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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HONG TANG

JIANG CHA

“亲爱的陆学长,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地上的树叶又铺上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会发出响声。头顶上,乌黑的大雁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型,真是有趣极了。护城河的水,哦,是有点脏。不过没关系,这么好的天气,我抱着‘咖啡’出来散步,它真是一只听话可爱又活泼聪明的小猫……”

我一边写着今天的三千字喂养报告,一边阴森森地瞅了一眼纪菲菲怀里那只通体雪白的“咖啡”,名字取的真是随意,明明跟咖啡色一点都不沾边,居然叫“咖啡”,害我每次叫它的名字,都不禁打个激灵,简直提神醒脑!

自从发现“咖啡”属于陆时禹并且确定我不是妄想症后,纪菲菲表现出惊人的养猫天赋,对该猫简直是跪舔,甚至一度想要抱着此猫上直播。

我想起陆时禹走之前那句“试试看”坚决地阻止了纪菲菲,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纪菲菲的热情。

她先是想破脑袋用尽四个字的成语表达了对此猫高贵血统的赞扬,事后经高修齐证实,此猫其实跟中华田园犬的性质无二,纪菲菲被打脸打得厉害,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梗着脖子跟我们强调陆时禹家就算一只蚂蚁也别具一格、匠心独运。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一提纪菲菲的语文水平,纪菲菲总是能够在众多的词汇中找到类似于“它那弱柳扶风的体格”以及“瞧,它发出娇喘连连的叫声”来形容一只让她爱不释手的白猫,以至于我有时候不大分得清纪菲菲抱着沙发上“咖啡”的一幕时,到底是她在逗猫还是猫在逗她。

但这些都不重要,无论如何,纪菲菲解决了我的一个大难题,“咖啡”大约十分享受美女的跪舔,跟纪菲菲相处十分和谐,比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我,它似乎更愿意窝在纪大美女怀里,而我的任务,就是编纂长达三千字的喂养报告,这跟当年语文老师布置的暑假日记异曲同工,相当痛苦。

更痛苦的是,陆时禹那个混蛋当天下午便通过微信发表了阅后观感:“你可以再敷衍一点,为什么不仔细讲讲那条护城河的脏水?”

“这是赤裸裸的讽刺!”我把苹果当成陆时禹那颗脑袋“咯嘣”咬的脆响,才稍微好受一点,忍不住咆哮。

纪菲菲咯咯直笑,撸猫的空隙顺手泡了一杯她从淘宝代购的英式红茶,颇具维多利亚时代风的睡袍和精致的英式瓷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刚从水晶床上醒来的贵妇,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贵妇抿了一口红茶:“以你的智商居然看得出陆时禹的讽刺,不容易啊。”

我当即丢给纪菲菲一记刀眼,连同她怀里那只臭猫。

“房子找的怎么样了?”她怂肩,安抚般摸了摸猫咪的脖子。

“目前没有我觉得合适的项目,A市的房价我总觉得虚高,你说我平时坑坑外人就得了,姜北陌好歹是我亲戚,我下不去手。”我趴在桌上,有些心不在焉。

纪菲菲翻了一个大白眼,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姜淼,你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A市的房子现在就算限购,房价那也是跌不下去的好嘛,否则我也不用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非得弄这么一二居室手房。你表哥现在是买房置产,不是让你帮忙杀人越货,况且他是刚需,娶老婆用的!你帮他找几个位置好、结构不错,再申请申请内部价就行了,省个几万块总没问题,谁让你坑他了!”

“娶……娶老婆?你是说姜北陌有可能交女朋友了?”我顿时兴致勃勃。

纪菲菲扶额:“你还真是擅长抓重点啊!”

“你这句也是讽刺,我听出来了!”

但纪菲菲说得不是没道理,姜北陌总有一天会定居这里,不是现在,也是未来的某一天,优秀的人永远属于最繁华的地方,姜北陌是完全有能力在这个城市扎根的。

我忽然有些唏嘘,更加觉得跟姜北陌简直天壤之别,可好歹是亲戚,房子的事到底也应该给姜北陌办好。于是我在手机上问了几句姜北陌对房子有什么要求,诸如要套几的,现房还是期房之类。

大约在做手术,姜北陌没有回复我。

我又去总结了几个比较好,临近姜北陌工作地点的楼盘资料,发给他。

晚上的时候才得到姜北陌回复,就算在微信里,这人也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对于我看好的项目,他一个都不满意,且吹毛求疵地列举了每个项目的诸多缺点,最后的落脚点是严重质疑我作为房产经纪人的专业能力。

“你的口吻跟我那些明明没钱还要挑三拣四的客户一模一样,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姜北陌!”我蹲在马桶上恶狠狠的反击,重重打下这段话作为回应,然后按下了冲水马桶。

三更半夜,纪菲菲早就去睡美容觉,带日式风格的小客厅堆满了两个女人的东西,当然大多是纪菲菲的。

静谧的空间里突然传出猫咪轻轻的喵呜声,我扭开壁灯,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靠近猫笼。

我把猫笼打开,将“咖啡”抱出来,其实这软绵绵的小东西还挺可爱的,尤其陆时禹那家伙不在,它大约也知道没人撑腰,除了刚来那天有点闹腾外,这两天还挺乖顺的。

“是不是饿了?”我举起猫咪,小声问,猛然发现这猫的指甲被修剪过了,看来陆时禹作为宠物主人还蛮有修养的,大概是怕此猫再兴风作浪,抓伤人吧,

“喵呜……”咖啡无辜地转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可怜兮兮地瞅着我。

真是看得人心都要融化,我忍不住戳戳它的小脑袋:“算你识相,我去给你热牛奶。”

几分钟后,我将温热的牛奶倒入咖啡的饭碗里,小家伙果真是饿了,砸吧咋咋舔的很欢快,我一边摸着它脖颈顺毛,一边觉着果真这个世界是人不如猫的,“咖啡”的碗当然不是纯金的,但是纪菲菲瞅了一眼品牌,脸色就很十分精彩,垂着胸口感叹有钱人真是丧心病狂,连个猫碗都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高定,还要不要人活。

我们再次肯定,陆时禹在花钱方面跟他的服装品位一样浮夸。

手机传来微信提醒,姜北陌那头终于回复,人家理都没理我的挑衅,直接采取实际行动:“周六空出来,我刚好有假,实地勘察。”

“哦。”我从善如流。

“‘咖啡’,你说姜北陌要是真交女朋友,会是什么类型的?”我摸着猫咪的脑袋,自言自语道,随即联想起姜北陌那张冷脸,顿时不敢想了。

谁做他女朋友谁倒霉!

但我真没想到周瑶却不这么想。

周瑶是周晟的妹妹,亲的,这姑娘从小有明星梦,高中时文化科不好,他爸觉得姑娘长得还行,替他报了个表演班,没想到周瑶争气,艺考成绩不错,真考上一所艺术学校,就是学费挺高,周晟去世,周父又进了医院,周瑶的明星梦做起来有些困难。

家里房子租出去做了周父的医药费和自己的生活费,周瑶周末没处去,就来我跟纪菲菲的屋子。

这次来,正巧碰上我陪姜北陌看房,小姑娘兴致高昂,非要一块儿去。

“陌北哥!”一下楼,周瑶就抱着咖啡跟只鸟儿一样欢快地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混熟的,但是周瑶是个可爱甜美且习惯性自来熟的小女生,周父住院的事姜北陌帮了不少忙,两个人熟稔也算人之常情。

“看,可爱吗?它叫‘咖啡’,是淼淼的一个土豪朋友寄放在这儿的,男的哦!”我刚坐到后排,就听见周瑶献宝似的将猫咪举起来给姜北陌看。

“高修齐养猫了?”姜北陌随口问。

我刚想接话,周瑶撇嘴:“高哥不算土豪好不好,顶多算个‘拆二代’。”又兴冲冲,“你别看‘咖啡’是只普普通通的猫,吃穿用度超豪华的,全是各种奢侈品牌的高端定制,真是羡慕。”

姜北陌于是回头看我一眼,那眼神非常明显,质问:你什么时候交了一个土豪朋友?

