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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森林奇遇

次日早晨,拉尔夫起来便开始整装待发,等他一切准备就绪,老妇人跟他说:“每次你要出去,我都担心你会不告而别,又或是何时归来。但如今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你总要回来的。只不过很可能你下次回来已经手执爱侣。所以去吧,祝你好运。”拉尔夫对她的祝福报以微笑,转身离去。他往城堡南面的树林走去,他一直往前走,根本没想过回头。直到灌木丛改了树种,林木换了颜色,直到太阳西沉,他看到夕阳余晖穿过巨大的松木林,此前那里黑黢黢一片。没一会儿,拉尔夫便走到了树林边缘,目光透过一排青翠的树干来回扫视,看见林外有一汪平静绵长的湖泊,湖面不大,两岸芳草萋萋。于是他从松木林来到那草地上,几丛荆棘树零星点缀其中,他小心地在一片片树丛后游走,以防侦查时被人发现。随后他保持警惕沿岸向东继续行走,当他来到湖水的上游,这才发现湖岸尽头是个缓坡,连接着那片松木林。举目望去,三棵高大的橡树巍然挺立,下方是密林入口鲜艳油亮的绿茵地。此时草地上出现三个村民,拉尔夫耳聪目明,一眼就看明白,他们就在那三棵橡树附近,稍远处有一匹白马。以灌木丛作为掩护,他蹑手蹑脚地向他们挪去。只消第一眼,拉尔夫就看见了武器刀刃闪烁的寒光,对方敌友难辨,他只能谨慎行动,以免被发现。没走几步,只见出鞘的刀锋上闪耀着夕阳的光芒,紧接着,另一把刀刃凌空相迎,遥遥传来了钢铁盔甲碰撞的声响;第三个村民也现身了,身着长裳,看着是位女子。拉尔夫加快了脚步,不到一两分钟,他就走近了,将打斗者的全貌看得一清二楚:两个男人全身上下披着厚重宽大的骑士战甲,手起刀落霍霍生风,安静的林地间回荡着盔甲的咔哒声;至于那女子,依稀能辨出容貌,武斗的男人们正在她面前飞转,阻挡了视线,高大的树影也将她身影遮蔽隐现。

拉尔夫继续前行,一丛丛灌木如同屏障阻挡在他和打斗者之间,等他抵达最后一片灌木丛,距离他们五十步远的地方,他隔着树叶窥视眼前:这一次如他所见,两名骑士正在喘息歇息。距离最遥远的那个人身材高大,身着一件蓝色外披风,上面印有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另一名骑士背对拉尔夫,盔甲上挂着一件黑色披风。拉尔夫正思忖着要不要露脸,只见那太阳骑士扬起手中之剑,发出一声愤怒痛苦的嘶吼,朝对手冲去,予以重重一击,对手应声倒地,骑士庞大的身躯立即压了上去。对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阵夹杂着膝盖、拳头与剑柄的雨点迎面而来,两个人在草地上扭作一团。

拉尔夫见状,径直走出灌木丛,手中握着那把身经百战的剑。两个骑士还在地上扭打不休,女子却从巨大的树影中露出脸,转身看向拉尔夫,他终于看清她的面容,此时他停下脚步,目瞪口呆—这不正是他从密林里救下的佳人吗!他兴奋得迈不开步子,双颊羞得发烫,她身上不再仅着一件单薄衣衫,但他的视线似乎能透过衣裳,将她的身体看得一清二楚。她此刻的打扮非常朴素:一袭又短又薄的绿色长袍,披着件黑色外套,其上刺绣金光灿灿;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项链,与凯瑟琳夫人送他的那条如出一辙;曾经披散如瀑布般的秀发,此刻盘了起来,如一圈花环。她看着拉尔夫,双颊泛红,一脸欢快,似乎已然忘却那两个正在厮打的骑士,眼中只剩下他。可拉尔夫对她心中有几分畏惧,也畏惧自己对她的爱,他静立在那,不敢上前一步走近她。

如是这般,他们在林间空地上静静对视。此时,身材高大的男子撑起一只膝盖,站起身来,倚在剑上稳住自己。鲜血自剑锋到剑柄滴滴答答地淌着,身着黑色披风的骑士躺在地上,毫无生息。只见太阳骑士缓缓站起,转向佳人,似乎无视拉尔夫的存在。他缓缓走向她,满面愁容,面白如纸,沾满鲜血的长剑此时已伸到她面前,他冷漠严厉地开口道:

“我已经照你的吩咐行事,为你除掉了自己的心腹之交,你拿什么报答我?”

