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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吾城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这是那青花瓷上浓淡转笔、曲调里抑扬顿挫、点点滴滴皆是才情的爱玲,一早就一语中的地说出的爱之语。

是的,于世间,你与谁相遇,皆是缘分注定的。

徽因和梁思成,即这般。

十七岁时,思成随着父亲梁启超前往林家,第一次见到徽因。彼时,徽因十四岁,面容里仍带着稚气,然却是生得亭亭玉立,让他心生念想。“梳两条小辫,双眸清亮有神采,五官精致有雕琢之美,左颊有笑靥;浅色半袖短衫罩在长仅及膝下的黑色绸裙上;她翩然转身告辞时,飘逸如一个小仙子。”这是他写过的关于徽因的句子。

是的,他是在初见里就将她紧锁在心口的男子,不似志摩念想着把她生成理想的样子。所以,这样的男子让敏感的徽因有了浓得再也化不开的安全感。所以,这个男子在他们再次相见就在了她的心底。

思成,是为“戊戌六君子”之一梁启超的长子,最深得梁启超钟爱,这样的男子诚然优秀。在清华学堂念书的时候,他是校园里最风云的人物,同期同学视他为“具有冷静而敏捷的政治头脑”。

恰逢其缘,回国后的徽因突然对建筑痴迷起来,在他们日渐交往密切起来的日子,徽因不断地与思成谈着她的新兴趣,而那时思成对于建筑是“我当时连建筑是什么还不知道,徽因告诉我,那是包括艺术和工程技术为一体的一门学科。因为我喜爱绘画,所以我也选择了建筑这个专业”。

因为爱屋及乌,思成选择了建筑专业,未曾想到的是,建筑成了他们俩毕生的追求。

两个人可以相爱,可以终生厮守,真得是同一类人,有共同的爱好、情趣,抑或事业。如此两个人在一起,才可于一个眼神互会里彼此深懂。这,即是古人言语里的“琴瑟之好”。

北京景山后街,有一座典雅的院落叫“雪池林寓”,是林长民买下的院子。他,爱这里的安谧,加之这里地处北京的中心,所以他果断地买下了这里。在这座庭院的后院,有两棵高大挺拔的栝树,春天时,栝树青葱碧绿,鲜黄色的花朵更是艳美得逼人眼。自此后,他写诗题字时都自称是“双栝老人”。

徽因和母亲,那时居住的小院里有着一架紫藤。紫藤摇曳,羽毛般的叶子密密匝匝地缠藤绕茎,阳光照耀下,藤蔓架会筛下一地的斑驳阳光,煞是浪漫。

思成,常常来这个浪漫的地方约会徽因。

对于思成,母亲很是中意。在她挑剔的眼里,他符合所有她对女婿的想象——谦和、斯文有礼,并且腼腆里透着难得忠厚;个子虽然不高,但是看上去却是十分的精神。

最重要的是,徽因喜欢他。

常常,她眼见着两个沉浸在快乐中的年轻人,像一对小鸽子咕咕哝哝,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心底就会涌出万千的喜悦。在她内心,对于爱恋的渴求是比谁都深浓的,然而缺失亦是最多的,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心肝宝贝能避免自己遭受的疼痛,获得来自爱情、来自家庭的美好与完满。

徽因,亦爱思成。

无论是出身教养还是文化层次,他们都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于是,他们在性情和情志上便有了志摩无法企及的默契。是,他知她意,她亦知他意;亦是,精神的交融和互相的抵达使得他们的心彼此贴得更近,如同双生。

尽管,思成并不十分长于言词;尽管,思成并不高大。然而,他具备吸引徽因的幽默感,他不动声色的谐谑,常常让徽因忍俊不禁,而他的笃诚宽厚,则让徽因感知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心安。

如此,足够。

如此,对于女人而言最动心。

所以,在情场浪子志摩和他之间,她笃定地选择了他。

这,是一个女子最聪慧的选择。细思量,这世间有多少女子毁于选择所谓的浪漫上。浪漫可用于谈情说爱上,可用于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诺言上,却单单不能用于实际婚姻里的柴米油盐上,否则,就会碎裂一地,无法捡拾。

