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高彧的承诺，陈沐恩在高彧离开小区后的十分钟，作为被抄送人，收到了高彧发给MCG中国公司所有销售部门的人的邮件。

邮件标题言简意赅——“陈沐恩将全权负责纽约印象撤柜项目”。至于内容，则更为简短：

“即日起，陈沐恩全权负责MCG中国公司纽约印象撤出艾森百货门店事宜。请各区域全力配合，三个月为期，期待圆满完成。”

没有一句废话，足以看出高彧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陈沐恩坐在长椅上，发了一会儿呆。这一封邮件势必在MCG中国销售部引起惊涛骇浪。一个高级销售经理负责某一个项目，尚且能说得通。可是，当这个项目涉及全国四个区域的整体协调工作，就意味着，即使是区域总监，也不能不回复她的邮件。

而这些区域总监里，还包括她的直属上司，李直烈。

在陈沐恩略微感到有些烦恼的同时，她的下属们正在为收到这封邮件而欢呼雀跃，尤其是一直没有得到重用的邹海韵。

对于所有在职场中打拼的人来说，不仅仅要选择有前途的行业和公司，也要找到一个有前途的老板。如果老板一直都“抑郁不得志”，那么作为他的下属，也很有可能早早地遇到自己的职业瓶颈。就如果一家公司的CEO若是销售出身，那么平日里，这家公司的销售总监说话的声音都可以大些。

陈沐恩得到赏识和机会，也就意味着她组里的每一个人都自动获得了晋升的空间。

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陈沐恩才拿着高彧送给她的那袋糖回到了住的地方。在这个空间里，居住了一段时候后的陈沐恩对其并不陌生。只是偶尔，陈沐恩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这个地方还没有来得及沾染蒋图南的气息。

由于有重叠的朋友圈，蒋图南与秦吟霜的信息总是能在各种不经意之间被陈沐恩知晓。陈沐恩知道他们在新加坡那座她曾提起过的最喜欢的教堂里举办了婚礼，知道蒋图南辞去了工作回到了自己家的集团，知道秦氏集团展开了融资计划而蒋图南家则为受益方，知道秦吟霜常在朋友圈发和蒋图南有关的生活片段，她也辗转看到过照片上有蒋图南的笑脸。

陈沐恩开始相信，也许只要足够果断，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可以像水龙头一样，把“戛然而止”演绎得如此真实。就像劫后余生，陈沐恩忽然明白了工作于她的意义。就像Stella曾经和她说过的一样“工作不会背叛你，你的努力不会背叛你”。

只是，当她被推上风口浪尖，陈沐恩隐约明白自己也不过只能奋力一搏。高彧帮不了她，但是高彧相信她。为了这份信任，她无法拒绝。

在脑海中将有关于蒋图南的一切清除，陈沐恩洗漱后换上睡衣，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打开了电脑。艾森百货撤柜的项目本就步履维艰，而作为团队的领导者，更重要的是把控住团队整体的销售节奏。因此，除了仔细查看艾森百货的所有资料，她还重新对团队中每个人的工作安排做了调整。

又是工作到凌晨三四点，当眼皮疯狂打架后，陈沐恩才挪动步伐，躺在了床上。

囿于生物钟，她还是早早地醒来，换上运动服，去江边晨跑。

跑了不到十分钟，陈沐恩再次碰到了高彧。由于近日来高彧和陈沐恩都频频出差，二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江边遇见。如今遇见，陈沐恩难免觉得是高彧有意为之。

“放心，我一去公司就立刻卖命干活。”陈沐恩和高彧一前一后跑了一会儿后，停住了脚步。

高彧也随之停下来，额头微微沁出汗珠：“我有点后悔。”

“Gordon高居然会后悔。”陈沐恩退到道路一旁，以免影响其他跑步的人。

高彧走到陈沐恩旁边，二人一起靠着江边的栏杆：“后悔应该早一点让你接手东区。”

“呵，我居然认为你在后悔让我成为公司讨论的焦点。”陈沐恩笑：“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今天我一迈进办公室的大门，无数个微信群就会重启对我的评价。”

