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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巷(三)

瑶人中冲突的事也是常有的。在瑶头时代,当两家有冲突时,就请本村的瑶头来解决。他若解决不了时,再请大瑶头(以前是金秀的女瑶头最大,她最能干,据说80个男人解决不了的事,她能解决);若再解决不了,便去请众石牌来,有的甚至要请50个人来。要给他们预备酒肉,每个人还要给两毫钱。这50个人中有一个最能干的当头,要给他3块钱。吃完了酒,这家就要把自己的理由陈述给他们听。每述一件事,石牌在桌上放一截禾,听完了,他们就跑到对方家里去听讲,拿着这些禾截,帮助记忆。这样来回的跑了几次,如果没法解决的话,他们便回来对这家说,你们自己去打吧,我们办不了。于是两家都要请族人亲戚来保护。夜间不敢睡觉,惟恐对方来抓人。他们把门关上了,白天也不敢出去。但是另一方面自己又想去抓人。石牌的规矩是这样,所谓自己打,并不是真的交战,即使放枪也是空放,示示威罢了,不许真的向人打的。所谓打就是两方抓人,只要有一方把对方一个人抓住了,就算赢了,所争的事就胜利了。因为若是对方不认输,可以把他们的人治死,这种办法和绑票的性质很近。但是抓人也不是胡乱抓的,有一定的规定。去抓的一方不许动武器,只能用手拉;被抓的一方却可以用刀枪自卫。还有一个规定就是不许抓女人和15以下60以上的男子,只能抓壮丁。不过有时抓急了,把女人抓去也是有的。

在公布打架之后,若一方别村有亲戚,常在半夜搬去避难。一方可以防止被抓,一方又可设法抓人,勾心斗角,有时竟延长到两三年。我知道一个案子,六巷有两家打架,一家搬到门头去住,过了两年多,有一天早晨男人到田里去了,女人背着小孩在家里,房东因为不很舒服,没有出去,蒙着被在床上睡觉。六巷的仇家带了20多人,一直上门来,一见男人们都不在,就想抓女人,女人大叫一声,床上躺的房东醒来一看有人,拿起枪就开,打死了两个人,才把他们吓跑了。他们虽则也带着枪,但是不能还手,因为这是石牌的规矩。现在却不是这样了。两家冲突时,先要找村长,不能解决时去找乡长,乡长再解决不了,就去找县长,规定不许自己打架。但是最近我们又听见罗香和人家械斗,古陈也预备因黄黔的事用武。

花蓝瑶的田产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家产,凡是自己耕的都是靠河的水田。旱地都给板瑶、山子和汉人去种了。第二种是族产,为一族所公有。第三种是村产,村和族是没有水田的,都是旱地,有的租给板瑶,所得的租,分给全村或全族。济君族的公地,现在由一个汉人居住,这个汉人是在瑶山做生意的,汉人和板瑶没有地的,他们所烧的柴,都是由离村很远的地方砍来的。瑶山的地虽都有主,但是地主不到远地去砍柴,允许一辈没地的穷人,去砍柴。近村的就不能随意砍了。

花蓝瑶虽然没有买卖田地的事,却有当地的风俗。当一个人偷了东西或通奸,石牌要罚款时,他若没有钱,便要当地。但是当地必须先尽族人,族人没有人要时,才当给村人。当地不用地契,大家记住就是了。三年之后,地主可以赎回,他若赎不起,十年八年当出的也有。

他们夫妇离婚,若没有生子,或生子死了,提议的一方,要被罚24元。瑶头要抽1元到10元不等,其余分给众石牌。若是有孩子的,就要罚60元。被动的一方无论有无子女,都可敲对方的竹杠,二三十元至100元不等。若只生有一子,则归男方;两子则双方各分一个。女的再嫁时,把孩子留在母家,代为教养,无论他是男是女,大了都要替他或她找主嫁出。

新妇到门后,公婆及亲戚长辈是不给钱的。但是生了第一个孩子后,满月请酒,那天公婆要给媳妇的兄弟3块钱,因为他们养女受累了,现在她又生了孩子,该给女家一些报酬了。同样的,若是女家是招姑爷的,生了孩子,女家要给男家3块钱,小孩叫父亲的兄弟作舅父。凡是当舅舅的,在外甥满月时,要给两三元或四五元。这钱是媳妇的私房,其他亲戚所给孩子的钱,都归公婆收管。

他们的妇女十之七八都懂得堕胎的办法。她们堕胎并不很痛苦的。也有些蠢妇不懂得这个,济君的邻居就生了七八个孩子,都用凳子腿砸死的。

一个人自己若没有孩子,有的要别人一个男孩,替他娶媳妇,也有的要一个女孩,替她招姑爷。自己的儿子若死了,媳妇若没有生子,便替她招一个姑爷,年老无子,就替她要一个养子。同样的,若是招赘的,女儿死了,替姑爷再娶一个媳妇。所以瑶人的家庭,可说是一个经济的、社会的集团,并不一定是血统的集团。

瑶人对于贞操观念非常薄弱,所以生物的选择力很强。阿勇就已经有过50个情人,因为跳舞集合的机会,一个美貌健康的男子不知道可以生多少孩子。同时一个瘦弱的面貌不扬的男子,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是他自己生的,这是很合于优生的习俗。

花蓝瑶做菜的方法,我大略都学习了。肉食方面是猪肉和打来的鸟和鱼。猪肉把它腊起来,鸟和鱼是把它腌起来,方法是先把米炒焦,然后舂成粉,和上盐,把鸟和鱼生生地埋在里面,密封在坛子里,两个月后便可开坛吃了。每家每年能打二三百只鸟,新打来的也可以剥了毛烤熟了蘸盐水吃。青菜的做法是酸起来,先把菜剁碎,装在坛里,不加盐,用米汤或酒泡起来。密封坛口,七八天之后就可以吃了。瑶人因为很少有交易,所以他们的菜食都是大宗做好慢慢地吃的。至于炒肉炒菜普通人家是做不起的。济君的媳妇炒青菜时,我见她先用水煮,快熟时才加花生油和盐。我临走时还吃过他们一餐“八八”。第一天先把糯米弄潮,次日早晨舂成粉,用水和好,团成一个一个小球,在糖水里煮,其实和我们的元宵相同。还有一种做法,不团成球,而是团成圆饼在锅里煎,或是包在芭蕉叶里,用水煮。

11月21日我们动身到古陈去,一共住在六巷有25天。 X8rUx8vuzPo+P4m2Vj6dGWBoUwf9NI3NznjhE76X6F9ntIUkMA3G2NkcNEuOoS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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