这,也就是所谓的爱可以谈,天花乱坠地谈,然而婚姻却是过的,踏踏实实地过的。有关柴米油盐,有关拌嘴吵架,有关同甘共苦,有关……只是无关风花雪月,花前月下。

李碧华曾手握一支妖娆的笔,写出“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静候他稍假辞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服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所以,对一个女子而言,一个男子给予的安稳感才最重要,所有的风花雪月不过是比花还美的短暂存在;一旦花期过了,凋零的姿态更是难看,倒不如一棵树一般的安稳来得实在,虽然比不得花带来的绽放之美,然而却能在绿意盎然里给予呼吸的温暖。

所以,今来看,对徽因的选择有了更多的认同。

跟志摩的浪漫之爱相比,思成的爱更敦厚,更让人感觉踏实,这么说来,志摩的爱是风花雪月,若花绽放,而思成的爱则是树,一擎能遮天下烈阳的树,绿阴满处,虽寻常,不绚丽,却让女子倍感温暖。

这样男子的爱,才是俗世间最好的爱;这样男子给予的幸福,才是俗世中最幸福的。

所谓烟火的幸福,也就是这般。

最淡然当然是徽因了。多年生活在母亲的感情缺失里,她对爱的要求甚高,也一眼可以洞穿情爱。十六岁的她,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却早已磨砺出了一份对情爱的超然认知。在处理和志摩的情感上,她断不会,也不敢像名媛陆小曼那样不惧不怕,为爱生死相赴。

她淡然地离开志摩,转身投向思成温暖的怀抱,却未曾让志摩真正死心。

回国后的志摩,已经践行诺言恢复了单身,在看到徽因和思成的你侬我侬时,依然心有不甘,他依旧找尽各种借口和理由,试图靠近她,希望跟她走得更近些,再近些。

不是没有犹豫过,毕竟志摩是自己的初恋,在情动最初时,也最是刻骨铭心的。

然而,徽因慧质,在处理志摩的爱的纠缠时,巧妙而不伤人。当志摩和胡适、闻一多、梁实秋等人成立新月社的时候,徽因也不避嫌地参加了。这,或许是一个女子处理感情的最佳手段,不是分手了就老死不相往来,爱人没有对错,不应拒人千里,让本已受伤的人更受伤。

志摩是端的不能将徽因忘怀,在取社名的时候,他还依据泰戈尔的诗集《新月集》而起,意为“它那纤弱的一弯分明暗示着,怀抱着未来的圆满”。

关于徽因和志摩之间的感情,思成是知道的,然而明智若他,更知道自己长于志摩的是什么,更知道徽因迫切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始终给徽因以足够的自由,并不忘给予她最多的关怀与呵护。他寻找一切可以跟徽因相处的机会,制造一切最切实的平常快乐,给予她最现实的安稳。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契机让他最终抱得美人归。

那场意外的车祸,让徽因彻底将一颗心交付给了他。那是一九二三年的五月七日,思成和弟弟梁思永骑摩托上街参加“二十一条”国耻日示威游行,没承想,行到长安街时被军阀金永炎的汽车撞倒。思成和弟弟思永受伤,弟弟还好是轻伤,他却没那么幸运,重伤住院。

在获悉思成出车祸的一刹那,徽因终于感知到思成对于自己是什么了,是比亲人还亲的亲人,是比天还广阔的支柱。所以,在思成住院的日子里,她每日都去医院照顾他,天炎流火的夏季,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迸发出各种火花。她,终究懂得,这个不懂风花雪月的男子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她暗下决心,这一世不轻易与他别离。

那个烟火一般的女子唱:“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是的,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能找到一个陪自己细水长流看风景的人,此生足矣! 2OnL6ywIR73SAAZonQFsGvBKZnILz6T53zhKLSHqKg+OhI6SW8uiJ1Fv9OJ4xC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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