“要你管。”我偷偷冲他做口型,然后将脸侧到一边,不想说话。

关于周瑶要带上猫这件事,我是极反对的,可周瑶典型的小女生性格,撒娇卖萌缠人得很,纪菲菲今天又正巧要出门,无奈只得同意。

“系上安全带。”姜北陌提醒,又侧头看向抱着猫咪的周瑶,皱眉,“你要抱着它坐前排?”呵呵,姜北陌这个洁癖加安全癖,是不会容忍一只猫威胁自己的方向盘的。

“我会抱的很紧的,一定不影响你开车,你看它超级可爱的,好不好?”周瑶使出她的撒手锏,举起猫咪跟着一块儿卖萌。

“要么放回家,要么坐后面。”

可惜,姜北陌惯常不太吃这一套。

我以为周瑶最终会选择跟我一块儿坐,结果她想也没想将“咖啡”塞我怀里,摸着猫咪的脖颈儿,一副恋恋不舍的口吻:“不好意思啊,姐姐跟你分开一小会儿,你的魅力还是没有帅哥大。你知道,捞到市医院最帅最年轻最博学的主任身边的位置,是多么不容易吗?”

听到这,我无话可说……

姜北陌已经启动手刹。

我知道姜北陌从来就是个香饽饽,毕竟连当年年少无知的我,光冲着长相这一条就毫无保留地当场“吧唧”了人家一口,可我不知道姜北陌如今的魅力已经大到周瑶这样的小女生看她都是满眼小星星,被迷得晕头转向。

而且我的专业意见根本不管用,姜北陌发挥他学霸的优势,很快在我抱的那一大叠资料里挑出几个高端楼盘,眼光精准的我都怀疑他其实完全可以胜任一个房产经纪人的工作,且这人目标明确、问题直指要害,售楼小姐们花里胡哨的介绍根本不管用,几个跟我相熟的售楼小姐纷纷在微信里跟我抱怨,说我这次带去的客户别看人模人样的,简直就是人精中的极品,当然,如果他愿意在自己手上成交,鉴于那张脸,她们可以降低自己的提成点。

我对这群为色所迷的女人表示十分的鄙视。

“好饿啊!我脚都快肿了,北陌哥,我们可不可以去吃午饭?”穿着高跟鞋的周瑶气喘吁吁道,快入冬的天气,第一场寒流已经席卷A市,这个小姑娘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冷,薄薄的丝袜搭配一条碎花裙,外头套着黑色皮外套,又酷又娇俏,让人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姜北陌看了她一眼,又侧头看一眼我:“饿了?”

我摊手:“老实说,有点。”

“上车吧,带你们去吃饭。”

周瑶欢呼,将手上的“咖啡”高高举起,然后照例扔给我,坐进副驾驶座。

“吃顿贵的行吗,好歹陪你看了大半天,我真是把我三天的步数都快走完了!”然后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甜甜撒娇。

“行!”姜北陌咧了咧嘴。

汽车停在附近的商业综合体,很遗憾,带着宠物,我们能选择的餐厅实在不多,最后接待我们的是一家小型日本料理店,老板是个猫控,倒并不介意我们携带“咖啡”。

中途周瑶去上厕所,我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正垂眉点餐的姜北陌一眼,料理店灯光恬淡幽静,衬得这人的眉眼越发清秀,姜北陌不是那种一眼过去容易看出年龄的人,身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书卷气,仿佛永远都是那个还在读博的少年。

“你什么时候跟周瑶混这么熟了?”我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试探道。

正检查手机信息的姜北陌就抬头看我,微微蹙了蹙眉头:“熟?”略做思考状,“算吗?就在医院见过几次面。”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

我简直快气倒,亏着周瑶今天“北陌哥这样北陌哥那样的”,这家伙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再想想当年姜北陌伤过的那些少女心,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提前打个预防针,于是身体往前凑了凑:“姜北陌,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千万不要到处放电,也最好不要各种暗示什么的,周晟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你懂我的意思吧。”

姜北陌愣了愣,而后抱着手臂,身体轻轻松松靠在座椅上,冷笑:“姜淼,你有闲心关心别人为什么不操心一下自己的人生?”

我怔住。

姜北陌毫不留情:“我看你卖了一年多的房子,除了瞎猫撞上死耗子在房产牛市的时候勉强有点业绩,现在根本就是瞎混日子,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学室内设计,现在从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工作,你还想这么一直把日子混下去?”

我脑子炸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大约太久没有领教姜北陌的毒舌,现在冷不丁的来一下,我心里一慌。

“谁所说卖房子跟室内设计不沾边,也……也有点关系吧。”摇摇欲坠,妄图挣扎。

姜北陌唇角弧度更深,明显的冷笑。

简直让人火大!

“你懂什么?姜北陌,你以为所有人的人生都跟你一样,永远顺风顺水……”

“姜淼,如果你现在这份工作让你有丝毫的成就感,那你当我刚才那番话白说,我向你道歉。至于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跟你聊。”姜北陌冷冷的打断我。

恰逢周瑶回来,我们俩的谈话中止,而我内心五味陈杂,被姜北陌的一番话刺激得心里难受极了,连吃饭都顿时没了胃口。

出人意料的,午饭后姜北陌雷厉风行地挑了一处精装现房,一百多平米的高级公寓,因为周围交通便利、环境幽静,市值不菲,这货刷卡交定金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且首付七成,让我疑心他是否中了彩票,居然如此大手笔。

“我连内部折扣都不一定能够替你申请,你好歹犹豫一下。怎么买个房子跟买跟葱似的。”姜北陌挑剔我嫌他鸡婆,他下手快了,我又觉得他实在不够精打细算。

这人却不领情,一字一句:“不用,去拿你的提成,我不需要什么内部折扣,最好这笔钱够你休息一段时间,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换一份工作。”

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可还是下意识地争辩:“我才不稀罕,姜北陌,我知道你看不起房产销售,可你也用不着一副高高在上可怜我的样子。”

“你以要为我愿意管你,如果不是看在奶奶的份上,姜淼,你觉得我成天做手术忙得要死还要在这里对你指手画脚,跟你废话?”

提起奶奶我就说不出话。

当年她老人家走的时候,最后一个见的,不是她的亲孙子,而是姜北陌。

奶奶曾经说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她看好就姜北陌一个最有出息,让我多向姜北陌学习。

我那个时候嗤之以鼻,觉得总有一天一定要比姜北陌更有厉害,做给奶奶看。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自量力地存着跟姜北陌一较高下的心思。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说话。

还好周瑶抱着咖啡追上来,噘嘴抱怨:“你们离开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哦,刚……刚想跟你打电话来着。”我收回与姜北陌对峙的视线,咳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答。

“那咱们现在是回去了吗。我听说北陌哥你连定金都交了,这里环境真好……”静谧下来的空气里,周瑶一个人叽叽喳喳的。

姜北陌将我们送回家,一路上都没有表情,而我埋着头,脑子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周瑶从包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北陌哥,下周末我们系里有个话剧表演,我演主角。大家都带家长,我最亲的人就是你跟淼淼姐了,要不然你们俩来帮我撑撑场面,行吗?”

