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学说”源于“阴阳学说”。《周易·系辞上》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河图主偶,洛书主奇;河图主静,洛书主动。”八卦是根据“河图洛书”推演出来,先有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四象中就有“少阳”一说。“少阳”一词也见于中医最早的经典著作——《黄帝内经》。例如,《素问·阴阳类论》云:“一阳也,少阳也。”王冰明确地注曰:“阳气未大,故曰少阳。”俗语讲得好:“一阳复始,万象更新。”“少阳”在脏腑象征着肝,在天象征着东方,在四季象征着春天,充分展现了小儿“生机蓬勃,生机盎然”体质特点,故“少阳学说”为小儿体质学说的理论基础。
“少阳”在四季之中主春,春季为小儿生长发育最旺盛的季节。明代万密斋在《育婴秘诀·五脏证治部论》中云:“春乃少阳之气,万物之所以生发者也。小儿初生曰芽儿者,谓如草木之芽,受气初生,其气方盛,亦少阳之气方长未已。”少阳在天,象征着东方,在季节上象征着春季;在人体象征着少火,少火即是人体生命之源,维系着小儿生生之气;在脏象征着肝,在腑象征着胆;在植物则象征着茸芽。此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云“少火生气”之意。
小儿自出生到成人,始终处于不断地生长发育过程中,年龄越小,生长发育越快。小儿初离母腹来到世间,犹如旭日之东生,草木之方萌,体重以每年2kg的速度增长;身高以每年5cm的速度增长;出生6个月后平均每月长出1颗乳牙,8~12岁换生恒齿;出生7个月会坐,8个月会爬,1岁开始独立行走;1岁前牙牙学语,1岁时会发出单音,2岁时会发出复音,2岁6个月起能用语言向成人表达交流。这种生机蓬勃、发育迅速的状况,在人的一生中,好像自然界的春天一样,生机盎然,洋溢着一派欣欣向荣、郁郁葱葱的景象。所以万密斋认为小儿是禀少阳生长之气,以渐而壮。
早在《素问·调经论》中便提到:“有余有五,不足有五。”其分别以神、气、血、形、志代指心、肺、肝、脾、肾五脏功能的邪正盛衰病理变化,所以文章一开始指出:“夫心藏神,肺藏气,肝藏血,脾藏肉,肾藏志。”其中,“形有余则腹胀泾溲不利,不足则四支不用”是说脾主肌肉而充形体,故形有病多主于脾。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小儿生长发育旺盛,对水谷精微的需求较成人为多,然小儿脾胃薄弱,饮食稍增,则易引起运化失常。运化不足,饮食停滞,短期内多生腹胀、大便不调诸症,长期则更伤脾胃,水谷不能化生精微,气血生化乏源,又易导致气血两虚的病证,临床多见面色萎黄、四肢乏力等。细究其源,虽然有形有余或不足的证候区别,但结合小儿自身特点,根本原因还在于“脾常不足”,故而在临床用药之时应处处虑及顾护脾胃为先。“气有余则喘咳上气,不足则息利少气”所言的气有余和不足,则偏指肺气有余和不足的证候,表现在发病之时肺先受邪,肺失宣肃,肺气上逆发为喘咳等肺气壅实之证候,而恢复期由于肺气不足,则表现为少气、短气,动则气促、乏力、自汗等,故肺之病变多分为发作期和恢复期而分别论治,此法尤适用于小儿哮喘、咳嗽及肺炎喘嗽等,体现了“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的治则,此亦为中医儿科学在治疗肺系病证中的优势之一。儿科学中的“肺常不足”除了反映以上病理特点外,还强调了小儿肺脏娇嫩、卫外不足、易受邪侵等生理特点,加上肺之气有赖脾之精微充养,脾胃健旺,则肺卫自固,而小儿脾亦不足,故肺气亦弱;还有“志有余则腹胀飧泄,不足则厥”。肾藏志,故志病多属于肾,此处有余、不足,代指肾有余、不足。肾者,胃之关也,邪气实于肾则关门不利,可见腹胀、飧泄等;肾气不足,失于温煦充养,则出现厥的表现,此处的有余与不足和儿科学中所谓的“肾常虚”出入较大,不可曲意附会。因为小儿自出生到成人,始终处于不断生长发育的过程中,年龄越小,生长发育越快。早在《黄帝内经》就已经认识到肾气的生发是推动小儿生长发育、脏腑功能成熟的根本动力。小儿的脏腑功能处于娇嫩未充的阶段,需要在肾气的生发、推动下,随着小儿年龄的不断增长,至女子二七左右、男子二八左右才能逐渐成熟完善起来。此观点在《素问·上古天真论》中论述最详,体现在生理方面具有肾常虚的特点,在病理方面多以肾精不足疾患为多,一方面表现在先天之精不足所致的各种疾患,如五迟五软、解颅等,另一方面由于脾胃精微不足,影响到先天之精而产生的各种疾患。因此小儿肾常虚主要指肾气,肾气包括寓于肾中的元阴元阳,禀赋于先天并赖于后天水谷精微之气的不断充养,其自身必须在小儿成长过程中逐渐得到充盛,也容易因为肾气不充盛而产生各种病变。
唐代经济相对繁荣、社会相对稳定、思想相对开放,此时的医学取得了一定的发展,儿科学受重视的程度也日益提高。通过官方、民间的一致努力,使唐代的儿科发展日益繁荣,将前朝经验进行了总结,并结合当时的实践进行发挥。官方更加重视儿科医学的发展,在太医署的“医科”中首设了“少小”科,使小儿疾病诊治走向专门化,从上而下地促进了当时儿科学的进步。同时,魏晋南北朝的医学积累,为隋唐时期的医学发展打下了坚固的经验基础,使这段时期诞生了许多著名医家,如巢元方、孙思邈、崔知悌等。这些医家的著作中有大量内容涉及儿科,除部分亡佚外,大多保存在了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与王焘编写的《外台秘要》中,此外还有唐末的《颅囟经》及宋代《幼幼新书》中收录的唐代的《仙人水镜图诀》等文献,都是隋唐时期儿科学术发展成果的标志性文献。唐末《颅囟经》指出:“凡孩子三岁以下,呼为纯阳,元气未散,若有脉候,即须于一寸取之,不得同大人分寸。”其说明小儿在脉象上与成人是有区别的,根本原因在于小儿的生理特点是发育旺盛、体内阳气相对于阴气处于优势地位,因此在脉诊上与大人的生理脉象、病理脉象都有所区别,同时小儿身体发育尚未完成,脉体的长度也与成人相比更加短小。唐代医家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与王焘《外台秘要》都继承了《小品方》对于小儿年龄的论述,根据其记载的“凡人年六岁以上为小,十六以上为少……其六岁以下,经所不载,所以乳下婴儿有病难治者,皆为无所承据也”可以得出结论,当时的医家对《小品方》中关于小儿年龄的划分较为认可,认为0~6岁为婴儿,6~16岁为小儿。
这种划分虽然与现代的划分不完全一样,但已经十分接近。唐代王超的《仙人水镜图诀》中提到:“三岁之间、十旬之内,荣卫未调,筋骨柔软,肠胃微细。凡于动静,易获惊伤。”可见,唐代医家认识到小儿在3岁前是处于一个卫外功能相对发育不完善,筋骨行动能力相对发育不健全,消化能力相对薄弱且情志上容易被外物所惊扰的阶段,这为后来的小儿养护、临床诊疗提供了巨大的借鉴意义。唐代孙思邈、王焘及崔知悌对于变蒸周期的认识继承自隋代的《诸病源候论》,认为变与蒸是变蒸中的两种变化,自小儿初生起,每三十二日一变,每六十四日又变又蒸,共计三百二十日,十变五蒸,“小变蒸”结束。之后,每三十二日不变,只在六十四日出现“大蒸”;之后再过六十四日,出现第二个“大蒸”;再过一百二十八日,经历第三个“大蒸”。从“小变蒸”开始直至变蒸结束,前后历时五百七十六日。唐代王焘在变蒸的论述上着重强调了变蒸的意义,他对变蒸意义的理解超出了隋代《诸病源候论》“小儿变蒸者,以长气血也”的说法,认为“所以变蒸者,皆是荣其血脉,改其五脏,故一变毕,辄觉情态忽有异也”。可见他认为变蒸不只是气血的增长,其变化包含了血脉、五脏的良性调整,因此一旦变蒸完毕,小儿的情志及其神态都会有所变化。
