实。可是，那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他完全不需要用‘强奸’的方式去逼迫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再说了，他是一个市场总监，前途尚好，怎么会用这种违法的行为去断送前途呢？”

陈沐恩听到莫维仪这段话，只觉得匪夷所思。不管Alex与Fiona是你情我愿，还是男方强迫女方，对于莫维仪来说，都是一种背叛。可是，此时此刻，莫维仪却在帮Alex开脱，将脏水都泼在了Fiona身上。

“Monica，我不知道你与Alex之间情谊有多深厚。可能，我也没办法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奉劝你一句，及时止损。”陈沐恩好心劝告。

“他喝醉了。”莫维仪依旧在为Alex找借口。

“Monica。”陈沐恩没往下说，她只是喊莫维仪的名字。陈沐恩难以相信，以莫维仪如今在公司的地位，居然还会如此感情用事。她不由地欣赏起林如娟来，当断则断，果然是需要勇气的。

莫维仪又开始落泪：“Moon，我上一任丈夫就是婚内出轨。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必须要证明，我不会被这种事情打倒。”

陈沐恩只觉得莫维仪这种坚持毫无意义。要证明自己不会被打倒的最好的方法是迅速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而不是咬着牙敲锣打鼓地让街坊邻居都知道“老娘从不认输”，与此同时，还躺在地上。

“Monica，你希望我做什么呢？”陈沐恩问。

“Gordon交出去的那个视频绝对会影响到这次审判。我希望，你可以出面，说那个视频是不存在的。”莫维仪开了口。

陈沐恩看着眼前的这个曾经在办公室与她横眉冷对的女人，只觉得悲哀。

“Monica，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想害Alex，我刚刚已经录音了。”陈沐恩说。

“你不会的。Moon，你不是这样的人。”莫维仪忽然肯定起来。

“Monica，我不是圣人，我也从不用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我今天愿意见你，是因为我尊重你。但是，我也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看不起Alex。不管他是被设计，被‘仙人跳’，还是罪大恶极且丧心病狂地伤害了其他人，这对我来说，不过是垃圾和非常垃圾的区别。至于那个视频，它真的发生过，我不能假装它没有。”陈沐恩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静：“Monica，我真诚希望你可以离开这个烂人。”

莫维仪隐忍着：“Alex是爱我的。”

“Moncia，没有谁会明明‘爱你’还去做伤害你的事情。他选择A或者选择B，都是为了自己。”陈沐恩将话说得露骨：“我言尽于此。”

陈沐恩站起身来：“柠檬水的钱我来付。”

莫维仪叫住已经迈步要离开的陈沐恩：“如果Gordon也身陷险境，你能保证你不会如我一样丧失理智吗？”

陈沐恩回过头来看莫维仪：“擦干眼泪。我们对一个人的信任从不应该来源于盲目与无知，而是逻辑思维分析之后的全身心交付。人性是复杂的，我只能期待我爱的人是一个好人。Monica，我和你也不在同一个赛程竞争美丽。我很期待，在未来，我们互相鼓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莫维仪没再说话，陈沐恩也大跨步离开了小酒馆。

令陈沐恩惊奇的是，高彧居然在门口等待。

“你不是说要回去办公吗？”陈沐恩笑着问。

“我想，以你的性格听到Monica提出的请求，应该会扭头就走。所以，为了勤俭持家，省些油钱，我就在附近等你了。”高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不过，已经比我想象中结束得要早了。”

陈沐恩坐上高彧的车，高彧发动车子。

“我真是为Monica不值。”陈沐恩感叹道。

“Alex也并非如你所想的那么不堪。抛去糟糕的私人生活不提，他是一个极好的上司。保持热情，选择策略，建立队形，明确沟通，帮助发展，提供希望。这些我认为一个好的领导者应该具备的素质，他都有。他能得到Monica的青睐，也不是靠着外表就可以获得的。”高彧开着车，缓缓地说。

“照你这么说，我应当帮Alex一把？”陈沐恩有些不高兴。

“哈哈，当然不。对于这样的人，更应该用最正规的方式对他加以管束。只是，这件事对于Monica来说，可能确实是一个打击。”高彧说。

陈沐恩想了想：“Gordon，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柔软。也许，我应该温柔地又或是善解人意地说‘是啊是啊，Alex也很不容易，我们能帮他一下就帮他一下’做个‘好人’？”

