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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浦的一夜

11月8日晨,由六巷出发,预算有一星期的行程,从古浦到对山的板瑶的冷冲和中苗,希望这一次的旅行回来,可以结束花蓝瑶和板瑶的测量了,并且还希望顺便到盆架去量山子。同惠还是留在六巷,因为她和济君感情很好,言语又通,乘这一星期可以结束花蓝瑶社会组织的调查。

出发之前,同惠替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到12时就和张科员及阿勇二人一同起身。从六巷到古浦是我们从门头来六巷的熟路,路亦平坦,虽是小病之后,并不觉得十分累。沿路我们去拜访蓝乡长的家墓。一排有七八个,正中一个是乡长的祖父。坟中放着一个储骨坛,用一块石板挡着,正面露着一些缝,这是瑶人的规矩,不准完全挡没的。所以我们在外面可以看见里面的坛。坟上堆土成馒头形,后面是靠山,馒头顶上树着一个已枯的树枝,树枝上还飘着白纸,这还是清明上坟时留下的遗迹。瑶人一家人并不一定要葬在一起的。乡长的墓是例外,普通都是分散的。每到清明节,子孙就分到各祖墓上去上祭,用鸡用酒,也要烧香烧纸。从前留下的古墓,一族人就得每家派一个代表去公祭。

一路我们谈谈话,同惠虽没有来,倒也不感寂寞。张科员同我说病中驱鬼的手续还没有完。他说依瑶人的规矩,病好了便得应约备三牲谢鬼,若是病好了不谢,鬼要和“中人”道师算账。这样说来瑶人的鬼比满洲人的鬼凶多了,满洲人病急了就乱许愿,病好了就不提,史禄国先生曾问他们怎么忘了回愿,他们说骗骗他就得了。

在六巷、门头、古浦三路的交叉处,有一个空场,大树阴下有一圈石头,是行人憩息之地,亦是开“石牌”会议之所。我们坐在那里休息,阿勇抽着烟和我们胡诌,他忽站着指着一块石头说:“来,我指给你看”,他数着石头边上的齿形说:“1,2——11,这是11个老人家,他们说定,谁要离婚,就得罚和这石头一般重的银子。”几天来,我们在六巷已明白了瑶人的“石牌”组织,但是总没有机会一见石牌的真相。据他们说,瑶人中有事就得开石牌头会议,议定了事,就叫汉人把这议决案刻上石牌,谁犯了石牌就由石牌头处罚。以前他们没有刻字的,就由到会的老人家在石上每人打一齿印,看见了这石头就记起了这法律。阿勇指给我看的,就是一块议决关于离婚事件的石牌。

到古浦时,有3点钟,村长出门剪禾未归,我们就在他家里烤火。天气很冷,使我疑心病又上身。

天黑了,村长才回来,领我们上他女婿家去住宿。女婿是甲长,房子新造,很大,但是墙上没有熏黑,而且家具很少,杂物上没有积着厚厚的尘土,令人感到还没有“成家”一般。

到他家的时候,围着火已有七八个人在那里,中间有两个汉人。一个是自称为“瑶山中没人不知道文理最通的人”,很骄傲的烤着火问我“先生高姓,大名”。我很客气的一一回答他。第三句他问我“你有什么成绩?”我不很懂他的意思,一时无法回答,张科员在旁却看不过他的神气,代表我说:“他是博士。”他表示很老练的问:“是全国博士呢?是广西博士?”张科员更气了,就教训了他一顿。后来我们说是省政府派来的,他就说:“你们看见过省长么?”这一种汉人,是现在实际上担负着沟通汉瑶文化的人,瑶人都信任他们,他们却就在这里寄生,他们不欢迎新式的学校,因为他们用瑶人的钱来做“老师”的。张科员又说起许多汉人捣乱瑶汉关系的事,这种人才真是阻挡着政府开化政策的势力。

晚上我们是住在甲长家的堡楼里,堡楼的建筑有三层楼房高,有枪洞,是瑶人防匪的建筑。瑶山山势险恶,以前常有大帮土匪来作巢穴,顺便抢掠瑶人。曾有一次,瑶人联合起来和土匪作战。就在大橙的山里,打死了几十个土匪,自此瑶山很平安了。这种堡楼的设备亦不多见。

古浦是个新村,不过三四十年,人口很少,而且他们的田都离村很远,他们工作出发得极早,我们虽是赶天亮就起来,但是人都已散了,所以只量得3个人。这天上午,就离古浦向冷冲出发。

11月9日于古浦 v/tJAs7+25QHC2ZiOtP4sJ0Kxl3TcN9WzUH+6khEFRZVp0kHc2iiRpD4Yhe/P9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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