“我刚升职成为总监的时候，公司也有不少关于我的传闻。”高彧似乎在试图开导陈沐恩。

“我们的传闻可不一样。”陈沐恩不领情：“关于你的传闻都是‘青年才俊’，关于我的传闻则是‘天生好命’。不过，我挺喜欢大家对我的评价的，我最讨厌把努力挂在嘴边，掩盖我的天赋。”

高彧哈哈大笑：“不过，若是心中有怨言……”

“如果心中有怨言，请不要让你知道。”陈沐恩顺畅地接话：“上级不负责你的情绪，请做好了本职工作，再来谈人权。”

“Moon，你若是但凡有那么一丝一毫相信你刚刚说的所谓‘职场定律’，你都不会对着我说这一番话。”高彧总是能抓住陈沐恩话语里的真正含义。

“没错，凡是不解决我的问题却要我自我消化情绪的行为，我统一定义为‘不要脸’。我希望我的工作是有的放矢的，最起码是被我控制的。纽约印象撤柜的项目，彻底打乱了我的节奏。”陈沐恩坦言：“这三个月，我甚至做好了与世隔绝的准备。”

高彧被逗笑：“我知道，你厌恶加班，更反感老板把你当做加班机器。所以，谢谢没有真的交辞职信。”

“你今天特地在这里等我，足以证明，你也焦虑了。”陈沐恩信心满满。

“每个人提起自己，谁会想到一只弱小的蚂蚁呢？我们想到的都会是夕阳斜照的山头，趴着一只孤独的狮子吧。”高彧居然表露出感伤的情绪。

陈沐恩隐隐可以猜到一定是美国总部那边对高彧施压了。公司高层的争斗绝不是处于中低层的员工可以想象的。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枪声响起，没有赢家。

“Gordon，别放弃，只要你的员工卡还可以刷进MCG的大门，你就还没有被他们赶出去，你就不能放弃。”陈沐恩鬼使神差地安慰起高彧来：“再说了，恭喜你，还有我为你卖命。”

高彧露出笑容：“看起来，你想到了完整的撤柜方案。”

“不够完整，但是，很不MCG。”陈沐恩望着高彧尚未舒展的眉毛：“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不会相信我的偶像也有为了工作烦恼的时刻。你在我心里，是无往不胜的。”

“失望了？”高彧问。

“有点。”陈沐恩回答：“神仙居然也吃米饭，也喝水，难免令人感到遗憾。”

“想做东区销售总监吗？”高彧问。

“从你发出邮件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在去往东区销售总监的路上了吧。”陈沐恩看着高彧：“你想让我挤走李直烈？”

高彧讳莫如深：“是委婉劝退。”

陈沐恩不再接话，她最近问题问得太多，并无益处。

高彧见陈沐恩没有说话，接着说：“在大家收到你很有可能成为东区销售总监的信号的前一刻，其实，大家对于这个位置抱有期待的一直都是Never。”

“因为担心我会突然结婚，辞职不干了吗？”陈沐恩无奈。

高彧有些惊诧：“你竟然是知道的？”

“林如娟在医院，不是生病，是人工流产手术。”这件事情，陈沐恩偶然得知的时候，只为林如娟不值。可是，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胡乱评价，她耸了耸肩：“Gordon，我并非活在真空之中，办公室里的八卦也是重要的信息来源。”

“是的，得益于你那个传闻中多金的男朋友，大家都认为孤注一掷的林如娟更值得追随。所以，我建议你是时候向大家说明你也是一个事业型女性。相信我，这对你的职业发展大有好处。”高彧真心建议。

陈沐恩却不以为然：“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用性别定义工作目的。Gordon，如果是你，不管你是否宣称有一个有钱的女朋友，都不会影响大家对你的判断。可是，如果是我，又或是任何一个女性，就要为结婚、怀孕这种极度私人的正常事情而被他人揣测。我不同意这种想法。”