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无数次曾在危难关头安慰他的温言细语,此时却化作那骑士一般的冷漠无情:“我怎会命你杀人?是你的意愿挑起了这场战斗,因为你认定他对我有非分之想。你好自为之!因为他挡了你的道,你就下此毒手,这不是正中你下怀?你以为他死了我会欢笑?算了吧!我为此悲痛,尽管我有足够的理由痛恨他。”

“我的意愿?”骑士叫道,“什么叫我的意愿?有个声音让我杀了你,却送了他的性命!那你对我有什么交待?”她皱了皱眉头,愤怒道:“今日别过,分道扬镳。”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柔了下来:“爱已至此,你不要为我悲伤,请你保有一颗善心,像一位真正的勇士而活。”骑士皱起了眉头:“你不跟我走吗?”她答道:“你若命令我带上你所‘爱’的躯壳,威胁要折磨它、糟蹋它,我也只好奉命行事。但你大概不会那么做。”“我是想这么做,”他回答,“要是我把你按在马上,把你的双手捆起来,再把你的脚与马肚子缚在一块儿,恐怕你无法逃脱。我怎么甘愿杀了自己的手足兄弟,竟一无所得?”

“可你就是有那样的想法,”她说,“你有这样做的勇气吗?”“我想应该有。”骑士冷笑道。

她昂然看着他说:“好,但我也不怀疑自己反抗的勇气。”直至此时,他始终背对着拉尔夫,双眼未曾离开过她。骑士再次发话时,她微微别过脑袋,给了拉尔夫一个暗示。“你这么自信?这荒山野岭之处,有谁能救你?”

“回头看看你的左肩。”她说。骑士转过头,看见拉尔夫正逼近他,手里握着剑,面带一丝惨白的微笑。他一惊,从佳人身边跳开,正面朝向拉尔夫,蹬着脚后跟绕圈走动着,大叫:“啊!你这巫婆,竟然背着我养了一头魔鬼,想要夺去我的悲悯、我的渴望、我的生命?!这很公平,我已经和我的死党决一死战,和你的恶魔也可以再斗一场!只是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杀了他,还是杀了你!”

她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眼神里没有丝毫恶意。一阵风从水面上吹来,撩起她红色王冠上垂落的几缕发丝,拂起她的衣袍,紧紧贴上她的小腿肚子。拉尔夫凝望着她,尽管此时死亡近在咫尺(因为这位对手身形高大,如同战神莅临),他却渴盼着能用柔情蜜意将她那颗冰封的心融化,他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那生命的甘露,一股不曾体会过的甜蜜。

突然之间,太阳骑士又一次转向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祈祷:“我收回所有的话,请你原谅我,让这位年轻人毫发无损地离开,无论你要让他变得富有,还是带他远离故国亲友也罢。请你跟着我走,哪怕戴上一副爱我的面具也好,让我承受爱你的痛苦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不了几天,我们就会回到你的子民身边,我会做他们的王,你的奴仆,成为我兄弟的朋友,或者别的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希望的。啊,难道你不想度过一个美妙的夏天吗?”

