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长版序

这本最新版的《生命周期完成式》超越前一版之处，在于它阐述了生命周期第九阶段的要素。原始的埃里克森心理发展取向中，没有考虑这个阶段。书中的新素材着重在针对第八阶段的自传式评论，这部分内容原本是《生命周期完成式》初版的最后一个阶段。

在讨论爱利克和我所理解以及表达的第八阶段之前，我想分享一个如何延伸及发展第八阶段的故事。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后期，我们住在加利福尼亚州，受邀在“世纪中期白宫儿童与青少年会议”发表人生发展阶段的论文——“健康人格之成长与危机”。

我们对此投入了极大的热情。爱利克从事儿童临床分析多年，他为了加入加利福尼亚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儿童长期研究计划而住在加利福尼亚州。我当时要照顾三个小孩及管理家务。我们知道自己正亲身经历和理解人生发展的早期阶段，而且每天都在体验中年阶段的婚姻、育儿的问题和挑战。奇妙的是，一个人在如此难解、纠缠的关系的要求下，可以感知如此之多。

整个生命周期以整齐的方格和慎选的名词被呈现在一张纸上。未来的许多修正和阐述都尚未标记出来。之后这张表变宽变长，也被绘上醒目的颜色。我一直认为，生命周期表只有在你自己去体会，甚至最好是自己去编制时，才是最有意义的。

就在白宫会议前不久，爱利克受邀对洛杉矶的一群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说明“阶段”（stages）的概念，这是一个讨论和测试这篇论文的好机会。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开车到最近的车站，然后爱利克坐车去洛杉矶，而我则开车回家照顾小孩。

从伯克利山丘开车到南旧金山车站的路程相当长，我们用这段时间讨论这张表及其发表方式，同时很高兴地想起伟大的莎士比亚在写《人生的七个阶段》这首诗时，偏偏忽略了要加入游戏阶段，那是我们这个比较包容的模式中的第三阶段。多么有意思的矛盾！也许这是莎士比亚对于所有戏剧中小孩和成人角色的盲点，我们觉得很有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位杰出的诗人对于人类年龄的几个描述中，老人的前景非常黯淡：

世界是一个舞台，

所有的男男女女只是演员；

他们都有下场，也都有上场的时候。

人一生中扮演好几个角色，

他的演出可以分为七个时期。

最初是婴孩，

在保姆怀中啼哭呕吐。

然后是背着书包、

红光满面的学童，像蜗牛般拖着脚步，

不情愿地呜咽着上学。然后是情人，

像炉子一样叹着气，写了一首悲哀的诗

歌咏着他恋人的眉毛。然后是军人，

满口发着古怪的誓，胡须长得像豹子，

爱惜着名誉，动不动就要打架，

在炮口上寻求泡沫般的荣誉。然后是法官，

胖胖圆圆的肚子塞满阉鸡，

凛然的眼光，整洁的胡须，

满嘴都是格言和老生常谈；

他这样扮了他的一个角色。第六个时期变成

精瘦的、趿着拖鞋的龙钟老叟，

鼻上架着眼镜，腰边悬着钱袋；

他那年轻时候节省下来的

长袜套在他皱瘪的小腿上显得宽大异常；

他那朗朗的男子口音又变成孩子似的尖锐声调，像吹着风笛和哨子。

终结着这段古怪的、多事的、历史的最后一场，

是孩提时代的再现，

全然的遗忘，没有牙齿，没有眼睛，没有口味，

没有一切。

——“皆大欢喜”，第二幕，第七场，139。

爱利克正在开车，生命周期表就放在我的腿上，我开始感到不安。莎士比亚有七个阶段，我们也有，但他遗漏了一个重要的阶段，我们会不会也漏掉了呢？在一个令人震惊而清晰的瞬间，我发现哪里出了错：生命周期中没有“我们”，爱利克的新书《童年与社会》里也没有“我们”。七个阶段表从“亲密”（第六阶段）直接跳到了“老年”（第七阶段）。我们很确定要在第六和第七阶段中加一个阶段，但是当时时间很短。我们很快地加入了新的第七阶段：“生产、繁衍与颓废、迟滞”，接着是拥有智能和统筹的第八阶段：“老年”。当一个人处于自己的生命周期中时，要辨识和纵观整个生命周期是很困难的。直到我们能正确地评估，今天才会成为昨天。当每天繁忙依旧，我们能在老年期悄悄接近时辨识出它吗？我们仅能慢慢地开始学习第八阶段的一些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