“我也不同意，可是，这是现实。”高彧理性地说：“去发出这个信号吧，这个信号对艾森百货至关重要。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对项目全力以赴的未来MCG高层，不是一个无法对他们的未来提供助力的普通高级销售经理。”

高彧充满真诚的指点，却引来了陈沐恩的不满：“就算我没有了‘多金男友’，我还可能有‘新加坡背景’、‘良好的家世’等所谓的传闻，我不打算让自己陷入无止境的信号灯塔的命运里。Gordon，我从不要求在职场里获得理解。”

高彧不再坚持，他只是稍微觉得有些惋惜，惋惜MCG集团少了一位雷厉风行的中流砥柱。当然，更多的还是高兴。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总是更值得他人信任。

“好，随你。”高彧笑：“作为上司，我负责为你保驾护航。”

“Gordon，能说一下选择我的真正原因吗？”陈沐恩问。

“等你成功了，我告诉你。”高彧故弄玄虚：“我今天早上的目标达成了。”

“确认我不会临阵退缩？”陈沐恩笑。

“不，是找一个沟通顺畅又值得信任的人打消负面念头。”高彧挥挥手：“公司见。”

陈沐恩也挥挥手，看着高彧朝着前方跑去。

高彧的背影融入林荫道里。陈沐恩平静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高彧，只觉得一切宛如梦中。她当然知道现实世界无童话，何况是在竞争激烈的中国，只是，她无法想象究竟是多么激烈的斗争，连高彧不得已来委托于她。这种决定，与其说是陈沐恩得到了高彧的肯定，不如说，是高彧目前无人可用。

在MCG中国两年的高彧，在面临这么大一个困境的时候，不选择与自己亲近的西区销售总监张衡宇相互扶持，要么是张衡宇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外人看来那么亲密，要么是……高彧想要保住张衡宇在MCG中国的前途。

当一个人格外看重某一个人或是欣赏某一个人的时候，很难去判断他到底是更认可那个被他要求荣辱与共的战友，还是那个被留在军营里保证安全的太子。

陈沐恩不愿细想，她并不是第一次没有选择权。

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陈沐恩没有与任何同事礼貌问好，她只是一脸严肃地叫上自己团队的所有人进入会议室开会。

果不其然，陈沐恩团队的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期待着陈沐恩的表态。他们早就知道这位从新加坡调来的高级销售经理很受上头重视，却不知道这种重视来得如此明显。四个人的眼中都是喜悦，盯牢陈沐恩。

陈沐恩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羡慕对“逼上梁山”尚且没有清楚的认知的下属们。她只能像高彧保护张衡宇一样，去保护手下的四个人。

“邮件我知道你们都看了。如你们所知道的，我接了整个撤柜项目。”陈沐恩开了口。

Roger忍不住，本想说话，被邹海韵一眼瞪了回去。

“因此，我对你们的工作内容做了调整。”陈沐恩说着，拿起手机打开邮箱按下了“发送”键：“现在，可以打开你们的邮箱看了。”

邹海韵等人兴冲冲地打开电脑邮箱，片刻后，笑容在她们的脸上迅速消退。

“Moon,为什么我们增加的都是销售业务目标？”Roger这次没有被邹海韵阻止。

无独有偶，Jerry也迅速表达了不满：“Moon，最起码我们可以负责去联络各个区域，再不济，分给我们一些门店也好呀！”

邹海韵的情绪倒是没有这两个毛头小子激动：“Moon，可以告诉我们你这么安排的原因吗？”

陈沐恩看着一反常态的Vivian，询问道：“Vivian，你觉得呢？”

Vivian抬起头：“你不希望我们得罪MCG中国公司任何一个人。”

陈沐恩欣慰地笑，Vivian经过之前和林如娟的事件，成长颇多：“我不希望我团队的人曲解我的意思，所以我会给大家一个清楚的解释。”

“我陈沐恩工作的这些年，从来都不要求自己关注人情世故，更别说耗费心力去研究办公室政治。在我的认知里，只要我们自己是正确的，有正当的且站得住脚的理由，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有本事就总能扭转局势。不用去适应任何人，而是整个体系都会来适应这个人的行为处事。”陈沐恩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不这么做，不代表我否认现实的情况。”

