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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失败

雪糕全部吃干净,王结香找了个地方洗洗手。

四下无人,她又想起自己脚底的电话卡。

洗手池旁边有一块草地,把卡埋在这里,只要没有被人看见,它就会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王结香动作飞快地拔掉几根野草,开始奋力地用脚刨土。

刚挖没一会儿,她便被来人打断了。

“你在干嘛?”殷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我。”

剧烈运动加做贼心虚,王结香大口喘着气,瞎编道:“我在寻宝。”

“……”

殷显问:“还吃午饭吗?”

“吃。”她匆匆掩了掩土,从草地出来。

王结香将钱包还给殷显,他看都没看,直接塞口袋了。

“你和何……小善姐姐,这么快讲完话啦?”

殷显干巴巴地甩出一句:“小孩不要管大人的事。”

“哼。”

王结香也懒得跟他多聊,免得他像上次那样,说什么“在人间,谁不是过路人”,把她噎到。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达食堂。

说实话王结香不太喜欢来这个地方。主要是,在她发现背景人好多长得一模一样之后,每次来了见到他们都觉得瘆得慌。

“我好奇一件事。”

排着队,王结香突发奇想:殷显能否看出周围的异常呢?

“你看啊……”她对他耳语:“我们斜后方的男的,以及你右手边的桌子,数过去的第三个男的。你对比一下看他们,觉不觉得他们长得很像?”

殷显摇头:“不像。”

他看不出来!

王结香心道可惜:如果他能看见,一定能把他吓一大跳。

排队排到他们,殷显问她吃哪种套餐。

王结香点了没吃过的口味:“鱼香肉丝饭。”

端着饭,他们坐到角落的长桌。

他的工作服是脏的,暂时没有需要操心的事。

王结香动起筷子,开开心心地大口吃饭。

“殷工程师。”

同桌的工人们离桌前对殷显说。

“我们先去厂里,你等会儿来看看新送来的车。”

他应好。

一切进行得顺利,王结香悄悄地动一动脚。

电话卡仍躺在自己的鞋底,硌着她。

“等吃好了,你去工厂,我要跟着你。”

殷显果断拒绝:“我得工作,你在空地拍皮球玩。”

“吃饱了不可以马上运动,这是常识。”

“好吧,那你老老实实呆在我的办公室。”

王结香不说话了。

他察觉她的低气压,说道:“你听话,我再给你买雪糕。”

不提这个还好,他一提王结香便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她被他关办公室那么久,他答应买的雪糕没买,去偷偷打电话,人都打没了。

“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前几个周目积攒的怨气一下子爆发。

“对已经很乖的小孩,要他更听话更老实。为了省事,让小孩安静呆着,让他自己玩,锁门把他关着。跟小孩说,别管大人的事,来堵住小孩的嘴。哄小孩会给他奖励,答应了最后也没有买。真的会买雪糕的话,应该问我喜欢什么口味的雪糕才对!”

他小时候明明讨厌的,这样对待他的大人们,长大后他却同样地成为了这种大人。

殷显放下筷子,盯着她看。

“你家大人常常把你锁屋子里?让你别管他们的事?要你听话?对你食言?”

她叉着腰生气,不理会他。

他微微一笑,松了口。

“知道了,我带着你。”

王结香还是不理。

他问:“喜欢什么口味的雪糕?”

“牛奶味。”她说。

*

殷显让她呆在办公室是有原因的。

他工作的地方有浓重的机油气味,人员混杂。各式各样有问题的车被机器吊起,等待检查。

王结香坐在殷显为她找来的老藤椅上,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路过的工人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殷显穿着全厂统一的深蓝色工作服。

人多了,她很费劲地才能分辨出哪个是他的背影。

大风扇呼呼地吹,机油味闻得脑子昏昏的,王结香打了个哈欠。

多久没睡觉了?

虽然世界会重置,但她的身体状态没有重置,会觉得饿,觉得困。

前面一直悬着心,跑来跑去做这做那,压根不会考虑到睡觉。这会儿忽然有空坐着了,睡意渐渐涌上来。

“不能睡!”

王结香给自己的肚子来了一拳。

瞪圆眼睛,她去找人群中殷显的背影。

找着找着,她托着腮,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不能睡……”

迷迷糊糊的王结香做了个梦。

她梦见,她在他们的房子里等殷显回家。

他陪人应酬到很晚,回来时自己已经靠着沙发睡着。殷显嘟囔一句“怎么在这儿睡”,一把抱起她,将她抱回了卧房。

她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家,但是,被他抱着很舒服。

所以,她打算睡醒了再骂他。

“殷显……”

梦呓着,她抬起重重的眼皮。

眼睛撑开的那条缝,让王结香看到一个没开灯的天花板,皎洁的月光从窗子透进来。

“这哪?”

她吓得一激灵,赶忙爬起来找电灯开关。

灯亮了,是个王结香来过的地方……殷显的办公室。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错愕地转身。

是他。

没出事!没被重置!

王结香冲刺到殷显身边,抓住他袖子:“你去哪了?”

晃了晃手里的雪糕,他说:“你要的牛奶味。”

夺走雪糕,撕开包装。她一手扯他袖子,一手拿着雪糕吃,依旧惊魂未定。

“我坐椅子上睡着了?”

