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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巧遇刺客

十二、巧遇刺客

虽然有巡抚梅鋗梅大人的赏识,可陈瑸踏上去台湾的路心情依然一点都不好。

客观地说,他不想离开古田,三年一任的时间并没有到期,他还可以干一段时间,再说就算到了任期他也舍不得离开,他真的对这个地方有感情了,在古田改革的步伐还刚刚迈开,古田的面貌还刚刚有一点起色,百姓的日子还刚刚好过一点人就要走,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要是还能在古田再干上一届他坚信古田的发展会更好,可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作为朝廷命官,岂有抗旨之理?

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又怎能依得了自己?这一去其实比当年来古田更糟,那天在衙门办事的时候,陈瑸碰到了那个李先生,陈瑸就请李先生在茶馆里喝了半天茶,对台湾的情况详细打听了一番,李先生告诉他,台湾很不安宁,民变不断,官民矛盾十分尖锐,在那里当知县的有被围攻的,有被打伤的,台湾民风剽悍,一些地方根本就没开化,穿树皮,吃生食,还听说有吃人的,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当那个知县比在古田当知县更难,陈瑸突然觉得,我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为什么倒霉的事总是跟着我?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落到了自己的手中,怎么尽摊些这等好差事?

接到去台湾的通知之后他就给儿子去了封信,他在信上说:“自厦门开船至台湾,有一千二百里。爹此行,不但不知有身家,并驱命亦付造物矣。”在他印象里,厦门到台湾相隔千里,实际上不过三百公里。自己虽然生长在雷州半岛,比一般大陆人对海洋有更多的认识,但他也从来没离开大陆这么远过,不知会有多少麻烦和危险在等待他,不知台湾这个知县能不能当下去?能不能当好?一切都是未知的,听别人的介绍,他只感到心凉,真是前尘未卜,心里没一点底呀。

虽然没底,但他并不害怕,干什么事情他陈瑸都不畏惧。在给儿子的信中他既表露出对未来的不可知,但他又觉得不能让家人担忧,尤其在儿子面前,儿子一向把他视为楷模,视为精神支柱,他是不能露怯的,所以在信中虽稍有悲声,旋即又说:“然人生之平险,不尽在山川也。你们兄弟切须勇往奋发以成名酬生我,则与爹之国而忘家所以酬成我者同一揆矣;岂在朝夕问视间耶”。

勇往直前,一路前行。

依然如故,主仆两人一路吃的是粗茶淡饭,共享一个盐蛋,穿的粗布衣服,也没走官道,陈瑸还是过去的那种想法,不走官道,不住驿站,打扮成普通老百姓一样,这样就能多了解点民情。

陈瑸怎么也想不到,在他和林伯登上台湾码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了台湾人的靶子,被人紧紧盯上了,实际上他和林伯已经命悬一线。

盯上陈瑸的是台湾罗汉门社的大首领刘五哥。刘五哥早就听说朝廷派的新知县陈瑸这两天就要来了,便带了十几个人一直守候在码头,刘五哥的目的就是要用陈瑸做人质,一旦发现陈瑸就把他抓起来,要挟朝廷释放牢里因为这次民变被抓起来的高山族犯人,包括他的妹妹刘阿妹,如果朝廷不答应放人他就杀掉陈瑸。

有时候人生就像一出戏,悲欢离合都在瞬间。

那天晚上,海上明月星稀,海面波光凌冽,海风轻轻吹着,陈瑸和林伯坐船经过一夜的颠簸终于渡过台湾海峡,来到了台湾。

这时刘五哥和他的手下就蹲守在码头上,眼睛死死盯着上岸的每一个旅客。

刘五哥早就跟他的手下说好了,凡是见到身着官服的就紧跟不放,并要立即报告他,他好及时下手。

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要来台湾就职的知县陈瑸既然是官场人物必穿官服,随行必多,架子必大,威风必甚,必是前呼后拥,一看便能认出,这样的人是最好找的,目标比一般人都明显,找到了着官服的就找到了陈瑸,可从第一个人下船到最后一个人登上码头,就是没有看到穿官服的陈瑸,这就奇了怪了。

未必化装了?

未必知道有人要抓他?

