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FUTURE SELF-CONTINUITY

未来自我连续性

布赖恩·克努森（BRIAN KNUTSON）

斯坦福大学心理学与神经科学教授

5年以后，未来的你会怎么看待现在的你？那时的你还会是同一个人吗？

在基督诞生前的一个多世纪，大夏王弥兰陀（Bactrian King Milinda）向佛教圣人那迦犀那（Nagasena）发出挑战，要求定义身份。佛问国王战车的身份是什么：“是车轴吗？还是车轮、底盘、缰绳，或是车上的轭？所有这些部件是组合在一起，还是彼此分离？”国王被迫承认，他的战车的身份不能通过其部件来理解。后来，希腊传记作家普鲁塔克（Plutarch）指出，时间的流逝使身份的定义进一步复杂化。例如，如果一艘船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一点点地修复，它是否保持了原来的身份？与忒修斯之船一样，身份的矛盾也适用于我们不断再生的身体（及大脑）。从过去到未来，岁月流转，在未来的5年里，我们的身份会在多大程度上发生改变？

认为未来的自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哲学家德里克·帕菲特（Derek Parfit）担心，从逻辑上讲，那些认为未来的自我是别人的人，没有理由关心未来的自我，就如同没有理由去关心陌生人一样。也就是说，他们没有理由去省钱、保持健康或培养人际关系。但也许在自我和陌生人之间有一个中间地带。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想象的未来的自我与现在的自我相似，这种“未来自我连续性”的感觉可能预示着我们至少愿意考虑未来的自我利益。

除了重新引发哲学辩论，未来自我连续性成为一个关键的（也是适时的）科学概念，其原因有很多。第一，未来自我连续性是可以测量的。值得注意的是，神经影像学研究表明，当我们想到自己时，大脑额叶皮质的内侧部分比想到陌生人时表现得更活跃。当我们思考未来的自己时，大脑的这种活动介于两者之间。活动越接近于当前的自我，个人就越愿意等待未来的回报，或者对未来的回报表现出较少的“时间贴现” 。还有更方便的方法，研究人员可以简单地让人们评价自己与未来的自我（例如，5年后）有怎样的相似性或关联性。与神经影像研究结果一样，支持未来自我连续性的人表现出较少的时间贴现，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未来的回报。

第二，未来自我连续性很重要。如前文所述，未来自我连续性较强的个体更愿意等待未来的回报，不仅是在实验室里，在现实世界里也是如此。哈尔·赫什菲尔德（Hal Hershfield）等人的应用研究表明，未来自我连续性较强的青少年犯罪行为较少，未来自我连续性较强的成年人在商业交易中的行为更合乎道德规范。未来自我连续性甚至可能在群体层面上起作用，因为尊重老年人的文化往往有更多的回报，历史悠久的国家往往有更清洁的环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未来自我连续性可以被干预。简单的干预手段包括给未来的自己写一封信，更复杂的干预手段包括在虚拟现实中与未来自我的虚拟化身进行互动。这些干预可以改变行为。例如，给未来的自己写信的青少年，会做出较少的犯罪行为选择；那些与基于年龄预测生成的虚拟化身进行互动的成年人，会为退休计划分配更多可用的现金。虽然这些干预手段的有效成分仍然是孤立的，但增强未来自我表征的生动性和与现在自我的相似性似乎有所帮助。潜力巨大的未来自我连续性干预可能为增进健康、教育和财富开辟新的渠道。

对未来自我连续性的需求在继续增长。在资源方面，人们的寿命在延长，而工作的稳定性却在下降。面对不断提高的自动化程度，机构的社会保障体系正在缩水，迫使个人承担未来储蓄的全部负担。然而在美国，储蓄已经减少到了这种地步：几乎有一半的美国人很难找到400美元来支付紧急开支。在环境方面，全球气温继续上升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干旱、海平面上升和对脆弱生态系统的破坏也随之而来。这些问题的产生与人类的选择息息相关。或许，无论是在个人还是政策制定者方面，未来自我连续性的增强，都可能会产生解决方案。

想象一下5年后的你。现在的你是否既为了现在的自己，也为了将来的自己，竭尽所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如果没有，你能否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