后视镜里,我跟姜北陌的视线碰到一起,他冷冷看我一眼,开口拒绝:“周末我有约。”

周瑶的表情凝住。

我抱着咖啡推开车门下车,等周瑶也下车,姜北陌招呼也没打,汽车跟箭似的开了出去。

一点礼貌都不懂的小气鬼!

周瑶十分失望,爬楼梯的时候心不在焉,快到的时候扯了扯我的衣袖:“淼淼姐,你说北陌哥是真的有事还是在敷衍我?”

我实在不想打击周瑶,可追姜北陌的人实在太多了,为姜北陌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也实在太多,我不想周瑶继续陷下去:“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敷衍你,但是姜北陌的追求者从我读小学开始就没有断过,甚至有女生通过贿赂我来追求他,姜北陌一个都没有交往,到现在,据我所知,他们医院追求他的同事也是络绎不绝,而他追求者里最强大的对手是院长的女儿。”

你觉得你有任何竞争力吗?

最后一句我没说。

但是大约心情不好,噼里啪啦的一顿全部说完了,希望这孩子自己想想。

周瑶怔住,很快她扬起脸,自信道:“可我年轻啊!”

那一瞬间我居然无力反驳,最后只好转移话题:“你如果真的觉得话剧没人帮你撑场面,票给我,下周我跟朋友去看。”

“好啊,淼淼姐!你能来当然最好了!”然后她把票掏出来,“票价二百八十元一场,两张,嫂子,当给我零花钱好不好?”撒娇。

刚才给姜北陌的时候你可一点没提票钱的事啊!

事后纪菲菲看着两张票,直接骂我傻,她说就你那个便宜妹妹的段数,你还提醒人家,你妹妹可比你有心眼多了!

我说我也没想摊上这么个机灵鬼妹妹啊……

纪菲菲就摇了摇头,直接拒绝:“反正我是不想去看什么话剧表演的,你还是找你别的朋友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纪菲菲对周瑶有一种偏见,每次小姑娘上门,都不大待见别人。

而当天跟姜北陌吵完架,我心情是很不好的,周瑶晚上跟朋友有约,纪菲菲周六有直播,一个人在房间唱唱跳跳,只剩我跟咖啡两个大眼瞪小眼。

我蹂躏着“咖啡”的脖子,想起姜北陌那不可一世的态度,想起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特难受。

“其实姜北陌根本不是为了找我买房吧,就是想乘机教训我一顿来着,他明明自己都看好楼盘了!”我抱着猫咪,不甘心地自言自语。“而且他嘴里,换个工作跟换个灯泡似的,还有没有成就感?现在谁上班是为了成就感,谁不是生活所迫,为五斗米折腰,自己说得可轻松了,哼!”

我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微信突然弹出视频邀请,我一看,居然是陆时禹。

仿佛是命运在那头无声的辩驳,举例告诉我有人工作就并不是为生活所迫,比如设计师陆时禹。

我酸溜溜得想,接下视频,然后将摄像头对准怀里的咖啡:“您看清楚一点,一根毫毛都没有少,我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长得可圆润了!”

陆时禹大概觉得我的喂养报告实在太缺乏技术含量且格外浪费时间,于是将每天的三千字报告改为了视频探视。

真是养儿子都没有他老人家那么操心的。

也许是我说话的语气不大好,陆时禹安静了一下,突然问:“心情不好?”

“它怎么会心情不好,今天还出去溜了一整天,胃口好得很,一点不抑郁,你看毛色多亮,眼睛多有神采,爪子多有劲儿。”一边说着,抱起猫比划着。

“我说的是你。”那头,陆时禹打断我,声音再夜色里,带着一丝撩人的温柔。

我就怔住了。

摄像头里,陆时禹的脸被光打着,俊逸非凡,漆黑的眼睛透过镜头传来,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陆师兄,你在哪里出差?”我突然问。

“巴黎。”

“巴黎的夜景美吗?”

“想看?”

“嗯。”

不一会儿,我听见陆时禹双脚走动的声音,然后是隐约的风声,视频镜头转换,绚丽迷离的夜景清晰得展现在面前。

我呼吸一窒。

“那个是埃菲尔铁塔吗?”

“是。”

“您真有钱!”我由衷得感叹,下榻的酒店直接能看到埃菲尔铁塔,推门就是美成一幅画的城市夜景。

沉默片刻,陆时禹声音无奈:“你还真是擅长破坏气氛。”

“哈哈……总要学会自娱自乐嘛!”

陆时禹没说话。

静了片刻,我出声:“陆师兄……”

“嗯?”

“成为顶尖设计师是什么感觉?”

良久,陆时禹才认真答:“我没办法告诉你,姜淼,你得自己站上来看。”

陆时禹的话,一字一句,低沉清透,仿佛璀璨夜景,迷离又充满蛊惑。

心头一颤。

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梦想那个小妖精仿佛又开始扭着腰肢,摇着小手帕向我挥手。然而第二天,残酷的现实连续给我两巴掌,下班回家,“咖啡”丢了。

“肯定不关我的事,你那个便宜妹妹在照顾,你知道我出去试戏了。”纪菲菲摊手,首先替自己洗脱嫌疑。

我立即打电话给周瑶:“我走的时候把它放在猫屋里,菲菲姐说她很快就回来,所以我当然就放心的回学校啦。”

“那为什么不锁上猫笼?”望着打开的猫笼和窗户,我真是气得牙齿都在哆嗦。

“那样猫咪会很可怜,我就是想让它觉得自由点。而且楼层那么高,猫咪也不会随便乱跑吧……”周瑶那头的语气无辜又可怜兮兮。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感包围,啪得挂断电话,然后我从家里冲了出去。

纪菲菲拿了把伞追出来:“姜淼,马上要下雨了,你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咖啡’一个外来户,根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让一只猫学着自己找路回来吗?”

“也……也不是不可能。”纪菲菲瞬间卡壳,大约极少见我发脾气,难得气短了些。

我知道不应该冲纪菲菲发脾气,或者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我深深明白我气的不是周瑶、不是纪菲菲,而是自己。

没有人知道我今天一天经历了什么!

“我……我给高修齐打电话,让他想想办法。”纪菲菲赶紧掏手机。

然后我亲耳听见她瞬间切换女王口吻,冲那头的高修齐下了命令。

高修齐来得忒快,他到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将整个小区都翻查了一遍,因为是九十年代的旧小区,倒没多大,可是丝毫不见咖啡的影子,邻居也没谁特意去留意一只猫的去向。

我垂头丧气,甚至有些失魂落魄,我们三相遇在小区里唯一的花台,高修齐紧张兮兮:“这是怎么了?”

“别废话,赶紧想办法帮忙找,猫丢了!”纪菲菲对上他就没啥好脸色。

高修齐瞬间瞳孔睁大:“你说那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我混得还洋气的土猫?

纪菲菲白他一眼,懒得搭话。

“不是……怎么丢的?哪儿丢的?啥时候丢的?你们总得给点线索。这天一瞅就快下雨,咱不能瞎忙活呀。”高修齐摸了一把方才额头急出来的汗。

“还真是。”纪菲菲难得赞同高修齐,试探着瞅我一眼,“咱要不先吃饭,再好好合计合计?”