刘五哥又布置下去,让手下盯住那些穿着好的,三五成行的男人,有消息立即向他报告,他就坐守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家饭店里。

刘五哥分析的也没错,新知县陈瑸要来台湾,怎么也得带上一帮人,怎么也要穿得像模像样,绝不会寒碜。

可偏偏陈瑸就是个例外,他不穿官服,不带庞大的随从,也不穿得雍容华贵,就连一般的穿着打扮都没有,他穿得还就是寒碜,所以他躲过了一路跟踪他的人,躲过了一劫。

这时陈瑸和林伯也来到了刘五哥所在的那家饭店。

这家饭店虽然规模不大,但位置好,隔码头不远,上岸的旅客一路辛劳,肚子也饿了,很多就在这里就餐,人来人往,生意特别兴隆。

陈瑸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抽了两袋旱烟,对面坐着一位身材粗壮、满脸胡须的彪形大汉,眼睛不住地盯着门口,好像满脸充满杀气,陈瑸第一眼看到那人的时候心里就有些胆寒,这人怎么一脸凶相?

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那人除了长得凶猛,待久了给人感觉一点也不凶猛。

陈瑸让林伯去打饭过来,自己歇歇,也想跟那人聊聊天。

“这位客官是在等人?”陈瑸问。

刘五哥点点头,算是回答。

“要不要我腾个位子?”陈瑸又问。

“不用不用,您坐您坐。”刘五哥摆摆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瑸摆上了碗筷。

林伯很快就打来两碗米饭,却没有买菜。

陈瑸从包里拿出一个盐蛋,“啪啪”两下,拨开蛋壳就开吃了。

刘五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陈瑸主仆,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感到好奇,也颇感兴趣。

“二位就吃这个?”刘五哥好奇地问道。

陈瑸点点头,指着碗里的盐蛋:“这个好,味道好极了,看看,蛋黄有沙了,开始流油了,腌的正是时候,要不要来一个?”

“不不不,谢谢这位大人,请问两位到台湾是走亲还是访友……?”刘五哥摆摆手,问。

“一不走亲二不访友,就是做点小买卖。”陈瑸边吃边答。

“做买卖?做买卖可要当心,大哥,想必两位还是第一次来台湾吧,有什么买卖好做?你就不怕血本无归?”刘五哥说。

“此话怎讲?”陈瑸问。

“两位有所不知,台湾最近并不太平,外面一点都不安全,两位千万要小心。”刘五哥显得很关心陈瑸,说。

“多谢这位兄台,不过我们这次赴台,只是想做点小买卖,身上带的盘缠也不多,即使遇到盗贼倾囊相赠,绿林豪客也不会在乎,何况生平与人无怨无仇,这就更不必为此担心了。”陈瑸说得坦然。

“也是也是,不过大哥还是谨慎为好,俗话说小心能驶万年船。”刘五哥说。

“那是那是,哎?这位兄台,请问现在外面怎么个不安全?莫不是到处都有强盗?还请兄台明示。”陈瑸想问个究竟,就打听道。

“现在台湾局势混乱,人心惶惶,官府四处抓人,路上暴徒拦路抢劫,杀人越货,尤其是从闽到台的官场中人尤难通过,大哥幸亏不是官人,不然你就倒霉了。”刘五哥也不瞒陈瑸,如此这般款款道来,把台湾的现状说了不少。

“哦?怎么官场中人尤难通过?莫不是有人有意对付官府?”陈瑸更想了解。

“不瞒这位大哥,本人就是在此等待官人的。”刘五哥也不瞒陈瑸,说出了他在干什么。

“兄台是在等待官人?等待那位官人?”陈瑸问。

“听说新上任的台湾知县就要来了吗?在下就在等他。”刘五哥说道。

“新任知县?新任知县姓什么?叫什么?兄台可否知道?”陈瑸有意打听。

“知道,叫陈瑸,从古田来的,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了。”刘五哥也不避陈瑸,如实道来,没有任何顾忌。

“啊?”林伯紧张地啊了一声,被陈瑸按住。

“兄台找陈瑸有何要事?兄台与他相熟?”陈瑸继续打听。

“大哥你不知道吧,在下要抓住新来的知县陈瑸做人质,拿他去换牢里的犯人。”刘五哥侃侃而谈。

天哪,世间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人要抓另一个人,两个“天敌”就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幸亏谁也不认识谁,不然一场灾难就在所难免。