看着邹海韵等四人，陈沐恩放缓了语速，温柔地说：“我并非是在说希望大家都保持着所谓的‘真实的自我’，自此变得嚣张跋扈起来。我是在希望大家都可以在工作场合，尤其是初入职场的时候，干干净净，不被那些所谓的低俗市侩的潜规则洗脑了，变成一个面目可憎，只知道推锅、甩锅的人。对于你们来说，与其浪费时间去探索哪种关系能够成为自己的捷径，不如多读书多实践，去打磨自己一两样不可以替代的真本事。只有凭借这个，才有可能一直被社会需要。”

“作为销售来说，安身立命之根本是什么？就是给公司创造销量。”陈沐恩说出核心问题：“撤柜这件事情看起来权限极大，可是，牵扯范围也极广。我知道，你们是想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可是，我依然需要你们帮我创造漂亮的销售单成果。”陈沐恩走到邹海韵身边：“撤柜不管是不是成功，打得都是我陈沐恩的名号。而销量上数字有多少，归属为你们的价值。如果你们做得非常好，我与有荣焉。”

“因此，拜托大家，多多理解，也多多帮忙。”陈沐恩看着四个人。

陈沐恩话语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她在给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留一条退路。做销售的，靠着销量单，总能找到直起身扳的机会。可是，如果顾此失彼，丢了销售的本分，将很有可能被有心人戳着脊梁骨，成为自己的死穴。

邹海韵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Moon。”

其余三人也跟着邹海韵一起，表示支持并理解陈沐恩的考量，将团结一致去创造更好的销量成果。

彼此鼓励了一番，陈沐恩再次谢绝了四人想提供帮助的建议后，目送四个人走出了会议室。

陈沐恩松了一口气，站了几秒后，也走回了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来开始写邮件。

在邮件里，陈沐恩诚挚地提前感谢了四个区域总监对自己这个项目的支持，同时，邀请他们在今天下午两点，和自己一起开一个会议，讨论撤回进程。整封邮件彬彬有礼，言辞妥当，完全就是一个晚辈在请教长辈的姿态。

可是，陈沐恩很清楚，能够让这四位大佛愿意来参加这个会议的，一定不可能是因为态度良好就能换来三份薄面的自己。一个高级销售经理，想要在销售总监面前有地位，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能为他们创造价值。但是，目前的情况完全背道而驰。陈沐恩在他们眼中只有可能是“抢饭碗”的那个人。

因此，陈沐恩写完邮件后，在“抄送人”的位置，添加了高彧的邮箱地址。

有高彧背书，这四位销售总监任凭再怎么不喜欢陈沐恩，都不得不来参加下午的会议。

邮件发出后的三分钟，四位销售总监就全部接受了陈沐恩的会议邀请。只是，囿于另外三位销售总监都在自己的区域范围内，无法来总部面对面开会。而本应该顺利现身的李直烈，也称自己在客户处，只能参加电话会议。

陈沐恩走到落地窗旁向下望，李直烈的车就停在公司楼下。

陈沐恩的嘴角提起一丝微笑，也对，如果她是李直烈，也不一定有那个气度愿意参加一个被自己下属安排的会议。

为了下午两点的会议，陈沐恩连中饭都只是草草吃了两口面包，就接着整理会议资料。

“Moon，这是Gordon让我送过来的。”高彧的秘书将午餐送到了正对着电脑键盘快速敲打的陈沐恩面前。

“Gordon？”陈沐恩有些意外。

“对，Gordon说你最近三个月都要熬夜，他担心你生病了，项目进行不下去。”秘书很懂高彧的用意，一字不差地传达给了陈沐恩。

陈沐恩看了眼营养丰富的午餐，笑着说：“那麻烦你代我感谢一下关爱下属的老板。”