我心情极差,垂着脑袋:“你们先吃吧,我再出去找找。”说完拔腿就往小区外走。

“她这是怎么了?”身后,高修齐跟纪菲菲嘟囔,“就一只土猫,再精贵也不至于这样垂头丧气,隔壁丢孩子的都没她难过。”

纪菲菲似乎踹了他一脚:“少废话,跟着找去,找不着咱们都别吃饭!”然后高修齐一声惨叫。

黑云压下来,小区外是旧时繁杂的胡同巷子,傍晚时分,都是归家的行人,大约都预料到即将即将下雨,皆裹紧了外套,行色匆匆。

我目光涣散,脑子里一片混乱,擦着那些人的肩膀逆行。

整整两个多小时,人行道、垃圾桶、地铁口、天桥下,但凡附近稍微能够想象的地方都被我们翻了一遍。然后,一场酝酿了许久的大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噼里啪啦的,像一场混沌的梦,容易让人清醒。

纪菲菲一手拽住我肩膀,一手撑起她方才带的雨伞:“淼淼,咱们先躲雨去,这雨太大了!”

很快我便被两人扯到胡同口一家小超市门口的巨型遮阳伞下

我知道自己情绪不对,被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包围着,完全没有出口,我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十分丢脸,可我就是难受,几近崩溃,所以我蹲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

纪菲菲傻眼了。

高修齐估计也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淼淼……咱……咱不着急啊,大不了赔他一只,我……我给你买只一模一样,品种更好的好不好?”纪菲菲蹲下来,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就是,淼子,不哭,不哭啊!买十只行不行,我给你买十只,什么品种咱都凑齐,到时候让你朋友随便挑,他要觉着没感情,咱给他弄出点感情来!”高修齐也安慰我。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声嘶力竭,都不知道外头的雨声大一点,还是我的哭声更惨烈。

“我就是觉得我自己特别没用!呜呜……没有一件事情做得好……工作、生活……现在连照顾一只猫都照顾不好,给别人弄丢了……我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高修齐跟纪菲菲两个是什么时候把我弄回去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屋子里那张柔软的沙发上抽噎,高修齐拿了两颗热腾腾的鸡蛋过来,他穿着我平时在厨房里穿的碎花围裙,样子有些可笑:“赶紧,趁热,眼睛敷一敷,肿得真跟核桃似的。”

纪菲菲坐在我身旁,用手帕结果高修齐递来的鸡蛋,然后往我肿胀的眼睛上滚:“烫吗?”

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抽噎了两声,没吱声。

“我给你俩做饭去啊,你们俩想吃点啥?”

“你看冰箱里有什么弄什么好了!”纪菲菲一边给我滚鸡蛋,一边头也不回地答。

吃饭的时候我才断断续续地跟她们讲,今天在组里,我当着所有员工的面,被迫做了三十组蛙跳,吃了两根苦瓜,这是作为连续三个月销售垫底的惩罚。

高修齐没憋住,乐得很:“你们搞销售的惩罚制度这么新颖别致的?”被纪菲菲狠狠踩了一脚。

我也知道自己矫情过头,可是作为我们组的老员工,当着所有比我年轻员工的面,那种垫底的羞辱,实在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不是刚才在姜北陌那儿做了一单吗?怎么会业绩垫底?”纪菲菲好歹做过这行,问得也专业。

我更加难堪:“那是这三个月成交的第一单。”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垂着脑袋:“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活着很失败,没一样能做好的!”

“你怎么会没用!你看你给菲菲设计的这屋子就特别棒,我妈看了都想让你给我们家重新设计一套装修。”高修齐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安慰我。

“销售这行压力本来就大!”见我肯说出来,纪菲菲松了一口气,“我当什么事呢,不就几个蛙跳么,就当锻炼身体了,淼淼你别放心上。”

我好歹哭了一场,倒也没有方才那般难受,换了话题:“那陆大神的猫怎么办?”

我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都没吭声。

“吃饭,吃完饭再想办法!”最后还是高修齐一锤定音。

饭后讨论猫咪的问题。高修齐的想法是就是只土猫,他去宠物店找只像点的,到时候锁在猫笼里里还给陆时禹,神不知鬼不觉。

纪菲菲抱着手臂冷笑,说陆时禹是谁,那是当年大学里的学霸,IQ180 的天才,人家学的事建筑,听说一颗螺丝钉不对,陆时禹都能一眼看出来,你觉得一只长得像的猫能糊弄他?然后纪菲菲深吸一口气,有点视死如归又有点娇羞地补充,我看还是我去认罪吧,男人对于美女天生没有抵抗力,我露露胸露露腿什么的保证迷得陆时禹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说完,纪菲菲撩了一把她栗色卷发,端得是风骚迷人。

我跟高修齐同时“唾”了她一口。最后轮到我发表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三儿还是继续找去吧。

纪菲菲和高修齐立刻倒在沙发上装死,表示就算陆时禹因为一只猫怒发冲冠,拖她们两个去斩首,他们也情愿被斩,不做丝毫挣扎。只要能在沙发上继续葛优躺。

我只能放弃。

望着窗外已经渐小的雨滴,想起那句歌词: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

多么真实的写照。

晚上,我躺在我的小床上,握着手机,反复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跟陆时禹乖乖招认,我把他心爱的猫咪弄丢的事实。

可陆时禹发来视频的时候,我依然不敢接,以手机坏了作为借口,推脱了一番。

陆时禹居然也没怀疑。

我向来胆小,一番权衡利弊后,突然想起我当初明明加了沈医生的微信,为什么不可以找沈医生旁敲侧击一下,万一陆时禹得知真相,会有什么反应。

沈医生的回复很直接:“那你会死的很惨,那只猫是陆时禹的前任的,那家伙就靠它睹物思人,平时碰都不让人碰。怎么,你给弄没了?”

“当然没有,就是问问,呵呵,问问。”我赶紧强调。

然而心头一紧,觉得自己简直大限将至,陆时禹大约能想出一百种方法弄死我,任何一种估计下场都要比现在在外头无家可归的咖啡惨烈。

我钻进隔壁纪菲菲的被子里,抱着正在敷面膜的纪菲菲瑟瑟发抖:“菲菲,我完蛋了,‘咖啡’是陆大神前女友的,听说视若珍宝,我可能真的要被陆大神抓去给它陪葬,他会不会把我卖到深山老林里,从此挖煤弹棉花,凄凄惨惨过一生。”

“前女友?”纪菲菲给脸按摩,口吻崇拜,“前女友的猫还留着,没想到陆时禹那么长情。”

“你有听我的重点吗?”

“放心好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弹什么棉花啊。顶多卖去给山里的男人做媳妇,然后生一窝崽子,听说山里没电没WiFi,哎,我们以后只能通信了。”

我不知道那一晚咖啡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可是我压根没有心情去同情那只可怜的离家出走的猫咪,因为我一夜辗转反侧,噩梦连连,全是我被卖到深山里凄凄惨惨的下半生。

梦里我生了好多小孩,每个生下来都只会跟我“喵喵喵”……

为了避免被卖入大山,第二天我上午不得不去打印店打印了上百张咖啡的照片,这里要十分感谢自拍控纪菲菲,她撸猫的空隙保留了很多咖啡的萌照,然后我这些照片偷偷贴满了大街小巷,结果被城管逮住,不仅撕掉照片,还罸款了。

陆时禹明天就要回来了。

我开始怂恿纪菲菲搬家。

“搬家!马上!房子我给你卖!现在出手价格特别高,你能赚当初买房的一倍!”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然后咬着手指对沙发上盘腿玩电脑的纪菲菲说。

“第一,你卖不出去。第二,我为什么要陪你逃跑,猫又不是我丢的。第三,不做饭就赶紧滚,早就不想跟你一块儿住了!”纪菲菲抬起她陷入游戏的死鱼眼,面无表情地说。

我立马化身琼瑶笔下的女主,扑到纪菲菲面前,哭哭啼啼:“你难道真的这么狠心,当初不是说好要陪人家看星星看月亮,私奔到月球,哼,你个负心汉!人家捶你的小胸胸!”

