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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察看监狱

十四、察看监狱

次日准时赴宴,陈瑸早早来到了台湾大酒楼。

宾客满座,来的都是台湾知名人物,除了知府衙门的主要官员,台湾三县的知县也一一出席,胡知府在向众人介绍时无不强调陈瑸如何精明强干,古田政绩如何辉煌突出,实在让陈瑸有受宠若惊之感。

陈瑸被胡知府拉到身旁坐下,频频敬酒。

酒过三巡,宾主自然扯到台湾政事。

胡知府就说:“文焕兄,你初到台湾,本官得提早提醒为兄,台湾累生民变,原因在于‘生番’桀骜凶悍,治乱须用重典,绝不能对‘生番’有半点心慈手软,更不能姑息迁就。”

“哦?真有那么严重?”陈瑸已经知道台湾局势非常严重,口里却还是显得一无所知,懵懵懂懂地问道。

“呆久了文焕兄就知道了,台湾可不比古田,也不比内地其他地方,我大清接受台湾以来治台之策只有一条,就是用重典,狠狠惩罚,决不手软。”胡知府说。

“对付江洋大盗乃用知府之策,必使重典惩治,至于一般番民,下官以为还是应以安抚为上,用感化之策平息民变,古人云,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知府大人,您说是吗?”陈瑸心里早就对知府的做法颇有微词,就试探着说道。

“非也非也,文焕兄,你的这种想法断不可行,在台湾,绝对不能用安抚之策,安抚无异于姑息养奸,感化犹如抱薪救火,奉之弥繁,侵之愈急,万万使不得啊,文焕兄,什么民心不民心,管不了那么多了,对台湾人就得用铁的手腕,棍棒出民心,那些个仁义礼智信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胡知府态度坚决地说道。

“啊?!”

陈瑸感到震惊,一步入台湾政坛他就感觉与内地的差异,看来自己与顶头上司的分歧实在太大了,这种认识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他本来还想跟知府大人争论一番的,可转念一想,今天是知府大人为自己接风洗尘,他不能一来就跟上司抬杠,闹得不愉快不好,再说酒桌上也不是辩论的地方,也就不再多说了。

“好好,下官回去定将认真领会知府大人教诲,来来,下官非常感谢知府大人盛情款待,下官单独敬知府大人一杯。”陈瑸举杯,一饮而尽。

随后又敬各位知县大人,一一干净。

陈瑸其实很有酒量,一斤白酒下肚仅能微醉,神智还十分清楚,只是平日极少端杯。

回到县衙,陈瑸静下心来想着知府大人跟他说的一番话心里很不是味道,一个知府对高山族群众如此态度,简直水火不容,长此以往,民变怎么能平息?根据自己的初步了解,这里的老百姓并非知府所说的剽悍野蛮,不通人性,更不是一群刁民,何以如此对待?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把官府跟百姓对立起来?为什么对百姓总是居高临下咄咄逼人?为什么就不能平等相待彼此沟通?陈瑸突然觉得对一个地方的治理关键还是在乎治理者对被治理对象的态度,关键是对自己的管理对象要有一个平等的态度,正所谓“君之视民知草芥,民之视君如寇仇”。前人的经验教训不可忘呀。

在台湾,不管是汉人还是高山族人,都是大清王朝的子民,既是子民,则“不遗在远,身为民牧,岂能视百姓为仇敌?”

这时陈瑸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乡雷州半岛,历史上也是番族聚居之地,后来各族人民都能相互沟通,融洽共处。早在一千多年的“櫵国夫人”以团结为本,联合岭南百越各族,背面臣服,实现了岭南的长治久安,这样的好经验,难道不值得借鉴吗?

身为台湾一县之令,摆在陈瑸面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平息民变,而激起民变的直接原因就是赋税之重,对老百姓来说简直重于泰山,这和古田当初的情况十分相似。同样都是抗交或者拖欠赋税,所不同的是古田的百姓采取了逃避的办法,逃到山里宁肯挖山洞藏匿,而台湾的民众则不躲不逃,采取的是“聚众滋事”,对抗官府。陈瑸清醒地认识到,如果再采取惩戒、镇压的办法,无疑是火上浇油,后果不堪设想,局势会越来越动荡,以致不可收拾。

陈瑸觉得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将各种具体的原因摸清楚,针对不同情况采取不同办法,对症下药,釜底抽薪,各个击破。

有了这个思路,陈瑸就决定着手一一解决。官府抓了那么多拖欠赋税的人,或者是抗税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抗的税?抗交了多少税?为什么要抗税?有不有缓解的办法?这一切都得一一调查清楚。

还是先去监狱,罗汉门社的大首领要用自己作为人质换他们出来,那这些人该不该坐牢?该不该受到惩罚?