孙思邈是唐代著名的医药学家,撰写的《备急千金要方》是我国第一部医学百科全书,对妇科、儿科有专卷的论述,为后世妇科、儿科的发展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尤其在提高胎儿体质的胎教、养胎等方面,孙思邈有大量篇幅的论述。胎儿体质秉承于父母,得养于母体,先天禀赋是体质形成的基础。先天禀赋是子代出生以前在母体内所禀受的一切,包括父母生殖之精的质量,父母血缘关系所赋予的遗传性,父母生育的年龄,以及在母体内孕育过程中母亲是否注意养胎和妊娠期疾病所造成的一切影响。可见,胎儿体质的形成需要经历一个较长的过程,并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孙思邈在长期临床实践中,对于胎儿体质的形成及其影响因素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观察和探索,具有独到的见解,认为孕母妊娠期间的生活环境、饮食习惯、情志品行等因素均会影响胎儿体质的形成。在其代表性专著《备急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中有专门论述,不但深化了体质理论,亦丰富了胎教、胎养方法,体现了中医学优生优育的思想。
在《备急千金要方》引用北齐徐子才著的《逐月养胎法》,描述了胎儿在胚胎发育过程中外观形态方面的变化,“妊娠一月始胚,二月始膏,三月始胞,四月形体成,五月能动,六月筋骨立,七月毛发生,八月脏腑具,九月谷气入胃,十月诸神备,日满即产矣”,指出在不同的发育阶段,应该采用不同的养胎法;还提到女性妊娠八月,胎儿“以成肤革”“九窍皆成”,妊娠十月,胎儿“五脏俱备,六腑齐通,纳天地气于丹田,故使关节人神皆备”,胎儿足月即可以生产了。《千金翼方》中也再次提到了胎儿在孕母体十月的发育过程,“凡儿在胎,一月胚,二月胎,三月有血脉,四月形体成,五月能动,六月诸骨具,七月毛发生,八月脏腑具,九月谷入胃,十月百神备,则生矣”。除此之外,孙思邈还指出胎儿在母体内孕育,禀赋体质尚未确定,可以随着孕母受外界事物影响而有所变化。《备急千金要方》中提到,生育年龄过早或精气不足、血脉不充,会导致胎儿体质脆弱、不够坚强。父母交合之时应该注意环境,避免大风、大雨、大雾、大寒、大暑、雷电霹雳等恶劣天气,这种环境状态下怀子“必癫痴顽愚,喑哑聋聩,挛跛盲眇,多病短寿,不孝不仁”。子代多有顽疾、畸形、寿命较短、性情不孝不仁等生理心理缺陷。孙思邈认为,胎儿体质的形成主要受孕母妊娠期间的生活环境、饮食习惯、情志品行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并且提出了一些提高胎儿体质的方法。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总结:“生男宜用其父旧衣裹之,生女宜用其母故衣,皆勿用新帛为善,不可令衣过浓,令儿伤皮肤,害血脉,发杂疮而黄,儿衣绵帛特忌浓热,慎之慎之。凡小儿始生,肌肤未成,不可暖衣,暖衣则令筋骨缓弱,宜时见风日,若都不见风,则令肌肤脆软,便宜中伤。”意思是如果生了男孩,就要用父亲的衣服裹住,生了女孩就要用母亲的衣服裹住,最好用旧衣服,而不是新衣服。不能让衣服太厚,否则损伤皮肤血脉,因此特别提出新生儿的衣服不可太厚,他认为这是百姓常见的错误。正确的方法是让小孩多见风日,这样才能茁壮成长,少生病。孙思邈不仅注意到小儿体质与成人不同,甚至注意到性别不同、年龄不同、体质不同而护养方式不同,注意到外部环境对新生儿的影响,新棉存热性、粗布厚衣易伤新生儿皮肤血脉。直到今天,这些思想对于提高胎儿体质、优生优育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育婴家秘》云:“小儿肺脾皆不足。”由于脾肺相生,脾虚则肺气亦弱,《冯氏锦囊秘录》曰:“大抵脾不足,则不能生肺家气。”因此,小儿脾常不足,化生精气不足以充养肺脏,可使肺气亦相对不足。另外,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小儿脾胃脆弱,则尤易聚湿生痰而停聚于肺,从而影响肺之宣发肃降功能,出现喘咳。
万密斋在《育婴家秘·五脏证治总论》中将其概括为脾常不足,肾常虚。“脏腑娇嫩,形气未充”高度概括小儿处于生长发育时期,其机体脏腑的形态尚未成熟,各种生理功能尚未健全。脏腑柔弱,对病邪侵袭、药物攻伐的抵抗和耐受能力都较低。如小儿与成人相比易于感受风寒或风热邪气,出现发热、鼻塞流涕、咳嗽等;又如小儿使用攻伐之品,与成人相比用量小、禁忌证多。小儿形气均未充盛,人体的各种生命现象还不能完全表达,如小儿的语言能力、行为能力都较成人为差,生殖能力至青春期才能逐步具备等。小儿的脏腑娇嫩,虽是指小儿五脏六腑的形与气皆属不足,但其中又以肺、脾、肾三脏不足更为突出。这是由于脾为后天之本,有消化、吸收、输布水谷精微之功能,为气血津液生化之源,故人身的气血精神、五脏六腑、肌肉形体、四肢百骸皆赖其养。由于小儿时期生长发育迅速,对精、血、津液等营养物质的吸收比成人多,而脾胃的运化吸收功能尚未健旺,故脾脏的功能常相对不足。肾为先天之本,内寄元阴元阳,后天脾胃运化水谷的功能及化生气血的功能,必须依赖先天之气的温运资助才能进行;先天之气又必须依赖后天脾胃所化生的水谷精微的滋养才能发挥它的生命力;因而小儿时期生长发育迅速,先天之肾与后天之脾均会相对不足。肺主气,司呼吸,为五脏之华盖。肺主宣发,能使气血津液得以敷布全身,内而脏腑经络,外而肌肉皮毛,无处不到。肺主肃降,能够通调水道,下输膀胱。而肺为脾之子,脾之运化赖肺之宣发敷布;肺之主气赖脾之运化精微不断充养。故脾胃健旺,则肺卫自固。小儿时期脾常不足,肺常不足,卫外机能不固,对外界适应能力较差,故外邪易侵而发病。所以,由于小儿出生后肺、脾、肾皆成而未全、全而未壮,而且处于生长旺盛、发育迅速的阶段,对水谷精气的需求较成人相对迫切,因此相对于小儿经常会出现肾、脾、肺气之不足,表现出肺脏娇嫩、脾常不足、肾常亏虚的特点。形气未充,又常常表现为五脏六腑的功能状况不够稳定、未臻完善。如肺主气,开窍于鼻,职司呼吸,外合皮毛,小儿肺脏娇嫩,卫外不固,表现为呼吸较促、息数不匀,易患感冒、咳喘;脾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谷精微,为气血生化之源,小儿脾常不足,表现为运化力弱,摄入的食物要软而易消化,饮食乳哺要有节制,否则易患食积、吐泻;肾为先天之本,藏精、主水,小儿肾常虚,表现为肾精未充,肾气不盛,如青春期前的女子无“月事以时下”、男子无“精气溢泻”,婴幼儿二便不能自控或自控能力较弱等。不仅如此,小儿心、肝两脏同样未臻充盛,功能尚不健全。心主血脉,主神明,小儿心气未充、心神怯弱,表现为脉数,易受惊吓,思维及行为的约束能力较差;肝主疏泄,主风,小儿肝气尚未充实、经筋刚柔未济,表现为好动,易发惊惕、抽风等症。古代医家通过长期的观察及临床实践,反复论述了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的生理特点,至今仍然具有现实意义。早在《灵枢·逆顺肥瘦》就有“婴儿者,其肉脆血少气弱”的论述。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养小儿候》曰:“小儿脏腑娇弱。”宋钱乙《小儿药证直诀·变蒸》提出:“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至清代吴鞠通则进一步指出小儿时期的机体柔嫩、气血未足、脾胃虚弱、腠理疏松、神气怯弱、筋骨未坚等特点是“稚阴稚阳”肾气未充的表现,并指出小儿生长发育的过程是阴长而阳充。
