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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HONG TANG JIANG CHA |
百度百科上解释“尴尬”是指形容在心理学上,在某种场合下,被逼迫到窘境,发生了无法预料的情况,而体现出的不知所措,造成问题逃避,发怒以及沉默等行为。
根据卡耐基梅隆大学的有关研究表明,这种情绪可以通过心里训练克服,方法也很简单:把自己当成旁观者。
是以,在大美女说完话后的第一秒,我的脸虽然涨成了猪肝色,可是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于是决定将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想也没想地转身,预备掉头就走。
“姜淼……”陆时禹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
我同手同脚,不停地在心里重复: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姜淼!”陆时禹换了一个语调,就像念了一个定身咒语,成功将我定在原地。
很快,身后传来陆时禹的脚步声,然后高大的身体将我面前的光线挡住,我的脸温高到爆炸,感觉随时能将自己融化。
我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陆时禹放着胸大腿长的美女不要会来撩我,居然还义正言辞地把人家损了一顿。在这种堪比大型泥石流现场的状况下,我的视线甚至根本不敢触及陆时禹的脸,垂得低低的,只晓得往对方的脚下看。
出人意料的,陆时禹居然没有损我,修长的手指递了另一只礼盒过来。
我怔了怔。
抬头发现陆时禹就这么保持着一只手插在裤袋一只手递礼盒的动作,他穿了一件烟灰色的复古西装,看起来仿佛刚刚从一场大型宴会抽身的豪门大佬,大佬目光平静,弧线精致的下巴微微上抬,显出一丝倨傲,然后我听见对方没有半点情绪的声音:“这个才是给你的,收下吧。”
“不……不用了!”我赶紧摆摆手,磕磕巴巴地说。
那只好看的下巴又略略往上抬了抬,大佬嘴角扯了扯:“收下。你不是说我抠门的境界已经上天入地,万中无一?不想看看抠门的我花了多少钱,送了什么东西吗?”
我腿一软,差点没当场就给大佬跪下,腿额头上的汗刷刷得就往下流,然后我舔着脸,露出一丝比黄莲还要苦的笑容:“呵呵……我……我有这么说过吗?一定是吃错东西了,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当真,那什么……以您的身价,怎么会抠门呢!”
“我什么身价?”陆时禹唇角上钩,眼神讥诮。
我抖着腿,说不出话了。
陆时禹突然一手将礼盒大力塞在我怀里,一手撑着胡同口的砖墙,整张脸倏得靠过来,形成一个极暧昧的壁咚姿势,可到了这份上,我哪里还敢有什么粉红泡泡,简直整个人跟小鸡崽子似的,吓得往后缩。
他用腾出来的那只手轻松固定住我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说:“车里的人不是我女朋友。”
我脑子虽然乱,可还是觉得陆时禹突出起来的解释有些突兀且莫名其妙:“干……干什么要特意解释?”
对方嘴角冷冷地往上一勾,然后像个可怕的读心者,不留情面道:“大概是怕某个人脑补过多,我又成了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陆时禹再没说话,转身优雅地回到车上。
我抱着礼盒,脑子木木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方向错误,又机械得折返。
刚好跟启动的宾利擦肩而过,车窗降下来,刚才那个谎称是女朋友的美女露出脑袋:“喂,我的内衣,你没穿吧?”
我吓得往墙上贴,垂着视线,刻意不去看她旁边的男人:“没动,我发誓。”
美女脸色稍显满意,不过口气还是不爽道:“我表哥很多人追的,你别身在福……”
话没说完,像是脖子被人掐住,整个人跌了回去,然后车门就关上了,宾利疾驰而去。
我捧着礼盒,心肝乱颤地回到纪菲菲的小窝。
这妞正在饭桌前压腿,把自己的身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摆弄着,我刚进去,纪菲菲就从她的咯吱窝下伸出脑袋看过来:“哟,你这是被人表白了,瞧你那张红润得春心荡漾的脸!”
我指着自己的脸蛋,恨恨:“你瞅瞅,再仔细瞅瞅,难道我脸上没有大写的‘囧’字吗?
