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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整顿吏治

八、整顿吏治

严于律己仅仅是陈瑸做官做人的起码要求,作为一个知县,陈瑸知道,仅仅清廉还远远不够,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所作为,如何作为?陈瑸觉得古田要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也就是说他要治理的问题太多了,一个烂摊子到了他手上,要理顺的事情千头万绪。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陈瑸发现古田县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吏治,一个小小的县衙,清朝初年,古田料理六房公务正式书办只有14名,朝廷按册发饷。后来这个群体不断自我膨胀,增至28名、56名,到陈瑸上任时,古田吏胥竟然有158名之多。这是一个庞大而又特殊利益群体。所谓“吏”,即负责抄写的文秘,“胥”即捕快等跑腿办事的人员。过去有句俗话,叫“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清朝的官员一般都是三年一任(实际上平均不足两年),吏胥却是历久而不换,甚至兄终弟及,父死子替。吏胥的职责是代替官员催征赋税、摊粮派款。这种事老实巴交的“好人根本干不了”,只有在社会上奸猾狡黠之徒才能胜任。他们聚集起来,可谓历经千锤百炼,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特殊群体,既有权有势,又没有人能监督,陈瑸经过调查发现这群人实际上就是一群害群之马,他在给知府大人卫南村的调查报告中这样写道:“差役下乡,分兵几路四处搜索,有如捕快抓捕罪犯,无处不在骚扰!乃至由乡至县、由县至省,小孩哭爹喊娘,妇女流泪哭泣,多少饥寒交迫的人在路上颠沛流离,这实在是一群劳民伤财、坑害百姓的害群之马呀。”“一个正差要带白役数人为爪牙,并轿夫随丁至十数人不等,通共有数百辈,分乡分路,四处骚扰,所过之处搜刮一空,片甲不留。”

当时官场腐败,官员掠夺、欺压百姓十分严重,陈瑸无不深恶痛绝。

在古田,还有一怪事,有一种专门丈量土地的人叫丈量弓算手,十分吃香,听从里长安排,既为地主、又为农民丈量土地,两头通吃。清朝初期,基层一级的权力机构叫里,负责人叫里长。里长本是管理一域日常事务,协助县衙催粮催款,调解纠纷,维持治安等,可古田县的里长却热衷于丈量土地,经常策动丈量土地,名义是清理隐漏的土地,实际上借以谋利。你的田亩增加或者减少,要看给弓算手钱是多是少。古田县“足不履亩,席上丈量”的歌谣,说明在册的田亩数有一半是虚的。

陈瑸看透了这些贪婪可恶的丈量弓算手,可要免解这些人还不在陈瑸职权范围内,所以陈瑸亲自调查撰写详实材料向知府大人禀报:禀请免解弓算手!

“下官近日到各乡微服私访,调查地方情况,采访地方舆情,对县衙各官吏知之最真,言之倍痛,如果要保全亿万生灵,则只有请求上峰笔下将那些贪官污吏包括丈量弓算手一并免解革除”。

吏治腐败,机构臃肿,官吏无所事事,除了欺压百姓几乎一事无成,已经到了非整治不可之地步,陈瑸给卫知府禀报是想整治此事,期望知府大人予以支持。

这是需要胆量的,一个外地人,要在本县站稳脚跟,首先要有本县衙的差役支持你,差役不支持你你就寸步难行,谁跟你卖力?除了差役,更重要的是要当地的豪绅大户支持,有了这两拨人支持,知县就可以当得得心应手,至于普通老百姓,对知县行驶权利其实可有可无,老百姓是最弱势的群体,他们说什么怎么说都不影响上面当官的,做知县的完全可以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可陈瑸刚好相反,他可以不把县衙里的差役放在眼里,也可以不把那些豪绅大户放在眼里,唯独不能不把普通百姓的事情放在眼里,他一到古田县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和县里的衙御、与县里的豪绅大户同流合污,他这三年知县可以安安稳稳度过;或者明哲保身,得过且过,睁只眼闭只眼,他也可能平稳的混过三年的任期;第二条路就是站在豪绅大户和差役的对立面,而视百姓为自己的衣食父母,民心为最,他坚定地选择了后者,这是最危险的选择,这是拿自己的仕途作赌注,第一回他居然赢了,取得了一项不到的效果。现在,陈瑸在冒另一个险:拿县衙的人开刀。他知道这个刀难开,弄不好把自己搭进去,为了做得更有把握,他觉得他需要上方的支持,所以他赶紧给他的顶头上司卫南村报告。

卫南村早已听说陈瑸为官为人,清廉正直,而且很会办事,古田县豪绅大户自愿、主动缴纳赋税的做法已是享誉全省,各县、府现在都已纷纷仿效,百试百灵,卫知府虽然是朝中资历深厚的老知府,一向对朝中官人不肖一顾,唯有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陈知县让他刮目相看,赏识有加,接到陈瑸的禀报后立即复函表示全力支持陈瑸的改革方案,让陈瑸放手干,出了什么事情由他兜着。

这让陈瑸心里底气更足了,省里有梅大人支持,知府有卫大人支持,他要做的事情还怕做不成?坚定不移推行他的改革,出重拳整顿吏治。

他先叫来吴县丞,让他先谈谈对县衙衙御的看法。

吴县丞其实最清楚当下的差役是个什么情况,衙御里上百号当差的,这几年俸禄一直没有完全到位,个个知县都承诺百分之百发给大家饷银,可每每都是空头支票,拖欠饷银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拿不到俸禄为什么这一百多号人还呆在县衙穷折腾呢?有油水,几乎所有的差役都不是靠俸禄生活了,而是靠捞,靠当差的油水,各大豪绅大户要来县衙办事都得塞银子,每每陪同知县、知府或者巡抚下乡总能得到赏钱,走到村头巷尾见什么可以拿什么,真可谓雁过拔毛,这毛不是被别人拔,而是拔别人,官差走到哪里灾难就带到哪里,吴县丞还算良心未曾泯灭,总是叫手下别太过分,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可官差一旦下去了几个人听他的?吴县丞觉得这已经是个积重难返的问题了,既然陈知县问起,他就如实说了,说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官差就是靠捞,实际上已经是一帮害人虫了,害群之马,不是土匪,但有的比土匪还土匪,可谁能管得了?据他所知,县衙里的差役多多少少有些来头,有些人就是前面他给陈大人那个护官符里的人,每一届知县都要或明或暗保护他们,一个都不土松。