清代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提出:“盖小儿虽为少阳之体,而少阳实为稚阳。”故此,刘弼臣教授根据万全、张锡纯等医家的学术思想,结合自身对小儿生理病理的深刻理解,提出小儿“少阳学说”,并倡导用“少阳学说”涵盖“纯阳”“稚阴稚阳”的观点。“少阳学说”对小儿时期的生理方面既可突出生机蓬勃、发育迅速的一面,也可显示脏腑娇嫩、形气未充的一面。
《素问·六节藏象论》曰:“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其华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气,其味酸,其色苍,此为阳中之少阳,通于春气。”其指出肝与春天的气候相通应。人体脏腑阴阳属性及气机升降与四时之气的阴阳消长相互通应。肝脏五行属木与春季联系起来,说明肝脏应于春季主生发的特点。如《素问·五常政大论》云:“敷和之纪,木德周行……其用曲直,其化生荣,其类草木,其政发散,其候温和,其令风,其脏肝……其应春。”《素问·水热穴论》曰:“春者木始治,肝气始生……夏者火始治,心气始长……秋者金始治,肺将收杀……冬者水始治,肾方闭。”强调五脏分主五时,在春季肝起主要的调控作用,显示出调节的主导性,其他四脏都必须配合肝以气机升发为主。从养生的角度来说,如《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所以肝应春木之气,而主升发,它是人的生命源泉和动力。《脉诀汇辨》曰:“肝属木,旺于春,春乃少阳之气,万物之所资以发生者也。”肝在五行属木,通于春气。春季温升,万物始生,肝阳、肝气借春升之机而升发,故其气旺于春。人生活在自然界中,必须顺应万物的变化规律,肝阳应春生之升发的特性,其功能与春季的气候变化特点相似。《素问·诊要经终论》曰:“正月二月,天气始方,地气始发,人气在肝。”五季之气,五脏应之,肝气通于春。取类比象,肝内应藏生升之气,肝气升发则生养之政可化,诸脏之气,生升有由,化育既施,则气血冲和,五脏安定,生机不息。所谓“肝旺于春”,是指肝脏的疏泄功能在春季增强,对其他四脏有主要调节作用,在其他季节作用减弱,对其他四脏的功能有协调作用。《素问·阴阳类论》曰:“春,甲乙,青,中主肝,治七十二日,是脉之主时。”《素问·四气调神论》又曰:“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甲木胆,乙木肝,其色青,说明肝胆应春都主少阳生发之气。
《素问·调经论》中对于血有余、不足的论述,肝藏血,故血病多属于肝,其中所说的血有余、不足,实际是指肝有余、不足。肝在志为怒,肝气有余则多怒,治疗上以平肝、清肝、泻肝为主;肝气不足,疏泄失职,气机不畅,也可出现恐惧自失、惊惕肉瞤等,治宜养血柔肝为用。儿科学中的“肝常有余”并非是指“肝阳亢盛”,主要是指小儿时期少阳升发之气旺盛,如草木方萌,欣欣向荣。正如《幼科发挥·五脏虚实补泻之法》曰:“云肝常有余,脾常不足,此确是本脏之气也。盖肝乃少阳之气,人之初生,如木之方萌,乃少阳生长之气,以渐儿壮,故有余也。”发展至病理方面也有虚实二辨,但后世医家多将肝火上炎、肝阳上亢出现的实证,以及高热灼筋、热盛动风的急惊风证候责于肝常有余,此言不虚,根据《素问·调经论》所解,肝常有余应当除了血有余的实证表现之外,还包括血不足的虚证,因而有必要细辨儿科中常见的手足搐搦、徐徐蠕动的慢惊风证候,在治疗上当以养血柔肝、扶土抑木为常法,误用清肝、泻肝之品反生恶变。
明代万全提出的小儿五脏的有余及不足已经不等同于当年《黄帝内经》中的有余和不足,因为其不仅反映小儿在疾病状态下的有余和不足之外,还反映了正常生理状态下的特点,此一点亦为儿科所独有。有鉴于此,万全特别提出:“人皆曰肝常有余,脾常不足,予亦曰心常有余而肺常不足……此所谓有余不足耳,非经云虚实之谓也。”他有力地纠正了对于有余和不足的误解,此处的“有余不足”并不能同《黄帝内经》中的“有余不足”对号入座。万全认为《黄帝内经》所说的“有余不足”是指病理上的邪正关系,而他所述的“有余不足”则是指脏腑间相对而言的生理特性,亦因为这些生理特性,若一旦发病,常可产生可预知的特定的病理特点。他在《幼科发挥》曰:“肝常有余……盖肝乃少阳之气,儿之初生,如木方萌,乃少阳生长之气,以渐而壮,故有余也。”所谓肝常有余者,因肝属木,旺于春,春乃少阳之气,万物资以发生,小儿初生,称为“芽儿”,谓如草木之嫩芽,受气之初,其气方盛,象征着少阳之气,方兴未艾,故曰肝有余,有余是指少阳之气的自然有余的征候。
李杲也在《脾胃论·脾胃虚实传变论》中指出:“胆者,少阳春生之气,春气升则万华安,故胆气春升,则余脏从之。”李东垣说:“谷气者,升腾之气也,乃足少阳胆,手少阳元气,始发生长,万化之别名也。”说明水谷精气的吸收升清,有赖少阳胆气的生发温化。胆附于肝,属下焦,胆为甲木,应少阳春升之气,东垣说:“感天之风气而生甲胆……此实父气无形也。”他将胆的功能谓为春升,正符合藏象学说气化理论。此论影响于后世,亦颇深远。如唐容川说:“胆中相火如不亢烈,则为清阳之木气,上升于胃,胃土得其疏达,故水谷化。”唐容川将少阳清气上升于胃而化谷的功能称为疏达,实与李东垣之春升同义。若发生飧泄肠澼等病,不独责于胃肠,还应考虑是否为胆失春升所致。许多小儿自幼胆小怯弱,勇敢不足,甚至到了中学阶段还不敢独处一室单独睡觉。儿童的勇和怯与五脏六腑中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胆。小儿体禀“少阳”,全赖少阳胆气之生发以维系生长之机。胆气虚弱不但影响生长发育,也容易产生胆小怯弱。因此,对于惊恐紧张等耐受能力也就比成人要低,因胆气受损发生紧张状态的概率也远远大于成年人。沈金鳌在《幼科释谜》云:“小儿脏腑脆弱,易于惊恐。”若突然受到惊吓等刺激,势必损伤小儿稚嫩之胆气而发病。
中医学里的胆气主要是指胆的功能中偏阳的部分,可升可行的那部分,《素问·集注》曰:“胆主甲子,为五运六气之首,胆气升则十一脏腑之气皆升,故取决于胆也。”古代文学里面对胆气的基本解释是胆量和勇气,《后汉书·光武帝纪上》曰:“诸将既经累捷,胆气益壮,无不一当百。”胆对情志的决断功能应该也主要是指胆气。胆量是衡量胆子大小的度量,实际上胆量常常暗含胆子大的意思。胆商是对一个人胆量、胆识、胆略的度量,体现了决断、果敢、冒险、负责的精神和气魄,是敢于锐意创新、敢于冒险、善于冒险的个人素质。胆商和智商、情商一样,也是对一个人天赋素质属性的表达。《妇科秘方》论述在胎儿的孕养过程中提到:“一月如露,少阳胆养之,二月则厥阴肝养之……十月则少阴肾养之。”由此可以看出,在胎儿的孕育过程中,少阳胆气为之开始,如若无少阳胆气的疏畅,就谈不上胎儿的生成,故胆对胎儿的孕育首先在于决断作用。因此,少阳胆是胎儿孕育过程中最初始营养物质和功能表现,没有胆气的正常功能就没有先天之肾的正常。中医学是形神合一的医学,人的性格勇怯来源于先天,先天是基础,在一定的先天基础上又经过后天环境的影响和教养方式的作用,形成了性格迥异、独一无二的个体。但是虽然人的性格源自先天,而后天的环境、教养方式和生活经历同样很重要,后天是性格形成的条件,对性格有重要的调节作用,先天的遗传性格可以通过后天的作用而发生改变。
