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现在的贺如梅是有多生气,势不两立的话都说出来了。
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苏蕴侧头,看见了一双锃光瓦亮的男士皮鞋,然后是深蓝色的西装,最后是一张看起来儒雅随和的脸。
男人不算很高,但是身上透露出一种文雅的气质,是个很面善的中年男人。
听贺如梅刚刚的称呼,苏蕴知道了这是贺如梅的老公,沈涛。
“小蕴?”沈涛看清苏蕴脸的时候,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才复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贺如梅借着这个空档,一把推开了苏蕴,起身扑到了沈涛怀里。
“老公,这个死丫头片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她竟然和我动手!”贺如梅现在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一点儿优雅高贵的样子都没有了。
“沈先生,并未我故意对贺女士不敬。”苏蕴同样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地道,“是贺女士侮辱我母亲在先,我气不过,所以才动手。”
沈涛皱眉,看向贺如梅:“真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算的上侮辱?”
“是么?贺女士先说我母亲下贱,又说我有娘生没娘养,如果这些话对贺女士来说悉数平常的话,那我也只能认为贺女士的家教和素质就这些了。四十多岁的人,竟然连小学生的素质都不如,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贺如梅被苏蕴给讥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立刻看向沈涛,“老公,你听听这丫头说的话,咱们家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吗?”
“怎么容不下?我看小蕴就好得很。”沈涛不赞同地看着贺如梅,“你是什么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
一听这话,贺如梅一把推开沈涛,后退两步,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你难不成真要让这个女人嫁给你儿子?”
“婚约定下,就会如此。而且子轶见到小蕴,一定会喜欢的。”
“不行!”贺如梅大声反驳,“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沈涛没有再和贺如梅说话,而是对苏蕴温和道:“小蕴,你先出去,叔叔一会儿再去找你谈。”
苏蕴对沈涛的感觉很好,只觉得这位长辈彬彬有礼儒雅谦和,和他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苏蕴点了点头,起身出了房间。
贺如梅将头发重新拢好,将旗袍上的褶皱捋平,形象恢复如初。但是她脸上那种气恼的神情,却怎么都无法消失。
“你什么意思?”贺如梅瞪着沈涛,“看见她那张脸,你舍不得了是不是?你又想起你的青梅竹马初恋情人了是不是?”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和瑾绮只是朋友关系!她都走了快二十年了,你怎么还是抓着不放呢?”
“朋友?”贺如梅冷笑一声,“你当初对她多好我不是不知道!后来她死了,怕自己的孩子将来被欺负,要和你定下婚约,你也答应了。你考虑过我吗?考虑过儿子吗?你什么都没有考虑就直接答应了,你就是为了让她安心!你还说你们只是朋友关系?”
沈涛沉沉叹了口气,扶额无语。
贺如梅一直都很介意他和白瑾绮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后来白瑾绮死了,贺如梅就没有再提起。但是这件事、这个人,还是如同一根刺,埋在了她心底。
现在伴随着孩子们长大,到了婚约该兑现的时候,这枚刺冒出来了。而且轻而易举就刺破了贺如梅的所有表象,让她失去了平日里的所有风度。
贺如梅以为,苏蕴从小就走丢了,那这桩婚事应该也就烟消云散了。但是不曾想,沈涛还一直念着,非要让苏家将这个女儿给找回来,非要让他儿子娶这么个不知道哪里长大的野孩子!
“阿梅,我不知道小蕴有什么不让你喜欢的。”沈涛扶着贺如梅的肩膀,认真看着她,“她知性大方,优雅漂亮,还会弹你最爱听的钢琴曲,这不都是你该喜欢的吗?就算她方才对你的态度不好,也只是因为她生气了而已……”
“你不用替她说话!”贺如梅狠狠甩开沈涛的手,“反正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我就永远都不可能接受她!不管她有多好,我都不会喜欢她!”
贺如梅不想再和沈涛说这件事了,转身就往外边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转身,厉声对沈涛道:“你要是执意要让那个女人做你儿媳妇,我们就离婚!”
——
苏蕴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贺斯言。
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璀璨的灯光从他斜上方照下来,他半张脸隐于阴暗之中,五官显得立体而深刻。
苏蕴没有看他,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
没想到,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苏蕴脚步戛然而止,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做什么?”
贺斯言看着她带着明显愠怒的小脸,温声问道:“心情不好?”
“和你没关系。”苏蕴就要甩开贺斯言,但是他的手却像是长在她的手腕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
贺斯言看了一眼她出来的房间,忽然拽着她,大步离开。
苏蕴被他扯着,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从楼梯上下去,然后直接进了别墅的外部花园。
夜风袭来,掠过湖面,带着水汽的湿冷,吹在脸上,将苏蕴心头的燥热平复了几分。
“是不是我姑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了?”贺斯言问。
姑姑?
苏蕴猛然看向了贺斯言的脸,原来他的“贺”,真的是赫赫有名的南城贺家。
苏蕴转头就走。
贺斯言再次一把拽住了她:“喂,我好像没有招惹你吧?”
“不好意思啊贺三少,我并不想和你们扯上关系。”苏蕴望着他,“你们家,我可高攀不起。”
贺斯言懂了,这些话,必然是刚才他姑姑说的。
“不必听他们的。”贺斯言的声音很温柔,和这朗朗夜空相交,带着抚慰人心的奇异力量,“你是你,你就是最好的。”
苏蕴回视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睛深邃漂亮,眼神真挚坦然,不让人觉得他是在油嘴滑舌,而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苏蕴菱唇一勾,冷笑一声:“所以呢?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贺斯言摇摇头,“我是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