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蹴罢秋千》
清照,曾用就这一首无限娇羞的词,来记载她和明诚的浓情蜜意。
人说,近情心怯之。
于春日习习下,逢着明诚的清照而言,如是。
那一日,日光倾城,风柔花美。
草木闲庭院,她着轻罗衣,在绿意盎然的院落里荡起秋千。罗裙飞扬,如同“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她的少女心事,亦荡漾!
纤纤手,绮罗衣,满园繁花似锦,只有蝶儿轻飞,投影在她心。
那是一个如梦的美好午后。
鬓角满香汗,如是,“蹴罢秋千”,她于“露浓花瘦”间玩至忘我。
蓦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她惶恐起来。
于相思的人儿而言,心爱的人是一场春梦。如是,她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嗖”的一下紧张了起来。“寻声踱去”,看到了心爱的人儿,心,便如同惶恐的小鹿!
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近情心怯之,他的不期而至,宛如投入她心湖的一粒石子,让她心里涟漪无数。
慌乱中,她忙溜走,金钗斜了,鞋子也顾不得穿上,是如“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深宫佳人,俏丽多情。
只留下一个仓促的背影,印在明诚的心中。
不过,她并没有真的走开。
而是,“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样的她,是羞涩又大胆的。
这样的她,是那个时代的异数。
倚门回首,风吹过,幽香阵阵里全都是她的真情意。所以,她躲到门扉之后,悄悄窥他,将自己娇态的、婉转的情思表露无遗。
是的,在和他对视的最初,她便将他镌刻于心。在她心里,他如一阕词。
想来,这样的清照,着实可爱至极。
也是,情窦初开的情愫,如童年时至爱的风筝,虽早已远去,但永远在心底飞旋。那最初的心动,不会随时间、距离而远去,会在心底萦绕、铭刻!
我不禁想起那个十四岁剃度、旋而入主神秘布达拉宫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来。关于爱一个人,他曾写出这样抵死缠绵的句子来:“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笃定,清照活着的“当下”,亦是个爱欲红尘的“当下”。
她和她深爱的他,同样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于人海之中、于时光之中,蓦然地相遇了。然后,在他们之间上演的亦是那双眸相对、眼波流转、相互惊艳于一瞬间的经典桥段。
所谓爱情,就这般地默默滋生蔓延开来了。
路遇、邂逅、重逢,于她和他而言,是如此地宿命久远。相逢时,除却惊悸、心怯之外,还有令人心动的对视、依恋,以及遥望。
有人写:“我始终相信缘分。人与人之间都有着冥冥之中注定的关联。他不一定是最早出现的那一个,但一定是恰好的那一个。你的能量正好,他的磁场正好,你们的共振正好。那么,事就这样成了,妥妥当当。但是这很难,非常难,却被李清照遇到了。时光待她不薄。”
这样的话语,真真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诚然,时光真真是待清照不薄。
这点,看日后她和赵明诚挚爱相守近三十年的岁月即知!
爱玲,却没这般幸运。
在初遇胡兰成之前,她如安意如说的“像极一颗外表坚硬的寂寞菠萝,浑身长满了尖刺”。可是,在遇到让她心动的胡兰成时,她便被除下了坚硬的壳,其柔软芳香的内核被暴露在外,再没了自傲和自我守卫。
就此,她爱得乱了方寸,还自顾自地欢喜着。
我有时在想,若不能如清照这般遇见一个深爱自己的男子的话,还真不如做个薄情的人,就如李碧华说的,“薄情最好,互不牵连又一生”。
不过,这世间没有如果。
爱和被爱,都是宿命!
还好,清照的爱情,是爱和被爱的美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