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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美学的日常生活转向

生活、旅游、美,都是复杂的概念,其内涵在实践领域不断被拓展,其本质在理论领域不断被重新认识和探究。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历史起点“美是生活”,到实践论美学,再到美学的生存论转向,以及进入21世纪以来的美学“生活论”回归和生活美学新范式的提出,为我们研究旅游美学,尤其是本体论视角的旅游美学提供了丰厚的理论基础和新的研究视域。马克思将美学回归到人,回归到人的感性价值。正因为感受的特殊性和相异性,人才能够确认其个体生命的特殊价值和意义;从而确认其自身,确认其作为感性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从而获得本体论的肯定。对“感性的肯定”既是对“对象的直接扬弃”,也是对“对象的肯定”;正因为这种“扬弃”,客观对象才重新获得了肯定。《巴黎手稿》的观点既是“人本”的,也是“唯物”的。人们的生产实践和生活实践是构成人们感性生活的真正基础。也就是说,离开了实践,人们就不能获得真正的感性体验,不能获得真正的美感,更不能获得真正的存在。人的实践和存在是统一的。美学回归生活,以人的需要和感性存在为核心,使美学确立于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统一之上,确立于“生命—生存—生活”的统一之上,确立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与社会自由全面发展的统一之上。

当代美学的日常生活转向,意味着美学的大众化,意味着美学对大众文化意义的承认。

这种承认,并非大众文化对美学的裹挟,并非美学对大众文化的妥协;恰恰相反,当代美学与大众文化是互相吸引,互相需要的。美学需要放弃精英立场,大众文化需要美学的阐释和引领。在美学层面上,文化政策通过制度支持和引导的对象,应符合艺术创造的价值判断;而在人类学层面上,文化政策支持和引导的对象应是社会集体生活方式。 “美应该是一种生命的从容,美应该是生命中的一种悠闲,美应该是生命的一种豁达。”

我国旅游美学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30年来,根据其研究对象的不同,基本可以分为3个时期:① 1984—1994年为基础理论探讨期,以卢善庆《旅游美学闲话》、郑家度《旅游美学研究》、王柯平《旅游审美活动论》、乔修业《旅游美学》、庄志民《旅游美学本体论思考》等成果为代表,对旅游美学的内涵、审美关系等进行了研究。1993年全国首次旅游美学研讨会在云南召开,对前期的旅游美学成果进行了总结和归纳。从某种意义上说,旅游美学是当时处于低谷期的美学研究走出书斋、走出玄学、服务社会的有效路径。这个时期,可以说是美学寻找到了旅游。② 1995—2004年为实践参与期,旅游美学思想溯源、旅游景观美学特征的提炼都有所涉及,比较偏重以地区旅游开发为导向的应用性研究。与前一个时期不同的是,一方面旅游开发的热潮需要美学理论的支撑;另一方面,旅游教育大发展,徐辑熙(1997)、王柯平(1997,2000)、庄志民(1999)等先后进行了旅游美学相关教材的编著,以及《旅游美学的基本内涵及其理论框架》(庄志民,1999)、《旅游美学研究对象辨析》(章海荣,2002)等论文的发表,对旅游美学学科体系的构建起到了奠基性作用。③ 2005年至今为研究领域拓展期。随着对审美主客两分观点的重新审视,以《旅游审美是诗意的对话》(曹诗图等,2011)、《旅游体验审美精神论》(潘海颖,2012)、《旅游审美文化嬗变与异化》(王晓倩等,2013)、《基于生活美学的旅游审美探析》(潘海颖,2016)等成果为代表,旅游意义重新被认识,旅游审美文化论、旅游审美心理的研究成果日益丰富,旅游审美认识论正在寻求突破。

进入21世纪以来,旅游市场急剧大众化,人们的出游动机发生了很大改变。从“小旅游产业时代”(观光旅游)发展到“大旅游产业时代”(观光旅游与休闲度假并举)——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是实践迫切需要理论指导,并且呼唤理论创新的时代。旅游美学的理论研究如果不能呼应这个变化的时代,就会滞后于时代的发展。

