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锋与那黄衍又商量了具体细节,直到正午方才带着韩勇出了黄衍行宅。
“先生要跟我回去见见小姐吗?”走在前面的韩勇突然回头,对卫锋道:“先生回去,小姐该会高兴。”
“不必了,当断则断,等我离了赵你再把事情告与她吧,告诉她卫锋不忍见她有离别之苦,故不辞而别。走后莫要让她惦念我。” 面对韩云絮,卫锋心中总有些许惆怅,这个姑娘太过单纯善良,自己着实不想她难过。若是真有的选择,他宁愿来时不再遇到韩云絮,那样,他不会有羁绊,她也不会有伤心。
“你现时还在肥下,那我回去又当如何对小姐交代。”韩勇又问。
“告诉她,卫锋现时在军营任职,大战刚毕,需有太多事情善后,所以最近几天都会留在军营,若忙完自会去看她,等……唉!”卫锋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他实在不忍心骗那个单纯的姑娘。
二人一路再无话,等韩勇把卫锋送到新宅,与卫锋打了招呼,便自行去了。
那几个奴婢本在园内修剪花草,见卫锋回来慌忙迎了上去,就要跪拜。卫锋摆了摆手制止道:“我这人不拘俗礼,你们以后不用拜我。”
“那……您的话奴婢们自当遵从,你不喜欢我等行拜礼我们改掉便是,只是您昨晚不让我等唤您‘主人’,那我等以后该如何称呼您。”一婢女起身问卫锋道。
“你们同曲萱娘一样叫我‘将军’也行,唤我‘先生’也可,随你们心意。”卫锋忽然想到昨天黄衍送自己的剑谱,心道莫不如趁这空闲的几天练上一练,于是问他们道:“昨晚我来时,那马背上的简书可是你们收了起来的。”
“是奴婢们收的,昨晚见先生进了书房,奴婢们怕打扰到先生看书,便没向先生禀告自行取了下来。先生是要看吗?”先前搭话的婢女继续说道。
见卫锋点头,那几个婢女慌忙入了内院去,不多时一人抱着一摞简书到了卫锋身前。
卫锋着婢女将简书放于地上,自己席地而坐,展开简书,观摩起来。
卫锋发现,碍于当时科技,这简书虽多,可一卷也记载不下几个动作,比纸张来说所能记录的东西乃至节省的空间、重量都是相去甚远。不多时,卫锋便阅完一卷。
卫锋起身,拔出腰间宝剑,照着简书上动作提剑舞动,手中剑如疾风,随心而动。
一套动作舞完,卫锋心叹:这黄衍说的不错,这墨家剑法果然高明,虽循墨家思想,注重的是防守之道,但一招一式之间又都会为进攻做好铺垫。
在这等待黄衍寿辰的七日里,卫锋每天以练剑为重,韩勇和傅宏偶尔会来找他商议一些事情。院里的奴仆则会在打扫完庭院之后聚在一起观瞻卫锋舞剑,舞至精彩之处还会为他喝彩叫好,一个院子十个人倒也处的其乐融融。直到第七日,傅宏来寻他时,卫锋感觉自己的剑术已算小有造诣。
卫锋见傅宏向他走来,左手擎剑,剑尖指向傅宏,大喝一声:“看剑。”提剑便向他刺了去。进得傅宏身前五六步时,忽的又剑交右手,向左一闪,使了个假身,剑势由直刺改为横扫。
傅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身体巍然不动,手中剑不出鞘,只是将手腕一伸,用剑鞘缠上卫锋的剑身,向下一压,卫锋剑势便被瞬间化解,再无杀伤力可言。
卫锋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使尽全力又以新学身法相配合仿自认为的完美一击,竟被傅宏如此轻松化解掉。他心中不忿,向后略退一小步,手中长剑接连刺出,一剑比一剑凌厉,一剑比一件刁钻,却都被傅宏轻松化将招式化解。
也不知是刺了多少剑,卫锋已觉力竭,便收住剑势,对傅宏道:“没想到练了这么多天,还是不能胜你一招。”
傅宏道:“你进步已然算大了,若再练个一年半载的或许有和我一战之力。”
卫锋不悦道:“一年半载?那么长时间才有一战之力?”
傅宏听了苦笑不得道:“我自四岁被送人师门习练剑术,自此二十一载,每天剑不离身。所以我说你练一年半载能和我一战,那是夸你呢。”
“如此说来,还是我家将军厉害!”在后面观战的曲萱娘接茬道。
“对对对,我们将军最厉害!”其余婢女纷纷附和。
“行行行,你们将军厉害。”傅宏对她们翻了翻白眼道。
由于傅宏这几天常来卫锋的新宅,他那‘自来熟’的性格很快便和家中婢女们打成一片,再加上卫锋也没拿她们当过下人,所以这帮女子和傅宏拌嘴是日常必备节目。但今天日子特殊,傅宏虽说对卫锋出赵之事十拿九稳,但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也没心情与她们斗嘴,所以顺着她们的心回了一句,婢女们见卫锋不再练剑,便都退到后院忙活去了。
傅宏将卫锋拉到身边,道:“可准备好了?”
