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连忙将所有的书都从抽屉里翻出来,挨个地找,没有,就是没有,那么厚重的笔记,就这么凭空没有了。
顾清溪脑子里一片茫然,她昨晚上按照那个笔记学,慢慢地寻找着往日的思路,唤起尘封的记忆,觉得用那个学起来速度很快。
因为那是她自己的笔记,尽管已经忘记了写笔记时的思路和心情,但是同一个人的思维去看那笔记,就是比看课本方便太多了。
可是现在,没了,竟然没了!
顾清溪脑子里空荡荡的,她觉得自己刚刚做好的计划就那么凭空被人撕掉了。
她皱眉,努力地回想,自己确实放进了抽屉啊!
这个时候旁边的几个同学都陆续来了,她赶紧过去问人家,看到我笔记没有,人家当然都说没有,彭春燕在她左后方,看到这个,问她怎么了,她皱眉:“我笔记丢了。”
彭春燕惊讶了:“啊?笔记丢了,是不是你自己忘记了,忘宿舍了?”
顾清溪摇头:“没有啊,我上午还用它记笔记来着,之前我就放我抽屉里了,不可能忘宿舍里。”
周围几个同学都被惊动了,她的舍友胡翠花和顾红英也都过来了,大家纷纷问起来,七嘴八舌的,帮着找,可是当然根本不可能找到,抽屉里没有,还能去哪里找呢。
顾清溪皱着眉沉思,笔记怎么会丢,是被人拿走了?被谁拿走了?
她略沉吟了一番,问起来周围同学,问中午大家看到谁过来自己座位吗,然而哪里有人知道。
上午下课铃一响,大家都扑过去食堂找自己的尼龙网兜,毕竟上了一上午的课,谁都饿,着急吃饭,谁会留在教室里注意到谁来过啊。
偏偏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下午的数学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了,大家各回自己的位置,顾清溪也只好坐会座位。
老师开始讲课了,但是顾清溪却还在想着这笔记的事。
重活一辈子,高中那些知识只剩下残留的一个印象,许多都忘得差不多了,她要想迅速地补全这些功课,争取在期末考试前能有个“稍微过得去”不至于让人震惊顾清溪退步的成绩,她必须采取捷径,而这年月补习资料匮乏,那些笔记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捷径了。
她不能没有那些笔记。
况且那些笔记记载了太多东西,偶尔间还会有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是刻苦读书的十七岁自己的想法,也许幼稚,但其中不乏闪光点,这么一想,她更不能让这笔记就这么消失了。
既然想定了这个,顾清溪便不再客气了。
她家里都是与邻为善的老实人,八辈子往上就没有一个刺头,和人没打过什么架,就是偶尔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只会和人家好好说清楚,就没吵过架。
十七岁的顾清溪,本来也不会吵架。
但现在的顾清溪不一样,她知道人生有多难,这辈子为了活下去人可以弯下多少腰,比起来,为了争取自己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和人吵架又算什么?
年轻姑娘脸皮薄,但是她已经学会了豁出去。
所以哪怕那个人人都说好脾气的顾老师,也曾经为了不公平的升职待遇而和领导红过脸呢。
顾清溪就那么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的讲课声,却是一个字没能进入脑中,一直等到下课铃响了,她突然站起来,直接冲了出去。
她所在是高二一班,于是高二一班的所有同学都震惊到了,七嘴八舌地打听怎么回事,于是很快就有人说,是顾清溪的笔记丢了,她正到处找呢。
可是怎么跑出去外面找呢?
彭春燕看到,担心了,她觉得刚才跑出去的那个顾清溪很陌生,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连忙跟出去看。
她这一出去,别的学生也都跑到走廊里看。
顾清溪既然跑出来了,她就没想过顾忌别人的目光。
那有什么要顾忌的,自己的笔记才是最最紧要的,自己能考上大学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自己的前途才是这辈子最应该操心的。
她一口气跑到了高三年级一班门前,这个时候她堂姐顾秀云正坐在靠窗座位和人说话呢,见到她过来,也是一愣。
顾清溪望着堂姐。
其实来之前,她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虽然顾秀云一向心思不太好,她也不喜欢,但不能自己丢了东西就认为是人家偷的。
但是在她看到顾秀云的那一瞬间,她就确定了。
这堂姐小心思再多,也是一个十八岁姑娘,没经过风浪,这个时候藏不住眼里的心虚。
顾秀云是笑着说:“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
她笑得很是友善,这就更加不对劲了。
以顾秀云的性子,可不是无缘无故对她堂妹那么友善的人。
于是顾清溪单刀直入:“姐,你中午过去我教室,拿走了我的笔记是吧?我下午上课还得用,你先给我吧,不然耽误我学习。”
顾秀云一听,一脸怔楞,之后惊讶地说:“这是说啥呢,你的笔记,我怎么知道呢?我可没动你的笔记,你笔记丢了,赶紧找啊,怎么向我要呢!”
顾清溪冷冷地盯着顾秀云看,她看出顾秀云是在装,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说谎的时候那眼就是这样闪,每次都这样。
作为堂姐妹,都是一家子出来的,顾清溪没想过为难她,即使后来人家数次踩着自己显摆,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她也没想过怎么样。
但是重活一辈子,她要忍这口气吗,忍到什么时候?
