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常说“五谷杂粮”,将五谷和杂粮并列,五谷指主食,杂粮指辅食。米和面以外的粮食统统称作“杂粮”,这个常识尽人皆知;但何谓“五谷”,却极少有人能说清楚。
不过,早在汉代,人们对于五谷的分类就已经有了分歧。
据《周礼》记载,周代有“疾医”一职,职责是“掌养万民之疾病”。春夏秋冬四时皆可致病,疾医于是“以五味、五谷、五药养其病”,东汉经学大师郑玄注解说:“五谷,麻、黍、稷、麦、豆也。”
孟子在《滕文公上》篇中说:“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东汉经学家赵岐注解说:“五谷,谓稻、黍、稷、麦、菽也。”
“麻”指麻类的纤维植物,主要用于制绳和织布,麻的籽油性重,不宜多食;“黍(shǔ)”就是今天所说的黏性黄米;“稷(jì)”指小米,属于古代最贵重的粮食,因此被誉为“五谷之长”,封为谷神,与土地神的“社”合称“社稷”,代指国家;“菽(shū)”则是豆类的总称。
综上所述,郑玄和赵岐所代表的汉代对五谷的分类,差异就在于麻和稻。此外还有六谷、九谷之说,这两种分类更详细:六谷中增加了“粱”,粱不是高粱,而是糯性小米,属于小米中的上品,即所谓“食之精者”,又将“菽”换为“菰(gū)”,菰就是今天所说的茭白,茭白的果实称“菰米”,古人以为“美馔”;九谷则为六谷加麻、大豆、小豆。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百谷”之称,百谷并非指一百种谷类,而是极言其多,也由此可见古人对粮食作物的分类之细。
因此,古人所谓五谷、六谷或九谷,其实并不单单指稻米和小麦这两样细粮,而是已经包含了小米、豆类等粗粮或杂粮在内,今人不察,硬生生将“五谷”和“杂粮”割裂、对立起来,实属妄言。
以上这些谷类作物,古人称之为“粒食”,因其煮熟之后呈粒状。吃“粒食”乃是中原民族区别于周边民族的重要特征,正如《礼记·王制》所载:“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火食,吃熟食;雕题,以丹青雕刻其额;交趾,两足相向内交。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等周边民族五谷稀缺,因此也就没有吃熟食(即火食、粒食)的习惯。
有心的读者朋友会发现,除了麻、麦、菽之外,几乎所有的谷类作物都有“禾”这个核心字符,比如稻、黍、稷、秫(shú,黏性谷物)、稌(tú,黏性稻)等等,即使是五谷之“谷”,繁体字写作“穀”,仍然从“禾”,因此,本文将“禾”列为第一个加以解说的汉字;“黍”也属于禾系列,而且在古人的祭祀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因此,本文将“黍”列为第二个加以解说的汉字;鲜为人知的是,“年”这个字也属于禾系列,延续数千年从未间断的“过年”习俗之所以被人误解为驱除怪兽的荒诞行径,就是因为不理解“年”与“禾”的关系,因此,本文将“年”列为第三个加以解说的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