纪菲菲抬起我的下巴:“我管你是做蛋炒饭还是饭炒蛋,总之,十分钟再没有晚饭吃,你就自动打包滚蛋!”

“喳!”

我刚起身,桌上的手机响动,微信里陆时禹发来语音通话要求。

我握着手机,一屁股跌回纪菲菲身上,哆哆嗦嗦,手忙脚乱。

“姜淼!”被砸到的纪菲怒吼,然后一巴掌将我煽到旁边。

“陆……陆时禹的语音!”我举着手机,连声音都是抖的。

“那你接啊!”纪菲菲不耐烦。

“我不敢……”

“废物!”纪菲菲夺过手机,滑到接听键。

“姜淼?”微信里传来陆时禹充满磁性的声音。

“她死了!”纪菲菲回了一句,然后啪得挂断,继续打游戏。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好一会儿,终于发觉不对的纪菲菲抬头问我:“你刚刚说是谁的语音电话?”

“陆时禹……”

伴随着一声“KO”,电脑里清晰得传来纪菲菲被打败的声音。

我们都用十分同情地目光望着对方。

然后手机又响了,这回陆时禹发的是语音:“我在胡同口,来接‘咖啡’。”

陆时禹为什么提前回来了!说好的后天呢!

第五章

纪菲菲几乎是连推带踹得将我扔出去的,然后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砰得一声将门死死关上。

我不得不下楼面对陆时禹。

从五楼下到一楼,我脑海里计划出无数的逃跑路线,甚至考虑要不要去翻后门那扇早已废弃的铁门。我的腿软得要命,一会儿跟自己打气真正的勇士就是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一会儿又觉得该怂的时候就要怂,还是逃跑为上

结果一出门口我就傻眼,胡同口的豪车旁三三两两围观了好些人,我直觉那可能是陆时禹的车。

我小跑过去,挤进人群,果然是陆时禹。

“胳膊在侧过来一点点,对,往这边。腿,腿比较严重,往这边摆,对!”西装笔挺的陆时禹正悠闲得半靠着车尾,一边指挥地上的受害者一边拍照。

车尾旁,倒着一亮蓝白色的支付宝单车和一年轻的少年,少年的腿和手都有些许摩擦的血迹,一看就是刚发生了车祸。

这是什么情况,我呆了呆。

一见着我,陆时禹收了手机,冲地上的少年勾唇:“你看,不是来了吗!”

我觉得莫名其妙,正想问,少年已经爬起来,格外热情地跟我描述:“小姐姐,你可来了。这位帅哥刚才急刹车,我呢,正好在他后面,砰地一下就追尾了,然后我就整个人飞出去了,谢天谢地,也不是太严重。可是医药费肯定是要赔的,您说这事我也有责任,毕竟是我追的尾嘛,就一人一半好了。”我真是第一次见人要赔偿费都要得这么清新脱俗的,还一人一半。

“关我什么事?”我顿时有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少年正要解释,陆时禹修长的手指将手机递过来,赫然是我与他微信的聊天页面。

“这个是……”什么意思?

“下午六点三十六分,也就是十分钟以前,我给你发了一个语音电话,你接起来只有三个字。虽然后来你解释这是你朋友的恶作剧,但是很不幸,我踩了急刹,现在的结果是恶作剧引起的蝴蝶效应。”陆时禹带着一种稍稍痛心的口吻,看着我耐心解释道。

我已经隐约能够猜到接下来剧情,但是由于太震惊,于是目瞪口呆地:“所……所以呢?”小腿已经开始打颤。

“追本溯源,所以小姐姐你才是罪魁祸首,责任我俩一人一半!我现在胳膊痛,腿也痛,心脏好像也有点,脑子也是,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看来要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对了,我没买社保,估计报不了。”说完,少年冲我歪了歪脑袋,露出一口白牙。

“真可怜。”他身旁,陆时禹抱着手臂,没有什么感情道。

轰隆一声,脑子里似乎打了一个闷雷。

有一霎那,我差点以为自己耳鸣。

望着面前一唱一和的无耻二人组,我觉得我的三观简直被瞬间刷得焕然一新,可是我一定是脑子突然短路了,我居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做个全身检查,加点医药费怎么也要七八千,四舍五入一下算你八千,一人一半就是四千,很公道。”陆时禹摸着他弧线完美的下巴,算了一笔账。

“这个……这个不是这么算的吧,而且怎么会就追究到我头上了呢?”原谅我实在太震惊,居然一时都不晓得怎么理直气壮得反抗。

“姜淼。”陆时禹忽然握住我肩膀,严肃:“作为一个有次责任心的成年人,不是这么欺负小朋友的。如果你是实在暂时拿不出这笔钱,打个欠条,我可以帮你垫付。”

“小哥哥你真好!”少年立马化身乖宝宝,礼貌道。

然后两个人当着我的面转账赔款,一气呵成。

完事,少年还重新骑着单车,踩着两个轮子跟个哪吒似的潇洒地跑了。

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下一秒,陆时禹的手机递到已经痴呆的我面前。

那可真是一只漂亮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就算不是手控,也觉得这是一只充满艺术性的手。

可我嘴唇发抖,已经气得几乎说不出来话,只能用眼神询问。

“输一下你的手机号,方便追债。”陆时禹风轻云淡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小宇宙再也抑制不住,简直汹涌澎湃,于是突然想也不想得拽住了陆时禹的领带,将他扯到我面前,咬牙切齿:“陆时禹,你……”

“‘咖啡’呢,你没有带下来?”陆时禹好似丝毫不计较我突然扯他领带的事,突然问。

我手上一软,轻飘飘地松开,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大麻烦没解决,于是刚才提起的那点架势,瞬间就焉掉了,比起赔偿费,我可是把陆时禹心爱的猫给丢了!

属于多少钱都买不回的性质!

“它在洗澡,我朋友正给它洗澡!所以,暂时走不了。”我眼珠子一转,想出一个无比蹩脚的理由,“要不您明天来接它?”苍天在上,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洗澡?”陆时禹玩味的品了品这两个字。

“不是说要电话号码吗?”我赶紧抢过他的手机,给自己拨了个电话,然后利索地联系人名单上主动存上自己的名字,再递还给陆时禹,“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陆师兄。”一提到钱我心就滴血,所以尾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陆时禹挑了一下他好看的眉,又看了一眼手上腕表:“洗澡很快,我可以等。”

“您吃饭晚饭没有,我请您吃饭。”我急忙道,岔开话题。

陆时禹不置可否。

我以为就算要承认弄丢“咖啡”,我也不能就这么干巴巴的承认,否则陆时禹再心情不好,说不定下一个躺在他车轮下的就是我。所谓民以食为天,我还是先把这货翻胃填饱,怒气值降到最低,再跟他好好解释,期待有一丝生机。

可惜陆时禹一到饭馆,眉头轻轻地皱了皱,脸上的嫌弃简直不要太明显。

我赶紧狗腿地找到一张空位,然后将凳子擦干净,努力宣传:“这是我们附近最有名的米粉店,老板的用得粉全是纯手工制作,不掺任何添加物,纯天然无污染,又好吃又好看!嘿嘿!”说完,冲陆时禹咧嘴。

“好看指的是老板!”胖师傅刚把隔壁桌的米粉端上来,然后转身笑眯眯地跟我搭话,“淼淼,这是带男朋友啊?”

