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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星期三

凶案组咖啡室长方形的墙面上挂着一张白色的壁纸,它覆盖了墙面的绝大部分。它的上方铺着一层透明塑料片,由黑色的直线分成了六大块。

右边三大块的最上方写着罗伯特·斯坦顿警督的名字,他是凶案组第二轮值队的头头。他左边的平行处是加里·达达里奥警督的名字,而在他之下又有三个大块。这两个名字下方是几位警司的名字:达达里奥管辖的是麦克拉尼、朗兹曼和诺兰;斯坦顿管辖的则是钱尔斯、拉马蒂尼和巴里克。

位于每个警司名牌下方的是凶案受害者的名字,这些人都是今年第一个月的首批死者。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名字意味着此案已经告破,而用红色记号笔写的则仍在调查中。每个死者的左边都有案件的序列号——88001是本年度的第一起案件,88002则是第二起,依此类推。而死者名字的右边是一个或几个字母——A代表着鲍曼、B代表着加维、C代表着麦克埃利斯特——它们一一对应着负责此案的警探,他们的名字都处于每大块的最下方。

当一个警司或警督想要了解某位主责警探所负责案件的进展时,他们便可以浏览一下这张长方形壁纸。这是个相当有效的列表。他们不仅能了解到,比如说,汤姆·佩勒格利尼正在负责鲁迪·纽森的案件,而且能从红色记号笔这一信息了解到这个案件至今未破。正因如此,凶案组的长官们都把这张白色长方形壁纸视为确保责任关系和工作进度的必要工具。也正因如此,凶案组的警探们把这张壁纸视为痛苦的源头。他们早已记不清到底是谁创造了它,那些警司和警督不是退休了就是已经去世了,可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个玩意竟然有这么长的生命力。它简直是个不可饶恕的造物。而尽管警督们对它充满怨恨,他们还是简单地称它为“板儿”。

当轮值警督加里·达达里奥——他的伙计称他为Dee、LTD或直接叫他“主教阁下”——等待咖啡壶被装满时,他会像一位神父一般迈向“板儿”这个“太阳神神殿”,他瞥了一眼他名下的红字和黑字,然后便了然于胸了——在他所管辖的三位警司中,到底哪位遵从了他的戒律,哪位又成了迷途羔羊。他还可以仔细检查每个案件旁边的编码字母,也对手下的十五位警探有了了解。“板儿”会揭露所有秘密:它记录的是每个警探的过去与未来——有人破了好多起家庭内部凶杀案,死者的家属都见证了整个过程,因此他得心应手、轻而易举地赚了不少加班工资;有人负责的却是排屋里的毒品谋杀案,他没有一个目击证人,于是处处碰壁、百思不得其解;有人碰巧遇上了自杀,死者还留下了遗嘱,他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了工作;有人则踩了狗屎碰上了一具无法验明身份的尸体,还是被捆绑起来塞在一辆机场租赁用车的后车厢里的。

今天,当轮值警督达达里奥来到咖啡室时,他所看到的是一面糟糕透顶的“板儿”——他名下的所有案件都是红色的。斯坦顿那一班人马是在新年第一天的午夜开始工作的,他们在1月1号的清晨便接到了五起凶杀案。可是,其中四起都是因为有人喝醉酒起了争执开的枪,或是意外走火,因此早就告破,只有一起至今仍然由红色记号笔标注着。一星期之后,凶案组的两队人马换了班,斯坦顿的人换成了白天工作,而达达里奥的人则负责下午4点到午夜12点以及午夜的轮值。他们所负责的今年第一批凶案便随之而来。1月10日,诺兰的分队接到了第一起案子,那是一个贩毒抢劫案,受害者在道奇车后座被刺死了。同一天晚上,麦克拉尼的分队也在查尔斯村下城区接到了一起谜案,一个中年同性恋刚打开自家公寓的大门,便被人用猎枪打死。在朗兹曼的分队中,接到第一起案子的是法勒泰齐,那是一起发生在罗格尼尔高地的抢劫案,受害者是被活活打死的,现场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在此之后,麦克埃利斯特终于把红字变成了黑字——在狄隆街上,有人朝一位十五岁白人男孩的心脏捅了好几刀,这只是因为他欠了二十元的毒债。麦克埃利斯特很快就抓到了嫌疑犯。

