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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
一场改变中央情报局的秘密战

老挝被称为万象之国,位于印度支那半岛中央。老挝的领土面积大约相当于美国俄勒冈州,为236800平方公里。绵延纵横的安南山脉从东面把老挝与越南隔开,柬埔寨、泰国则在西面和南面与老挝毗邻。老挝由于地理位置重要、人口稀少,在历史上经常受到邻近印支大国越南和泰国的侵犯。老挝只是在16、17世纪保持了一定的自治权力。18世纪初,老挝王储争夺王位导致老挝一分为三:琅勃拉邦王国、万象王国与占巴塞王国。分裂的老挝不久就被越南与泰国统治了。一位美国分析家考察了老挝的历史,把老挝比作“大国争夺中的棋子”。 [1]

冷战时期,美国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政府高度看重老挝的地缘政治价值,视其为阻止共产主义从中国与北越向泰国及印支其他地区扩散的重要隘口,“多米诺骨牌理论”就是艾森豪威尔总统针对老挝的地缘政治重要性而提出的。

1961年1月19日,艾森豪威尔与新当选总统约翰·菲·肯尼迪在白宫进行交接会晤。这次重要会晤没有太多讨论古巴、柏林与越南问题。柏林问题从1958年起就紧紧牵动着美国决策层的神经,担心会酿成一场世界战争;与此同时,卡斯特罗已经上台并在距美国不到100英里的古巴建立起共产主义政权;在南越,此起彼伏的游击战正威胁着美国支持的吴庭艳政权的存在。然而,在1961年1月19日,所有这些问题比起老挝局势都相形失色。艾森豪威尔和肯尼迪最为关注的是老挝正在发生着的危机:1960年8月9日凌晨,老挝第二伞兵营营长、26岁的上尉贡勒在万象发动政变,并于17日将政府权力从右翼政府首相昭·松萨尼特(Somsanith)手中移交给老挝中立派代表人物梭发那·富马(Souvanna Phouma)亲王。面对万象发生的政变,15日,老挝右翼力量领导人富米(Phoumi)在其控制区沙湾拿吉(Savanakhet)组成反政变委员会,富米控制着绝大多数老挝军队的给养,并拥有老挝5个军区中4个军区的支持。9月10日在沙湾拿吉成立以富米-文翁为首的右翼政权,反对万象的富马政府。 [2] 与此同时,老挝国内的共产主义力量巴特寮已经控制了老挝北部的桑怒、丰沙里二省。这样,到1960年9月10日,老挝国内事实上出现了3个政权:巴特寮的共产主义政权、富马为首的中立派政权及富米-文翁的右翼力量政权,老挝陷入严重的分裂。肯尼迪总统与其前任艾森豪威尔总统同样高度重视老挝局势,在其执政的最初几个月里,老挝问题比其他任何国际问题耗费的时间都要多。 [3] 1961年3月23日,肯尼迪总统宣称:“老挝虽然远离美国,但这个世界不大……老挝的安全与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同在。” [4]

美国政府在老挝投下了巨大的冷战资产,其中中央情报局在老挝的秘密战尤其引人注目。这是迄今为止中央情报局在海外发起的规模最大的行动。为了打击老挝共产主义势力巴特寮及其支持力量北越部队,1961年,中央情报局发起了武装老挝苗族的“动力计划”。这一计划在实施之初规模不大,1961年计划批准时中情局投入的经费为500万美元左右。但随着老挝国内形势的发展,苗族武装力量也迅速膨胀起来。苗族是老挝少数民族中最大的一个(注:苗族全族人数接近30万人,达到老挝当时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左右) [5] ,1964年美国约翰逊政府上台伊始,苗族武装力量已经从1961年的上千人发展到接近1万人,美国政府还批准可以继续武装2.3万人的苗族部队。 [6] 老挝苗族远离政治舞台,居住在远离城市的高海拔山区(海拔约3000米以上的地区),并未融入老挝社会。美国政府从“动力计划”最初实施就认识到不可能把苗族培养成一支带有政治目的的武装力量,它只能被用于在军事上发挥反共作用。 换句话说,美国中央情报局对苗族只是打算予以利用,并没有考虑苗族自身会在老挝国内的政治军事博弈中获得何种利益。在老挝的秘密战争行动中,中央情报局的活动已经超越了传统情报活动的范畴,直接插手部队组建、战役实施,甚至动用了其航空资产——美国航空公司。

“动力计划”发端于中央情报局训练苗族武装打击老挝共产主义势力的构想,随着这一计划的施行,在老挝发展出由中情局策划、由老挝多个山地少数民族参加的代理人战争。虽然苗族武装人数最多时达到4万多人,但伤亡巨大,到1975年年底老挝内战结束时,苗族死亡3万多人, [7] 且多为青壮年男丁,这个死亡数字超过苗族人口总数的十分之一,相当于20世纪60年代初老挝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一。在老挝的战争中,超过700名美国人死亡,几乎全部是中央情报局工作人员、雇员或者是受雇于中央情报局的美国军人。 [8]