熟人就喜欢开这种玩笑,我立刻红了脸颊,摆手:“不是,怎么可能!您别开玩笑了。”

“那还是老规矩,二两酸辣?”

“嗯!”我点头,又问对面已经屈尊坐下的陆时禹,“师兄您吃辣吗?”

对方骄矜地点头。

“那就两份一样的。”我定下菜单。

等餐的空隙是最尴尬的,陆时禹坐我对面,我既不敢跟他聊那只猫,也当然聊不了纪菲菲所谓的高级金融话题,而我即将告诉对方一个重大噩耗,再此不得不先铺垫,至于如何铺垫,实在是十分需要技巧。

我决定给陆时禹洗脑。

“师兄,你有看过前任的系列电影吗?”

正在拿纸巾第N次擦桌的陆时禹挑了一下剑眉,略显迷茫。

很好,多么出其不意地带出前女友的话题,没看过更好,方便我胡诌:“就是讲各种前男友,前女友恋爱的,一共出了三部,每一部男女主最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可惨了!”

陆时禹停下手上的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望着我。

我心底一阵发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讲下去:“所以对前任念念不忘,甚至留下纪念品睹物思人什么的,真是太不划算了,伤身又伤心!有位伟人曾经说过,面对遥不可及的前任,我们一定要学会快刀斩乱麻、一笑泯恩仇,千万不要藕断丝连,前任留下的任何东西,都要实行三光政策,烧光、剪光、丢光,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给自己留下。”

“哪位伟人?”陆时禹抱着手臂,嘴角抽了抽。

“纪菲菲!”我快速答,又觉得陆时禹实在没必要纠结这样的小事,于是趴着桌子往前靠了靠,紧张得望着他,“谁说的并不重要,有道理就行。陆学长,您明白我的意思没?”

陆时禹微微垂下脑袋,往前探了探,他漆黑的眸子透亮,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色,透出些许疲惫,此刻那双透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以为陆时禹可能听懂我暗示,对于前女友送来的猫咪多少应该没那么执着。

果然,对面陆时禹启唇,他笑眯眯地说:“姜淼,下次吃饭前你再说这些乱七八糟倒胃口的话题,我就从你欠我的那笔钱里收利息!”

我愣了愣。

随即赶紧捂住嘴巴,表示闭嘴。

老板很快将热气腾腾的米粉端上桌。

陆时禹虽然面上嫌弃,可真正动筷的时候,胃口可好了,吃相再优雅,也挡不住我觉得他其实不是去的高大上的巴黎,很有可能是非洲。而我,一边对刚才车祸被坑钱的事情耿耿于怀、气得牙痒,一边又觉得十分对不起陆时禹,毕竟那只猫可是陆时禹的情感寄托,根本不能用金钱计算。

总之,这顿饭吃得十分纠结。

结完账,跟着陆时禹回到他的SUV。

“会开车吗?”陆时禹突然转身问我。

我垂头丧气地点点头,觉得已经不能再拖,还是早死早超生,干脆告诉陆时禹我不小心吧咖啡丢掉的事吧。

“那你来开!”陆时禹忽然将车钥匙扔给我。

然后这人直接钻进副驾驶。

有钱人都这么懒的吗?

不过好像是迈巴赫啊,线条流畅、性能肯定好到爆的迈巴赫。

我带着小小的兴奋坐上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跟提醒他:“其实这里离我家很近,不用开车也行。”

“你上次去好过沈医生家,找不到就去翻导航系统。”陆时禹有些含糊地说。

我转头过去才发现这人蜷缩在副驾驶上,一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

“您是说送您回家,不去接‘咖啡’了吗?”

“嗯,明天。”依然没有睁眼。

“您不会出差一回来连时差都没倒就过来了吧?”

“嗯。”陆时禹嘟囔了一声。

我顿时有些无语,却更加肯定那只猫对陆时禹一定十分重要,否则不至于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那……您先系一下安全带。”

没有回音,只有陆时禹轻缓的呼吸,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只好侧过身去给这人系安全带。

“别吵!”对方突然嘟囔了一句。

然后,手就被握住了。

陆时禹忽然睁开眼。

非常近的距离,近得可惜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略显慌乱的自己。

暮色已经完全降下来,胡同口一盏盏街灯亮起。

陆时禹的手很暖,仿佛还带着方才那碗米粉的温度,又很烫,灼得我愣了一下,赶紧抽出来!

“系……系上安全带!”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很尴尬。

陆时禹果真听话地系上,又稍稍坐直了身体。

“您先睡会儿吧,到了叫醒您。”

“嗯。”

“不过这算代驾,我收费很贵的,从欠款里扣。”我想了想,精明道。

陆时禹好似笑了一下,不过还是十分爽快:“好。”

我稍稍降下车窗,将脸上莫名的温度降了下去,又缓缓启动手刹。

一路上陆时禹睡得似乎很沉。

我不自觉放慢了速度,突然觉得当个有钱人也不容易,陆时禹这副模样,简直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一样。

其实纪菲菲赚钱也不容易,每次她关起门来在直播间又唱又跳然后出来一副累得跟狗似的模样,我就觉得什么钱都不好挣。

姜北陌就更不用说了,有时候一天可以做三四场手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我的工作,至今跟赚钱这两个字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还是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小屁民,而且刚才的欠款四千块,又成功地让我负债了。

一路上我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开到陆时禹的别墅大门口。大门是一扇古朴的铁门,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甚至望不见里面的主楼。难怪沈医生会抱怨,陆时禹果真是修了一段路,跟自己家隔开了,周围静悄悄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我停在铁门口,侧头过去刚想叫醒陆时禹,却发现这人兀自睡得香甜,呼吸均匀,显然睡得很沉。

车内漆黑一片,只有前置灯的微光,微光里,陆时禹侧脸的轮廓安静,像一幅线条柔软的素描画。

原本想叫醒他的举动便停止了,我屏住呼吸,突然有点不想打扰陆时禹。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着睡着的,醒的时候周围一片大亮,别墅里的灯光全部亮起来,衬得周遭宛如置身某座城堡,有人敲了敲我的车窗。

“姜小姐,我送您回去吧。”车窗外,上次那个半夜送陆时禹的司机大叔笑眯眯地说。

“啊?”我脑子还有些迷糊,反应过来很快答应,“哦!”

又下意识侧头去看副驾驶的陆时禹,他眼神已经十分清明,显然睡了一场好觉。

“辛苦了。”陆时禹勾了勾唇,然后随手从后座递了一只礼盒过来

我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是?”

“你可以当做礼物,或者照顾‘咖啡’的报酬。”说着,陆时禹推开车门,唇角隐约含着一丝微笑。

才被坑了四千块,我既觉得陆时禹这是典型的打一棒投再给一甜枣,又忽然想起咖啡已经被我弄丢,而陆时禹显然还不知道这事,顿时接礼盒的手便有些抖。

我推开车门,刚想将礼物还给陆时禹,却发现这货已经进了大铁门,坐上另一辆豪车。

这到底是有多少车啊?