“千万别。”高彧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这可不是嫉恶如仇的陈沐恩会做的事情。你应当是美少女战士，时刻对着那些坏人说‘你们给我小心一点！正义不灭！’才对。”

陈沐恩也不否认：“我天生就不是柔软的性格。我从来都不同意‘世界是那些胜利者发出的声音，失败者从来都没有发言权’这种鬼话。用行动战胜恐惧，用知识战胜盲从，用事实战胜猜测，用实干战胜煽情。如果能做到，时间看得见。我这么努力，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被所谓的‘悲悯心’蒙蔽双眼的。我不是法官，不插手案件审理，但是，要我做伪证，门都没有！”

高彧听着陈沐恩在车内发表的演讲，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嗯，很好，很不错。我想我应该推荐你去参加居委会。”

陈沐恩这才反应过来高彧是在反讽她：“哼，那你呢，不也是拒绝了。”

“我拒绝并非是为了让Alex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拒绝，是因为我须得保持我的颜面。视频是我交出去的，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再拿回来。不过，我依旧理解Monica，因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达到满分的主观题。”高彧逐渐显示出柔情的一面，这与陈沐恩印象中的那个“扒皮王”极不一致。

陈沐恩看着高彧。

高彧被陈沐恩盯得很不自在：“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男朋友。”陈沐恩笑嘻嘻地说：“Gordon，我觉得你永远值得被我仰望。”

高彧笑：“嗯，当然，毕竟你很难再长到我这么高。”

不是一个高明的笑话，可是，陈沐恩依旧笑了。

读高中时，陈沐恩曾读过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一文中曾追叙她婚后屏居乡里时与丈夫赌书的情景，文中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这是文学史上的佳话，意趣盎然。李清照与其夫赵明诚常常先煮上一壶茶，然后轮流由一人说出一句或一段古人的诗文，让对方猜这句话出自哪本书、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以猜中与否分胜负。看谁能够记清楚一些诗词名句的出处，说错者便为输家。这种安贫乐道又情投意合的生活，令陈沐恩心向往之。

而看着眼前的高彧，陈沐恩的内心安定无比。她想，比起莫维仪和林如娟，她确实幸运许多。

人力资源部门和法务部门的同事很快如高彧所说，找到了陈沐恩核实当晚电梯里的视频。陈沐恩对当晚的事情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话语，她只是一五一十地说实话。陈沐恩提到了酒精的影响，也没有夸大自己的无助。当法务部门的同事问及她对Alex与Fiona之间的事情的看法时，陈沐恩选择了不回答。

高彧说得对，旁观者不能有“看热闹”的心态，也不能将“事不关己”当作一种运气。说事实，不臆测，才是应有的态度。

公司里的八卦一个接一个，Alex的消息没有传多久后，就不再被大家热衷。陈沐恩调回新加坡的申请很快得到了批准，而高彧也已经开始收拾回美国的行李。

同样是搬家，陈沐恩的行李比高彧要少上许多。望着高彧那数之不尽的厨房用具，陈沐恩忍不住感叹：“Gordon，我想，如果你不在这行工作了，你可以考虑去做一个厨子。”

高彧则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刀叉全部仔细地装入纸箱：“我得好好包装，以免伤到他人。但是呢，这些又是我的宝贝，我一定要全部寄回家。”

“你家的厨具也不见得少。你寄回去，都不一定有地方放。”陈沐恩的话语毫不夸张，高彧的典藏实在是太多了：“不止厨具，还有你的那一大堆手办和鞋子。Gordon，你又不是蜈蚣，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双球鞋！你平日里上班，两三双皮鞋换洗不就好了吗？”

高彧乐呵呵地给自己的宝贝们打包：“哎呀，我哪像是交了一个女朋友，简直就是有一个可怕的女管家。”

“还有，你的衬衫我都给折好了，放在灰色的行李箱里，你又翻出来那件灰色的干什么？”陈沐恩越管越宽：“Gordon，别以为你把闹钟往后调了十分钟，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偷懒，还天天理直气壮地对外宣称多么热爱跑步。”