“是啊。”

“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可香了,不知道梦见什么,脸笑笑的。”

他想起来有事问她:“你有没有看见我钱包里的电话卡?”

“你去打电话了?”王结香屏住呼吸。

“嗯,本来想跟我爸打个电话,但钱包里电话卡没了。”

她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你打算跟你爸讲辞工的事?”

他古怪地凝视她:“你怎么知道?”

“额,”王结香厚着脸皮撒谎: “我听你对小善姐姐说的……你说不做工程师,要做销售,要辞职。”

殷显挑眉:“你是听的,还是猜的?”

“你没跟她说吗?我好像听见了呀。”

王结香看他的眼色,小心地开口。

“可是,做销售会很辛苦哦。”

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在做销售啊。

“即便是不擅长说话,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为了赚钱,要硬着头皮去套近乎。陪人应酬,跟人称兄道弟,给人送礼物,买卖可能还是不成。没有私人时间,电话随时放在手边,睡到半夜有电话来也要立刻接通。上班忙到没空吃饭,下班也从来不是下班。”

似乎形容得太具体了,她挠挠头。

“当然,这些我是听别人说的啦。我没做过销售,我才十二岁。”

半响的静默后,殷显嗤笑一声。

“可我不想做着现在的工作,一直到老。”

“陪完这个人打牌,又陪另外的人凑麻将。没人在乎你的工作完成得好不好,只要和上层的人打好关系,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工作本身,也不能为我带来满足感。”

他顿了顿,眼底黑黑沉沉,写满了烦躁。

“有什么意义呢?每天醒来会这样问自己。”

“很荒谬,不是吗。我被安排好走这条路,并在这条路上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吃这碗饭足够吃到我老死,到头来,发现自己对这份工作根本没有兴趣。”

王结香愣愣地望着殷显的侧脸。

他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我这是怎么了?跟小孩说这些话。”

“我认同你。”她脆生生地说道。

“认同什么?”

“我认为,你做得没错,你需要跟爸爸打这个电话!你不想做现在的工作,想做销售。它是你认为对的你想做的事,那还是去做吧。人生在世,找到一件想做的事情是很宝贵的。”

说这种正经话,对王结香来说是吃力的。她边想边说,不知道能不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的父亲不理解你,不认同你,那你避免不了,因为辜负他的期望感到自责。但是,人生是你自己的呀,你为了不忤逆谁,强迫自己过不快乐的生活,你会一直一直不快乐的。所以,尝试跟父亲沟通,即便沟通不成,也坚定地去做想做的事,你的想法没错。”

小孩的语气过于严肃,字正腔圆的,像在写一篇命题作文。

他自嘲地笑笑。

“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不是对的,是不是我想要的。我并不坚定自己要做什么,不明白将来要面对什么。做销售,是肤浅的想法。可能,我非常有钱的话,就不会睡不着觉,成宿地感到空虚了吧。”

肤浅,他这么形容自己的决定。

用词刻薄得,像极了王结香偷听到他爸爸对他说的那声“目光短浅”。

她此刻知道,那时为何在他的眼中看见迷惘。

面对不适的生活、病态的工作环境,他挣扎、他纠结,本能地想挣脱。

当付出了和家庭决裂的代价,挂断父亲电话的那一刻;当他终于拥有选择权,独自去面对未来……殷显发现:他根本不坚定,心中空无一物。

他爸说他的那句目光短浅,某种意义上他是认同的,所以感到茫然,感到失落。

“你的电话卡是被我拿的。”

王结香脱了鞋,倒出一张卡。

摊开他的掌心,她将电话卡还到他手上。

她想:太难了,殷显。困住你的不是那通电话,那些来自父亲的指责,困住你的,是你迷失了人生的方向。这无疑需要你自己想清楚,我无能为力啊。

他看上去不怎么意外,好似先前就知道卡在她的。

“那时我的钱包给你,为什么不逃跑?”

“你有怀疑过我吗?”王结香明白他又把自己当贼了。

殷显点头:“你要钱包的理由奇怪,被问具体是哪个亲戚时表现奇怪,一天下来的行为,说话也奇奇怪怪。”

烂演技被戳穿,她愤愤地说:“你怀疑我是小偷,还把钱包给我,你更奇怪。”

“大概是因为……”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的表情,很窘迫,很怕被人追问。”

“唉,行吧,你不用管我了。”王结香的脑子乱得不行,打算赶下次循环前,抓紧睡一觉:“你把我留在这里,让我冷静一下。”

“你有家吗?”殷显问。

“有啊。”

他又问:“知道家在哪里吗?”

王结香说出自己真实的家乡名字。

“那里要坐火车去的,你怎么来到这里?被拐卖吗?”

她叹气:“我很难跟你解释。”

王结香转身,拒绝跟他继续对话。

殷显替她关了灯,把门带上。

她忍不住心灰:当初为什么自不量力,不听兔子话。帮殷显是帮不了的,还不如提前想一想,下一个周目午饭要吃哪个套餐。

良久。

久到王结香搁下烦恼,再次睡了一觉。

办公室被人打开,灯亮了。

殷显喊她起床。

“走吧小孩,去火车站。我请好假了,送你回家。” xMtzA87fs4wnsabC1fMbWn1fgmFLixG0qDBCpYMK+gxH0nTZdZ7TnZjkpQChhCT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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