果然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只有司机大叔还在笑眯眯地等着我:“我来开吧,姜小姐。”又恭敬地补充,“陆先生坐了八个小时的飞机,确实很累,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我乖乖坐上后排,心里默默纠结该怎么告诉陆时禹我把他猫咪丢了的噩耗。

而手上的礼盒显然让我更加愧疚,觉得忒对不起陆时禹了。

回去的时候顺手给纪菲菲打包了一份花甲米线。

闻到香味的纪菲菲终于肯从游戏里拔出来,跟饿狼似的扑向她的花甲米线。

“那是什么玩意儿?”这妞眼尖,一眼瞧见我手上的礼盒。

我倒在沙发上,顺手将礼盒放在茶几上,有些愧疚:“陆时禹送的礼物。”

“感谢你帮他斩断前尘,丢了前女友的狗?”纪菲菲扬起脑袋,不可思议。

我顿时垂头丧气,哭丧着脸:“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丢了‘咖啡’的事。”

“那你们出去干嘛了?这么长时间!”纪菲菲吸溜一口米粉,随口问。

“睡觉。”我心不在焉地答。

“扑哧!”纪菲菲呛了一口,油汤成功溅我一脸。

我属于典型地自作自受,因此也并不抱怨,拿起纸巾擦了擦,又跟纪菲菲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怎么办,菲菲,我觉得可对不住陆时禹了,人家还准备了礼物,你说我怎么还给他一条猫啊!”末了,我哭唧唧地说道。

纪菲菲的爪子伸向礼盒,一脸财迷:“管他的,先拆开看看,富豪的礼物,肯定出手不凡,姜淼,你要发笔小财了!”

“不行!明天原封不动地要还给他!”我赶紧按住礼盒,制止纪菲菲。

“那也不妨碍我看一眼!”一边说着,纪菲菲眼疾手快地抢了盒子,躲开一米远。

我赶紧追上去,可惜纪菲菲身高极具优势,我就算使用弹跳也依然够不着,争执间纪菲菲得意洋洋地拆开盒子,整个客厅突然安静了一秒。

我跟纪菲菲都沙雕了。

三秒后,传来纪菲菲肆无忌惮地爆笑。

而我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追你!”纪菲菲拧着手上薄薄地性感丝绸内衣,在我眼前晃了晃,憋笑感叹,“啧啧,没想到陆时禹面上一副高岭之花的禁欲派,内里这么闷骚,直接送内衣啊,不过品位不错,VS的,真性感!”说着,纪菲菲骚气十足地舔了舔嘴唇。

我就是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陆时禹的所谓礼物居然是一套性感内衣。

果然有钱人都是死变态,陆时禹这种道貌岸然的就更是变态中的变态!

斯文败类!

道德沦丧!

禽兽不如!

怪不得当初系花哭哭啼啼地跟我抱怨陆时禹就是个人渣!

我红着脸将纪菲菲手上的蕾丝睡衣抢过来,脑袋气得简直都快冒烟。

偏偏纪菲菲一点脸色都没有,胳膊随手搭在我肩上,眼睛往我胸口遛,摸着下巴:“不过陆时禹是不是对你的身材有什么误解,你有这么大?”

我一拳头回给纪菲菲,然后回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纪菲菲还在门口不依不饶地敲门:“其实想想也赚啊,就陆时禹那种级别的,就算走伸不走心也划算,姜淼你好好考虑下!”

“走开!”我怒吼。

“哈哈哈!”纪菲菲笑出猪叫。

我现在一点都不愧疚把陆时禹的猫丢了,这种货色,打着前女友猫的旗号,装深沉装情圣,不知道骗倒多少无知少女。

“不要脸!”我拉起被子恨恨地想。

第二天早上手机闹铃还没响,外头敲门声绵延不绝。

我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得捂住耳朵,抓紧上班前最后几分钟的睡眠。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不依不饶,我抬起胳膊不情不愿的按下接听,里面传来纪菲菲含糊的命令:“去开门!”

真是服了,我只好任命从香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决定待会儿给高修齐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是不道德且十分欠扁的。

就算是送爱心早餐也不行!

谁知道开门一看却并不是高修齐,门外有个老太太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宣传单,跟我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半天。

“姑娘,是你家里丢猫了?”老太太说。

我朦胧的脑子终于开窍,眼睛落在老太太怀里那只圆滚滚的白猫身上,感觉跟大清早中了彩票似的,被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砸得晕头转向。

“是!是!是!”我赶紧点头,乐的眼睛都快找不着北,“阿姨您先进来坐。”

“谁啊?”纪菲菲裹着法兰绒的长款睡衣,去饮水机给自己倒了杯水,半阖着眼帘问。

“不打扰,不打扰。”我将人请到沙发上,又狗腿地去给老人家倒水,热情地双手奉上,“阿姨您喝水。”

纪菲菲终于回神,看着沙发上的猫与老人,瞌睡醒了一半,伶俐得贴了上去:“阿姨,原来是您捡着我们家‘咖啡’啦。您还亲自给送来,现在像您这样助人为乐的人可不多了。”

这马屁拍得人通体舒畅,阿姨笑呵呵的:“这猫前天跳我们家阳台上,我本来还以为哪里来的野猫呢,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原想着它要是不走,我就留下跟我搭个伴儿,谁知道今早抱着猫出去遛弯,隔壁老王跟我说这猫有俩姑娘可劲儿找着呢,照片拿给我一看,可不跟一模一样么,我就赶紧给你俩送来了。”

“阿姨,给您添麻烦了。这猫也不是我俩的,是我朋友寄养在这儿的,我俩为了找它都快急死了。真是特别谢谢您!”我摸了摸“咖啡”的脑袋,突然觉得生活特美,世上还是好人多。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一个小区的,我抬抬腿的功夫就到。”说着话,阿姨目不转睛得看真我俩的小窝,“姑娘,你们俩房租不便宜吧,我看房东给这儿装修得真好,真窝心。”

纪菲菲一听,忒得意,摆出谦虚的姿态:“不是租的,我两年前自个儿买的。”

“这是一居室的结构吧,你俩改成两居室了?”阿姨喝着水,一听就知道是小区的老人,房屋结构十分清楚。

“是一居室。以前的老房子面积大,公摊小,我朋友觉得阳台那里宽敞,就连着跟客厅一块儿设计成两居室的,也可以多住一个人。”纪菲菲说。

“我能参观一下吗?”阿姨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

“您随便看。”纪菲菲大方道,“就是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打扫,您别见笑。”

“够干净了。”这阿姨也真不客气,眼珠子跟见着什么新大陆似的,这瞅瞅,那儿看看,偶尔还上手摸,一个劲儿的说“真好”“真不错”之类的。

末了,老人家惊喜得感叹了一句:“这么装修下来,我看房间竟然一点浪费都没有,这得花不少钱吧。”

房子全是我设计的,连材料都是跑断腿跑来的,当时纪菲菲也不宽裕,所以能省着花的地方我都省着花,可是重要的地方,材料也用的好的,没弄成豆腐渣工程。

“没花多少钱,设计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材料也是我们自己买的,就是人工费多了一点。”我回答道。

“你们自己设计的?”阿姨惊讶。

“我朋友以前是家装设计师。”纪菲菲解释,看我一眼。

我笑笑,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阿姨更震惊,突然问:“姑娘知道咱小区以前八十多平米的二居室没,面积也大,可以改成三居室的装修吗?”