高彧也不恼，他太享受被陈沐恩管着的生活了。高彧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陈沐恩。

“嗯？你这把钥匙是用来做什么的？你家门不是密码锁吗？”陈沐恩疑惑地接过钥匙。

“是我们家的钥匙呀。”高彧笑着说。

“你家的钥匙？你自己留着呀，回新加坡的时候省得叔叔阿姨不在家，你站在门口进不去，又跑来我家蹭饭。”陈沐恩将钥匙递回给高彧。

高彧又将钥匙推回来：“我说了，是我们家的钥匙。我自己留了一把，这一把是你的。不然，我这么多东西寄回去，我妈的电话打来，我可招架不住。”

陈沐恩看着自己手里的钥匙，有些呆住。

“交出钥匙，代表交出了勇气、信任和爱。”高彧念出陈沐恩多年前写在社交平台的一句话：“当然，你也可以把我这种行为理解为，我正在乞求你对我杂乱不堪的人生的帮助。”

陈沐恩握紧钥匙：“勉为其难收下了。哦对，你得告诉我地址在哪。”

“在你家小区的隔壁楼栋。你爸妈知道。”高彧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自己的手办装入打包箱：“你之前说过想和家人在一起嘛，房子买远了也不好，就在你家附近，平日里走动也方便。这些物品寄到家的时候，估计是个大工程，我和Stella也说过了，让她不要给你分配太多工作。家事要紧，哈哈哈哈。”

陈沐恩无奈：“Gordon，我觉得我根本没办法脱离你的掌控。”

高彧抬起头：“我现在也没办法接受不考虑你的人生。”

“好吧，我为什么要和一个销售总经理比口才。”陈沐恩接着指挥起高彧来：“但是，你前女友们送你的东西，一件都不许带！”

“……”高彧心痛地停住了拿着手办的动作：“这个？这个真的是我的最爱！”

“不行！”陈沐恩义正辞严。

“可是……这个二十万。”高彧报出价格。

“这么贵！赶快放进去！”陈沐恩凑上前来：“小心点，可别砸坏了！”

高彧又接着说：“还有你昨天看到的那个画框，保守估计，十七万吧。”

“就是我说看起来毫无美感，鬼画桃符的那个？十七万？”陈沐恩立刻站起来：“装起来装起来，拿回家。”

“沙发夹缝找到的那个手钏，好像也有个十万块。”高彧回想着：“再有就是你上次夸过质地清澈的石头，其实不是鱼缸里捞出来的，是Monica送的，也有个十几万的样子。”

看着陈沐恩不说话，高彧乘胜追击，他拿出一直被陈沐恩嗤之以鼻的一个弹弓：“也许，它在你看来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手工弹弓，但是，我想借助这个弹弓让你看到的是一个艺术家的心血。这个艺术家耗费了一年半，才找到了最好的木材，用最好的刀铸成了这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弹弓。我拿给你看，不是为了向你炫耀我拥有这个绝无仅有的宝物，而是希望你可以通过它二十三万的身价看到我所拥有的物品是多么值得拥有。”

陈沐恩咬咬牙，决定放弃底线：“可以，全部带回家。Gordon，你和你那些前女友们还有联系吗？”

高彧警觉：“怎么了？”

“她们不会来找你把这些要回去吧……”陈沐恩是真的担心。

高彧被逗笑：“Moon，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陈沐恩理直气壮起来：“我这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高彧这才心满意足地获得了“领导”同意后，哼着小曲接着打包行李。陈沐恩坐在一旁，如一个监工，看着她曾经觉得最高不可攀的人喜悦得如同一个吃到炸鸡的孩子。这种平静又简单的快乐，令陈沐恩觉得心安。

晚餐后，陈沐恩与高彧在江边散步，谈论着校园时期的趣事。高彧是个极会说故事的人，不管多么小的一件事，被他一描述，总是充满乐趣。陈沐恩笑个不停，时不时评论几句，得到高彧的反馈后，两人还能斗斗嘴。

只是，一通电话打过来，高彧的脸色由晴转阴。

“虚假报销？”高彧重复电话中的两个字，陈沐恩在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好的，我现在就回公司。”高彧回答。

“我和你一起去。”陈沐恩主动说。

高彧笑，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他轻声说：“好啊，带你去见见世面。” qMZ0lMgNhhxQ2t+xSHpZ5bY5dTsJzsstn+hiQdTQMtnYOPzsavca5H8H7dVynv3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