“怎么了?”纪菲菲调整了一下姿势,修长的手臂滑开一个天鹅舞的动作。
我把这个乌龙三言两语跟纪菲菲解释了一遍。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能愉悦纪菲菲,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连笑得腰都直不起了,整栋楼里都是她的猪叫声,我扔了好几次抱枕,表示出极大愤慨,才将这妞的幸灾乐祸压回去。
“这么说,人家陆时禹还专门带了女朋友来跟你解释,让你不要胡思乱想?”纪菲菲抹着狂笑而出的眼泪。
我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女朋友,我听她叫陆时禹表哥,大概是看不惯我误会陆时禹,故意戏弄我。”
纪菲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表情怪怪的:“为了怕你误会,陆时禹还特地把他表妹绑来当人证?”
“所以当时就真的很尴尬,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倒在上沙发上,唉声叹气,光是想到当时的场景,脸上温度又十分灼热。
纪菲菲有些不可思议,忽然整个人扑上来,从头到脚将我打量一遍。
“你干什么?”我抱着双臂,一副宁死不屈的姿态。
纪菲菲摇头晃脑的,脸上表情十分纠结,像是自己在跟自己斗争,最后摇摇头,下了结论:“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多了,陆时禹怎么可能看的上你这种没胸又没腿的小白!”
我那个气啊,跳起来就反驳:“怎么没胸没腿了,我告诉你,陆时禹当年还跟我表白了!”说到这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虽然好像是我在白日做梦。”
总之,梦境太过真实,让我有些分不清。
纪菲菲冷嗤,一副嘴都懒得回的模样。
我的气焰就弱了下去。
陆时禹送内衣挑逗我,我觉得他是个人渣,十分生气,可他专程带个表妹过来,明明白白得告诉我只是一个乌龙,提醒我不要想入非非,我仍然觉得心里不大畅快。
哎,难怪大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自己就是个矛盾体。
盥洗室里,我对着雾气朦胧的镜子看了看胸口,又伸着腿自己比划了一下,虽然没有纪菲菲那样纤长,但也不算没腿的范畴吧,再瞄一眼胸口,虽然小,可是可爱啊,哼!
洗漱好的我裹着浴巾坐到化妆台前,陆时禹的礼盒是一套化妆品,我再孤陋寡闻跟纪菲菲混久了,也知道这个牌子的化妆品简直价值不菲,纪菲菲早就说她想入手一套了,可月薪是我无数倍的她都舍不得,只买了一款经典面霜试试。
陆时禹随手甩这样一套化妆品过来,终于有点霸道总裁的手笔,我却着实觉着受之有愧,犹豫着要不要还给陆时禹。
纪菲菲觉着我小家子气,跟我分析说以陆时禹的身价,抬抬手就是千万级别的进出,我要是拿着这么小的玩意儿非要退给人家,指不定又以为我对人家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最好的方案就是安然接受,然后少去霸道总裁面前冒泡刷存在感。
我觉得纪菲菲说得很有道理。
女人在口红、衣服、化妆品面前是没有任何节操可言的,我摸着刚刚从浴室里蒸腾得水灵灵的脸蛋,带着一点小激动,小心翼翼地准备拆开面前的瓶瓶罐罐,态度十分虔诚,毕竟第一次用这么贵的玩意儿。
我刚伸手过去,突然想起好似陆时禹当时走得太快,我连谢谢两个字都还没跟人家说。
而且咖啡虽然找到,可我中途毕竟丢了一次,瞒着陆时禹也不大好。
这就好比吃生日蛋糕的时候,蜡烛也点了,餐盘也准备好了,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吹蜡烛许愿的步骤没有完成,因此蛋糕总不能安心吃到嘴里。
我转而拿起桌上的手机,找到陆时禹的微信号,斟酌着用词发了一行字过去:“陆学长,谢谢您的礼物,就是太贵重了。”然后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陆时禹没有回复我。
想当然的,陆时禹今天走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估计我那一大段话伤及他有钱人的自尊,是以才会有走时不大友善的对话,而我此时用着别人礼物,再没心没肺也无法心安理得,因此我又斟酌了半天,决定将陆时禹的男性自尊找回来:“学长,今天很抱歉,我一时胡言乱语,其实您是超级有魅力的男人,世间少有,人间精品!”
