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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初入四湾镇

待得他们走近,才发觉城墙是以上好的方石垒叠而成,高大巍峨,城中建筑都掩藏其后,连房顶都不得而见;城墙上筑有望塔,数不胜数,洁白坚固。大道直通四湾镇主城门,城门外还建有结实的瓮城,守卫士兵手执兵器,另有一名队长带队。拉尔夫他们混在客商之中进入瓮城,并没有人对他们多加理会,直到他们走过深邃干净的护城河来到对岸的城门前。此时天色尚早,城门吊桥还没升起,吊闸还没放下,赶集的人们轻而易举就能走过护城河。但城门两旁站岗的卫兵都全副武装,他们的上尉站在右边,个子很高,露出满头银发,除了没戴头盔,他也是全副武装。只要有陌生面孔出现,都会被他拦下询问来此地所为何事。

正当拉尔夫和罗杰并肩前行,一名卫兵伸出长矛把他们挡在原地,上尉语气冰冷地问道:“勇士,从何处来?”“从海厄姆城的圣玛丽修道院来。”拉尔夫回答。

“好,”上尉说道,微笑中流露轻蔑,“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来正像是修道院院长养的温室小花 。”“不,我才不是。”拉尔夫气愤地回答。“好吧,好吧,”上尉问,“阁下尊称?”

“拉尔夫·马特逊 。”拉尔夫边说,边皱起眉。“你来所为何事?”拉尔夫说:“我自有私事要办。”“你的回答很没诚意。”上尉说道。拉尔夫回敬道:“那不就扯平了,因为你问得太有诚意了。”“好吧,好吧,”上尉笑着说,这次的笑带出一丝友善,“你看来倒是个硬气的家伙。我问你问题,因为这是我身为北门镇守上尉的职责。好好告诉我,你来四湾镇是为寻亲访友吗?”

这下拉尔夫眉头舒展了,说道:“并不是,尊敬的长官。”“那么,”上尉说道,“你是想借道,穿过这座城从另一个城门离开吗?”“也非如此,”拉尔夫说道,“若得许可,我想在这城里住上一宿,或者稍作逗留。”“那不成问题,年轻人,”上尉说道,“我想你总得有个地方落脚,可有去处?”

拉尔夫说道:“还没定,城中住处我概不知晓,我对此地一无所知。”但罗杰在一旁说道:“我的主人要到光之花 旅店投宿,就在中心广场那处。”

“那很好。”上尉说道,“他找了个很不错的落脚处,而且,尊敬的先生,明天你在旅店还能见到独家好戏上演,没有比那更好的看台了,先生。至于你,伙计,你倒是谁?对我们四湾镇如此熟悉,在此来往的手艺匠人和封臣我都认得,但我从没与你打过照面。”

一时间,罗杰的话到唇边却说不出口,这位骑士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说道:“上尉先生,我原没打算说真话,只想告诉你我是这位青年骑士的侍从。”上尉打断他的话,阴恻恻地说:“你最好还是说真话。”

“是的,先生,”罗杰说道,“我知道,原本那番话已经到我嘴边,但我觉得你会看穿,所以我决定收起那套假话,告诉你最真的实话,那就是:我是一个被枯树谷那帮秃贼逼得无家可归的人。我被迫离开悬崖下的汉普敦城,我的财产都被抢走了,我的亲朋好友都被他们杀害。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投靠四湾镇的主人,将来以牙还牙,正如老话所说,‘最好的复仇就是让仇恨延续。’所以,大人,我请求你借我利剑、赐我粮草,让我加入你们,这样我既可以为你,为四湾镇效劳,也可以为我自己复仇。”

上尉仔细地打量他,想要把他看穿,但罗杰只是睁着天真的双眼直视他。最终,上尉说道:“好吧,伙计,你就说自己是这年轻人的侍从吧,直到他离开四湾镇为止。等到他走了,你就在中午前到我这里。那时我会考虑是不是在你手中塞一把剑,在你两腿间塞一匹马。不过,”他语带威胁地朝罗杰摇了摇头,“你要保证一直待在光之花旅店,随时应召。”

罗杰紧闭着嘴,似乎对这番话感到不安。然后上尉转向拉尔夫,恭敬地说道:“年轻的骑士,如果你想历练自己,那便应该去找我们的领主;若你的智慧有你胆量的一半,那为四湾镇效力,定能让你名利双收。因为我们周边敌人太多,所以喜欢惹是生非或是心怀叵测的武士在我们这儿不受欢迎,即使他来自异乡,并非来自敌营。若是你考虑清楚,便派侍从过来捎个信,我会带你到码头的长官那处,为你安排份好差使。”

