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杀头之罪

话说陈瑸放犯之举，无异于在台湾的上空炸响一声炸雷。百姓奔走相告，如浴甘露，无不称陈瑸知县为观世音菩萨，救民于苦难的大英雄。可最不痛苦的是知府胡德，闻听陈瑸放犯大怒，加上李捕快回来告状，胡知府真是恼羞成怒，这还了得？还有没有他这个上司？陈瑸这么做连半点面子都没给他这个知府，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听了李捕快回来禀报之后他立即叫来了衙门执事，一字一句口授檄文，写成奏折，干脆越过福建巡抚衙门，直接递上朝廷，揭参陈瑸私纵狱囚，放纵生番，为民变火上浇油。

私放在押囚犯是砍头的大罪。清朝收复台湾之后颁布清律，严惩“十恶”，其中首“恶”为谋反。朝廷一直为台湾累生民变着急，将民变等同于造反，有如洪水猛兽。如今得到台湾知府奏折，说陈瑸私纵囚犯，所以朝廷认为这是陈瑸对“生番”过分纵容，姑息民变就是纵容谋反，纵容谋反就是天下大罪。

胡德除了直接向朝廷禀报陈瑸私放犯人的事实之外，还动了一番脑筋，他早就预料到了，陈瑸要放犯必然会要向上面反映，陈瑸已经向他报告了，没有得到批准，胡德料定陈瑸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继续向上面呈报，会直接向福建巡抚报告，陈瑸能到台湾任职正是福建巡抚梅鋗力举推荐的，胡德知道，梅鋗梅大人是很赏识陈瑸的，一旦陈瑸把向巡抚梅鋗报告很可能梅鋗会相信陈瑸，放犯的事情很可能还会得到批准，陈瑸罪大恶极的行为就会变得合理合法，这是胡德绝不愿意看到的，胡德在台湾经营多年了，知道该怎么对付陈瑸，于是他就安排了手下在途中把陈瑸的呈文半路上拦截了，那边陈瑸的禀报文书刚刚交给驿站的官员，胡德这边半个时辰就收到了陈瑸的呈文。

陈瑸的呈文到了胡德手里就成了一张废纸，很快就被胡德一把火烧了，化为了灰烬。

没有禀报陈瑸就私放人犯陈瑸就更加是罪加一等，等待陈瑸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陈大人，您给福建巡抚梅鋗大人的公函没有送出去。”就在陈瑸放犯的那天下午李县丞告诉陈瑸。

“什么？没有送出去？什么意思？”陈瑸不解，问道。

“您的那份公函已经到了知府胡德大人手里，被胡大人烧了。”李县丞说。

“不，这不可能，我亲自派人送到驿站的。”陈瑸打死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陈大人。”李县丞说。

李县丞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陈瑸：原来，陈瑸的公文刚刚送到驿站，就被驿站的人送到知府衙门去了，李县丞过去跟驿站的一个哥们关系不错，是那哥们偷偷告诉李县丞的，而知府那边，给胡德当差的是他表弟，看着胡德把陈瑸的公文烧了，也把这事告诉了李县丞。

李县丞以前在胡德手下做事，对胡德的很多做法很反感，两人有过节，反过来，虽然陈瑸才来不久，李县丞倒觉得陈瑸是个正直的人，看到陈瑸放犯他心里是赞成的，这都是胡德胡闹把这些人抓起来的，更重要的是那被抓的犯人里面还有一个是李县丞的远方亲戚，他老婆娘家的堂兄弟，曾经李县丞就跟胡德说过，请那时的胡知县关照，把他老婆的堂兄弟放了，胡知县一听说是李县丞的亲戚反而把人家关了进去，说越是官府的人越要带头，怎么能徇私枉法？怎么能偷偷把人放了？成何体统？李县丞就就在心里骂胡德是个王八蛋，一脸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骨子里坏透了，他的远方亲戚没有捞出来只增加了李县丞对胡德的痛恨，现在陈瑸替这些人出头也是替他的远方亲戚出了气，他就把陈瑸公文被胡德拦截的事情赶紧告诉了陈瑸。

陈瑸一听就非常气愤，胡知府怎么这么卑鄙？跟他来这一手，这不是要置他于死地吗？他要得不到梅大人的批准不就真的成了私放人犯吗？不就真的冒犯了大清的法律了吗？放一个都不得了，现在放了三百个，十个脑袋还不够砍呀。

“不行，我得去找他。”陈瑸就要动身去找胡德。

“去不得，陈大人，现在您千万去不得。”李县丞拦住了陈瑸。

“为什么？难道就这么算了？”陈瑸真的很气愤，一个知府怎么能这样对待手下，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呀，他还能沉默？

“没用，您去了也没用，人家不仅不会承认，反而会倒打一耙，说您无中生有，您现在是听到我说的，我也是听到我的朋友和表弟说的，我自己也没看见，真要对质没一个人会站在您这一边，还跟他理论什么？”

“那就这么算了？本官就真的要等着受死？”陈瑸又气又恨。

“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补救。”

“还有别的办法？你是说……有了！”

“有了什么？”

“我现在就去省城找巡抚梅大人，梅大人肯定会支持本官的。”

“您不能去，大人。”

“又是为什么？”

李县丞就说了原因，一是你是台湾知县，一县之长，你现在离开台湾台湾就群龙无首，就会乱成一团；另外，胡知府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也许还没等你到福州你人就没了，莫名其妙出了车祸，或者遇到歹徒，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您哪也不去，稳坐台湾。

“那就等着上面来拿我的首级？”陈瑸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官场会有这么险恶，现在他才发现，人在官场，真是如履薄冰。

“陈大人，如果您相信下官下官愿意立即启程去省城找人，兴许我们还能扳回败局。”李县丞就给陈瑸出了一个主意：让陈瑸赶紧再写一份公函，他专程跑一趟省城，巡抚衙门有他的老乡，请人家直接交给梅大人，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陈瑸一听觉得有道理，现在找胡德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赶紧向梅大人禀报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就采纳了李县丞的建议，重新写了一份呈文交给了李县丞，请李县丞赶紧去省城，本来是同意让李县丞去找他的老乡的，可转念一想还是不妥，找老乡还要等人家把公文递上去，再要等梅大人批下来，来回周转不知又要等多久，既然梅大人当初跟他说了叫他有事就直接去找他，为什么还要转弯抹角？现在台湾的形势已经是十万火急，为什么不直接找他？陈瑸就让李县丞带着他的信函直接去找巡抚梅鋗梅大人，向梅大人实事求是汇报放犯的情况，恳请梅大人支持。

李县丞拿了陈瑸的公文当即出发去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