拍完这段马屁,我终于心安,兴奋地打开面前的乳液以及精华,准备往脸上拍。
桌上的手机屏幕很快亮起来,陆时禹居然回复了我:“哪里,我明明是花心大萝卜外加抠门精。”
瞧你这副小气记仇的劲儿,我默默吐槽,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继续吹捧他:“花心大萝卜没您这么低调有内涵,您看您多深情款款地善待前任的猫,而且谁家抠门精能跟您似的,抬抬手就是一套海蓝之谜,陆学长,您可千万不能妄自菲薄。”顺手发了一只猫的可爱图片。
陆时禹回我一个冷笑:“省省你的恭维,这种恭维怎么听怎么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傻。还有是谁告诉你‘咖啡’是前任的猫?”
我一边觉得陆时禹太难伺候,一边没有任何提防地提起了沈医生的名字。我打字的时候轻飘飘的,却未曾想给沈医生招来一段无妄之灾,这当然也是后话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沈医生被揍得很惨,割地赔款,总之是死于话多。
然而当时我出卖沈医生出卖得无知无觉,正准备使用面前的化妆品,却又想起丢猫的事。
说句实话,陆时禹今天本可借着表妹的谎言好好羞辱我一番,可是人家没有,很快就解释了,显得风光霁月,对比我丢猫都死瞒住的小人做派,实在不堪入目。
搞得我十分良心不安。
因此我闭眼,狠心,干脆利落地乖乖承认:“其实我前几天不小心把‘咖啡’弄丢,当然主要原因是它离家出走所致,幸好最后找回来了!所以您的礼物受之有愧,对不起!”发去鞠躬的图片。
陆时禹没回。
我有些忐忑。刚想继续说点什么试探,对方终于回复:“你的谢谢和道歉一向这么没诚意?”
我都鞠躬了好不好,还要怎么诚心诚意。
“还是其实你一点愧疚都没有,只是说说而已?”对方继续刺激。
我顿时手足无措,突然脑中灯泡一亮,想起包里周瑶的两张花了560 买的话剧卷,反正纪菲菲也不会陪我去看,送给陆时禹刚好,还不浪费,于是拍了两张入场卷过去:“要不然送您两张话剧卷,VIP座位的哟,我的最大诚意!”
发完我就有些懊恼,陆时禹什么高雅的话剧没有看过,为什么非要去看在校生不成熟的小表演?
正想撤回,没想到陆时禹很快回复:“我为什么需要两张票?”
您可以跟您表妹一块儿去!我正想打字,想一想这样好似又很奇怪。
“姜淼你想约我可以直接点!”没想到陆时禹紧接着又打了一串字过来。
这误会可就大了,我赶紧想解释。
“时间,地点?”末了,陆时禹一副答应的纡尊降贵的口气。
我握着手机,思考着要是回他其实我并没有想邀约您,会不会又伤了陆时禹的男性自尊。最后想了很久,还是乖乖索性将时间跟地点发过去。
就当道谢了,毕竟人家又是替我挡刀又是送礼的,证明一下人家的男性魅力怎么了!
生活并没有因为一套海蓝之谜而变得宽裕、从容、优雅,就像我的脸也并没有因为一套昂贵的护肤品立刻容光焕发一样,几天后的早晨我甚至在下巴下面发现了一颗久违的痘痘。
纪菲菲替我分析的缘由是上火。
为什么上火呢?因为最近带着一个大爷几乎将A市的一半楼盘都看了一遍,简直是陪吃陪聊陪开心,就在我兴冲冲地计划带着大爷看另一半楼盘的时候,大爷终于良心发现,告诉我他老人家其实压根没想买房,现在的房价高得离谱,根本就是谁买谁是接盘侠,谁买谁傻,姑娘你说你们中介福利搞那么好干啥,包接包送,偶尔还给我买个盒饭,比逛公园好玩多啦。
我将嘴里泛出的那丝腥甜狠狠咽回去,微笑着朝大爷竖了个中指,然后说了再也不见。
纪菲菲鄙视我没眼光,她说姜淼,作为一个销售,你难道连客户是不是真心想要买你的产品都看不出来?