0~3岁是人格形成的初期,出生的瞬间在婴儿的心理中存在安全感和不安全感,出生时婴儿从母亲的子宫中出来,对胎儿来说,子宫是温暖舒适的,环境稳定并且被很好地保护着,而突然来到外面,这一切都是陌生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安全感非常强烈,被子、妈妈的拥抱都给了婴儿安全的感觉,本能的需求最为重要,睡眠时间很长,吃奶也是这一时期最重要的需求,基本不能控制二便;一岁半以后勇怯意识获得发展,勇怯的发展开始于自然和人际,自然包括周围的声音刺激,如雷声、鞭炮声、冷热刺激、光刺激等,然后是人际,主要是父母及其他主要养护人的教养方式,是过度保护的、忽略保护的还是严厉的。基于这两个主要方面,形成了基本的勇怯意识。到3岁的时候,胆商形成,即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勇怯感。胆商是最开始的人格,自我意识也逐渐发展。最初的胆商是相对稳定的,有了较稳定的胆商和自我意识,第一反抗期出现,后续的3~7岁经历第一反抗期,并在各种生活经历和教养方式共同作用下,相对稳定的胆商在矛盾中又进行了发展,并且有了基本的人际交往模式和意志力。7~18岁或7~25岁,人格进一步发展,在人格四个基本要素——胆商、自我、人际、意志力基础上,一定的生活经历和教养方式使人进一步发展和完善,最终人格的六大要素——胆商、自我、人际、意志力、世界观、性发展都基本发展稳定,人格基本形成。
中医学认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外界的刺激是否可以影响人体在于人体正气的强弱,而正气盛衰与人胆气的勇怯有密切的关系,程杏轩引《医参》曰:“勇者气行则止。怯者着留为病,经言最宜旁通。凡人之所畏者皆是也。遇大风不畏则不为风伤,遇大寒大热不畏,则不为寒热中,饱餐非出于勉强,则必无留滞之患,气以胆壮,邪不可干,故曰十一脏取决于胆。”意思是说,外来的刺激可以影响内脏,受到同样的刺激,胆气雄壮的人五脏六腑之气也壮盛,因此邪气也就无从侵犯,邪气来了就到此为止,不会使人体产生什么变化,就像一阵风吹过就走了;而胆气虚怯之人,五脏六腑之气亦如其胆气,很容易感受到外界的刺激而产生变化,因而容易产生气血运行紊乱,大的或长期的刺激一旦超出了人体的承受上限,就会产生疾病。中医非常重视内因,“勇者气行则已。怯者着而为,病经言最宜旁通。凡人之所畏者皆是也。遇大风不畏则不为风伤,遇大寒大热不畏,则不为寒热中,饱餐虽出于勉强,则必无留滞之患,气以胆壮,邪不可干”,因此“邪不能独伤人”“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才可以“恬淡虚无,真气从之”。如果胆气虚怯,那么外界的刺激就容易引起精神心理疾病,如惊恐刺激,勇敢的人相对不会出现噩梦、非常惊恐不安、坐卧不宁、盲目躲避,甚至发展成恐惧症,或者创伤后应激障碍。而胆气勇壮之人,在遇到惊恐刺激时,当时可能也会很害怕,但是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出现很大的情志反应,更不会造成恐惧症等重大问题。此外,外界的刺激通过改变情志而导致气机逆乱,气血逆乱在内伤疾病发病过程中起着先导作用,在其他的条件也满足的情况下,一时的气血逆乱就会导致躯体上的不适反应,长期的气血逆乱会出现更为严重的问题,如西医学中的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等。因此中医理论非常重视治未病和预防的重要性,“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就是这样的思想。正如《灵枢·本脏》所说:“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脏不受邪矣。”胆的决断功能正常,胆气的勇怯适中,可以抵御不良外界因素的刺激,情志活动就不会出现异常,气血条畅,阴阳平衡,则人体五脏六腑功能正常、关系协调,则人体健康无病。
《灵枢·本输》云:“少阳属肾。”少阳属肾之说虽历代有争议,然不能改变肾与少阳的密切关系及在儿童生长发育中的作用。正如张景岳在《类经》中所说:“少阳,三焦也。三焦之正脉指天,散于胸中,而肾脉亦上连于肺,三焦之下输于膀胱,而膀胱为肾之合,故三焦亦属乎肾也。”他说明了肾脏统领水液代谢中的作用。同时,肾为真阴真阳之所在,其中的真阴禀于父母之精,即先天之精,主骨生髓,为小儿生长发育之根。小儿生长发育过程中,骨骼、牙齿、头发、耳朵、津液,以及男子生殖之精、女子月经的产生无不与肾脏密切相关。真阳亦称元阳始于小儿,故《素问·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其说明少阳根于肾而与小儿生长发育密切相关,已经认识到“肾气”的生发是推动小儿生长发育、脏腑功能成熟的根本动力。小儿的脏腑功能处于“娇嫩未充”的阶段,脏腑功能需要在肾气的生发、推动下,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至女子二七左右、男子二八左右才能逐渐成熟完善起来。
《素问·阴阳离合论》云:“厥阴之表曰少阳,少阳起于窍阴,名曰阴中之少阳。是故三阳之离和也,太阳为开,阳明为合,少阳为枢。”明代《育婴秘诀·五脏证治总论》云:“春乃少阳之气,万物之所以发生者也。小儿初生曰芽儿者,谓如草木之芽,受气初生,其气方盛,亦少阳之气方长未已。”概括而言,“少阳”在天,象征着东方;在季节上,象征着春季;在脏,象征着肾与肝;在腑,象征着胆;在人体,象征着少火,少火是维系生长发育之生生之气,是人体生命之源,此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少火生气”之意。少火实乃少阳也。小儿生长发育十分迅速,每时每刻都处于不断的生长发育之中。
肾主藏精,主水,主纳气,这是对肾生理功能的概括。肾要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必须肾气充盛方可运作。中医学认为,肾中精气是机体生命活动之本,对机体各方面的生理活动均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志有余则腹胀飧泄,不足则厥”。肾藏志,故志病多属于肾,此处有余、不足,代指肾有余、不足。肾者,胃之关也,邪气实于肾则关门不利,可见腹胀、飧泄等;肾气不足,失于温煦充养,则出现厥的表现。此处的有余与不足与儿科学中所谓的“肾常虚”出入较大,不可曲意附会。因为小儿自出生到成人,始终处于不断生长发育的过程中,年龄越小,生长发育越快。早在《黄帝内经》就已经认识到肾气的生发是推动小儿生长发育、脏腑功能成熟的根本动力。
肾气包括寓于肾中的元阴元阳,禀赋于先天并赖于后天水谷精微之气的不断充养,其自身必须在小儿成长过程中逐渐得到充盛,也容易因为肾气不充盛而产生各种病变。元气,又名原气,是人体最根本的气,根源于肾,由先天之精所化,赖后天之精以养,为人体脏腑阴阳之本,生命活动的原动力。元气通过三焦而输布五脏六腑,充沛于全身,以激发、推动各个脏腑组织的功能活动。《医旨绪余》曰:“所谓三焦者,熏于膈膜脂膏之内,五脏六腑之隙,水谷流行之关,其气融洽于其间,熏蒸膈膜,发达皮肤、分肉,运行四旁,曰上、中、下,各随部分所属而得名。虽无其实,合内外之实而为位者也。”其说明三焦在疏导水液运行的同时,又蒸津化气以熏养脏腑,这需要肾中阳气充盛才可以阳化气,以成阴形。三焦虽不与命门相配,但其相火却发自肾中原气,出于上焦,为“原气之别使”,有“俾助生生不息之功”。在胚胎期的五脏六腑(包括肾脏)尚未成形之前,命门元气已在发挥作用,它促进着胎儿五脏六腑和形体的生长发育,出生之后仍然在发挥作用。命门元气不足,或相火衰弱,可出现三焦元气不足之证,其病变有气不上纳、水谷不化、清浊不分等情况。根据《难经》理论,三焦元气之病变当分三部为治,即“上焦主纳而不出,其治在膻中;中焦主腐熟水谷,其治在脐旁;下焦分清泌浊,其治在脐下”。《医旨绪余·三焦评》在论述三焦病变中,如果下焦元气虚寒,不能转运,枢机不利,清气不升,浊气不降。从脾肾着手温补下元,《赤水玄珠》曰:“或补中益气,而剌灸当取三焦穴,不取膀胱穴。”这些都说明治疗三焦病变,取法于肾本。