“为什么?能说得具体一点吗?”陈瑸虽然心里颤抖了一下,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他必须要明白,人家为什么要抓自己,他到台湾来还没有得罪任何人,没有任何仇人,怎么就成了人家抓捕的对象?陈瑸想详细打听打听,问道。

刘五哥就说了一些官府欺压百姓的事情,尤其是强迫本土百姓缴税,不缴就抓人,简直如同土匪,现在官府抓了不少百姓关在牢里,刘五哥就是在这里等候新来的知县陈瑸到来,只要一发现陈瑸就立即抓起来,陈瑸要是反抗就割了他的人头再去要挟朝廷。

陈瑸虽然震惊,但并没害怕,趁机向刘五哥探问台湾百姓的痛苦,以及当下局势动荡不宁的原因。

刘五哥见陈瑸话里言间十分同情台湾黎民百姓的困难处境,有时还怒斥官府视百姓如草芥,草菅人命,对这位长者多了几分敬意。

这时几个手下跑过来,报告刘五哥:“报告大首领,没有发现官府的人。”

“禀报大首领,没有发现陈瑸。”

到这时,林伯吓得一身大汗,喊道:“老爷……”

陈瑸依然泰然自若,按住了林伯,又是瞪眼睛,又是做手势,示意他什么也别说,千万别吐露天机,林伯才把要说的话咽进了喉咙。

刘五哥什么都没看出来,临别的时候,有意给陈瑸主仆两人大开了方便之门,悄悄地在陈瑸的包袱上留下一个特别的暗号:一块麻布,叫陈瑸千万别取下来,到时候有人问就什么也别说,见了这块麻布沿途的“关卡”就会放他们过去。

其实,刘五哥一切都安排好了,从码头到台湾县衙沿途都安排了暗哨,只要发现身穿官服的陈瑸就抓起来,并下了死命令,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刘五哥万万没有想到,他要抓的或者要杀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就跟他在说话,而且后来还一直受到他的暗中保护,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然,历史将是另一个版本。

第二天中午,一个小头目气喘吁吁地跑来告急:新知县陈瑸已经到达驿馆,并通知旧任官吏明天正式上任。

刘五哥听了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他沿途一路设关堵卡,层层布防,把守森严,自己还亲自驻守码头,目不转睛地监视来台过客,没有一个着官服的官府中人,没有一个穿着打扮豪华的中年男人,刘五哥的手下盘查了好几个衣着豪华的四、五十岁模样的男人,谁都不是陈瑸,这陈瑸怎么能混得过去呢?怎么就到了官府的驿站?难道他两长了翅膀,飞天过海到的台湾?刘五哥越想越糊涂,便立即赶到县城去打探真情,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交代手下,发现陈瑸立即抓人。

第一天没有消息。

第二天一早,刘五哥顾不上吃饭,便跑到通街大道,混进观看热闹的人山人海中。

很快,刘五哥发现了新知县一行从驿馆那边鸣锣开道,朝县衙走来。刘五哥踮起了脚跟,睁开眼睛朝知县座轿望去,一看,这个新知县怎么那么面熟?再揉揉眼睛,仔细观看一番,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面。转眼,刘五哥发现紧紧跟随的仆人,那不就是那个去打饭的仆人吗?

刘五哥终于恍然大悟,禁不住惊叫一声:

“天哪,怎么是他?!”

“谁呀?大首领,难道您认识陈知县?”旁边的手下不解地问。

“没错!我认识他!他就是陈瑸!”刘五哥肯定地说。

“要不要现在动手抓他?”手下问。

“动什么手?抓什么抓?不抓了!去告诉弟兄们,立即停止行动,全都给我回家!”刘五哥命令手下。

“啊?!不抓了?”手下不解,问。

“还抓什么抓?没长耳朵呀?当官的是他,我们就不用多操心了,都跟我回去!”刘五哥向他的手下挥挥,埋伏在附近的罗汉门社的门徒纷纷撤离出陈瑸要走的官道两旁,一场缉拿陈瑸的行动到此结束! EqVWcJ35+zTxOccCLXxxwfUcJjVac0Adu5Dn5sRiJdf4dMPG4zGMXmifRLkv4Y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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