我鼓着脸,解释自己的愚蠢行为:销售第一条,不抛弃,不抛弃,对待任何顾客都要如春天般温暖。
纪菲菲一副我简直无药可救的模样。
而这几天唯一开心的事情是上次陪姜北陌买的房子奖金终于到手。
虽然我还是尽心尽力替他申请了内部折扣,最终落到我手上的不多,可是也算一笔不小的收入,我赶紧去医院将周父拖欠的住院费上缴了。
姜北陌买完房子后就再也没搭理过我,上回的事情算是不欢而散,我清楚的知道他是在为我好,因此缴完费后,想了想,决定还是请这人吃饭和解,就在他们医院食堂,又便宜又卫生的。
缴完费我兴冲冲的去脊椎科找姜北陌,没想到人家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模样。
彼时,这货将医师特有的白袍都穿出几分潇洒禁欲感,双手微微插在口袋里,鼻梁上的金丝镜框衬出几分温柔,可惜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吃饭就不用了。等你什么时候找到新工作再说吧。”
说着抬腿就要走,我当然觉得特别生气,明明这回我都主动找这人和解来着,于是拦住他:“姜北陌,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讨人厌,为什么非得上纲上线,工作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现在就喜欢这个,开心行不行?”
姜北陌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我那天跟了你一天,你知道你对做销售有多敷衍吗?你甚至背不下来楼盘的具体数据。”
“我……我笨行不行?”
“但是一到样板房,你就活蹦乱跳,介绍装修风格时简直如数家珍,把人家设计师夸得天花乱坠。”
“我……”
“你还记得当初你跟奶奶说以后要装个大房子给她住?我中午约了人,你自己吃饭吧。”说完,这人再懒得搭理我,转身就走。
剩我一个人傻乎乎得站在走廊拐角处,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提起奶奶我就难过,可姜北陌懂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老是喜欢自以为是。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在大城市买个房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以为所有人的工作都应该是为了梦想,剩下的都只配沦为咸鱼。他以为谁都跟学霸一样,人生顺风顺水呢!
“姜淼?”台阶下,沈矜山惊诧的看着我,随即漂亮的桃花眼往上勾了勾。
我急忙擦了擦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眶,还好没有丢脸地哭。
“你怎么在这儿?”沈矜上跨过阶梯几步走上来,他手上还抱着一叠资料,大概是病例之类的东西,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看风景。”说罢,我视线往玻璃窗外瞧了瞧,窗口正对着医院里的绿化带,入冬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上医院看风景,你这爱好够特别的。”沈医生抚着下巴,调侃。
我有些尴尬,不大想与他寒暄:“沈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想下楼梯,不料沈矜山伸出两根手指,轻飘飘地扯住我后背的连衣帽:“急什么,一起吃个饭!”
我现在对吃饭两个字格外有阴影,对沈医生所谓的“吃饭”更有阴影,是以转头过去,十分怀疑地瞅着他。
“咳咳。”沈医生咳了咳,似乎也在掩饰尴尬,随即解释,“这次不洁癖了,真请你吃顿好的。”
合着洁不洁癖的还得看你心情啊……
“我已经吃过……”刚想说我已经吃过饭了,结果不争气地肚子清晰地传来一声信号,逼着我不好意思的改口,“吃过早餐……”
沈矜山乐了,抓着我帽子往办公区域走:“那正好,一块儿吃午饭。”
“沈医生,你也是脊椎科的啊?”我看见沈矜山大步往刚才虞北陌出来的办公室方向走。
“儿科,来帮朋友放个病例。怎么,你有朋友在脊椎科?”
“就……一个亲戚。”我暗想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办公区域内的几张桌子,靠右边的桌子最干净整洁,桌上还有一盆青红色的多肉,是最普通的那一种,却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忘记是什么时候送给姜北陌的,没想到他还留着。
“你的亲戚该不会是姜北陌吧?”沈矜山不客气地在别人办公室用一次性纸杯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又递了一杯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睁大瞳孔。
沈矜山扶额,有点崩溃的模样:“他跟我是死对头,你们是什么亲戚?”
“他是我堂哥。”我想了想说,又忍不住问,“死对头是怎么回事?”
姜北陌性格虽然烂爆了,可是沈医生看起来还是挺温柔的,怎么就成死对头了?
“一山不容二虎,两美相争,必有输赢。你老实跟我说,觉得是你堂哥帅点,还是我更俊朗?”说着沈医生臭美得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我觉得沈医生怪有意思的,忍不住笑出来,想了想,放聪明道:“这个嘛,完全取决您待会儿请我吃什么!”