足少阳胆木,体生于肾水,其性条畅,在上升的过程中又载水而上制心火,体现了少阳联络上下的作用表现出升降之枢。胆木疏泄,以疏脾土,则清气在上,浊阴在下,脾气升而胃气降,可以理解为少阳是升降之枢。少阳所处的位置决定了它重要的中介作用,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肺为水之上源,肾为水之下源,肺、肾之间存在的这种密切生理联系需要少阳的联络和沟通。三焦水道连肺肾,水液上蒸宣发,下行泄出,必赖之交通畅达。三焦又为气道,肾中元气经此而运行周身。正所谓“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脏”,此为水液之输。
“少阳为枢”之说源自《黄帝内经》。《素问·阴阳离合论》云:“厥阴之表曰少阳,少阳根起于窍阴,名曰阴中之少阳,是故三阳之离合也,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太阴之后名曰少阴,少阴根于涌泉,名曰阴中之少阴……是故三阴之离合也,太阴为开,厥阴为阖,少阴为枢。”枢是机枢、枢纽之意,重点强调动。少阳与少阴同样具有枢转之意,“少阳学说”只强调“少阳为枢”,而不强调“少阴为枢”,这并不是由于“少阳学说”只强调阳而忽略了阴。根据中医学阴阳互根、相互为用、相互依存、独阳不存、孤阴不长的阴阳观来看,小儿出生之后就存在着自身的阴阳平衡,是维系小儿生命的基本要素,故《素问·宝命全形论》云:“人生有形,不离阴阳。”小儿自离开母体后,就开始了自身阴阳平衡的过程,其生长发育主要关乎于阳。阴相对于阳,始终处于从属的地位。阳气的生发、枢转、变化带动着阴液的生发、枢转和变化,这一点正是“少阳学说”不同于“稚阴稚阳学说”的根本所在。因此,“少阳学说”以“少阳为枢”作为理论核心。小儿基本的生理特点与病理特点都集中体现在一个“变”字上,用“少阳为枢”来解释其变化更为恰当。
1.小儿阴阳平衡的动态性变化
小儿的阴与阳在不断地枢转、变化,不断地由旧的阴阳平衡枢转、上升为新的阴阳平衡。由于小儿正处于不断生长发育的状态,阴阳之间消长十分活跃,阴阳平衡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少阳为枢”在小儿生理上集中表现为动态性、不稳定性。小儿的阴阳平衡是阳气占主导地位的阴阳平衡,是维持小儿健康生长的基础,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中。随着阳气不断升发,阴气亦随之而长。由于阳气的升发,旧的阴阳平衡不断被打破,随着阴的补充,又形成新的阴阳平衡。因此,小儿的阴阳平衡相对成人来讲是动态、不稳定的阴阳平衡。这种阴阳平衡的不断更迭和替换构成了小儿生长发育的全过程。小儿阴阳平衡更迭速度越快,生长发育也越快。小儿阴阳平衡更迭和替换不是均速进行的,而是有时快、有时慢,但具有一定的规律性,从而形成了小儿生长发育规律性,且具有年龄越小、生长发育越快的特点。小儿阴阳频繁互相转换充分说明小儿体禀“少阳”之“少阳为枢”的枢转特色。
2.小儿形体与智能的变化
小儿形体与智能的生长和发育集中体现为变化。西晋王叔和在《脉经》中提出的小儿“变蒸”之说对小儿形体与智慧的发育和变化进行了阐述,其后隋代的《诸病源候论》和唐代的《备急千金要方》对此也有类似的描述,特别是《小儿药证直诀》中有专篇对此描写得更加详尽。此后“变蒸”学说在一个很长的时期内,曾是小儿生长发育的理论依据。
小儿不同于成人阶段的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处于不断的生长发育变化之中。古代医家认为,由于小儿生长发育旺盛,其形体、神志都在不断地发展,逐渐向健全方面发展谓之“变蒸”。变者,变其情智,发其聪明;蒸者,蒸其血脉,长其百骸。通过“变蒸”,小儿的情志就有所改变,血脉与筋骨更充盈和坚实,脏腑功能也逐渐趋向完善。如《备急千金要方·少小婴孺方》曰:“小儿所以变蒸者,是荣其血脉,改其五脏,故一变竟辄觉情态有异。”《小儿药证直诀·变蒸》曰:“小儿在母腹中,乃生骨气,五脏六腑,成而未全。自生之后,即长骨脉,五脏六腑之神智也。变者易也。又生变蒸者,自内而长,自下而上,又身热,故以生之日后三十二日一变,变每毕,即情性有异于前,何者?长生脏腑智意故也。”《小儿卫生总微论方》曰:“凡儿生六十日,目瞳子成,能识人……乳母常须依时按节,续续教引,使儿能会,此是定法也。”后世对于小儿“变蒸”学说虽然有争议,但是对于小儿生长发育的阶段变化却是不可否认的。故民间有“一月好睡二微笑,三四似识妈妈貌,五六见人欲抚抱,七八常将妈妈叫,九十学语开心窍,一岁能表憎与好,岁半模仿兴趣高”的说法,充分体现了小儿生理上的这种规律性变化。
“稚阴稚阳”学说虽然充分体现了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体质柔弱的特点,但是无法解释小儿生长发育迅速的生理特点。“纯阳学说”虽然能够体现小儿生长发育迅速的特点,但用于解释小儿生长发育规律变化的变化和体现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的生理特点,远不如用“少阳学说”的“少阳为枢”解释得更加透彻。
1.小儿易发病
小儿体禀“少阳”,特别是“阳气”尚未强壮,初离母体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生理上脏腑娇嫩,肌肤薄弱,在病理上则表现为易发病。正如《温病条辨·解儿难》云:“脏腑薄,藩篱疏,易于传变,肌肤嫩,神气怯,易于感触。邪之来也,势如奔马,其传变也,急如掣电。”《片玉心书》亦云:“肠胃薄弱兮,饮食易伤;筋骨柔弱兮,风寒易袭;易虚易实兮,变为反掌。”小儿由于神气怯,肌肤薄,肠胃嫩,筋骨弱而又神识未发,寒暖不知自调,乳食不知自节,缺乏自我保护能力,所以发病率和病死率都远远高于成人。
“稚阴稚阳学说”在病理特点上虽然也可以解释小儿发病容易的病理特点,但较之“少阳学说”,从小儿在生理状态下迅速转化为病理状态的变化来说,则显得不如用“少阳学说”的“枢转之机”来解释得更加清楚。“少阳学说”不但强调小儿阳气稚嫩,阴液更加不足,因而易发病,而且“少阳为枢”又指出了小儿由生理到病理的枢转和变化特别迅速。而“纯阳学说”强调的是小儿阳气偏盛,难以解释小儿这种发病容易的病理特点。
2.小儿易于发热
小儿体禀“少阳”,强调小儿阳气偏盛,一旦患病,易于从阳化热,临床以热病居多。正如《河间六书》所云:“大概小儿病在纯阳,热多冷少也。”小儿无论感受风寒、风热,还是疫疠之邪,皆可化热;风热和疫疠之邪皆为阳邪,两阳相并,则发高热。风寒之邪闭郁肌表,而小儿阳气旺盛,一旦为寒邪所闭,不能外达,蒸腾于内而发热。诚如《幼科要略》所云:“按襁褓小儿,体属纯阳,所患热病最多。”《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亦谓:“阳盛则热。”相对而言,清热之法和清热之药在儿科临床的使用率也相应较高。“少阳学说”解释这一病理特点与“纯阳学说”相一致。但是“少阳学说”的“少阳为枢”则更能体现小儿从阳化热,枢转、变化迅速的临证特点,因此“少阳学说”较之“纯阳学说”更胜一筹。而“稚阴稚阳学说”所强调的是小儿阴阳二气同样稚嫩,所谓“阳胜易热,阴胜易寒”的解释相对用“少阳为枢”的枢转之机来解释小儿易于发热的病理特点则有相当的差距。
