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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 〔一〕

欧阳公 蝶恋花 ,有“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其声盖即旧 临江仙 也。

庭院深深深几许 〔二〕 ?云窗雾阁常扃 〔三〕 。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 秣陵 〔四〕 ,人客 建安 〔五〕 。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 〔六〕 。谁怜憔悴更凋零。灯花空结蕊 〔七〕 ,离别共伤情。

【校记】

此词底本、 乐府雅词 卷下、 花草粹编 卷七、 历代诗余 卷三十八、 本皆无自序, 本、 本则有之。 本调下注云:“序据 草堂诗余 前集上 欧阳永叔 蝶恋花 词注引补。” 本调下注云:“见 草堂诗余 前集卷上 欧阳永叔 蝶恋花 词注。( 沈雄 古今 词话词辨 卷上引 乐府纪闻 一则与此同。 词苑丛谈 卷一又另有一则,盖亦出自 草堂 诗余 。)”此自序 本原在下一首之前,今移录于此。 本、 本自序“有”下脱“庭院”二字。

〔梅萼〕 本误作“楼萼”。

〔人客建安城〕 历代诗余 本作“人客建康城”; 花草粹编 作“人老建安城”; 四印斋 本、 本作“人老建康城”; 四部丛刊 乐府雅词 作“人客远安城”; 词学丛书 乐府雅词 本作“人客建安城”。 本注云:“此首因各本文字之不同,可能作于 建安 远安 建康 ,三者必居其一。 远安 在今 湖北省 清照 平生踪迹未至其地,可置勿论。至于 建康 ,则 清照 曾至其地,其时 赵明诚 守郡。如原文确为‘春归 秣陵 树,人老 建康 城’,则此词自应为 清照 建康 所作……而词中云‘人老 建康 城’,又云‘而今老去无成’,明为感旧伤今之语,与在 建康 时情境不甚相合,不似从 明诚 建康 时作。疑从 词学丛书 乐府雅词 为是。 清照 似曾至 ,其时 赵明诚 已死,与 张汝舟 已离异,流离飘泊。在 建康 时每大雪辄循城远览,意兴甚豪,而此云‘踏雪没心情’,情境完全不合。” 案:上句“ 秣陵 ”,下句自以“ 建康 ”为是。底本疑亦有误。 宋周煇 清波杂志 :“顷见 易安 族人,言 明诚 建康 日, 易安 每值天大雪,即顶笠披蓑,循城远览以寻诗,得句必邀其夫赓和, 明诚 每苦之也。” 王仲闻 以此词“踏雪没心情”,与原曾雪中循城远览寻诗相比,表示怀疑,似为胶柱之见。人之感情常有变化,即一时一地之作,情境也常有不同;何况 清照 建炎 二年春始抵 江宁 ,对 六朝 故都应有新鲜感,自会循城远览;一年之后,名胜古迹不免已经熟悉,自无“心情”再游矣。此人之常情,城市居民大率如此。故不能否定此词作于 建康

〔灯花二句〕 乐府雅词 本、 本、 四印斋 本、 本、 本皆作“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本篇末注云:“ 历代诗余 ‘惜花空结蕊,离别共伤情’,结语用意,全与雅词本别。”

【笺注】

〔一〕此词似作于 建炎 三年(一一二九)二月。 本卷三云:“此词当作于 建炎 三年。 金陵 建炎 三年改为 建康府 清照 是年即离 建康 ,生平足迹亦未再到 建康 。”案:此说可供参考,然 宋史 高宗纪 二云 建炎 三年五月,“乙酉,至 宁府 ,驻跸 神霄宫 ,改府名 建康 ”。唯词云“春归 秣陵 树”可据。 景德 二年在 江宁 东南置 秣陵镇 ,见 建康志 卷十五,故世人多以 秣陵 江宁 (今 )。考 明诚 本年春二月,罢守 江宁 ;三月,具舟上 芜湖 ,入 姑熟 (今 当涂 ),将卜居 赣水 上,见 金石录后序 。词云“柳梢梅萼渐分明”,乃二月光景;歇拍“离别共伤情”,指将离 江宁 西去也。

〔二〕庭院句:用 欧阳修 蝶恋花 词:“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王仲闻 注云:“此首实 冯延巳 作,非 欧阳修 作。据 欧阳修 近体乐府 罗泌 校语,此词亦见 阳春录 ,而 崔公度 阳春录 ,则谓皆 延巳 亲笔(见 近体乐府 罗泌 跋)。 冯延巳 亲笔所书之词,必非 作。后人或据 清照 此序以为此首必 欧阳 作,盖未见 崔公度 跋也。”案: 崔公度 伯易 高邮 人。 欧阳修 得其 感山 ,以示 韩琦 上之 英宗 ,即付史馆(见 宋史 本传)。可见与 欧阳修 关系甚深,其跋固不谬,词当为 南唐 冯延巳 作。 李清照 晚于 公度 多年,其序不可据。

〔三〕云窗雾阁: 韩愈 华山女 诗:“云窗雾阁事慌惚,重重翠幔深金屏。”

〔四〕 秣陵 :今 江苏 南京市 秦始皇 时改 金陵 秣陵

〔五〕 建安 :今属 福建 ,见 校记

〔六〕老去句:古人易感年老。如 欧阳修 四十岁作 醉翁亭记 ,已云“苍颜白发”; 苏轼 三十八岁倅 ,其 往城外寻春 诗已云“老来厌伴红裙醉”; 辛弃疾 三十三岁作 木兰花慢 ,已云“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此以心理因素为主,非仅谓生理也。 清照 时年四十六,又初经丧乱,故易叹老也。

〔七〕灯花空结蕊:灯花,灯心之余烬,爆成花形。古人以灯花为吉兆。旧题 刘歆 西京杂记 卷三:“夫目得酒食,灯火华得钱财。” 杜甫 独酌成诗 :“灯花何太喜,酒绿正相亲。”

【汇评】

徐釚 词苑丛谈 卷一 体制 :“庭院深深深几许(略)”, 欧阳修 蝶恋花 春暮词也, 李易安 酷爱其语,遂用作“庭院深深”调数阕。 杨升庵 云:一句中连三字者,如“夜夜夜深闻子规”,又“日日日斜空醉归”,又“更更更漏月明中”,又“树树树梢啼晓莺”,皆善用叠字也。

案:“夜夜”、“日日”二句,乃 刘驾 春夜二首 诗句。“更更”句,乃 刘驾 诗句。“树树”句亦 刘驾 晓登迎春阁 诗句。

沈雄 古今词话 乐府纪闻 李清照 每爱 欧阳公 蝶恋花 词“庭院深深深几许”,作“庭院深深”句,即 临江仙 也。

况周颐 漱玉词笺 :第一阕(指此阕), 朱竹垞 云:“‘庭院深深’一阕,载 冯延 阳春录 ,刻作 欧九 ,误也。” 玉梅词隐 云:“据 漱玉词 ,则是 阳春录 误载也。 易安 人,性复强记,尝与 明诚 归来堂 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卷某叶某行,以是否决胜负,为饮茶先后,何至于当代名作向所酷爱者,记述有误? 竹垞 云云,未免负此佳证。”

案: 玉梅词隐 盖未见 近体乐府 罗泌 跋,故有此误。参见本篇笺注〔二〕。

又评 清照 诉衷情 末载: 欧阳文忠 蝶恋花 “庭院深深”阕,柔情回肠,寄艳醉魄。非 文忠 不能作,非 易安 不许爱。 qKAt+jZ/UfWLXC4iK60xw7Qsie02d23UWmm04DnRIkDCjUTU4Lw7ioRhZC5IKk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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