然而,在接下来的一星期里,“板儿”上全变成了红字。艾迪·布朗和瓦尔特梅耶接到了一起发生在瓦尔布鲁克公寓的案子。一位名为肯尼·万斯的死者背身躺在了公寓一楼的走道里,他的右眼被刺成了一摊血污。由于凶手对尸体造成的创伤,布朗起初并没有认出他来,但其实他很早就认识此人了:说实在的,每个曾在巴尔的摩西区工作过的人都认识万斯。万斯是布隆代尔修车厂的老板,长期和赌徒与汽车窃贼打交道,后来他开始参与毒品买卖,真正的大麻烦也便随之而来。万斯案件发生两晚之后,朗兹曼的人手接到了鲁迪·纽森案和罗伊·约翰森案。在此之后,路泽尼街又发生了致死两人的案件:两帮贩毒者为一片区域产生了争执,其中一方派人带枪闯入一间毒品窝藏点疯狂扫射,从而导致两人死亡、两人受伤。当然了,活下来的人像得了健忘症,根本不想告诉警方到底是谁干了这事。

于是,达达里奥总共有八起案子、九具尸体,这其中只有一起已经告破,另外一起快要申请逮捕令。掐指一算,这破案率是如此之低,以至于我们完全可以论定,达达里奥肯定是目前上级最为不满的警督。

“长官,我不得不说,”跟随着达达里奥走进咖啡室的麦克拉尼说,“不过,我相信,以您的智慧,也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

“继续,我好心的警司。”

“……我们这边板儿上的红字可真多呀。”

“可不是吗。”达达里奥说。他喜欢谦和而不失威严地和下属说话,他的下属也乐得享受这种对话方式。

“长官,我有个提议。”

“麦克拉尼警司,我洗耳恭听着呢。”

“如果我们用黑笔写未破案件,用红笔写已破案件的话,板儿或许能好看些。”麦克拉尼说,“老板们至少会被糊弄一阵子。”

“这的确是个好想法。”

“当然了。”麦克拉尼继续说,“与此同时,我们还是会争取破案,多抓几个人回来。”

“这也是个好想法。”

麦克拉尼勉强地笑了笑。加里·达达里奥的警司和警探都把这位上司视作好心肠的“明君”,他只需要下属的破案能力以及对他的忠诚。作为回报,当他本人的上司脑门充血、胡乱下达命令时,他总是会慷慨地支持和庇护他们。达达里奥身材高大,顶着一头稀松的银发,说话举动都不愠不火,却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在他晋升到这一职位之前,警局长期以来都被爱尔兰裔统治着,然后意大利裔短暂地接管了统治权,他便是这一时期的幸存者。这一阶段始于弗兰克·巴塔格里亚成为局长的那一刻,在此之后,意大利裔成了警司职位的必要条件。但“神圣罗马帝国”只维持了不到四年:1985年,市长注意到了本市人口构成的变化,于是他让巴塔格里亚从局长一职卸任,给了他一份优渥的工资,让他来当自己的幕僚。自此之后,警局的高层便被黑人牢固地把持了。

如果达达里奥就此以凶案组警督一职退休,那么他底下的人则应感谢这一种族支持政策。达达里奥说话温柔、善于思辨,他相信警局不应是个泛军事化的组织,而这种观念鲜有人支持。在警局里,很多领导都会在第一时间威胁他的下属尽快破案,然后监督他们的每个举动、指导他们的每次调查。达达里奥一直认为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并很早就学会抑制自己的这一冲动了。在分局里,这样的行为也屡见不鲜。这通常是因为有个新官刚刚上任,他觉得避免让下属把自己看扁的最佳方式就是做一个小鸡肚肠的独裁者。每个分局都有这样的轮值警督和警司——一个警探迟到十分钟打卡,一个巡逻警半夜4点在警车里睡觉,这都不是些大事情,可一旦被他们发现,这些下属就会被命令填写95表格。这样的领导会有两种结局:不是节节高升,就是底下的破案好手们都纷纷离去,落得个人走楼空。

在凶案组,如果一位轮值警督是个独裁者的话,那他更有可能被底下的警探蔑视——事实上,这些警探之所以会在警局的六楼工作,完全是因为他们是整个警局里最优秀的人才。凶案组尊崇的是优胜劣汰的法则:只有能破足够多案件的警探才能留下来,其余一概走人。如果一位警探有资格进入凶案组,并破获四十五起案件,那么他大可不必受警督的颐指气使。当然,警衔的高低固然重要,可在凶案组,如果一位警督每时每刻都要行使他的神圣权力、对下属指手画脚的话,那他最终所得的便是一整群不肯和他交心的警司与过于小心谨慎的警探。最坏的情况是,到那个时候,这些人已经丧失了本能判断,也不愿再干活了。