我想了想跟我们同小区的房屋结构,那种也是阳台跟客厅特别大,其实只要好好改造,改成三居室的装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于是点头:“应该是没问题的,以前的老房子承重、水泥钢筋材料东西都用得实在。只是如果要改,肯定还得请个专业的设计师,不然盖的不伦不类,住着不舒服,也会破坏房房屋的光照,影响风水。”

阿姨于是若有所思得走了。

等人一走,我立马现原形,虎视眈眈的瞅着沙发上那只臭猫。

“喵呜……”仿佛只是出门旅游了一圈,“咖啡”扭了扭脖子,挠挠耳朵,姿态闲适地打量起似曾相识的窝。

我那个气啊,撸起袖子就把这猫给拧起来,定睛一看,这猫眼神还是那么傲娇,毛色还是那么鲜亮,体型还是那么圆润,亏得我朝思暮想,心心念念,担惊受怕,这家伙在外头有滋有味,别提多逍遥了。

恶狠狠地拧着这人的脖颈,作势要揍:“说,下次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还敢不敢了,哼,臭猫!”

“你就消停些吧,赶紧跟人还回去,别又弄丢了!”纪菲菲见我跟一只猫计较,乐得不行,靠在门缝上,晃着自己的大长腿。

醍醐灌顶,我赶紧找手机准备给陆时禹打电话。

拿起手机拨出前,犹豫了。

陆时禹那个人渣昨天可是不要脸的送我内衣,还坑了我足足四千块。

而且这一大早的,时间也不合适,忒容易暴露我丢猫的事实。

“怎么,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送你内衣的男神?”纪菲菲一脸猥琐。

我翻了个白眼,没精打采地坐到沙发上。

“其实男人送你内衣不一定就是想追你。”纪菲菲一脸深沉地挨过来。

我侧头疑惑地看她一眼。

“也许是嫌你胸下垂,哈哈哈……”

我还得去上班,“咖啡”自然还是暂时丢给纪菲菲照顾,只有等下班时问问陆时禹有没有空取。

整个上午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会儿想起姜北陌自以为是得让我换工作,一会儿又是那天丢脸得被迫蛙跳,再不然就是陆时禹那件内衣,事情揉在一起,简直搅得我脑袋乱七八糟。

更新客户端的房产信息时,隔壁同组的同事艾姐滑着轮椅过来提醒:“姜淼,你信息是不是写错了,这里,还有这里,高度和套内面积不对。”

我抬头一看,果然错得离谱:“哦,谢谢啊,还真是。”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没精打采的,思春了?”艾姐一脸暧昧。

艾姐说话一向荤素不忌,你要真害羞,她能上竿爬,把你撩出病,我只能哀声叹气感叹:“那也得有人可思啊,艾姐您上回不还说给我介绍对象吗?人呢?”

果然,艾姐一脸悻悻,不自在:“人家一听你那条件吧……姜淼,你说你一大好的姑娘,拖着个前男友生病的老爸,再一个读书的妹妹,谁听你这条件不发怵。”

“那是他们没眼光,看不到我坚强朴实又温暖良善的内在。”我摇头晃脑得吹嘘自个儿。

“得了吧,还温暖良善的内在!我看你快被人骑到脖子上都没个警觉。”

“此话怎讲?”

艾姐小心得瞅一眼周围,拿张楼盘资料挡住脸:“你还是注意点自个客户吧,崔小莉有事没事得跟这儿晃,你还真就把客户信息大咧咧得摆桌面呢!”

艾姐之所以用“又”这个字,那是因为崔姑娘干过一回。

上上个月,我才被这个新来的姑娘摆了一道,抢了一个客户。

中介这行,鱼龙混杂,有时候一个客户通常可以有好几个中介,所谓的“抢客户”是指在某位客人与中介之间已经即将达成交易,却在临门一脚,被另一位置业顾问以更低的价格或者其他诱人的条件抢走。

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低,因为其他公司的同行通常不知道客户看中的是哪套房,毕竟每个顾问熟悉自己的客户,除非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也跟你一样了解客户的需求,而一般来说,同行都有同行的节操,不可能为了一个客户随意降低低价,否则你抢我的,我抢你的,为了争夺客户,不停压低利润,那大家都不要做了。

崔小莉刚来那会儿,除了声音嗲了一点,其实是个看起来单纯甜美的妹子,我对美女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于是被这姑娘套着套着话,泄露自己的客户信息。

没想到崔姑娘面上笑得甜美可人,背后捅刀子捅得一点不含糊,转手就把即将跟我签约的客户撬了。

事情闹到组长那里,崔姑娘哭哭啼啼装傻,说是客户主动找她的,她压根不知道是我的客户,就想着要出业绩,就跟客户以低价签约了。

崔姑娘哭得组长心肝疼,摆摆手让我但她小孩别计较。

事后这妞还握着我的手,赌咒发誓跟我说她绝对不是成心的,以自己刚来不懂事为借口,求我原谅她。

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白莲花”,当然想也没想地就把这姑娘的手甩开,我说那行,以后你也让我抢一次呗,咱俩公平,或者提成我们俩一人一半?

崔姑娘傻眼,抹抹眼泪,指责我得理不饶人,见钱眼开,没有同情心。

我翻翻白眼说“反弹”!

梁子就此结下。

后来她依样画葫芦地抢了组里两个男同事的客户,最后都不了了之。

“不至于,现在她这么明目张胆?是真要把同组的同事得罪光?”我还是觉得这姑娘没那么大的胆子。

“哎,房产现在不好做,国家限购政策狠,市场现在都冷成什么样了,去年的火爆也就是个回光返照,韭菜割得差不多了。新人没自己的老客户,不就急眼了吗?”

我默了默。房地产今年的市场,用“严冬”两个字形容再贴切不过,去年我客户端的点击浏览量还算不错,今年打出再多的低价销售,流量都足足下降了一半。

“咱们公司又只看业绩,她业绩好,组长也舍不得说重话,不就更肆无忌惮了!”艾姐探口气。

我更加郁闷,我的业绩全组垫底,四个字“惨不忍睹”!

下班没多久,陆时禹果真来取咖啡。

我抱着一大堆东西,其中包括那套恶心的内衣,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斗志昂扬得下了楼梯。

汽车照例停在巷子口,我到的时候陆时禹还没有下车,只有司机大叔站在外面。

大叔正想跟我打招呼,我已经拉开后座车门,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扔到陆时禹身上,怒气冲冲:“陆时禹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有钱有颜又怎么样?像你这种花心大萝卜我才看不上眼,昨天还忒不要脸的坑我四千块,哼,有钱人抠门到你这种境界真是上天入地、万中无一!凭什么你撞人了赔偿找我,咱俩一人一半,扣除代驾费,我待会儿就转给你!”我一股脑儿连珠炮似的吼完,这几天找不着猫的憋屈终于舒爽多了。

车内车外都很安静。

车对面,司机大叔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想陆时禹大约是被我骂的找不着北,一时居然不敢还口了。想想就舒爽,对付这种到处暗示的渣男,就要提早一刀两断。

然而,后座陆时禹的旁边突然缓缓伸出一只娇小的脑袋——一个红唇齿白的大美女。五官精致得媲美任何国际影星,美女眨巴着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腼腆地朝我一笑:“昨天助理将两个礼盒弄错,时禹拿错了,所以,抱歉,我是时禹的女朋友。” nUuleck/lQ04WQEQPG4s3tI+faFtSvDzajrGGWkQCTzJkFLQnKMCgX6NdD+9dm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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