3.小儿患病后传变迅速
由于小儿脏腑柔弱,一旦患病变化特别迅速。阎季忠在《小儿药证直诀·原序》中记载小儿疾病具有“易虚易实,易寒易热”的特点,是对脏腑柔弱的高度概括。
小儿患病后可迅速传变引起其他脏腑的病变或两脏并病。如感受外邪后,首先出现肺系症状。若小儿体质较差或感邪较重,则病邪可迅速传变,可传之于心,或传之于脾,或传之于肝,或传之于肾;亦可出现肺心同病、肺脾同病、肺肝同病、肺肾同病等。小儿患病后邪气易实而正气易虚,所谓“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实证往往可以迅速转化为虚证或虚实并见。例如,小儿肺炎出现发热、咳嗽、气急、鼻扇等,表现出一派实热证的现象,若失治或误治,则很快出现面唇及肢端发绀、四肢厥冷、冷汗淋漓、脉微细疾数等一派虚脱之象,这种“朝实暮虚”的变化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
小儿患病易寒易热也可理解为易热易寒。小儿体禀“少阳”,临床表现出两重性:一方面阳气偏盛,易于化热;另一方面阳气稚嫩,易于受损而寒化。如小儿过食生冷,或寒邪直中,损伤小儿之阳气,使阴寒内盛,亦可出现寒象。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阴盛则寒。”同时,由于小儿阳未盛,阴未坚,阴阳之间的平衡亦不如成人稳定。因此,在病理条件下易于出现阴阳之偏盛偏衰、寒热之间的转化较迅速,热证可以迅速转化为寒证,寒证也可以迅速转化为热证。“少阳为枢”很容易解释清楚小儿病理上“易虚易实,易寒易热”的变化。例如,有些小儿患感冒后可瞬即转变为肺炎喘嗽,若治不及时,或因传变,常可朝呈实热,暮转虚寒;或在实热内闭的同时,瞬间出现内闭外脱,表现为面色苍白、神倦肢冷、溲清额汗、脉象细促等阳衰征象,甚则变生猝死。若一经阳回,正气渐复,邪正相争,实证又显。这种邪正消长、虚实转化的情况在临床上非常多见。运用“少阳为枢”的理论阐释小儿这种传变迅速的病理特点尤为适当。
4.小儿发病易趋于康复
儿科疾病在病情发展、转归过程中,虽有传变迅速、病情易于恶化的一面;但由于小儿为“少阳之体”,阳气偏盛,生机蓬勃,活力充沛,脏气清灵,反应敏捷,修复能力极强,而且病因单纯,又少七情伤害。在患病之后,即使出现危重证候,只要救治及时、方法正确,经过及时恰当的治疗与护理,阳气恢复,往往可以转危为安,病情就会很快好转,其转枢之机比成人要快,易恢复健康,正如张景岳在《景岳全书·小儿则》中所提出的:“其脏气清灵,随拨随应,但能确得其本而撮取之,则一药可愈,非若男妇损伤积痼痴顽者之比。”
小儿由于具有病情变化迅速的临床特点,在临床用药上往往会出现“朝用麻桂,暮用白虎;朝用承气,暮用理中”的现象,这种现象如果用“纯阳学说”和“稚阴稚阳学说”就很难解释。“纯阳学说”强调小儿阳气偏盛,临证热病居多,治疗应用清热之法,使用“麻桂和理中”一类的温热方药就难于解释。而“稚阴稚阳学说”强调小儿阴阳二气皆属不足,临证之时应采用温补之剂,若使用“大苦大寒”之剂则属罕见。更何况在同一个患儿身上,转瞬之间出现清热与温补或温补与清热治法变化的状况,如使用“纯阳学说”和“稚阴稚阳学说”来解释,都不如使用“少阳为枢”来解释其变化更为恰当。
综上所述,“少阳为枢”是“少阳学说”的理论核心,用“少阳为枢”来解释小儿的生理特点与病理特点,较之“纯阳”和“稚阴稚阳”更为灵巧自如,因此“少阳学说”可以概括“纯阳学说”和“稚阴稚阳学说”。
《素问·宝命全形论》云:“人生有形,示离阴阳。”《素问·生气通天论》又云:“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绝,精气乃绝。”小儿自从离开母体,就开始了自身平衡的过程。人体的阴阳变化与天癸密切相关,阳气在天癸来临之前、到来及离去,其盛衰变化的阶段性十分明显。小儿天癸未至,阳气旺又稚嫩,形成“阳生阴长”的“少阳”体质;青壮年随着天癸来临,阳气强盛,阴液充盈,形成“阴平阳秘”的“太阳”体质;老年人随着天癸消退,形成“阳气不断式微,阴液不断衰减”的“夕阳”体质。
“少阳学说”强调小儿时期是处于一种连续的、以阳气为主导的螺旋式上升状态的明阳平衡状态。旧的阴阳平衡被不断升发的阳气打破,阴液随之迅速跟进,又形成新的阴阳平衡,从而使旧的阴阳平衡被新的阴阳平衡所取代。这种螺旋上升式阴阳平衡的不断更迭和替换构成了小儿生长发育的全过程。
小儿阴阳平衡更迭和替换不是匀速进行的。小儿时期阴阳平衡更迭的速度主要决定于阳气的升发速度,阳气旺盛,升发得快,则阴液的生长速度也快。小儿时期阴阳平衡更迭的速度时快时慢,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如此便形成了小儿生长发育的规律,即年龄越小,生长发育越快,这种特点在3岁以前的小儿表现得尤为突出。
小儿处在生长发育过程中,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不可简单视为成人的缩影,更不可与成人脏腑等量齐观。小儿体禀“少阳”,阳气渐旺,有利于小儿不断生长发育。处在不断生长过程中的小儿五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稚弱到强实不断地迅速发育。发育的起点、速度、峰值各不尽相同。由于五脏生成,发育速度、峰值的不同,和“体弱而用强”,决定了五脏强弱的不均衡性。胎儿时五脏生成顺序是肾、心、肝、肺、脾。婴儿后五脏发育程度顺序是肝、心、肺、脾、肾。心生成较早,发育最快,肾生成最早,发育最晚。小儿发育中,筋骨逐渐坚强,智慧逐渐体现,饮食逐渐增多,脏腑功能逐渐完善成熟,处处显示阳气占据主导地位。少阳之气对人体各脏腑功能的正常进行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少阳之气被称为相火,少阳相火为人体生养之少火,起着温养和激发脏腑、经络发挥各自功能的作用。少阳之气寄之于胆,宣布于三焦,内而五脏六腑,外而四肢百骸,流畅通达,充斥表里,敷布于周身,其作用是全身性的,对五脏六腑、形体官窍的新陈代谢都有着温煦长养、激发推动、促进和调和作用。也就是说,五脏六腑的新陈代谢之旺盛与活泼,需要少阳相火的激发、推动和促进作用。胆为少阳之腑,故《素问·六节藏象论》说:“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十一脏即是五脏与六腑,五脏六腑各有其自身的功能和不同的代谢特点,但它们的功能要活跃起来,都要靠少阳一阳之气的激发、推动和促进。少阳相火这种温养和激发脏腑、经络的功能,只有在其恒动的运动状态下才能得以体现。前人云:“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如果相火运动无力,失去其“少火生气”的作用,就不能发挥其温养作用和激发五脏六腑、经络官窍的功能,人体之阳气就得不到振奋,从而影响到生长发育和五脏六腑的平衡。