加里·达达里奥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他也为此付出过代价。而现在,他已经懂得给下属以空间,他明白,自己的工作便是做一部下属与警监及更高层人物之间的缓冲器。他这么做是有相当的风险的,在过去的四年里,他和警监之间的关系便几近崩裂离析过好几次。和他相比,鲍勃·斯坦顿则是更讨警监喜欢的警督。斯坦顿本来是个思想守旧的缉毒组老探员,之后被警监一手提拔为警督,负责凶案组的第二队人马。他的领导风格更加严厉,也赋予警司以更大的权力管理下属,他的警探们无论赚到多少加班费和法庭出席费都一概均摊到整队人马的每个人头上。斯坦顿是个好警督,也是个犀利的警察,这话固然不错,但和达达里奥相比,他就显得过于平均主义和作风古板了。他手下有好几位老警探都已心生去意,想要一有机会便调去达达里奥那一队。

对于那些被达达里奥荣光庇护的警司和警探而言,事情的正反面相当简单明了。他们要做的就是破案。他们必须破解足够多的案件,让破案率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才能证明“主教阁下”和他的管理方式是正确的,也才能回报他对他们的仁慈与爱护。在凶案组,破案率就是试金石,它是一切争论的源头,也是一切争论的终点。

正因如此,此时此刻,达达里奥才会如此怒目圆睁地看着“板儿”靠他名字那一边的红字。这块白板不仅显示了警探之间的对比,也同样显示了两个轮值队伍之间的对比,尽管这种比较只能停留在表面。就这层意义而言,“板儿”——以及它所代表的破案率——把巴尔的摩的凶案组分成了两个互相独立运行的分队。那些在“板儿”还没被发明之前就进入凶案组的老探员总是会怀旧。那个时候,凶案组还是一个整体;那个时候,警探们愿意接手上一班轮值留下来的案件,因为整个凶案组只有一个破案率。“板儿”的产生是为了加强内部凝聚力和负责制,可到头来,它却导致了两班人马——每班都有六个小分队——就红黑字体所代表的破案率互相竞争,好像他们是两组推销雪佛兰车的销售人员。

这一趋势早在斯坦顿来到之前便开始了,但不同警督的不同做事风格会增强这一竞争感。在过去的几年里,两队的警探鲜有交流的时刻,他们只会在交接班的那半小时里打个照面,或者某一正在加班调查案件的警探需要另一队轮值人马出个人手,帮他一起审问犯人或搜查房间。不过,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没人会公然提及竞争关系,但“板儿”发明不久之后,不但是警督和警司,连他们手下的警探都会走进咖啡室盯着它看。他们也会默默地比对自己所在分队或轮班与对方之间的破案率到底孰高孰低。然而,这一做法本身便是反讽的。凶案组的每个警探都同意,“板儿”是个有缺陷的发明,因为它只记录本年度所发生的凶杀案数量。可凶案组的工作远远不仅如此。一个凶案组分队或许会花整整三星期时间来调查警察枪击案、可疑的死亡案件、严重伤人案、绑架案、吸食毒品过量案和其他一切和死亡相关的案件,可所有这些案件都不会用黑字或红字记录在白板上。

即便我们把工作局限在凶杀案这一范围内,“板儿”也不能说明一切。很多案子之所以会告破,完全是因为好运。凶案组的成员总是会把凶杀案分为两类:谜案和易破之案。谜案是指那些真正难解的神秘案件,而易破之案则总是有足够多的证据和一位显而易见的嫌疑人。在一起典型的谜案里,警探会在一条荒芜的小巷里找到一具尸体,可除此之外,他鲜有所得。在一起典型的易破之案里,警探会遇到死者毫无悲痛可言的丈夫,他甚至懒得换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衣服,只要警探稍加拷问,他便会承认是自己杀了这个婊子,并说自己根本不后悔这么做。有的案件需要调查,有的案件只需做做案头工作——凶案组的每个成员都理解并接受这种区别。经常发生的情况是,当警探接到派遣电话时,如果这起案件听上去像是家庭内部暴力案,他的警司就会赶紧派他去接手案件;而如果这起案件听上去像是一起漂亮的毒品谋杀案的话,他的警司就会让他消极怠工、能避则避。

当然,“板儿”不会区分仅仅靠了解情况就能破解的易破之案和需靠长期调查才能破解的谜案:它能做出的唯一区别就是破获的黑色与未破的红色。于是,谜案和易破之案之间的区别只会停留在凶案组成员的脑袋里。有的时候,当公共电视正在播放的西部片里,牛仔决斗死在了众人围观的大街上时,老探员们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好吧,哥们儿 。这是一起易破之案啊。”