拉尔夫向他道谢,骑着马穿过城门来到街头,罗杰一直跟在他半个马位之后。

这时拉尔夫转过身来,对着罗杰尖酸地说道:“虽然你的谎话到了嘴边又改口,但我怎么知道你以后说的是真还是假呢?无论我愿不愿意,现在你都被看成是我的人。因为上尉说了,直到我离开四湾镇为止,你都要跟着我。所以我要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我对你并不放心,更不清楚你是不是来自你之前说得咬牙切齿的那帮秃贼恶霸。”

“好吧,”罗杰说道,“你看出我来自枯树谷真是太聪明了,毋庸置疑这也是我从伏击中将你救出的原因。至于我,你会需要我帮忙的,因为四湾镇中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安全。”

“什么!”拉尔夫嚷道:“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现在才说这话!我们在森林时,你明明告诉我四湾镇没什么可怕的,说此地秩序井然,行事公道。你现在又有了什么新发现?有什么需要我防范?”

罗杰的神情突变,似乎在内心挣扎,看来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但他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说道:“别这样,大人,现在我告诉你实情。在森林那里,你确实很危险,几乎落到了枯树谷人的手里。我跟你说的关于四湾镇的事,的确是捏造的,可我那时还能怎么办呢?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无论你在这里有什么危险,都比不上在汉普顿城那里等着你的危机。”

“那,在这里究竟有什么危险?”拉尔夫问道。罗杰说道:“如果你愿意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人,那自然什么危险都没有。只要他们认为你是他们的一员,他们不会对一个英勇的骑士多问什么问题。可要是你拒绝了他们的邀请,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会把你关起来,直到你说出你原本的身份,以及来自哪里。”拉尔夫没再接话,但他知道这十有八九是真的。于是他沉默着骑行,直到罗杰说道:

“反正,你可以不理我,丢下我。但换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因为明摆着,一旦有事发生,我一定会帮上忙,就像我之前帮你那样。”

拉尔夫还是太年轻,受不住别人指责他不知感恩,于是他说道:“不是这样,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一起去光之花吧。”

罗杰点了点头,嘴里还嘟囔了几句。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拉尔夫时不时拉住缰绳好仔细看看街头风景,因为街上有很多露天小铺,整条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市场。房子造得坚固结实,但并不高大,道路宽敞,而且都铺了石砖。街上熙熙攘攘,人们各忙各的事,在拉尔夫看来,无论男女看起来都一副憨厚壮实的样子,却并不十分漂亮可人。虽然拉尔夫明显是一个外表出众的异乡人,但这里的人只管自己的事,对拉尔夫和他的侍从并不关注。

这时拉尔夫看到了一个比其余大多数铺子都要华美的商店,外面挂着圣罗伊 模样的招牌,招牌下面设置了一间售货亭展示精美的武器和装备。外面还站着军械师的两名仆从准备招呼客人,他们不时吆喝着“你们缺的我们都有”。于是他停在这里,沉醉在这些军械闪烁的光芒之中流连忘返,直到其中一个仆从来到他面前,问道:

“尊敬的阁下,看来你一定在找些装备,我们这儿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吗?”于是拉尔夫想起了他昨天手刃的那名男子所带的那把结实的小精钢斧,于是叫仆从拿来类似的武器,心里想着该怎么压价。那仆从找来一把精心打造的钢斧,斧柄上还饰有金纹,然后让拉尔夫看了看价钱。拉尔夫觉得可以承受,于是他把背包拿到手里,准备掏钱。正当他把手伸到袋子里,店铺里的军械师走了出来,这人又高又壮,但语气却恭敬有礼:“骑士阁下,你是我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所以我要看一下你有没有四湾镇颁发的武器购买许可书,上面要有四湾镇的印章。”

“是我听错了吗?”拉尔夫说道,“一个人有钱却不能买这些拿来出售的武器,还得拿来四湾镇领主的手书盖上印章!别这样,把钱拿走吧,店主,把战斧给我,别开玩笑了。”“我不是开玩笑的,年轻人,”军械师说道,“等我们知道你成为四湾镇的一分子,你自然可以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否则就如我所说按法律行事。而我,身为大军械师,又怎么能违反法律呢?尊敬的阁下,别担心,我会把你看中的战斧存起来,直到你把许可书带过来,让我亲眼看到。你沿着路直走就能到市政厅去申请许可书,他们会验证你是不是四湾镇的敌人。”

拉尔夫明白再跟店主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于是垂头丧气地走了,当他看到罗杰在一旁咧着嘴笑,就更受打击了。

现在他们走到了镇中心广场,广场的一边是四湾镇的主教堂,坚如磐石,还建有钟塔,但并不宏伟,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雕饰。在教堂的对面,他们看到了光之花的招牌,就在一座美轮美奂的建筑上面,于是他们转往那个方向。但就在旅店前面,罗杰笑着指了指一样东西,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一个高大的绞刑架伸出四个支架,每个支架都雕成树干模样,挂着四根绞索,上面还有一块牌子上写着“枯树”两个大字。绞刑架下面,各色人等在闲谈说笑。