中医学理论构建时采用了五行学说,五行之间存在着有序的“相生”和“相克”的运动变化,而且生克必须有制(限度),才能达到生化不息的动态平衡。五行学说应用于中医学,以五行配属五脏,人以五脏为中心,联系人体的各个器官组织,人体脏腑器官及其生理功能之间以“生克制化”来协调平衡;同样,自然界各种事物以五行属性归类,与人体相合,以“生克制化”协调人体内外环境之间的平衡与统一。因此,张介宾在《类经图翼》中说:“造化之机,不可无生,亦不可无制,无生则发育无由,无制则亢而为害。”五脏的生理功能之间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因此,在病变时当一脏有病也可能累及他脏,甚至出现多个脏腑的一系列病变。钱乙重视五脏虚实的辨别,同时重视五脏间的生克制化关系在疾病发生发展中的影响作用。他指出:“更当别虚实证。假如肺病又见肝证,咬牙多哈欠者,易治,肝虚不能胜肺故也。若目直,大叫哭,项急,顿闷者,难治。盖肺久病则虚冷,肝强实而反胜肺也。视病之新久虚实,虚则补母,实则泻子。”按照五行相生相克关系,金克木,肺病时见咬牙、哈欠等肝虚之证,说明肝木侮肺金之力尚不甚,故易治;若见肝实之证,肝木侮肺金,肺气本虚,又遭肝木反侮,故难治。此仅为钱氏运用五脏生克制化诊治小儿疾病之一斑,在《小儿药证直诀》中多处反映了钱乙用五行生克乘侮关系推求病机,判断病情轻重缓急及推测预后好坏的思想。总结而言,以五行生克制化来阐释五脏之间的病变影响及相互传变,可表现为相生异常和相克异常等几个方面。肝为阴中之少阳,其性属木,故通于春气;心为阳中之太阳,其性属火,通于夏气;脾为至阴,其性属土,通于长夏之气;肺为阳中之少阴,其性属金,通于秋气;肾为阳中之太阴,其性属水,通于冬气。五脏旺于四时,即肝旺于春,心旺于夏,脾旺于长夏,肺旺于秋,肾旺于冬。脏气旺盛于其所通应的时令,五脏之气在其所主时令不旺,易受其他脏气的制约。钱乙在运用五脏生克制化判断疾病病情轻重和预后转归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把五脏与四时阴阳紧密联系起来,以此判断五脏气之盛衰。“肝病见秋,木旺肝强胜肺也。当补肺泻肝。轻者肝病退,重者唇白而死”。肝病出现于秋季,此时肺金主令,肺气本应旺盛,现肺金反被肝木反侮,若采取正确的治疗措施补肺气同时泻肝气,病情轻者则病退,若治疗后不见起色,说明肺气即使在主令之时亦极虚,补肺泻肝已无效,肺色白,肺脏色现而亡,故唇白而死。所以在《小儿药证直诀》有一则医案,记载了钱乙运用五脏生克制化结合五脏主时判断患儿病情的情况,“东都药铺杜氏子五岁,病嗽,时医以诸下法治之,其肺即虚而嗽甚,至春三月尚未愈,乃召钱乙视之,其时患儿面青而光,嗽而喘促哽气,又时长出气。钱乙分析认为,春三月,肝主令,肝气旺盛,肺气虚衰之时,久病咳嗽,肺气虚弱,又遭屡下,脾气虚,母病及子,肺气更虚,时值春三月,肝气大旺,肝木侮肺金,肝大旺而肺虚绝,肺病不得其时而肝胜之。治疗当以泻肝补肺,钱乙三泻肝三补肺,但即便如此,仍肝病不退,肺虚依旧。故钱乙指出此病预后差,若在春夏,十难救一;若病于秋,十救三四,因秋季,肺金当令,肺气大旺,尚有一线生机”。《小儿药证直诀》中还有关于其他脏腑的相关分析,“肺病见春,金旺,肺胜肝,当泻肺。轻者肺病退,重者目淡青,必发惊。更有赤者,当搐。心病见冬,火旺,心强胜肾,当补肾治心。轻者病退,重者下窜不语,肾虚怯也。肾病见夏,水胜火,肾胜心也,当治肾。轻者病退,重者悸动,当搐也。脾病见四旁,皆仿此治之”。钱乙完整系统地阐述了五脏生克制化与五脏主时相互结合分析小儿五脏病机的理论及方法。钱乙脏腑病机特点,以五脏虚实为纲领,在辨别五脏虚实的基础上运用五脏生克制化分析疾病中脏腑关系,并以此判断疾病病情轻重和预后转归。此外,钱乙脏腑病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运用五脏生克制化的同时,紧密结合五脏与四时阴阳,注重天地自然对小儿脏气盛衰的影响在疾病中的作用,从而遣方用药以使小儿脏腑在生病后又达到阴阳平衡,保持正常的生长发育。
老子在《道德经》说:“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蜂虿虺蛇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初生的婴孩,毒虫不螫他,猛兽不伤害他,凶恶的鸟不搏击他,他的筋骨柔弱,但拳头却握得很牢固,他整天啼哭,但嗓子却不会沙哑。古人认为天地之间有阴阳二气,阴者与阳相伴,依阳而生,伴阳而长。独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互根,相互依存,互相为用。每年到冬至日,阴气尽,阳气又开始发生,春天即将到来,故“一阳复始,万象更新”是对大自然阳气始生、万物萌发状态的高度概括。“一阳复始”出自《易经》,从复至乾,阳爻逐渐增加,阴爻逐渐减少,表示阳气逐渐增强,阴气逐渐减弱,在节令上属于十一月,阳气初生,自此以后白天时间渐长,阳气逐渐回升。小儿者,其生长发育犹如一阳,儿之初生,阳之始生,阴随而长,阳生阴长,构成小儿时期身体生长发育的基本体态特征,这个特征是儿童体质的基础。
《素问·天元纪天论》云:“阴阳之气,各有多少,故曰三阴三阳。”内经根据阴阳之气多少的不同,将阳分为太阳、阳明、少阳,将阴分为太阴、少阴、厥阴。三阳以阳气多少而论,则是太阳为阳气最多,阳明次之,少阳最少,故《素问·阴阳类论》有“太阳为三阳,阳明为二阳,少阳为一阳”之说。由于少阳在三阳中阳气最少,后世医家常将少阳称为小阳、幼阳、稚阳、嫩阳等。少阳作为一阳,就其生理特性而论具有以下两点:一是阳气初生,正气偏弱;二是生机勃发,性喜条达。阴阳始终处在由少而多由弱而强的变化状态,少阳为阳之初生,虽生机勃勃,一岁中应春生之气,然初生者阳气必少,其气犹微。《素问·血气形志》又云:“夫人之常数,太阳常多血少气,少阳常少血多气,阳明常多气多血,少阴常少血多气,厥阴常多血少气,太阴常多气少血。此天之常数。”这是对人体气血分布一个总体的描述,结合一阳初生的特点,少阳有着阳气始生、气血不足的一面,在病理上常表现为抗病能力较弱。少阳为阳气初发之时,如日初生,朝气勃勃,蒸蒸日上,与肝俱禀春木之气,性喜条达,反映在病理上多表现为少阳之气郁而不发,少阳在腑为胆及三焦,胆气郁而化火,则会口苦、咽干,三焦郁而不畅,主司水液运行失司则会聚而成饮、为痰。
《灵枢·经脉》云:“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皮肤坚而毛发长,谷入于胃,脉道以通,血气乃行。”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引用北齐徐子才撰写的《逐月养胎法》,描述了胎儿在胚胎发育过程中外观形态方面的变化,曰:“妊娠一月始胚,二月始膏,三月始胞,四月形体成,五月能动,六月筋骨立,七月毛发生,八月脏腑具,九月谷气入胃,十月诸神备,日满即产矣。”他在《千金翼方》中也再次提到了胎儿在孕母体十月的发育过程,曰:“凡儿在胎,一月胚,二月胎,三月有血脉,四月形体成,五月能动,六月诸骨具,七月毛发生,八月脏腑具,九月谷入胃,十月百神备,则生矣。”他认为胎儿体质的形成主要受孕母妊娠期间的生活环境、饮食习惯、情志品行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并且提出了一些提高胎儿体质的方法。