“哟,你这姑娘怪伶俐的……”
大约要力证自己颜值高,沈医生豪气得请我去隔壁大厦吃了顿烤鸭,要的是包间,因此吃饭时很安静。
除了肉嫩多汁的烤鸭外,酱鸭头、水晶鸭舌、卤水鸭肝、宫保鸭翅、烩鸭四宝,桌子上满满当当赫然是一桌鸭全席,别说两个人的分量了,就是再多来几个人都完全足够。
沈医生笑眯眯地摸着下巴,一副力证自己最帅,天下无敌的霸气样儿。
我当然一边啃鸭头,一边满嘴流油地拍马屁。
“说吧,你刚才怎么了?眼睛红红的,怪招人疼的。”吃到一半,沈矜山猛然凑了一个头过来,桃花眼里隐约带着担忧。
我正喝汤,闻言成功呛住,心下一惊,骤然觉得沈医生也不像表面上那般大大咧咧,挺细心的。
我放下汤碗,被沈矜山戳中心事,突然也有点想倾述的欲望:“沈医生,要是你有一件很很喜欢的事情,可是因为被人冤枉了,不得不放弃这件事情,你会怎么办?
沈矜山愣了愣,抱着胳膊挺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不能解答,因为我的人生好像一般只有冤枉别人的份,还没有被人冤枉的份。”
一瞬间的目瞪口呆后,我就叹了口气:“您这样真的超容易把天聊死的好吗?”
“不过你为什么要因为别人做错事去惩罚自己?照你的说法,是被人冤枉了,然后你还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事,这实在是太怂了,虽然你长得像只兔子,但不能真跟兔子似的,咬人都不会吧。”
我愣了愣,脑子被沈矜上的话砸得一时转不过弯儿,可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亮堂起来,让我觉得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沈医生伸手弹了一下我额头:“好好吃饭,真想咬人就计划好了,一定要一击即中,不留后患!”
说得我好想要去杀人放火似的,不过人家今天请客,我也不能没眼色的跟人抬杠,于是甜甜道:“谢谢你啊,沈医生,果然人不开心的话,吃顿好的就行。”
沈医生笑眯眯的,带着点无奈:“下次你少坑我一点,你沈哥保证请你吃更好的。”
“啊?”
沈矜山摸着鼻子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深沉样。
周末出门前我在镜子面前比划了半天,选来选去都是前两年的衣服,而且大约长了一点肉,居然有点紧。
化妆品也是纪菲菲的,化完了看见镜子里那张脸,觉得着实太过隆重,毕竟又不是约会,又重新擦掉,改为简单的描眉,抹一点口红。
纪菲菲翘着腿靠在门口一边啃苹果一边看我折腾。
“哟,这是有奸情!”这妞一脸笃定。
我整理好自己,长呼出一口气,冬裙憋得我呼吸似乎都不大顺畅,还不忘跟纪菲菲打马虎眼:“我要真有奸情,能穿这身就出门了?礼貌懂吗?看话剧,作为半个家长,风度还是要有的。”
“你就忽悠吧。”纪菲菲一点不信的,咔擦一声将苹果咬的香脆,“压箱底的裙子都被你翻出来了,还风度!”
我有时候觉得纪菲菲不去考警校实在浪费,因为她每次的推理都八九不离十,可我十分擅长装蒜加嘴硬,也不打算跟纪菲菲分享这次不算约会的约会,于是转身冲这妞露齿一笑,“我快迟到了,不跟你瞎啰嗦,你爱怎么猜怎么猜。”
纪菲菲扔了一只香奈儿黑色经典包过来:“可别背着你那身全身不值钱的玩意儿寒碜人,说出去多丢以后咱国际巨星的脸。”
“算了吧,亲爱的,就我这身淘宝货跟您那两万多的装备实在不搭,背出去人家也只会以为是假货,我还得小心翼翼怕被抢,挤个地铁我容易吗。不过谢啦!”说着,捧着纪菲菲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纪菲菲被我恶心得够呛,一把将我推出去老远:“你要再不给我钓个钻石王老五回来,就甭进咱家门。”
“说得这年头有钱人都是傻帽似的,我几斤几两啊,你少看点霸总小说,那玩意儿伤脑!”说完,我砰地关上门,出门了。
A城下班高峰,地铁摩肩接踵,人挤人,等我好不容易把自己扔进车厢,包里手机响动,有人给我打电话。
我掏了半天,终于在狭窄的空间里成功将手机掏出,是陌生号码,我以为是哪个客户,随手按下接听键:“喂,您好。”
“姜淼,我到了。”
车厢里声音特吵,我一时没听清:“喂,您好,哪位?您是看中哪套房了?”
