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 ^〔一〕

春到 长门 春草青 ^〔二〕 ，江梅些子破 ^〔三〕 ，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 ^〔四〕 。留晚梦，惊破一瓯云 ^〔五〕 。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六〕 。

【校记】

录自底本，又见 汪 本、 沈 本。原载 乐府雅词 卷下。

〔碧云笼〕 花草粹编 、 文津阁 四库全书 本 乐府雅词 作“碧云龙”。 曹元忠 校 乐府雅词 云：“明钞本、朱本作龙。”实误。

〔晚梦〕 汪 本、 四印斋 本、 赵 本、 王 本作“晓梦”，非是。

〔瓯云〕 汪 本、 沈 本、 四印斋 本、 赵 本、 王 本作“瓯春”。 沈 本末注：“复均〔韵〕。”指与末句“今春”重复。 四部丛刊 本 乐府雅词 “瓯春”旁注：“溪云。”

【笺注】

〔一〕此词写闺怨，当作于 建炎 二年（一一二八，戊申），时 清照 初到 江宁 。词云“二年三度负东君”，案 建炎 元年春三月， 赵明诚 奔母丧南下；十二月 金 人陷 青州 ， 清照 仓皇奔窜，二年春抵 江宁 ；三月十日， 赵明诚 在其携来之 蔡襄 所书 赵氏神妙帖 上题跋。在此二年中，因时局动乱，常与 明诚 离别，而甫至 江 宁 ，惊魂未定，故无心赏春，辜负东君。所谓“三度”者，指 靖康 二年、 建炎 元年及二年也。其中 靖康 二年、 建炎 元年实属一年，即公元一一二七年。依年号故又称“二年”。

〔二〕春到句： 花间集 薛昭蕴 小重山 词：“春到 长门 春草青，玉阶华露滴，月胧明。”此用其成句。 长门 ， 汉代 冷宫。 司马相如 长门赋序 ：“ 孝武皇帝 陈皇 后 时得幸，颇妒，别在 长门宫 ，愁苦悲思。闻 蜀郡 成都 司马相如 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 相如 、 文君 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 相如 为文，以悟主上， 陈皇后 复得亲幸。”此喻被冷落。案： 清照 金石录后序 云：“（ 建炎 三年）八月十八日，（ 明诚 ）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意。”“分香卖履”用 曹操 故事，暗寓 明诚 曾纳妾。 陈祖美 李清照评传 第一章 引论 谓“如果 赵明诚 压根没有蓄妾之事，那么这里借用 曹操 对其妻妾的遗嘱，就很不得体。”词中用“ 长门 ”事，盖为此也。

〔三〕江梅句：参见后 浣溪沙 （淡荡春光寒食天）注〔六〕。案： 黄 本卷一将此词列入“ 大观 元年以前之作”，盖未深考。词云“江梅些子破”，分明江南景物，而北方所无。 唐 崔涂 初识梅花 诗云：“江北不如江南暖，江南好断北人肠。” 宋 柳永 尾犯 ：“咏新诗，手拈江梅，故人赠我春色。”用 陆凯 自江南寄梅与 陇上 范晔 事。 王安石 江梅 诗：“江南岁尽风雪寒，也有江梅漏泄春。”皆可证此词作于江南，而非作于 大观 元年前之 汴京 。些子，一点儿， 宋 时方言， 蔡士裕 金缕曲 ：“著些子，更奇妙。”今 山东 章丘 仍沿用此语，见 宁荫棠 浅谈李清照词的方言艺术 。

〔四〕碧云句：碧云笼，谓贮藏茶叶之器皿。 宋 蔡襄 茶录 “茶笼”云：“茶不入焙者，宜密封裹，以蒻笼盛之，置高处，不近湿气。”蒻，通篛，即箬叶，“碧云”，言其色青。 宋 时又称密云笼。 宋 人饮茶，碾碎再罗，然后入汤。 茶录 “碾茶”云：“碾茶，先以净纸密裹捶碎，然后熟碾。其大要旋碾则白，或经宿色已昏矣。”故此词云“碾玉成尘”。

〔五〕一瓯云：一盏茶。 茶录 “茶盏”云：“茶色白，宜黑盏， 建安 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柸微厚，熁之久热难冷。”“云”，喻茶之色， 茶录 谓“茶色贵白……黄白者受水昏者，青白者受水鲜明”。

〔六〕归来也二句：盼 赵明诚 归来同赏春光。著意， 宋 时方言。 诗词曲语辞汇释 卷三：“着，犹爱也；亦犹云注重也…… 苏轼 中秋月 诗：‘天公自着意，此会那可轻。’着意为注重意，犹云注意。”后举 李清照 此词为例，亦注重意也。今 济南章丘 尚有此语， 章丘博物馆 馆长 宁荫棠 浅谈李清照词的方言艺术 云：“方言是表示好好的意思。”

【汇评】

清 汪玢 漱玉词汇钞 引 问蘧庐随笔 ： 荆公 桂枝香 作名世， 张东泽 用 易安 “疏帘淡月”语填一阕，即改 桂枝香 为 疏帘淡月 。

案： 张东泽 ，即 南宋张辑 ，其词歇拍云：“疏帘淡月，照人无寐。” +Jm7jT5fUlLnD2UZl45RYFcnflbxE0sHZNXGQoDM7Mn4sSvTkYdUbug9K4/Nebv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