佳人昂然扬起头,发出清脆甜美的声音:“我说过了,除非被胁迫,我不会跟你走的。”接着,她看向拉尔夫,如同面对萍水相逢的男子一般,拉尔夫见她微微一笑,但仍旧一言不发,好像与他并不相识。太阳骑士噌地跳了起来,手中的剑高扬过头顶,满面怒容,朝拉尔夫冲过去。拉尔夫迅速反应过来,往旁边一跳躲开了,否则那一剑足以致命。他回身就给太阳骑士一记拳头,将他打倒在地。骑士的左肩盔甲被打穿,鲜血喷涌如泉。拉尔夫狠狠地扑上去,一拳接一拳地砸向骑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然而,这般拳脚对太阳骑士并无太大作用,除了第一拳惊得他呆若木鸡,待反应过来,骑士立即挡住了随后的进攻,盔甲替他承受了雨点般的拳头。骑士握着剑扑上来,用剑柄狠狠地砸向拉尔夫脑袋的一侧,这位爱普觅斯年轻人一下被击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意识全无。太阳骑士趁机用膝盖抵住了他的身体,抽出一把厚重尖利的双刃短刀,大吼:“你这恶魔,现在就看看你会不会淌血吧。”言毕,他举起手中的尖刀,而刀刃迟迟没有落下,原来,佳人一见拉尔夫被打倒在地,就飞扑上来,伸手护住身后的年轻人,另一只手抓住骑士握刀的手。骑士怒吼一声,咆哮道:“你在做什么!我怎敌得过你的玉手!”此时她把右边袖子拨了上去,露出右臂,他发出一阵几近疯狂的愤怒大笑。然而此时她面色苍白,双唇嚅动,发出轻柔的娇嗔:“你当真要杀这年轻人吗?”

“何不?”他反问,“我手刃了一生中的挚友,无视他不情愿与我决斗,单凭此事我看出你将他玩弄于股掌,哪怕你所言句句属实,你有足够的理由恨他而不是爱他。既然你不希望我杀了这个年轻人,或许我可揣测,他并非你亲自圈养的恶魔,要不然你会因为他赴死乐得自在,免得他成为你的绊脚石。这么看来,他是个真男子汉,受人爱戴的年轻男子汉,看起来英勇有为。那么,我猜他是你的心上人—又或者—某一天会成为你的心上人……”

说着,他又一次举起尖刀,佳人又一次拦住了他:“你听好了,我要把他从你手中赎过来;事实上,我欠他一条命。”“怎么一回事?”骑士问道。“你何必要知道?”她回答,“要是你又一次得到了我,就会把所有男人都从我身边赶走。没错,我知道你会说,这是为了我不再造孽。”她苦涩地微微一笑,又道:“这种事刚发生过。五天之前,他们带我到四湾镇,你就知道他们会对我做什么—没错,尽管他们心里认为我并不如宣判的那般罪不可赦,还是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把我带走,他们牵着挂在我脖子上的绞索套,就像屠夫牵一头牛犊子。这个好小伙子扑了上来,用男子汉的方式杀了两个士兵,我趁机逃跑了,虽然我真的应当再上一次绞刑架,换回我们四个子民的性命,尽管他们很可能已被四湾镇人折磨致死。”

“好吧,”骑士回答,“或许你比我所知道的要仁慈,虽然我不相信你,说不准你心里还在祈祷着我或者别的人能为你杀了他。你足够慈悲,我的女王,虽然待我并非如此,若是我还不如你宽宏大量,那我与蛮夫有何区别呢?所以我不会杀他,但也不会把他这条命让给你,要是我帮得上忙……看,亲爱的,他快醒过来了。”