那头静了半响,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过来:“你没存我手机号?”
好像是陆时禹。
我看了一眼手机号码,这才发现有点熟悉,上回用陆时禹的手机存了自己的号,拨过来我都忘存对方的,这会儿多尴尬。
“陆师兄,你……你是已经到学校啦?”我赶紧转移话题。
“你家楼下。”陆时禹的口气听上去还是不大高兴,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有些重。
我更窘迫:“可我在地铁上,我……我以为……”
那头挂断了。
我隐隐觉得好像又把陆时禹得罪了一次,可谁想到他居然这么绅士得要来接人……
一个小时后,我好不容易挤出地铁口,冬日夜色冰凉,呼一口气就能结冰似的,今晚格外冷,冻得人瑟瑟发抖,幸好我装备准备充足,将脖子上的围巾裹了裹,拿出手机向周瑶打听话剧具体场所。
“在学校艺术厅,门口有导路牌。淼淼姐你自己找一找,我们现在在后台化妆。”周瑶那头急匆匆的,几句话就给我挂了电话。
我拿出两张票,步行到学校门口,不大确定陆时禹会不会来。可我在这儿跟颗望夫石似的傻等着吹冷风也不是办法,于是握着手机,准备给陆时禹发条微信,斟酌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发什么。
正想着,有车灯照射过来,司机冲我按了一下喇叭,我瞅了一眼,是辆豪车,于是翻了个白眼,靠后站了站,埋头给陆时禹发微信:“陆师兄,话剧要开始了。”
没一会儿对方回:“抬头。”
我愣了愣,汽车的喇叭又摁了一下,我这才发现坐里边的是赫然是陆时禹,而汽车不是宾利也不是迈巴赫,人家又换了一辆奔驰。
而我刚才好像还对人翻白眼了。
我简直想扶额躲开,觉得今日着实不大正常,回回跟个二傻子似的得罪陆时禹,明明是为了道歉请人看话剧的……
颠儿颠儿的上去敲开车窗,围巾拉下来,冲陆时禹笑:“陆师兄,这您都能把我认出来,您眼神儿真好。嘿嘿!”
陆时禹那神情,怎么说呢,真是都不稀得搭理我,半响才叹口气:“上车。”
“哦。”于是乖乖跟他开到学校艺术厅附近的停车位。
下车的时候陆时禹终于忍不住:“你说的二百八十块钱一场的话剧就是这群艺术生的表演?”
我怪不好意思的,当初忽悠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陆时禹能真的答应啊,于是走到陆时禹前面,舔着脸:“都是明日之星!票价二百八没忽悠您,我真实打实得给了五百六,就是……就是跟妹妹的零花钱混一块儿了。”
陆时禹哼了一声,俊眉挑了挑,那模样也不像特别生气,当然也不会多开心就是了。
我还是真心实意想让陆时禹觉得满意的,不然显得我多没道歉的诚意。于是一边倒着走目光瞅着他,一边瞎说:“咱这叫回归纯真年代,陆师兄您有多久没回过学校啦,您瞅瞅周围的树、篮球场、还有帅哥美女的,有没有想起大学时光。”
陆时禹“唔”了一声,脸色稍霁。他今天穿着十分休闲,也不是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总裁形象,黑色羽绒服稍稍敞开,配一条简单的牛仔裤,清爽干净,如果不是眉目间岁月增添的沉稳气质,其实跟大学生没差。
大约是陆时禹身上轻松的气质感染了我,我再接再厉:“毕业后您都没回过大学吧,我也没回去过。不过我们每次开同学会,都会有人提起您,说您……”正说着话,陆时禹伸手突然一把将我拽住,猛地将我拉至胸前。
我砰得撞上对方胸膛,余光处,一辆小黄车擦肩而过,年轻的道歉声传来:“不好意思啊!”很快骑走了。
陆时禹的胸膛硬邦邦的,撞得我脑袋疼,可我一时也顾不上疼。因为距离太近,近到对方心脏处的跳动似乎都清晰耳闻,我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了,砰砰砰的,跟突然出了故障似的,连脸好似都开始发烫。
“说我什么?”陆时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的,似呢喃,像是过电般,然后我耳朵也红了。
我赶紧将手挣开,拉出距离,清了清嗓子,视线稍稍往下垂:“没什么,您不是得了那么多奖吗,大家觉得您在学校那会儿就已经够厉害啦,毕业以后更加了不起,都因为跟您同校觉得很骄傲!”
