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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是个技艺高超的木匠,手艺人,对活儿挑剔。我能明显地感觉到铁匠们对我爷爷的反感,心里很是遗憾。我爷爷拿着一把斧头,要求铁匠们给加钢。那把斧头已经用了很多年,大部分刃儿都化为元素渗透到木头里了。老韩接过那把斧头看了看,说:“这还叫斧头?”

我爷爷问:“那你说该叫什么?”

老韩说:“另给你打一把吧。”

“另打的我不要,”爷爷说,“如果你们干不了这活,我另找别人。”

“老爷子,”老三道,“你就放心吧,大到铡刀小到剪刀,没有我们干不了的。”

我爷爷问:“绣花针能打吗?”

“绣花针打不了,”老三笑着说,“老爷子,咱们不是同行吧?您是木匠。”

“新打一把,一块钱;这旧斧头翻新,一块五。”老韩道。

我爷爷说:“你们三个别打铁了,去劫道吧。”

“中就放下,不中就拿走!”老韩斩钉截铁地说。

“好,”我爷爷说,“你们可要看好了,我这把斧头可不是一般的斧头。”

“鲁班用过的?”老三嬉笑着问。

“鲁班是个传说,管二是个真人。”我爷爷说。

我爷爷就是管二。

老三歪着头,用粉笔头儿往那块倚在柳树干上的锈铁板上写字:官二,福头加钢一块五。

我说:“写错了!是‘管’不是‘官’,是‘斧’不是‘福’!”

没人理我。

饲养员赵大叔将一把旧铡刀扔在地上,问:“老韩,今年来晚了吧!”

“不晚,跟去年一天到。”老韩闷声闷气地说。

“翻新,加钢,快点,等着用呢。”赵大叔说。

“十块!”

“老韩,”赵大叔道,“穷疯了吧?”

“十块!”

“我不敢应承,”赵大叔说,“待会儿让队长来跟你说吧。”

“队长来了也是十块。”老三道。

“老三,我给你说个媳妇吧。”赵大叔说。

“老赵,”老三道,“有熏鸡熏鸭的,没见过熏人的。去年你就说过这话。”

“去年我说过吗?”赵大叔道,“今年是真的,我老婆娘家有个远房侄女儿,白白净净,大高个儿,模样周正,就是眼睛有点儿毛病。”

“眼睛有毛病不碍事儿,”老三道,“只要能摸索着办个饭儿就行。”

“那你就放心吧,”赵大叔道,“这闺女,别说能办饭儿了,连鞋都能做。”

“那你赶快去说,”老三道,“我什么都不想,就是想个媳妇儿。”

老韩看了老三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田千亩阴沉着脸来到铁匠炉前,说:“打张镰。”

“旧镰加钢吗?”老三问。

“没有旧镰。”

“是胶县镰还是掖县镰?”老韩问。

胶县镰窄,掖县镰宽。胶县镰轻,掖县镰重。有的人爱用胶县镰,有的人爱用掖县镰。

“左镰。”

“左镰?”老三问,“什么叫左镰?”

“左手用的镰。”

“左撇子啊!”老三道,“左撇子也可以用右手拿镰的呀!”

“知道了,”老韩说,“我们会给你打张左镰。”

刘老三的傻儿子喜子光着屁股从大街上跑过来,他的妹妹拿着一件衣服跟在后边追。

老三道:“去年不是请了一个游方神医给治好了吗?”

“什么神医,”赵大叔道,“骗子!”

田千亩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去年我就提醒你们,神医没有摇着铃铛走街串巷的,瞧,上当了吧?!”老三说。

“干活!”老韩把一块烧红的铁从炉中提出来,恼怒地说。 W4MvRUQiPKwWpad60pR7AUC7RD2cltJorqMZFf3FVi4FoCA/w7YIVOGY3LypOkn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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