美国中央情报局在老挝发起的这场战争,深深地改变了老挝苗族的命运。它除了给苗族带来巨大的人口伤亡,还改变了苗族的生活方式。长期以来,老挝苗族刀耕火种、自食其力,但中情局策划的战争打响后,苗族陷入动荡流离,依靠美援过活,丧失了原有的家园和传统的生活方式。当20世纪70年代中期老挝国内的战争结束时,苗族已经处在存亡绝续的关头:一方面是男丁不足;另一方面是因为与巴特寮政府存在对立情绪,大批苗人以难民身份进入泰国。同时,在老挝发起的秘密战也改变了中情局自身的功能定位。在发起老挝的战争之前,中情局的工作职能主要是搜集情报和参与美国政府的政策制定,其战争功能并不凸显。在老挝发起的这场秘密战是中央情报局工作职能定位的分水岭:中情局实施了规模较大的军事行动。虽然此后也从事过一些类似行动,但没有一场行动在参加人员和装备投入上比得过在老挝的军事行动。美国输掉了在老挝的冷战,但是中情局在老挝策划的“动力计划”被决策层视为一个成功的典范,这个“成功”带有这样的意味:情报部门同样可以策划与支持较大规模的战争。而且,“动力计划”的“成功”冲淡了中情局在古巴策划的“猪湾行动”失败的沮丧。从老挝战争的硝烟中走出来的中央情报局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情报搜集这一情报部门的主要任务,而是对军事行动发生了兴趣。这种兴趣一直蔓延到21世纪。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里,中央情报局在非洲、亚洲继续策划发起代理人战争,在中东策划无人机空袭打击叙利亚的“伊斯兰国”势力。

今天,中央情报局的功能已经扩大,它的战争功能甚至受到美国政府其他部门的认可。究其根源,“动力计划”对此种认可的形成“功不可没”,随后中情局对于战争行动深陷其中、“甘之如饴”。对于中情局的战争功能,小布什总统的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曾试图予以抵制,但是中情局利用了拉姆斯菲尔德试图加强军方海外情报搜集能力的心理,迫使拉姆斯菲尔德同意中情局负责监督国防部的军事情报活动。 [9]

美国中央情报局在老挝发起的秘密战令老挝饱受战争创伤,并深深地改变了中情局。当我们讲述这段历史时,要从1960年开始。时任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的罗伯特·艾莫里(Robert Amory)回忆,60年代之初,中央情报局的多数领导都认同“全力以赴投入老挝的战争”这一观点,他们认为“老挝是个发起战争的好地方”。 [10]


[1] Victor B.Anthony and Richard R.Sexton, The War in Northern Laos:The United States Air Force in Southeast Asia ,Washington,D.C.:Center for Asia Force History United States Air Force,1993,pp.1-2.

[2] Charles A.Stevenson ,The End of Nowhere:American Policy toward Laos since 1954 ,Boston:Beacon Prew,1973,pp.92-96.

[3] Robert Dallek, An Unfinished Life,John F.Kennedy,1917-1963 ,New York:Little Brown,2003,pp.144-156.

[4] “Transcript:Press Conference:March 23,1961”in Presidential Papers:President's Office Files—Press Conferences ,Boston:John F.Kennedy Presidential Library and Museum,1961.

[5] 关于苗族人口总数的数字见Walter J.Boyne,“The Plain of Jars”, Air Force Magazine ,June 1999,p.79.关于老挝人口总数的数字出自富马首相1971年9月30日与尼克松总统会谈时的备忘录,见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September 30,1971,in FRUS ,July 1970-January 1972,Vietnam,Vol.7,p.957.

[6] Memorandum from the Deputy Director for Coordination,Bureau of Intelligence and Research(Scott)to the Special Group,January 17,1964, FRUS 1964-1968, Vol.28,Laos,pp.1-5.

[7] Walter J.Boyne,“The Plain of Jars”, Air Force Magazine ,June 1999,p.79.

[8] “Statistical Information about Fatal Casualties of Vietnam War”, National Archives ,April 29,2008,www.archives.gov/research/military/Vietnam-war/casualty-statistics.html﹟water.

[9] Mark Mazzetti, The Way of the Knife:The CIA,a Secret Army,and a War at the Ends of the Earth ,New York:Penguin Press,2013,pp.8-20.

[10] Joshua Kurlantzick, A Great Place to Have a War:America in Laos and the Birth of a Military CIA ,New York:Simon&Schuster,2017,p.17. IHLEgcPt3zaXvElCEI4NS6uBGPHZd4ZD4GXbUZX0MSu7D6c+uLJHdfpDd2QeE/B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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