目光淡淡地扫过周围,顾清溪可以看到,不光是高三一班,就是隔壁班都在翘头往这边看热闹。去年放开高考,有人高中了,去上大学了,今年大家都铆足劲要学习,要考上大学,要鲤鱼跳龙门。
人生志向那么远大,生活却是如此干瘪枯燥,那么漫长的学习总觉得乏味,如今有人吵架闹事了,自然觉得新鲜,难免好奇看热闹。
而除了高三两个班级外,高二一班的一些同学也都跟着过来了,有担心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上辈子的顾清溪是一个谨慎内向的人,脸皮也薄,不会轻易去和人吵架,更不要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架。
但是现在的顾清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戳穿了:“姐,你确定你没去过我教室?”
顾秀云一听就慌了:“没有吧,我今天去过吗,没去过?”
顾清溪:“是吗?你没去过?你确定,那我的笔记怎么不见了?”
她这一说,顾秀云恼了:“我说了,我没去过,没拿过你的笔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是贼吗?”
顾秀云这么一说,她身边几个女同学都看不下去了:“今天我们一直都和秀云在一起,她去没去过你们班,我们都清楚,怎么可能去过呢?你们是姐妹,怎么能这么胡乱诬赖好人?”
其它几个女同学纷纷附和:“就是啊!这还是亲姐妹呢,至于吗?再说你那什么笔记,当什么宝贝啊,我们高三的,会稀罕你高二的笔记?自己把自己东西当宝贝,以为别人眼巴巴稀罕你东西啊?”
被这几个女同学这么一说,周围的人自然有些赞同,看顾清溪的目光,多少有些鄙夷了,也有人低声议论起来,显然都觉得顾清溪没事找事,甚至有的说让老师来处理。
“别闹了,快把高二的老师叫来,让他们管管他们的学生!”
包括彭春燕等几个舍友,还有班里其它往日关系好的,见了这个也都过来了:“说啥呢?你们怎么知道顾秀云没碰人家清溪的笔记?”
嘴上这么说,她们其实也都心虚,毕竟谁也没看到,没凭没据的,所以说这话的还是,她们都无奈地看向顾清溪,那意思是,见好就收,赶紧走得了,别落个难看。
顾清溪却是心有成竹,她望向顾秀云:“姐,我只问你一件事。”
顾秀云看出这形势来,周围人都信自己不信顾清溪,一时得意起来,仰起脸道:“你要问就问,反正你那笔记,我可是没见!”
顾清溪看着她那嚣张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她想起来顾秀云寒假放学回家,多么骄傲地仰着下巴说起首都的大学生涯,说起自己的男朋友,最后还要感慨一句清溪啊你真是可惜了,你怎么就没考上。
她想起来后来首都工作几年的顾秀云打扮得洋气时髦回去县城,怜悯地看着她说你怎么当小学老师了,应该复读啊,考试啊,凭你本事一定能上好大学吧。
她不明白都是一家子姐妹,为什么顾秀云总是能恰好地戳到人心口,戳得人无地自容。
现在她看着顾秀云抬起的下巴,才知道,她素来如此,只是往日的自己过于单纯罢了。
于是她笑了,笑望着她,轻声问道:“姐?你既然没去过,那我座位上的孔雀怀表,又是谁的?”
孔雀怀表?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的人都疑惑了,孔雀怀表,那是什么?
然而顾秀云听到这话,却是心里咯噔一声,手脚冰凉。
她的孔雀怀表竟然落在顾清溪那里了?
看着顾秀云那瞬间失了血色的脸,顾清溪却是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那个孔雀怀表,是顾秀云首都的大姨送给她的,据说还是从什么外国人才能去买东西的商店里买的,说是送给顾秀云,让她能珍惜时间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大学去首都。
而自己猛地说出孔雀怀表,对这怀表颇为真爱的顾秀云只会被自己唬住,应该来不及多想,必会信以为真。
果然,她愣住了,傻眼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心虚了。
顾清溪笑着说:“姐,我座位上的那孔雀怀表,不是你的啊?我看那怀表上面还系了一个红色的毛线编绳。”
这一句话,又是一句重锤,狠狠地凿在顾秀云身上。
那红色的毛线编绳是她前几天才编好了系上去的,顾清溪没见过,根本不知道,她现在能准确地说出来,看来自己的怀表真落在她座位上了。
而顾秀云这么一愣,周围看热闹的所有人都窃窃私语。
本来大家觉得,顾清溪莫名其妙跑过来找茬,没证据地说人家顾秀云拿了她的笔记,真是诬赖好人,哪能这么随便给人泼脏水?
但是现在看顾秀云这表情?
顾秀云几个女同学也都疑惑了,大家面面相觑,看着顾秀云不吭声了,她该不会真拿了人家笔记吧?
彭春燕几个顾清溪党却是兴奋了:“清溪,原来你早有证据啊!那就太好了,这么大的事,咱得告诉老师,得找学校来评理!”
顾清溪听这话,点头:“既然姐说你没去过我座位,那孔雀怀表一定不是你的,我直接交给学校老师了,让他们看看处理,没人来认领,我就直接充公了,至于我笔记的事——”
她这里话还没说完,顾秀云彻底慌了,连忙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