于是拉尔夫马上明白,昨日他所见到被骑士捆绑带走的四个人将在此处行刑。他拦住一个走过的乡绅,问道:“先生,我是到访此地的异乡人,我想知道今日是否将有四人在此受刑?”“非也,”乡绅回答道,“明日行刑,他们如今正接受法官审理。”

这时罗杰语带挑衅地说道:“那阁下何不去看场好戏呢?”“因为,”那人说道,“眼下好戏欠奉,连可听的台词都没有,审判恶贼不会耗时过长,更不会对他们多加折磨,这才好留下他们的体力待明日刽子手行刑时感受苦楚,这场好戏确实不可多得。要是统领那些懦夫的巫婆能落在我们手中就更好不过了,我们已经对她围捕多时。可如今人们说她并不在城中,恐怕她已经又一次从我们指缝间溜走。”

罗杰放声大笑,说道:“你们这些四湾镇的人也太蠢了,竟然连她的行踪都不知晓。我倒是觉得她现在就在这四湾镇中,准备从你们的监牢中救出那被捉的四人。”

这下轮到乡绅轻蔑地大笑,说道:“如果我们是蠢蛋,那你也不过是一个傻瓜。难道我们的人没有枯树谷的人多吗?—怎么就不能抓到她?如果她在街上露面,我们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难道我们没长眼吗?你这蠢货。”说完他又在暴怒中长笑。

拉尔夫听了这话,有种恐惧爬上心头,于是他又问那乡绅:“告诉我,先生,你们在说的这女人是这些恶人的女王吗?”“不错,”他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们的女神,他们的偶像,他们的魔鬼,他们邪恶灵魂的核心来源。终有一日,我们会折磨她的身心,让她承受报应直到一命呜呼。”

“哼,当然,如果她能被杀死的话。”罗杰说道。

那乡绅敌视着他说:“好家伙,在我看来,你倒对她了解不少,你究竟来自何处?”罗杰马上回答道:“来自悬崖下的汉普顿,我是她的反抗者,是她的受害者,更是她的手下败将,所以我知之甚详。”

“很好,”那乡绅说道,“你看来是条真汉子,但我还是建议你拴好自己的舌头,尤其当你说到枯树谷的魔女时,否则你在这城中可要吃尽苦头了。”

说完他便走开,向绞刑架走去。罗杰这时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一个笨手笨脚的蠢货走到那边去了,看来我们说完这番话,还是最好藏身在光之花中。”于是他们便往旅店走去。

然而中心广场实在太大,要走到旅店还有些距离,就在他们快到门前时,拉尔夫边心神不宁地皱着眉,边说道:“究竟这女人美得闭月羞花,还是丑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这可不好说,”罗杰说道,“她有时丑若无盐,也有时貌美如花;有时风华正茂,也有时风烛残年;有时心狠手辣,也有时心慈手软。但你要留神,她最仁慈之时便是其手下最残忍之时。只有手下越残忍,她才会对他们越仁慈。”

拉尔夫苦苦思索此话何意,然后又暗忖这是否就是他救下的那名女子,还是其他无关人等。似乎在回答拉尔夫的心中疑问,罗杰继续说道:“他们以为枯树谷只有一个女王,实则枯树谷当中有很多这样的女子。正因如此,他们不可能把枯树谷的女王一网打尽。”

边说着他们边走进了旅店,发现里面富丽堂皇,大堂明亮宽敞,气派非常,还有三个商人在歇脚。两人需要马上用餐,因为时间早已过午。马夫接过猎鹰的缰绳以后,旅店侍应便开始招待他们。罗杰在拉尔夫身边服侍,仿佛真是他的侍从。然后拉尔夫上楼歇息,睡了好一会。拉尔夫在中午之前走到大堂,发现罗杰一直在踱来踱去,屋内并无他人,于是便对他说道:“虽然你不是四湾镇的人,但你对这里相当熟悉,要不你带我到外面去见识见识?我很想去看看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罗杰带着一丝微笑说道:“若你是以主人身份命令我,我定当从命,然则我最好还是留在此处。因为我心绪反复,夜不能寐,忧心忡忡,心中有郁结难解,这是我一生的结,我能放下一时,却不能放下一世。”

拉尔夫暗道这人怎么如此啰唆,但他并未对此番言辞多加理会,只对罗杰友善地点了点头,便抬脚离去,临行前在罗杰的劝说下把身上的武器盔甲都留在了旅店。 V3pqyMt4or9PoZpLjtwqlEm1X7ZvQcsCGU0Kocy5vxMS1HT9nfKfKuJVsaiWWe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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