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惠帝无能满朝皆知,登上皇位之后晋王朝的权力表面上掌握在他的手中,实际上真正做主的是贾后和几位位高之臣。对于这些晋惠帝早已习惯,但贾后却在再上一层楼后寝食难安了。有野心之人,越是接近权力,越是害怕失去。
一日,太子与朝廷四大臣一同拜见晋惠帝和贾皇后。正谈论间,贾皇后忽然唤出士兵,杀了在场的杨骏、杨珧、杨济等人,后又将他们的党羽一并诛杀。权力落入贾皇后手中,晋惠帝也彻底沦为了傀儡皇帝。晋惠帝被诱导下令杀了当朝大臣司马玮,谢衡也被贬为散骑常侍,逐出东宫。
少了太子少傅的教导,也就失去了约束,虽然还有其他老师的教导,但对于司马遹来说他最信任和尊重的依然是谢衡。谢衡也一样,他将心血都倾注到司马遹的身上,如今却被逐出了皇宫。谢衡回到府中,心中忧虑。想起自己多年来不肯与同僚同流合污,不愿践踏自己的政治理想,到头来虽然保住了脑袋却再也无政治希望,此时的他不可谓不绝望。在朝堂之上,谢衡超越了家族的前人,取得了更好的成绩,但与他的后代相比,少了殊途同归的气魄,晋升阻力也自然大了一些。
朝廷之上人心惶惶,无人能够自保,权力易主,官员们都在等待贾后的下一步行动。
贾后终于将毒手伸向了太子,她给太子送去了众多美女和娈童。太子年轻,虽天资聪颖,但自制力不足,对于人心也没有什么分辨能力,尤其是在复杂的政治舞台中央。贾后一向不满司马遹,便在他身边安排了许多太监充当眼线。她让这些太监教坏司马遹,诱导他玩乐骄横。渐渐地,原本聪明正直的司马遹变得奢靡残暴。
司马遹在自己的宫中开设集市,卖肉卖菜,学着商贩做起了老板。他对钱财毫不在乎,随手赏赐手下人,花钱从不看数目,每个月的俸银都提前用光,偶尔还会变卖宫中财物以供开销。
司马遹的几位老师看不下去了,诚心劝谏,他却不思悔改,反而对老师冷眼相待,完全看不出少年时的真诚敬重。舍人杜锡诚心规劝他修德行、纳善言,却引起他的厌恶,他派人在杜锡常坐的毛毡下放了许多针。杜锡被扎得鲜血直流,有些太监都看得不忍,司马逾却乐得哈哈大笑。在后园之中,他不顾形象,经常纵马疾驰,每当吓到他人,他还十分得意。
时日久了,大臣们渐有不满,开始上书太子的不端之事,司马遹仍然不知悔改,与儿时的志向背道而驰。大臣们商议为太子娶位太子妃,用来约束太子。
大臣们主张选王衍之女为太子妃。王衍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长相更美,却被贾后的外甥贾谧抢先娶走,司马遹只得娶王衍的小女儿为太子妃。司马遹因此事记恨贾谧,贾谧心中怨恨,同时害怕太子会加害于他,便打算提前动手。
一日,贾谧入宫拜见贾后,诬陷太子要对贾后动手,还要铲除贾氏一脉。贾后本就对太子提防有加,听到如此消息,更是勃然大怒,动了杀心。贾后开始四处寻找太子图谋不轨的证据,甚至在朝廷上散播太子不轨的谣言,“于是朝野都知贾后有废太子意”。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元康九年(公元299年)十二月,贾后以惠帝身体不适为由,将太子骗到宫中,让宫女诱导他吃下醉枣,并命人模仿司马遹的口吻写了一份大逆不道的文字。醉了的司马遹被哄骗着抄了一遍,文字被贾后拿到晋惠帝的面前,晋惠帝看过后勃然大怒。张华等人知道事有蹊跷,贾后怕事情败露,提议将太子贬为庶民,晋惠帝同意,并将其软禁在许昌。
永康元年(公元300年),贾后看司马遹失势、无人问津,便命人杀了他。毫无疑问,司马遹是个悲情的太子,他不仅与皇位无缘,还丢了性命。司马遹留给历史最正面和成功的形象大概是那个在大火前挡在晋武帝身前的年仅六岁的孩童。
随后,朝廷就晋惠帝是否该为太子服丧展开了争论。对于皇家礼仪、国家制度方面,当朝官员中没有人比谢衡更懂了,这与他熟读儒学经典有关。一轮轮争辩,从礼法到王法,谢衡尽了他最后的职责。
司马遹虽死,但他对王朝的影响仍在荡漾,晋朝陷入了长达十余年的“八王之乱”中。
谢衡经常与好友左思相聚,这一日,两人相谈甚久,感叹时局,面对长时间的权力争斗,谢衡终于落泪。他望着左思忧虑的神情,悲痛地说:“赵王司马伦滥杀臣民,刑诛同室,必有异志,宫廷政变将要转为皇权争权。从此以后,国无宁日,京都将难以存身……”
虽然猜到了结局,却无力改变这一切,这是有政治抱负的谢衡和左思最为痛心的事。事态发展印证了谢衡的猜想,除了士族的争斗,外邦势力也参与其中。
左思已经没有退路,他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处于政治中心却无力抗争的谢衡在多次失望之后,迫于无奈也决定离开,但他的两个儿子选择留下。谢衡再三嘱咐儿子:“洛阳非久居之地,宜向南迁。八王之乱,接下去的就是胡族之乱,中原再无宁日。为父先行,于山水间了却残生,也算足矣!汝辈兄爱弟敬,要相互扶持,若暂时不想动身,为父尊重你们的选择。”
他看着两个早已成年的儿子,心中感慨油生,记忆中他们还是孩童的模样,如今早已结婚生子、成家立业,顿感欣慰和年华易逝。
谢衡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家眷离开了洛阳。一路长途跋涉,最后来到会稽(今浙江绍兴)东山,在当地的国庆寺旁挑了处宅地,安家落户。
谢衡远离了朝廷的政治斗争,也离开了人们的视线。关于他离开洛阳的具体时间历史上没有记载,只有《谢氏族谱》上有零星的记载。与谢衡同样离开京城的还有许多文人官员,他们或是因为对当权者心灰意冷,或是在权力争斗中败下阵来。他们的人生也许有遗憾,但早已被掩埋在历史尘埃之中,唯有我们偶尔拾起。
考古学家至今没有找到谢衡的安葬之所,他晚年的故事也无处可寻觅,任由我们猜想,但他对于谢氏一门的重要程度无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