可是,在最近的一段时期,达达里奥的人马很少接到易破之案。在导致约翰·斯科特死亡的梦露街案件发生之后,警监逐步解除了达达里奥和麦克拉尼在此案中的指挥地位,并让沃尔登和詹姆斯直接向行政警督汇报。达达里奥知道,在这个敏感时刻,他更需要“板儿”显示漂亮的破案率了。从某种程度上说,高层解除麦克拉尼的决定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和西区的很多巡逻警相熟,可他们中的某些人恰恰涉嫌这起案件。但达达里奥根本没什么小团体,他已经在凶案组工作九个年头了,他经历过好多起“红球”案件,也对此类案件的解决过程了然于胸。这一次,高层没有让他专案梦露街的敏感事件,而是让他继续负责日常工作,他只能把这个决定理解成高层对他的羞辱。达达里奥和警监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

加里·达达里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梦露街之案显然让他变得更容易被引爆了。那一星期的早些时候,特里·麦克拉尼写了一份例行备忘录,向上级要求增派两位西区警察来凶案组协助调查;他越过达达里奥,直接把信件交给了行政警督。这本是一个不值得追究的轻量越级行为,可现在,咖啡室里只有他和麦克拉尼两人,他还是以他标志性的幽默和过于正式的说话方式提起了这件事。

“麦克拉尼警司,”他笑着说,“趁现在你还注意听我的话的时候,我得和你谈谈一起行政管理事件。”

“那瓶放在我右手边抽屉里的威士忌,那可不是我喝的。”麦克拉尼板着脸,脱口而出,“是朗兹曼警司把它偷偷放在了那里,他是想败坏我的名声呢。”

达达里奥终于笑了出来。

“而且,”麦克拉尼仍然面无表情,“尊敬的阁下,我得告诉您,诺兰警司的人老是不签车辆登记册就用车,我的手下可不会这么做。”

“我想说的是另一回事。”

“你是指我做了什么不合警察身份的事?”

“当然不是。那纯粹是个行政事件。”

“原来如此。”麦克拉尼耸了耸肩,坐了下来,“现在我可放心了。”

“你还记不记得,最近,你把一份你写的备忘录交给了警局的另一位警督,而没有先交给我。”

麦克拉尼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梦露街案件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对不起。”

达达里奥挥挥手,表示他暂时还无法接受这个道歉。他说:“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说。”

“首先,你是信天主教的,我没记错吧?”

“我为我的信仰而感到骄傲。”

“好。那么,我问你:你是否接受我为你真正的、唯一的警督?”

“接受,长官。”

“你确定你别无二心?”

“确定。”

“你确定你将永远遵守这一立誓,不再供奉其他警督?”

“确定。”

“很好,警司,”达达里奥伸出他的右手,“现在,你可以亲吻我的戒指了。”

达达里奥的右手上戴着一个大手环,上面写着“巴尔的摩大学”。麦克拉尼靠了过去,夸张地做了一个臣服的姿势。两人都笑了起来。心满意足的达达里奥端起一杯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特里·麦克拉尼独自待在咖啡室里,盯着那块长方形白板。他知道达达里奥已经原谅了他,这起越级事件本来就不值一提。然而,“板儿”靠达达里奥那一边的红字——它们才是真正让人焦虑的东西。

和凶案组的大多数长官一样,麦克拉尼虽为警司,却体恤他手下的警探。和达达里奥一样,他也认为自己的工作就是保护下属。在分局里,警督指挥警司,警司指挥他手下的人,警局操作手册怎么说的,他们就怎么做——指挥系统适合巡逻警。但是,在凶案组,警探本人的天赋和所接案件的数量都会对他们的工作步骤产生影响,一个好长官很少会下达明确的指令。警探们无需被告知便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因此,长官的工作就是旁敲侧击地影响、鼓励、鞭策他们,以及为他们护航。在警探看来,如果他们的上司能完成行政案头工作,让他的上级离得远远的,并放手让他们干活的话,那他就是一位好警司。麦克拉尼信奉这一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遵守这一原则。不过,事有例外,总会发生一些案件让麦克拉尼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变成那种他们在警校里便已开始污名化的警司。

麦克拉尼是爱尔兰裔,他身材硕大,却长着一副娃娃脸。现在,他把一条粗腿架在了桌上,抬头看着白板,注意到他名下的三个红字。托马斯·沃德,肯尼·万斯,迈克尔·琼斯。三具尸体,三起未告破的案件。这一年的开头可真够呛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下的一位警探走了进来。唐纳德·瓦尔特梅耶手里捧着一份破旧的文件夹,咕噜着打了声招呼,走到另一张桌边。麦克拉尼沉默地看了他几分钟。其实,他并不想和这位下属说话,但他不得不开口了。

“喂,唐纳德。”

“嗯。”

“你在看什么呢?”

