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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宋初消除皇权隐患是通过温和的步骤实施的,并不似其他朝代那样大杀功臣以铲除元勋宿将。著名的“杯酒释兵权”,就是以“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为条件,要统兵宿将们主动交出兵权,以求“君臣之间无所猜嫌”。 为此,天子甚至对将帅的纳贿乱法也不追究。如王晋卿在汉州刺史任上大肆贪赃,宋太祖就知而不罪。 关南巡检使李汉超违法害政,讼声四起,太祖也法外宽待; 征蜀将领“贪黩货财,驰纵兵肆”,激起后蜀降卒叛变,朝中台谏交章论列,而太祖仍然“尽释其罪”。 但“君臣之间两无猜嫌”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原因自然不在将帅一边,实在是专制皇帝太敏感了,不愿放弃对武将的猜忌。

因此,宋初将帅未遭“血屠”之祸并不是皇帝的善政,也并不太值得庆幸。相反,他们终日处在统治者的防范猜忌之下,承受着过重的压力和痛苦,处处小心谨慎,以防灭顶之灾的降临,再也没有咤叱风云的风范。他们当中,一部分是“既罢节镇,居常怏怏”, 内心充斥着不敢发泄的牢骚;而更多的则是故意扭曲自己,“或纳节以备宿卫,或清老以奉朝请”, 竭力做出谨言、晦名、污行之举,以免皇帝猜嫌。《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这些研究宋史的最基本资料中,类似的记载太多了:

其一,谨言谦恭。

宋初大将一反五代藩镇强横骄纵之习,大都“温文尔雅”、“恂恂如书生”。如:节度使王景“性谦恭,折节下士,每朝廷(使)至,虽卑位皆送迎,周旋尽礼”。枢密使楚昭辅尽管“无他才略”,但因“忠谨”而倍受皇帝宠信。勋臣符彦卿和赵光义虽是翁婿至亲,但也“引疾纳节钺,退居洛下”,以游佛寺名园,清谈为务,甚至连酒也不敢喝, 以免出言犯忌。

其二,信奉佛法,示无才志。

如果说,宋代文人信奉佛法,是一种时尚、一种消遣,那么,将帅的奉佛迷禅则可能是一种政治逃避,是不得已而为之。如石守信在“杯酒释兵权,后,官拜西京留守,但概不过问政事,平日只是大造佛寺,交游禅僧。天雄节度使李继勋“酷信释氏,每造寺饭僧,则不计其费”。彰德节度使韩重费,只以督催军卒民众采木造寺为务。大将李崇矩“倍奉释氏”,饭僧至七十万。军帅陈思让甚至禁止部内屠牛羊,以恪行佛教不杀生之义,被人称为“陈佛子”。其他像吴廷祚、崔翰、李汉琼等宋初大将,也莫不佞佛。此外,崇道也成为将帅们的避忌之途,如被宋太宗推许为军中知书达礼第一人的张永德,就特别喜欢与道徒方士交游,家产尽为耗去,人称军中“张道人”。李崇矩则不仅信佛,“又喜黄白之术,自远迎其人,馆于家以师之,虽知其诈,犹以为神仙,试已终无悔恨”。宋朝一直严禁民间巫神,但对将帅们搞这一套,不仅未加禁止,反而颇为放心,原因就是将军沉湎于佛道,是以一种曲折的方式向皇帝表白了自己的心无大志。史载有人密告张永德“将图不轨,时,宋太祖即称“吾固知张道人非反者也”,这样,崇道佞佛的避嫌作用就充分体现了出来。

其三,好货贪财、怠于政事,以自污其行。

聚敛钱财,贪污受贿,不亲政务等,素为历代功臣韬光养晦的手段,而宋代尤为突出。如,西京留守向拱在洛阳十余年,“专治园林第舍,好声妓,纵酒为乐,府政废弛,以致群盗昼劫,;元勋符彦卿镇大名,则宠任部下刘思遇,大肆贪污纳贿。石守信更为贪财,“累令节镇,专为聚敛,积财钜万”。高怀德本是宋太祖的妹夫,但为了避嫌,也不理军务,日事田猎。元勋宿将如此自污其行、远嫌避功,正是为了向皇帝表白自己不贪军权、心无异志,只求保全性命。