好在冬夜寒冷,脸上的燥热很快散去,我规规矩矩地跟着陆时禹并排一起,不敢再乱动。
“你呢?”陆时禹突然问。
“我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清楚陆时禹的意思,急忙拍马屁,“我……当然也很骄傲!就是也……不是一个系的,隔得太远,都不好意说认识您。”顶着陆时禹的名号说大话的同学很多,但是我可真没厚脸皮到敢在外头说跟陆时禹相熟的地步。
陆时禹没再说话,只是嘴角极轻微地,往上扬了扬。
果然大家都喜欢被拍马屁!
艺术大厅里人并不多,而且看得出来一大部分都是学生,还有跟我情况相同的表演家属,周瑶给的票位置还是很好的,大约原本是准备给姜北陌的,特意挑选的都是中间角度好的黄金位置。
就是剧情太文艺,整体台词有些拿腔拿调,我看到三分之一,居然也没弄清楚话剧演的啥,模模糊糊就忘了剧情,眼皮自动往下垂,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被一阵掌声吵醒,我舔舔唇,脑子还有点迷糊,下意识问:“演完了?”
旁边的人动了一下,侧脸贴的极近,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嗯,献花环节了。”
陆时禹的侧脸就在几厘米的地方,清晰得绒毛几乎都清晰能见,脸部线条弧度仿佛被精心雕刻过,全无一丝赘肉,在艺术厅的灯光下,投出一丝柔软的质感,我眨了一下眼睛,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似乎搁在了陆时禹的肩膀上,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赶紧移动脑袋,又担心自己有没有丢脸得流口水之类,纠结得瞟了两眼。
周围人群开始离席,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对陆时禹道:“陆师兄,我们也出去吧。”
陆时禹不置可否,下一秒已经站起来,我走在前面,离席时周围人群晃动,差点有人撞上我,后方伸出一只手肘,很快将人挡开了,然后莫名其妙的,快出大厅的时候,我便发现自己被陆时禹松松圈在保护圈里,隔得极近。
“你妹妹那里,需要去打个招呼吗?”陆时禹突然说。
我脸上的温度就没降下来过,总觉得陆时禹今天有些奇怪,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别扭,被他突然一问,赶紧答:“没关系……她要跟朋友庆祝,也没空招呼我们。”
“饿不饿?”陆时禹又问。
“不……”我摆手,又突然想起也许陆时禹没吃晚饭,“陆师兄你是不是饿了,那我请你吃宵夜?”
“好。”没想到陆时禹从善如流。
居然一点也不跟我客气……
天气冷飕飕的,好在学校后门有小吃街,我以前来过,熟门熟路得领着陆时禹往学校后门走,为了自己钱包,只好带着陆时禹去吃路边摊:“别说我小气,陆师兄,这条街上的美食您随便点!”我站在小吃街中央,豪气万千道。
陆时禹嘴角牵了牵,漆黑的眼睛十分明亮,看得人怪害羞的,倒也十分给面子的配合:“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们俩找了一家烧烤摊,隔壁是卖煎饼的,等餐的空隙,我屁颠屁颠去买了两只煎饼,一只递给陆时禹:“您先垫垫胃。”
陆时禹今天忒亲民,全然没有上次请他吃米粉时的嫌弃,随手就接过来,甚至还笑了一下:“好像毕业后就没有吃过了。”
虽然穿着十分休闲,但是陆时禹气质一点不休闲,坐在烧烤摊的塑胶凳上,也一点不折损身上的大神气,周围女学生的目光似有若无得往这边瞟,我忍不住挺了挺胸脯,好似那只狐假虎威的狐狸,一时觉着带着陆时禹真是走哪儿都倍儿有面子。
“您上学的时候也喜欢吃煎饼吗?嘿嘿,我们也是,要是早餐能吃到校门口的煎饼简直不要太幸福,可是大家都很懒,情愿挨饿多睡几分钟也不愿意下楼买。”我啃着煎饼,跟陆时禹寒暄,“那个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隔壁寝室艺术系的一个妹子,追她的男生超多,有男生每天雷打不动得替她买早餐,提开水,我们都很眼红。哈哈……”
陆时禹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的:“原来追女生这么简单的,坚持打开水,买早餐就行。”
“也没有那么肤浅!”我赶紧替广大女同胞澄清,“不过女生是真的是很容易被人打动,后来隔壁妹子就真的被最坚持的那个男生追走了,我们都在背后偷偷说那个男生也不是追她的里面最帅的。”