秘书笑笑，和陈沐恩简单告别后就离开了。

两点的会议作为撤柜项目的开端至关重要。陈沐恩全神贯注地检查自己计算出的数据，一直到开会前五分钟，她都没顾得上吃高彧送来的饭。

本想直接走进会议室的陈沐恩，在迈进会议室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迅速拨通了Stella的电话。好在，Stella即刻接通了电话。

“丫头，我今天超忙！”Stella慵懒的声音。

“江湖救急。”陈沐恩也顾不上寒暄，径直说：“MCG总经理是否有直接辞退员工的权利？”

“当然，但是需要得到总裁的同意。”Stella回答：“不过，我想，接下这个项目的你，也拥有了这样的特权。”

陈沐恩心一沉，郑重地回答：“好，那我知道了。”

“Moon，如果说之前你的工作理念是‘不出头，不出错’，那么现在，你要开始在丛林中展现‘抢地盘’的气势了。”Stella说。

陈沐恩沉默了一秒：“好。”

挂断电话，陈沐恩快步走进会议室，将门关上。陈沐恩猛然意识到，她负责撤柜项目的事情看来少不了Stella向高彧鼎力推荐的成分。Stella一直都希望陈沐恩可以为她所用，如果陈沐恩能够完美完成这次的任务，在MCG中国站稳脚跟，这对Stella未来去美国总部工作的发展全是助力。若是陈沐恩在种种原因之下败下阵来，Stella也可以顺理成章接收这位自己的爱将，让她回到新加坡。怎么算，都是一次只赢不输的计划。

陈沐恩登录账号，进入电话会议。如她所料，除了张衡宇外，其他三位区域销售总监根本就不在线。

“Moon,我是Henry。”张衡宇先开了口。

“Henry，多谢。”陈沐恩表明态度。

时间临近，李直烈、厉海洋和凌佳莉依次上线。

“Henry，Leon，Linda，厉总监，这次撤柜项目，都要仰仗各位了。”陈沐恩的礼貌只维持了这一句话：“根据目前的情况和我们的目标，我结合各区域的情况帮助大家排了一个关店进度表，请大家直接看一下我的投屏。”

一张大的表格出现在屏幕上。四个区域的撤柜进度精准到门店，标注了预计关店的日期。看似只是简单的随意挑选标注，实质上却是悉心分析了撤店难易程度和预估手续流程周期的结果。

“当然，我的计划可能过于初步。各位总监可以根据自己区域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我们就在明天下午六点之前定下来撤柜的具体进度细节吧。我知道各位工作都非常忙碌，所以如果没有任何需要修改的，也不用回复我邮件，我们就按照我这一版计划顺利进行就好了。”陈沐恩的语气说不上好，几个看似客套的词语并没有办法抹杀她强硬的态度。

隔着电脑屏幕，过了两三分钟，陈沐恩才听到了张衡宇的回应。

“Moon，西区的方案我这边整理好，今天之内发给你。”张衡宇的这句话，无疑是对陈沐恩最直接的支持。

陈沐恩随即说：“好的。”

再等了几秒，依旧没有旁人接话，陈沐恩不打算浪费时间，决定结束对话：“那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

厉海洋再也忍不住，打开了静音：“陈沐恩，是吧，我告诉你，北区的撤柜可不是那么好撤的。不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随随便便用电脑敲一敲数字就可以搞定的。”

“我当然没您知道。”陈沐恩也不恼：“您有什么意见，您可以邮件直接回复我。”

“Moon,这个项目处理起来真的有难度，我们也不可能明天之前就回复你的。”凌佳莉企图以和事老的姿态推脱一番。

“那什么时候可以呢？”陈沐恩依旧没有任何示好的意愿：“三个月之后？如果这样时间才充足，那我可以把南区的需求和Gordon提一提。当然，也要麻烦Linda你帮忙给我一下无法完成的原因，我好帮着做额外处理。”

陈沐恩毫不留情面的一句话过后，厉海洋直接退出了电话会议。

陈沐恩装作没看见一样，接着问凌佳莉：“Linda，你看，三个月，够吗？”