这一天陈瑸叫差役带路,到县监狱中去询问在民变中被抓的犯人。

进了监狱,陈瑸就对所见的情形感到震惊。监狱阴森可怖,可谓人间地狱。牢房阴暗潮湿,由于长年不给犯人放风,便迹遍地,恶臭难闻,时值寒冬腊月,台湾虽不似大陆北方冰寒地冻,飞霜飘雪,但也还是寒风凌冽,冰冷刺骨,而狱中犯人全是单衣裹体,抓来时穿的什么衣就是什么衣,没增一件,个个嘀饥号寒,这哪是人呆的地方?

更有甚者,监狱所关押囚犯,多是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都跑的跑躲的躲,剩下这些老弱病残,还有妇女,监狱里还有不少女人,这些都是跑不动的对象,生生被官兵所擒——这些人身体单薄,抵御不住风寒,不少人已经病倒了。

陈瑸赶紧叫来狱吏:“怎么能这么对待犯人?如果这里面有你们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你们能这样对待他们吗?看看你们自己,个个穿着棉袄,他们还是单衣,再看看这屋里脏的,这是人呆的地方吗?典狱长呢?”

“典狱长到,请陈知县训导。”典狱长跑上前来,答道。

“赶快找衣服来,旧的烂的都行,赶紧发给犯人保暖。”陈瑸命令道。

典狱长就命令手下去找衣服。

“还有,把监房里所有有病的犯人都集中到避风之地,赶紧请郎中来看病抓药,每个病人都要施以汤药,你可听好,若有病人病死狱中本官就拿你是问!”陈瑸态度十分严厉,语气不容置疑。

典狱长连连点头称是。

从监狱出来,陈瑸的心情十分沉重,在古田的时候他也去过监狱,那里的监狱虽然也很破旧,可管理的还不错,哪像这么糟糕?监狱是代表朝廷在对有罪之人实施集中管制,怎能如此对待犯人?监狱这样对待犯人就代表朝廷这样对待犯人,朝廷能这样对待犯人吗?犯人也是人,是人就要把他们当人看,不能当牲口看,眼下这一切实在令人痛心。

陈瑸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一天他在日记中写道:“而狱中污秽,暗无天日,饥寒交迫,疾病丛生,每多瘦毙,又多勒索,一有不从,遭其荼毒,阴房寂寞,与鬼为邻,可哀也已。”

过了三天,陈瑸还是不放心监狱,生怕有病老者死在监狱,只要死一人就可能再次激起民变,民变一旦再生很可能就不可收拾,陈瑸不希望在他手里在引发民变,他再次来到监狱。

还好,监狱的情况还真的有所好转,有病的都得到了医治,单衣裹体的犯人都穿上了棉衣,烂也好旧也好,总比没有要好,监房里再没一个单衣裹体的了,房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了,不少人还在放风,陈瑸甚为欣慰。

陈瑸想是该跟里面的犯人好好交谈的时候了。

其实,犯人也都是一些好犯人,他们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他们只要有基本的生存权利就心满意足了,当他们生存条件有些微的变好的时候他们就感激不尽,就对新来的知县佩服的五体投地,现在新知县又亲临牢房询问情况,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是不可想象的,以前哪个知县到牢里来过?有哪个知县管过他们死活?现在知县大人又是给衣服又是给人看病治病,他们真是遇上活菩萨了,一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他们不再像往日那样对官府的人充满敌意了。过去受审时,他们或拒不答话,或谩骂攻击,谁都充满着仇视,今天他们虽然还是坐在被审席上,却不再沉默,不再抗拒,不再仇视,而且还据实回答。

陈瑸从犯人口中获得的情况,与在山上装算命先生微服私访了解的情况完全一样。清初的台湾,仍处于半开化状态,而朝廷视之,亦等同化外蛮荒。当地土豪劣绅,肆意鱼肉百姓,官方尤草菅人命,故造成民变不断。台湾官府为了隐瞒劣迹,采取高压手段,将三百多名无辜被迫的百姓加予抗交租罪名,逮捕入狱。陈瑸又认真审遍案卷,深入犯人中了解实情,知此批囚犯,本属良民,均系无法缴交官吏的勒索苛捐,才无辜被关为囚的。台湾自府以下,层层加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官吏再增加火耗税一项,老百姓更是不堪重负,无法生存。官府逼税处处高压,百姓无奈只好反抗,矛盾一日比一日尖锐,越来越不可调和,而知府还不断上奏朝廷台湾民变不断,朝廷则偏听这些地方官吏所奏报,将台湾动乱之症归结为“番害”,实在是本末倒置,颠倒黑白。

在陈瑸的心里,他又想到了吏治非整肃不可,可现在整肃吏治还不是时候,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将牢里羁押犯人的案情理清,并加以妥善处理方为上策。 IqT1ry2Z3lkpNyqI3vPpRjGISh8Eg6iXg31gSVhPShD1U6OSkX3UVIbLBkrOpF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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