“那起维尔农山的老案子。”

“同性恋谋杀案?”

“对。87号的威廉·雷,那个被绑起来打死的家伙。”瓦尔特梅耶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件夹翻到钉着彩色照片的那一页。照片上是一具半裸的尸体,他被反绑着躺在地板上,全身浸在血污里。

“有什么新进展?”

“刚接到了一个新泽西州警的电话,说是那里的精神病院关着个人,那人承认自己在巴尔的摩绑过一个家伙,还打了他。”

“他指的是这个威廉·雷?”

“还不确定。我、戴夫、唐纳德,我们三个人里肯定有一个得往那里跑一遭,和这个疯子谈谈。他很有可能在胡说。”

麦克拉尼换了一个话题:“唐纳德,我一向认为你是我们分队里最用功的人。我对什么人都是这么说的。”

瓦尔特梅耶立即狐疑地看着他的警司。

“别这么说……”

“长官,你想要什么?”

“为什么我想要什么呢?”

“呵呵,”瓦尔特梅耶靠在椅子上说,“我已经做了多少年条子了?你还当我刚毕业吗?”

“难道作为警司,我就不能表扬表扬我的下属吗?”

瓦尔特梅耶翻了翻白眼,仍然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麦克拉尼笑了起来。他一下子就被看穿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好吧。”他小心翼翼地说,“万斯案怎么样了?”

“没啥进展。艾德想要再审讯艾迪·凯瑞一次,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好吧。那托马斯·沃德案呢?”

“这你得问戴夫·布朗。他是主责警探。”

麦克拉尼脚一蹬,把椅子转到瓦尔特梅耶的桌边。他把声调降低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程度。

“唐纳德,我们必须对这些刚发生的案子做些什么了。Dee 刚来过看过板儿了。”

“你告诉我这个干吗?”

“我只是想问你,我们还有什么工作没做到位吗?”

“我还有什么工作没做到位?”瓦尔特梅耶站了起来,从桌上拿起雷案件的文件夹,“你告诉我啊。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但案子不是我想破就能破的。你说得倒轻巧。”

唐纳德·瓦尔特梅耶快要爆发了。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翻到他的脑门上去了,当他发脾气时,总是这副模样。麦克拉尼认识一个中央情报局的哥们儿,天字号一等一的好人,脾气也是出奇地好,可如果被人说急了的话,他那两个眼珠子也会像亚特兰大赌城里的老虎机一样直转悠。要是他的脸上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其他警察就知道他们不能再逼下去了,否则的话,他就要掏出警棍揍人了。麦克拉尼试图不去回想这些,他还是想继续逼瓦尔特梅耶一下。

“唐纳德,我的意思只是这年头开得够糟的,接了这么多案子,可大多数还是红色的。”

“好吧,长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因为警督看了板儿一眼然后给了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就要给我一点颜色看看是吧?”

瓦尔特梅耶说的是大实话。麦克拉尼只能笑了笑:“唐纳德,你也可以击鼓传花,给戴夫·布朗一点颜色看看。”

“水往低处流,屎往低处滚。可不是吗,长官。”

屎尿屁的重力规律。指挥系统的规律。

“我可没这么说过。”麦克拉尼试图让这场对话尽量体面地收场,“我可没见过什么屎真的从山上滚下来过。”

“我明白,长官,我明白。”瓦尔特梅耶边说边往咖啡室外走,“我已经做了多少年条子了?你还当我刚毕业吗?”

麦克拉尼倚在椅子上,把头靠在办公黑板上。他心不在焉地从桌上拿起一份警局内部简报,瞄了眼第一页。照片上,局长和副局长正面带笑容地和一位警察握手,后者在一次警察枪击案中受了伤,后来终于活了下来。哥们儿,谢谢你,谢谢你替我们挨了一枪。

警司把简报扔回到桌上,站起身来,一边朝外走,一边望了“板儿”最后一眼。

万斯,沃德和琼斯。红色,红色,还是红色。

好吧,麦克拉尼告诉自己,今年可真不一般。 h0WyXLtzOKhkWHyzhWTWBZyFWrM69Gc/YEdrsikKxkWDocQ6q9d9erPupQkbtB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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