小儿体禀“少阳”,阳气渐旺,有利于小儿不断生长发育。处在不断生长过程中的小儿五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稚弱到强实不断的迅速发育。发育的起点、速度峰值各不相同,决定了五脏强弱的不均衡性。《黄帝内经》云:“厥阴之表曰少阳,少阳起于窍阴,名曰阴中之阳。”《素问·阴阳类论》云:“一阳也,少阳也。”王冰注云:“阳气未大,故曰少阳。”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曰:“盖小儿虽为少阳之体,而少阳实为稚阳也。”这就是说,小儿除有“生机蓬勃,发育迅速”的生理特点外,尚有“脏腑娇嫩,形气未充”的一面。如外形:小儿头部较大,躯干四肢较小,睡眠或安静时的身体姿态与在子宫内相似,两臂屈曲,握拳置头侧,下肢缩向腹壁;尤其颈短而宽,颅囟未合,故中医儿科第一部专著取名《颅囟经》;皮肤:异常柔嫩,特别是臀、腰、肩、腕背、脚踝等处,常呈青色斑块,大小不一,此为特有的生理现象,以后会自然逐渐消失,也有不消者;睡眠:小儿睡眠时间很长,初生儿除吮乳外,几乎完全睡眠;脉象:跳动很快,而且极易变动,气血未平,脉象难凭;呼吸:小儿呼吸很快,极不整齐,尤其小儿易啼,每天总有一定次数和时间的啼哭,能使肺部活泼,消化畅利,因而导致呼吸增快;消化:小儿胃底狭窄,消化力弱,易于乳食停滞;情志:神气怯弱,易喜易怒易惊恐。小儿的生长发育赖阳以生,依阴以长。小儿在初生、婴儿、幼儿、儿童各个阶段的生长发育出现时快时慢,有时发育很快,白皙肥胖,聪颖伶俐;有时肌瘦骨削,甚至1年内体重和身高不增,发育不良。如果一旦少阳的机枢作用得到发挥,常可自行调节阴阳消长的变化,保持阴阳平衡,达到正常生长发育的水平。小儿体禀“少阳”,少阳在生理状态下是全身机能活动的动力,使生长发育保持良好状态;在病理状态下是抗病主力,随时可以调节或修复体内防御功能,增强抗病能力。小儿处于阳气渐旺状态,仍然阳气稚弱,因而决定了在病理方面具有发病容易、传变迅速的特点。由于小儿机体和功能均较脆弱,对疾病的抵抗能力较差,加之寒热不能自调、乳食不知自节,因此常易外为六淫所侵,内为饮食所伤,表现出易寒易热、易实易虚的病理特点。因外发病者,不仅有六淫所致者,而且有因耳闻异声、目触异物所致者;内伤饮食也有乳滞、食滞的不同。此外,尚有属于先天性的,如解颅;限于某时期的,如脐风;属于成长不足的,如五迟、五软;属于小儿特有的病证,如顿咳、疳证、惊风。对于一切时行传染性疾病,如麻疹、风疹、水痘、痄腮、猩红热等,特别易于感染。临床上又以呼吸道疾病、脾胃疾病,以及壮热、抽搐、痉挛、神迷等最为多见,而且年龄越小,发病率越高,传变也越快。如吴鞠通在《温病条辨·解儿难》中所言:“小儿肤薄神怯,经络脏腑嫩小,不奈三气发泄,邪气之来也,势如奔马,其传变也,急如掣电。”小儿患病,最易传变,轻病容易变重,重病容易转危,甚或急剧死亡。小儿既有发病容易、传变迅速的特点,但也有脏腑气机清灵、反应敏捷、活力充沛、容易恢复的特点。小儿脏气清灵,生机蓬勃,既无色欲的伤害,又无悲观失望情绪的影响,神气安静,难动五志之火。患儿不仅轻病可不药而愈,即使是重证危证和一时难治之证,只要处理及时,用药恰当,病情可迅速治愈,健康容易恢复,正如张景岳《景岳全书·小儿则》所云:“且其脏气清灵,随拨随应,但能确得其本,而撮取之,则一药可愈。”小儿感邪后,邪气最易蕴积泛滥,病势嚣张,故易现实证。邪气既盛,正气易伤,易出现虚证或虚实并见。以呕吐、泄泻为例,水谷壅滞肠胃的初期往往出现高热,胸腹胀满,呕吐酸腐,泄泻臭秽,小便短赤,唇干口渴,舌苔黄腻而浊,脉数滑有力,纹色紧滞。若小儿吐泻不止,脾胃之阴耗损,中气虚弱,阴津阳气同时衰竭,又可出现神昏、肢厥等虚脱衰竭证。这些说明小儿一旦患病,则邪气易实,精气易虚。虚与实是两种相反的证候,多数病例都具有热证、火证的病象,就是在危重的病例中,亦有不少患儿出现实热证候,治疗上应用辛凉清热、苦寒泻火的法则,往往获得理想的效果。小儿脏腑功能脆弱,邪气亢盛,正气易虚,常常正不胜邪,骤然出现内闭外脱。如有些小儿偶患感冒瞬即传变为肺炎,表现喘嗽、壮热、气憋,此时病邪在表在肺,属实属热。若治疗不及时,或因传变,常可朝呈实热阳证,暮转虚寒阴证,在实热内闭的同时,瞬即出现外脱危候,表现出面色苍白、神倦肢冷、尿清额汗、脉象细促等阳衰征象,此时治疗之关键不在乎邪之多少,而在真阳欲脱,如不及时回阳救逆固脱,则必生猝。一旦阳回正复,邪正相争,则实证又现。这种邪正消长,虚实转化,在临床上非常多见,不能不说是与小儿体禀“少阳”和“少阳为枢”密切相关。一方面,明代万密斋用阳气渐旺的观点阐明小儿生长发育的特点,强调了阳气升的作用,包含婴幼儿时期以阳为用的特点,也意味着阳气对婴幼儿的生长发育有重大意义;另一方面,小儿虽为“少阳”之体,而少阳实为稚阳,其阳气并非真正有余,而是相对不足,从而揭示了小儿时期在物质基础和功能活动方面均处于稚嫩脆弱状态,尚未达到完善和成熟的生理特点,包含小儿时期脏腑嫩弱、形气未充的特点,高度概括了“纯阳”和“稚阳稚阴”两种不同论点的含义。因此,一定要将两者有机结合起来,统一于“少阳学说”之中,在治疗小儿病时注意顾护“少阳”。
小儿生病后对病因分辨能力较差,遇邪则反应强烈、抗邪迅速,全力抗争,动则过强,搏不惜衰竭。如湿热痢中的疫毒痢小儿发病率高于成年人,哮病、闭证、脱证、厥证也较为常见,小儿正气易从多角度多方位驱邪外出,如邪客卫表之感冒,小儿正气不仅从卫表驱邪外出,亦可从胃肠道驱邪而见吐泻;湿热等邪客于胃肠时,不仅气阳鼓动驱邪外出而大便次数增加,亦聚津于肠道驱邪外出而见稀水便;
《素问·调经论》中提到:“有余有五,不足有五。”分别以神、气、血、形、志代指心、肺、肝、脾、肾五脏功能的邪正盛衰病理变化,所以文章一开始就指明:“夫心藏神,肺藏气,肝藏血,脾藏肉,肾藏志。”心藏神,故神有余不足,即指心的虚实。原文“神有余则笑不休,神不足则悲”。类似的内容也见于《灵枢·本神》曰:“心藏脉,脉舍神,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其中,“笑不休”和“悲”均属神的病变,心藏神,故病变部位在心。其中,心气有余,心火偏亢,故见“笑不休”,此属心的实证;而心气不足,心神怯弱,故“悲”,此属心的虚证。因而,“心常有余”在生理上表现出小儿神思敏捷、聪明好奇,病理上则应当分为虚证和实证,此处的“心常有余”并非全指实证,心经的病变除了表现为烦躁、夜啼和口舌生疮等心火有余的实证之外,尚有心气不足、心神怯弱、易受惊吓的一面,因此在治疗上针对小儿心常有余的实证和虚证而分别选用补虚或泻实之法方才适宜。
与心类似的还有《素问·调经论》中对于“血有余,不足”的论述,肝藏血,故血病多属于肝,而此处血有余、不足,实际是指肝有余、不足。肝在志为怒,肝气有余则多怒,治疗上以平肝、清肝、泻肝为主;肝气不足,疏泄失职,气机不畅,也可出现恐惧自失、惊惕肉瞤等,治宜养血柔肝为用,此为内科所常见。引申至儿科中小儿情志病少见,那又如何解释所谓的“肝常有余”呢?其实儿科学中的“肝常有余”并非指“肝阳亢盛”,主要是指小儿时期少阳升发之气旺盛,如草木方萌,欣欣向荣,正如《幼科发挥》中说:“云肝常有余,脾常不足,此确是本脏之气也。盖肝乃少阳之气,人之初生,如木之方萌,乃少阳生长之气,以渐而壮,故有余也。”发展至病理方面也有虚实二辨,但后世医家多将肝火上炎、肝阳上亢出现的实证,以及高热灼筋、热盛动风的急惊风证候责于“肝常有余”。根据《素问·调经论》所解,“肝常有余”除了有“血有余”实证的表现外,还包括血不足的虚证,因此有必要细辨儿科学中常见的手足搐搦、徐徐蠕动的慢惊风证候,在治疗上当以养血柔肝、扶土抑木为常法,误用清肝、泻肝之品反生恶变。
根据“少阳学说”总结出小儿的体质特点,小儿不是成人的缩影,体禀“少阳”充分展现了小儿的体质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