“本官想改变一下这个现状。”陈瑸跟吴县丞说,他已经有了计划,但在县里总得有人支持,他想先试探一下吴县丞的态度。

“大人想怎么改变?”吴县丞问。

“裁减一半差役。”陈瑸回答很干脆。

“裁减一半?”吴县丞不敢相信,莫说一半,就是裁减两个三个都可能碰到上面有背景的人,都可能引起悍然大波。

“对,一半!”陈瑸答得坚决。

“难呀,陈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吴县丞虽然并不反对裁减县衙的差役,但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他想劝说陈瑸还是别动这个心思,可看看陈知县信心十足,话到了口边上还是咽回去了,只说太难。

“本官知道很难,所以才跟您吴大人商量。”陈瑸说。

“岂敢岂敢,陈大人,您想裁员并没错,不瞒大人说,下官也对现在衙门作风很反感了,可不知大人想过没有,裁减差役会带来什么后果,有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人您毕竟才来几个月,下官真替大人担心呀。”吴县丞说得很坦诚,也很实在。

“吴大人您跟我说句实话,您支不支持?”陈瑸问,其实就是在试探吴县丞,看他什么态度。

“我……”吴县丞有些犹豫。

“直说,古田的事就是我俩说了算,你是知道的,本官不喜欢转弯抹角!”陈瑸盯着吴县丞。

陈瑸的眼睛长得本来就往里凹,看人就显得威严,这一盯着吴县丞吴县丞就有些颤栗了,那眼神实在咄咄逼人,吴县丞心里都害怕了。

吴县丞这时才发现,其实自己已经走在十字路口,虽然陈瑸来古田还不到半年,可他做的几件事没一件不是干净利索,就拿征税之事,这是多少人没做好的,真是天下第一难事,却被陈瑸做好了,做得滴水不漏,连那些豪绅大户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吴县丞已经辅佐了三任知县,前三任干事全都是装模作样,没一个真心解决古田的问题,只有现在坐在他对面这个个子并不高却十分干练的瘦小男人才是干事实的,而且很有办法,显然,前面陈知县已经成功对付了古田县的豪绅大户,一举成功,现在陈知县已经把目光对准了县衙的这些差役,他自己是县丞,也是差役的一员,无可置疑,陈知县是在看他的态度,他只有两种选择:支持,或者不支持,如果支持,他就得跟陈瑸一起裁员,如果不支持,他就是第一个被解雇的差役,吴县丞已经领教了陈知县的行事风格,不会给第三条路让他走。

吴县丞没得选择,唯有支持。

“绝对支持,下官将竭尽全力听从大人差遣,大人要裁减谁就裁减谁,下官保证不说半个不字!”吴县丞态度非常坚决。

“那好,有吴大人支持本官就有信心了,这样,本官不会说裁减谁不裁减谁,只先说个原则,现有衙御里的差役一个不留,全部解聘。”

“啊?!那谁来办差?”

“重新聘用,只聘七十,其余人全部裁减。”

“聘谁?怎么聘?”

“公开考试,择优录取。”

“好,这样公平,谁都没意见。”

两人说得投机,就把许多细节都一块讨论了。末了,陈瑸把吴县丞上次给他准备的那份本县豪绅贤达以及那些官场有背景的人的名单当着吴县丞的面一把火烧了,说让这个护官符见鬼去吧,本官不需要。

县里的差役哪些人表现好,哪些人有能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解,包括前面自己跑出去二十一天,陈瑸有意让任重暗中留在县衙,看有谁开小差,谁办差吊儿郎当,陈瑸现在心里已经有个底了,但他不能直接说把哪些人留下,把哪些人解聘回去,现在只有把所有人全都解聘了,再统一考试,划一条线,再根据平时工作表现,录一半人,裁一半人,这样谁都不会有意见。

公开招聘,自己出题,自己担任主考,吏考文化,考书法,考人品,胥也考文化,捕快看功夫,跑腿的看勤快,办事的看态度,凡有劣迹者一律拒用,之中有找上门说情的,有巡抚衙门、知府衙门的各种官员写的条子,希望陈瑸手下留情,照顾录用。陈瑸突然想起吴县丞给他的护官符,现在那些有后台的关系全都浮出水面来了,他要不要考虑?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顾不了那些背景了,护官符早已经烧了,点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下了决心不给自己留后路了,什么护官符,顾不了那么多了,顾这顾那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现在自己必须往前走,让自己在古田的这两三年能够顺利度过去这才是最最重要的,所以凡来条者陈瑸当着送条人烧毁字条,凡说情者被陈瑸拒之门外,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就按他定下的标准,最后录取七十人,登记造册,三天时间全部解决,那些水平低下的差役和“白役”一概被扫地出门,一个危害甚烈的地方暴力集团被和平解散,被正式录用的吏胥则被置于严格的管束之中,多年的弊政得以消除,陈瑸古田整治吏治之举轰动整个大清官场,被载入史册。 MOZc4eVxsfZaaw6bIqmxwNu0J1BS1WhTf3xofFDf2igSgsoNYlZfbfIXlRFg7PV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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