于是他从拉尔夫身上挪开了。拉尔夫微微抬起身体坐了起来,头晕目眩,全身无力。太阳骑士站在夫人身边,俯身看着他们,手里紧握着剑柄,对拉尔夫说道:“年轻人,听得见我说话吗?”拉尔夫虚弱地微笑了一下,点头示意。“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吗?”骑士问。拉尔夫愣了一下,虚弱地回答:“是的。”骑士又问:“你从何而来,家乡在哪儿?”“爱普觅斯。”拉尔夫说。“那好,”骑士道,“回到爱普觅斯去吧,好好生活。”拉尔夫摇了摇头,皱起了眉:“我不会回去的。”“哦,所以你不想活了?我真得适应你的幽默。站起来,跟我决斗,我是当之无愧的骑士,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拉尔夫踉踉跄跄爬起来,身子还是虚弱无力,他再次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做不到,现在全身没有力气,头晕目眩。”说着,那声音逐渐微弱下去。骑士继续倚剑站了一会儿,朝他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顷刻,他又一次转向佳人,可是—天啊,她不见了!她趁着刚才那会儿,悄悄溜走了,奔向拴在橡树另一侧的坐骑,松开马儿,翻身而上,坐在了马鞍上,握紧了缰绳。她对骑士微微一笑,后者正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她喊道:“现在,大人,我警告你,不许靠近我哪怕一步。看到了吧,我骑着银鬃马,你知道它跑起来有多快。要是让我看见你迈了哪怕一步,它就会带着我飞速离开。你也晓得我对这林间道路了如指掌。告诉你,我身后这条通往枯树谷的道路安全无阻,越过飘渡河,我就能找到绳索路的罗杰与他的队伍。所以,你要是还想跟上我、拦下我,最好省省吧。你的坐骑足够强壮,但负荷太重,因为它的主人是身形如此魁梧的骑士,更何况,它还要驮着你,追赶前方几百码之外的我与银鬃马。想想,等你跨上马鞍,我会到了哪儿呢?”她看见骑士正想抽出那把短刀,说:“啊,对了,你大概用得上它,或许能击中银鬃马,却击不中我,也可能谁也击不中。但我想,你应该是想要夺回我的躯体吧,活生生的躯体。所以,你现在愿意听我说了吗?”

“愿意。”骑士应声,尽管他怒得咬牙切齿,无言以对。

“你听着,”她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算你现在忍不住要杀掉这个年轻人,除非他发誓离我们远远的;不过,我还是不会跟你回太阳城,在那儿留下了你羞辱我的记忆。现在,我接受你对我的侮辱,如果你留这位年轻人一条活路,容许他跟着我们走,那么我就跟你回家,带着爱意与我应尽的义务与你同行。换句话说—如果你更喜欢这种说法—我会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你,换取他的性命。可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交易,我没有别的东西能与你交换了,那么我就会回到枯树谷,而你可以杀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也可以把他视为你的死党,就跟怀特一样—只要你乐意。”

夫人开口说话时,拉尔夫仍躺倒在绿草地上,无知无觉。而太阳骑士脸色阴沉,强忍着愤怒,回答道:“我的死党!哈,我懂你的嘲讽,但不需要你提醒,我的死党是怎么因你而被我杀死的。”

“不,”她说,“并不是因为我,是你自己做的荒唐事。”他无视她的话语,继续道:“这个年轻人,我再说一遍,如果他不是你的恶魔,那就是你的情人。现在我心意已决,他醒过来之前我要杀掉他,没准这算他走运。”

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斤斤计较。如果你让他跟着你,他不就在你的掌控之中吗—就跟我一样?当然,你也可以杀了他,等你乐意的时候—也可以杀了我。”

“好,”他冷酷地说道,“就等你哪天厌烦了他。呵呵,难道你在那些女人中间就没感到半分羞耻?我却必须为你付出代价,哪怕赔上我的荣誉和毕生幸福。话说回来,要是他不愿意跟我们走呢?”佳人笑道:“那你就把他当成俘虏与奴隶带在身边吧。反正,你不是在搏斗中打败他了吗?”骑士静立了一会儿,说道:“的确如此。他可以跟着我,不管这个手无寸铁之人是否心甘情愿沦为阶下囚,成为我英勇战斗的俘虏。”然后他大笑起来,笑声里半是痛苦,半是发自内心的莫名欢愉。“那么,我的王后,”他说,“我们就这么成交。你可以从银鬃马上下来了。而我会到湖里取些水,唤醒这个孔武有力的勇敢年轻人—这枚新掘的珍宝,再次唤回他的意识。”

夫人默不作声,只是驱马靠近了他,轻轻地从马背上跳下,骑士的贪婪目光如饥似渴地包围着她的美丽躯体。接着,他握住她的手一扯,拽近她的身子,吻上了她的面颊。她忍受了这一吻,没有给予回应。接着,骑士取下自己的头盔,转身到湖里取水去了。 iF5rKsMr0BGjX0D8f98bjycJBQOnH8ilHvqXna4yVF+kxzcGxL48C8S2aemegH+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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