“没什么好准备的,随时可以行动。”卫锋道。
“今晚我会安排中牟来贺寿的墨者提前出城,你可随他们混出城外去。”傅宏顿了顿,向后院瞅一眼,问卫锋道:“他们怎么办?”
卫锋长叹一声,道:“就把他们带出肥下吧,出城之后给他们些盘缠,也让他们能自谋生路去。”
“也好!那么一会儿我让老韩来找你,你们俩在城内到处转转,麻痹一下郭汜。”傅宏说完,便向卫锋告了辞,出门去了。
不多时,韩勇来到,卫锋他们二人一起先在肥下转了半个城,然后去了兵营,近中午时去了黄衍的行馆祝寿,一直等到傍晚见郭汜来了黄衍行馆,便与傅宏急忙上马向“卫府”奔去。
到了府内卫锋把众仆唤出,让他们换了墨者的衣服,又让女婢们盘了发,易了容,方才带着他们向肥下南门赶去。
一路之上众人没敢走大道,生怕惹人关注,这些个仆人一路也极力配合,没人多嘴问卫锋让他们换了装束去做什么。或许这些活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已经将卫锋当做他们的依赖,他们无条件支持自己主人所做的一切,也愿为自己的主人做一切事情。
快到城门之下时,一队上百人的人马由另一条大路向卫锋他们靠来,领头的正是墨梅和墨雪。
两路人会合后,卫锋和其众仆被其余墨者围在了中间,傅宏前后查看一番确定没有破绽,便向城门而去。
“站住!来者报名!”还未到城下,守城的赵兵见大批人马驰来,纷纷拔出刀剑,做好防御准备,一守城赵将喝道:“城门宵禁,来者止步!”
众人止住步伐,只墨梅、墨雪和傅宏三人策骑到了城下,傅宏拿出墨者令牌:“奉钜子令,送中牟来的墨家兄弟出城。”
“现时已然宵禁,还请众墨家兄弟天亮再出城。”那赵将不为所动道。
“好大的胆,连我墨家行者都敢拦,岂不闻楚韩交恶,钜子趁其寿诞纠集我墨家精锐前往楚韩之地调停,刻不容缓,还不打开城门。”傅宏怒道。
“郭将军有令,凡夜出……”
“铿——”未待赵将讲完,傅宏拔出佩剑,指向赵将道:“莫说你区区一个兵尉,就是郭汜在这儿,他敢拦我?身后的兄弟或许你不认得,我堂堂墨家骑兵头领,身后这两位是我们钜子义女,在这肥下城内谁不给我们点儿薄面。”
那赵将听得,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傅宏见赵将心中已然开始摇摆,急忙趁热打铁,对身后墨者道:“兄弟们,拔剑!随我拿下城门,我倒要看看城门拿下后,那郭汜能奈我何!”
“诺!”身后百十来号墨者纷纷拔剑,向城门靠拢。
那赵将一见这阵势,瞬间泄了气,慌忙对身后赵兵道:“开城门,放墨家兄弟出城。”
傅宏见状收剑入鞘,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出得城门,众人一刻也没敢怠慢,都尽其所能加速向肥下的势力范围之外驰去。
直到启明星由东方升起,众人方才停住。而后,掩护卫锋出城的墨者奔中牟而去,傅宏与卫锋道别后又返回肥下,那些奴仆在卫锋的好劝歹劝下含泪跪别了他们这个相处短暂的主人。
朝阳自地平线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彩向外溢出,照亮了大地,照醒了花儿草儿。
卫锋闭上眼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对墨梅、墨雪道:“我们走!”
三人策马狂奔,向南而去。
走出没多久,卫锋似乎听到后背有人唤他,他勒停马步向后望去,却见韩云絮在后面策马追了过来。
韩云絮在离三人不远处停步,翻身下了马背。
卫锋叹了一口气,下马向韩云絮走去,近了她身前,却不知如可开口。
“先生一定要走吗?”韩云絮先开了口。
“身负使命,不得不走。”卫锋答。
“能为絮儿留下吗?”韩云絮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问道。
卫锋伸手到韩云絮的额头,帮她把被风吹乱的秀发向两颊理了理,道:“我卫锋又非庸人,岂会不明白 小姐的心意,但我有一心,容得一人,傻姑娘,你想让我置你于何处。”
卫锋言罢,将心一横,转过身向黑耀走去。
“我们还会再见吗?”韩云絮的声音随风送入卫锋耳中。
卫锋翻上马背,回头对韩云絮一笑,道:“絮儿,有缘再见。”言罢,回头对黑耀大喝一声“驾”,三人再也没回头,直向前方奔去。
这是韩云絮第一次见卫锋笑,笑起来那么温暖,那么俊朗。
韩云絮看着心爱的人儿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却原来是被泪水掩住了双目。
君别一眸笑,
还君一生痴;
惟怨此生长,
难于君相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