其四,宽待诬告之徒。

五代乱世,藩镇大将势大强横,很少有受诬告的,即使遭诬告发,皇帝也只能将诬告发者交予大将本人处置。如周世宗征淮南,许州百姓于驾前诬讼节度使向训,周世宗尽管英武,也只得械系诬告之徒交予向训。向训也毫不顾忌皇帝的面子,将诬告者“活沉于水”。但宋代大将即使受了天大的冤屈,也不敢如此造次。例如,张永德、郭进都曾为人诬告,当皇帝将诬告者交由本镇诛杀时,他们哪个也没有如此胆量,反而表现得相当理智,张永德对诬告者是“遽解其缚,就市笞而释之”,脾气暴躁的郭进,也只能让诬告者去“立功平寇”,然后荐奏其功。当然,这些做法都深得皇帝的赏识。

宋初大将除了不敢居功,就是不思立功,从而尊重君权,压抑自身。名将曹彬、王全斌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典型。

宋初,王全斌率军平蜀,一路势如破竹,成功在望。但宋太祖怕王全斌兵权过重,下诏“每制置必须诸将佥议”,使得这位统帅连小事都不敢“即决”,以致部下各自为政,军纪败坏。后蜀降卒起而反抗,宋军蒙受了不应有的损失。灭蜀之后,王全斌遭受处分,从此对军职了无兴趣,他曾对心腹讲:“我闻古之将帅,多不能保全功名,今西蜀即平,欲称疾东归,庶免悔吝。”此后“黜居山郡十余年,怡然自得”。平蜀的另一员大将康延泽同被贬职,后来有望复职并迁升,朋友们也“颇相激励”。但康延泽已看透这一切,意气消沉,认为:“三代为将,道家所忌。……今幸功名以继祖祢,年享寿老,运逢理平,使子孙去橐鞑袭缝掖,熙熙自乐,以终天年,吾颇足矣。……古人成败,取则不远”,遂辞以老疾不参军政。

被誉为赵宋第一良将的曹彬,是尤其注意晦名避忌的“聪明人”,所谓专制皇权挤压下保全自身的典型。《宋史》本传称其“性仁敬和厚,在朝廷未尝忤旨,亦未尝言人过失。”如此一位谦谦君子,竟也遭猜忌,原因就是他在军中甚有威信:“秉政岁久,得士卒心”,所以宋太宗解除其枢密使之职。 为了避免皇帝猜忌,曹彬处处小心谨慎,而且煞费苦心。他统军征南唐时,太祖曾亲口许诺:“俟克李煜,当以卿为使相。”但功成归来,太祖绝口不提此事,曹彬不仅无怨言,反而对朝廷赏赐钱财感激不尽,云:“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亦不过多得钱尔。”故意显得自己俗气和平庸。太宗北伐大败,本来是自己措置不当,却将失败的罪责推给曹彬,说是主帅“不遵成算”。实际上,“不遵成算”与曹彬“在朝廷未尝抗辞忤旨”的性格和一惯行为是绝不相符的。曹彬当然得替皇帝揽罪,立即“孝服待罪,深自引咎”。太宗对这位“明智”的将军非常满意,处分之后没几年,即又予以重任。可以说,曹彬之所以被誉为“保功名、守法度,近代良将称为第一”, 之所以被太祖、太宗器重和信任,关键就在于他能不矜军功、自晦避权,尊君命而卑臣节。

宋初大将为“释天子之猜疑,消相臣之倾妒”,故意做出各式各样的自污和自晦,其中无论是“畏以勋名见忌,而思保富贵于暮年”, 或忠谨逊言,不理政事,甚至佞佛崇道,贪财聚货等等,概可以“自晦”作解。 6gIL1MJU5NUAub6RwzL9OaKxI7YxILvQ5tr3vhhzSy6vD8gG3v6r/OiR6yO4y0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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