凌佳莉本意只想在MCG中国平平稳稳做她的南区销售总监，接到高彧的指令后，完全没有将其放在心上的她是打算视若无睹的。撤柜难度之大，工序之复杂，足够她找无数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是，不知何故，高彧偏偏挑中了陈沐恩这么个从新加坡来中国不到半年的丫头片子。如今看来，陈沐恩不仅仅是能和林如娟平分秋色，还一跃而上变相管理了李直烈。凌佳莉不知道其中缘由，还暗自猜想过是高彧与陈沐恩有渊源。可是，如今看来，这个陈沐恩着实是个狠角色。

“我尽力。”凌佳莉回答。

“有任何风险要提前预警喔。”陈沐恩的声音极其温柔：“就像东区一样，我也会同步帮大家进行监测的。”

李直烈闷声说：“Moon，我觉得你这个方案有些急于求成了。”

“Leon,如果你想要负责东区，我真的会非常感激你。”陈沐恩语气真挚，实质上，却是在不留余地地给李直烈下逐客令。之前绞尽脑汁把东区的工作推给陈沐恩的是他，如今，要么乖乖在一旁闭嘴，要么就别怪陈沐恩将他重新放回他应当承担的位置。

李直烈哪是会吃亏的人呢，他的笑声从屏幕那边传来：“哎，这不是还要多劳烦你吗？我手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样，Moon，你放手去做，我一定配合。”

李直烈的表态，令凌佳莉没有了任何谈判的余地。相比于李直烈，她才是最想在这个位置上无功无过一直工作下去的人。因此，她也只好主动说：“南区这边的情况我会整理一下。”

“谢谢三位。”陈沐恩的声音依旧甜美：“那我也不占用大家的时间了。”

陈沐恩的话音刚落，李直烈和凌佳莉就齐齐离开了电话会议。

张衡宇似是等待了一会儿，没有离开会议的意思。

“Henry，你有话要和我说吗？”陈沐恩问。她与张衡宇并无私交，想来在这件事情上还能鼎力配合她的原因，不外乎与高彧有关。

“Moon，你刚刚的语气，可能彻底把他们得罪了。”张衡宇比陈沐恩年长些，做事拼命，也是出了名的加班狂魔。向来也不太与其他几位区域总监往来的他，能在这时候提醒陈沐恩，一时间连陈沐恩也不知道他是出于好心还是警示。

“这件事情，不管我用什么语气，大家都会反感的。”陈沐恩回答：“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我说话的语气，而是我说话的内容。”

“至少，你要给Leon面子，他在这家公司这么多年，功劳都是在的。”张衡宇的劝告有些多：“你如果之后想在MCG中国公司待下去，Leon将还是你的直属上司。除非……”

“除非我来西区，向你回报？”陈沐恩笑，这个张衡宇，真是毫不掩饰地向高彧示好。显然，高彧对陈沐恩的重视不容小觑。在此时向陈沐恩抛来橄榄枝的张衡宇，不可谓不会审时度势。只是，张衡宇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操盘手是Stella。

或者，更直白一些来说，如果陈沐恩能在这个项目中胜出，她很有可能获得直接升职的机会。届时，她也就不再需要任何一个区域总监的庇护。

“反正，我也只是告诉你我对你的欣赏，重点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张衡宇说。

陈沐恩笑着回答：“谢谢Henry。”

这个不算长的电话会议终于结束。陈沐恩长舒一口气，职场不相信苦劳，李直烈妄想拿着过往的功劳说话，这不过是一种天真的幻想。如果当下，他无法做出贡献，卷铺盖走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在现在的情况之下，李直烈和陈沐恩已经无法和平共处。职场斗争发生的那一刻，就是你死我亡，一旦胜利，就要迅速赶尽杀绝，让他离开。

否则，最后结局惨烈的就会是那个心软的自己。

死而不杀，且看西楚霸王项羽，最终不过落得几声唏嘘。

陈沐恩叹了口气，这一场战役，竟然是不能输的。 MkKL2kQRBrI7tW55ZR96UH25hHm4yyOg1peBY6o9ToptV34M5al3lBwEtgV0W9x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