实践论时代,旅游出于对未知景物的好奇,美的景观是人们首要的审美对象。同时,基于李泽厚先生的美感层次论,旅游美感一般分为悦耳悦目、悦心悦意、悦志悦神3个层次。“旅游是一项集自然美、艺术美和社会生活美之大成的综合性审美实践活动”。旅游被定义为审美实践。“旅游美学是以美学基本原理为指导,研究旅游活动过程中的审美关系的一门具有高度实践指导意义的学问”。这一时期,实践论美学的主流地位,使得旅游美学的实践意义尤为彰显,美感是主要的研究对象,并且美感主要来源于审美主体的静观和静思。

生存论时代,后实践美学、生命美学、生态美学、环境美学的理论滋养着旅游美学的研究,不仅提供了更为多元和开放的思维方式,也为旅游美学的本体论转化提供了土壤及养分。“生命美学是旅游美学的理论基础”,“旅游美学的研究对象应该是关于主体动态生命美的本体研究”。“体验”成为研究的重要关键词:旅游是对生命自由和价值的体认与追寻,旅游美学的落脚点在于体验,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调动起来了。审美体验是旅游美学研究的主要内容,也是创意旅游得以产生的美学基础。

生活美学时代,旅游越来越成为大多数人生活的一部分,旅游与生活交织在一起,旅游本身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旅游是构成生活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旅游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出于‘乐生’和人发展的需要。” 章海荣认为“旅游审美中要突出主体参与性动态美感的研究” ,使停留在主观能动层面的“主体性”真正获得突破并得到充分彰显。曹诗图认为,旅游审美是诗意的对话,其最高境界是审美主体与客体融为一体,由“在场”洞见“不在场” ;“回归理性、回归真善、回归和谐、回归诗意”乃是旅游审美的最终归宿 ——这些对于旅游审美的反思和重新定义,恰恰呼应了生活美学的回归思潮。除了审美体验以外,生活美学更鼓励审美主体的动态参与、创造和超越。生活中的审美意蕴和审美创造将成为旅游美学的重要内容。

旅游审美的日常生活转向,意味着审美从认知延展到感知和体验。从观光旅游到休闲度假,不仅是旅游形式的不同,体现了旅游者审美的变化,也体现了旅游审美的日常生活转向。托德曾将美学欣赏分为认知模型和非认知模型。 其实,这个理论应该不仅仅限于对自然环境和自然美学的欣赏。旅游者从观看,到凝视;从干瘪的接触(以快速接触、过于容易的进入、简化且肤浅的接触为特征)到厚实的接触(以慢速欣赏、进入难度、更深刻的智力和身体基础为特征);从感知和接触发展为进入和融入。

诚然,美学的理论发展不仅在逻辑上是渐次递进的,在内容上也多有交错包容的方面。如果将其放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美学发展背景之下,如果将其放在美学对“实践论”的质疑和争论的背景之下,这样的时代划分似有机械之感。从某种意义上说,生活美学一方面想摆脱传统实践论的窠臼,一方面也想跳出生命美学的范式。实践论美学和生存论美学各有其开放性,生活美学亦有其未竟性。其实,“实践”范畴曾一度被泛化,也曾一度被偏狭地理解。朱立元专门论述“以人为中心的实践存在论”,提出需要在个体体验、感性生活、主体创造、个体生存价值等方面对实践论有所拓展,更重视感性个体的当下维度,将马克思人学和发展中的实践论作为研究美学的哲学基础之一。 无论如何,旅游无疑是当今时代重要的审美实践活动,这也再次呼应了马克思美学的历史起点。

如果说生活美学是回归生活的本体论美学,那么本体论视角的旅游美学,就是研究人们通过对旅游实践活动的参与而获得的生活体验、生命价值和人生超越的学问。旅游丰富了人们的人生阅历与人生体验,并在多元化的生命体验和生活样式中成己成物;旅游美学是对旅游者发现美、体验美、唤醒美、创造美的理论总结;简言之,旅游美学的本体意义在于成就审美的人。 jSDcvII2TZCxZI7Mmxmw/IAqaZuY44V14zBwR84n6n4iT4I8jym/k0s62Gal4e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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