空气安静了一小会儿。
“那你呢?也是因为这个才跟周晟在一起的?”对面的陆时禹突然问。
我呆了一下,陆时禹跟周晟是一个寝室的,有次过生日,我们还一块儿吃过饭,不过周晟似乎不怎么提他这位厉害的室友。
夜色朦胧,小吃街充斥着各种食物的味道,热气在冷空气里泛开腾腾的烟雾,陆时禹的脸笼罩在那层烟雾里,只一双眸子透亮。
我想了想,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就是那次校庆,您还记得吗?当时长跑,我晕了,后来发现是周晟送我去的校医院,就认识了。”
陆时禹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烧烤摊的阿姨掐巧过来上烤串,将对话打断。
饭后我们折返回去,陆时禹十分绅士得提出要送我回家,我可没那么大脸,总觉得今天的陆时禹怪怪的,十分温柔,温柔得让人觉得忒不好意思,如果再被他送回家,那可真的就太像约会了。我正想着怎么拒绝,结果半路碰到一家卖糖炒栗子的,炒栗子的香味瞬间吸引了我,这可是我跟纪菲菲冬天最喜欢的零食,于是侧身冲陆时禹道:“陆师兄,我先去买份炒栗子再说。”
兴奋得奔向老板的小摊,跑到一半,啵地一声,腹部一松,我顿时捂着短裙,一动不敢动,傻眼了。
如果人生一定要有一次尴尬的瞬间,苍天大地以及如来佛祖,可不可以不要是现在?
我瞅了一眼裙子裂开的纽扣,悲催得发现大约刚才吃得太多,这条两年前买的冬裙终于抵抗不过我腹部的自小肉肉,纽扣跟拉链罢工了,就在这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大街上!
身后陆时禹显然发现我的异样,几步靠近我:“怎么了?”
我的脸一定红成了一只虾子,煮熟的那种,可我也顾不得许多,握住陆时禹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挡在我面前,十分难以启齿,磨蹭了半天才弱弱道:“扣……扣子裂开了!”
陆时禹估计一辈子也没遇上过这样窘迫的时刻,俊脸难得有几分不自在,“能动吗?”
我顿时欲哭无泪,摇摇头,哭唧唧:“要往下掉……”
陆时禹的的脸色,怎么说呢,我真是分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笑,因为他似乎在努力忍耐,下颌隐隐抽动,然后他将我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聪明得往我腰间系。
最后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陆时禹上的奔驰。
可一钻进去,我就觉得安全了一点,终于从大庭广众的视线下成功逃离,唯一让我窘迫的是,旁边的陆时禹是正常尴尬的全程见证人。
“还想吃炒板栗吗?”陆时禹坐在驾驶座上,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方向盘上,问。
我有些不确定他时不时在笑话我,可我现在连多看对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垂着视线摇头,连话都不想多说,只想赶紧回去。
耳旁传来对方敲击方向盘的声音,陆时禹似乎是极力忍了忍,最后终于大笑。
我那个气啊,觉得陆时禹简直忒没风度了,顿时气急败坏:“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可陆时禹笑起来真的还瞒好看的,眼睛都是弯的,他唇角有酒窝,心无旁骛笑起来的时候酒窝十分明显,又性感又迷人。
我正看得有些呆,陆时禹突然整个人俯过来,精准的捉住了我的唇。
被吻了。
鼻尖全是对方浓烈的男性气息,并不难闻,陆时禹的唇软软的,轻轻碰了碰的的唇,停了一会,仿佛想往里探,可我呆得跟个什么似的,他只好又吻了吻我额头。
“姜淼……”然后傻掉的我听见陆时禹的声音,温柔且清晰的,“下次别人再提起我,你不要再不好意思说不认识了。”
我脑子里就跟突然爆发了一颗原子弹似的,被炸得面目全非,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根本无法思考,也没法回应。
见我那呆样儿,陆时禹笑了一下,摸摸我的脑袋:“你可以跟他们说,那个叫陆时禹的,是你男朋友!”
我这是被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