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上的老者忽的起身,手脚并用向他们三人爬来,至傅宏脚下后“噔噔噔”连磕三个响头,仰头向其哭诉道:“非是老儿不愿缴租,只是今年那田里粮食尚未来得及收,便被秦军焚毁殆尽,我那独子前些天又在守城时战死,我本指望着膝下这一女儿为我送终,若她再没了,可叫老儿我怎么活。”
韩勇一听老汉的儿子是为国战死,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帮他,连忙搀他起身,对罗平昌道:“小子,老人家欠你多少租,我们来还,你把他女儿放了。”
那罗平昌听了韩勇所言,反背双手,趾高气昂地走到韩勇身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
“小子,你看够了没?”这货把韩勇瞅的心中发毛,韩勇接着问道:“人你到底放不放?”
“我只是看看这是哪个王公贵胄说话这么横,却原来是韩家的奴才,真是仆随主性,果然和韩戍一样目中无人。”罗平昌嘲笑道:“本公子一不缺钱,二不缺女人,本来这女婢多一个少一个对我也无碍,但今日你让本公子心中不爽,这女婢我还真就要定她了,任你搬出个金山银山老子也不换,我有契约在手,合乎法,顺乎情,要杀她剐她随我心意,尔奈我何?”
韩勇被这罗平昌气的浑身发抖,手按剑柄却又不敢出手。
傅宏看在眼里,虽心中不忿,却也拿那罗平昌毫无办法,他们墨家虽然提倡匡扶弱小、兼爱非攻,但那罗平昌有契约在手,他再看不惯,也不能拿墨家的势力打压一国法纪。
当傅宏看向卫锋时,忽地心生一计,笑着对罗平昌道:“罗公子处置一个奴婢自是合情合法的,看这婢女生的俊俏,也着实惹人怜爱,这不,我们卫先生只是瞅她一眼就相中了她,所以才让韩将军向罗公子买下她。”
“卫先生?哦?!这不就是那个卫锋吗?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一个卫锋凭什么敢在我这摆谱,难道你不知道这肥下是谁说了算吗?”罗平昌嘲弄道。
韩勇和傅宏自是知道卫锋的脾气,这罗平昌若好声好气这事儿就好解决,可偏偏要在卫锋面前摆威风。他俩相视一笑,知道这次罗平昌是要倒霉了。
傅宏之所以把卫锋抬出来,一是了解卫锋的性格,他既然连韩戍和郭汜的面子都没给过,这个罗平昌自是不会被他放在眼里。二是卫锋对韩家有恩,又守城有功,再加上自家钜子对他赏识有加。就算他把这罗平昌怎么着了,首先韩戍不会责难他而且还得帮他圆场,郭汜作为一城之主,更不可能拿卫锋这个守城的头号功臣开刀。
果然,卫锋冷着脸向前走了两步,右臂向身后的韩勇伸出,手掌展开。
韩勇盯着卫锋的手掌一脸的莫名其妙。
见韩勇没动静,卫锋四指微曲,向韩勇勾了勾手,韩勇依然不得其解。
“剑!”卫锋实在忍不住了,回头对韩勇说道。
“哦!”韩勇如晤大道,慌忙从腰间解下佩剑,连带剑鞘一并递给了卫锋。
卫锋抽出长剑,将剑鞘一掌拍在韩勇的胸前,韩勇慌忙伸手接住,脸上满是尴尬。
卫锋执长剑缓缓走向罗平昌,那罗平昌刚才嘴上虽然说的过瘾,但真是看到卫峰那冰冷深邃的眼神,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竟吓得双腿直打颤,又想到曾听得随从讲那卫锋在战场之上纵横无碍、杀人如麻,就连郭汜他都不曾放在眼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了地上,不多时,身下一团湿漉——竟是吓尿了。
周遭看热闹的人见此情景一阵哄笑,卫锋从那瘫在地上的罗平昌身旁路过,理也没理,径直向那两个看押婢女的赵兵走去,这俩赵兵一老一少,那年少的赵兵见卫锋走来手按剑鞘就要向前,那老兵把他手摁住对其使了个眼色将他拉到了一旁。
卫锋走到那婢女背后,用剑割开绑在她手上的绳索,拉着她的手走到罗平昌身前,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道:“拿来。”
那罗平昌就是再笨也懂得卫锋要的是什么,连忙伸手入怀,掏出契约搭在了卫锋的剑上。
卫锋不再管他,牵着婢女的手向自己的住院走去。
到了院内,卫锋放开婢女将那契约交到她手上,对其道:“带上你父亲,离开肥下,去别处讨生活吧。”
那婢女闻言“扑通”跪下,抹泪道:“将军既救了我,就收下我吧,倩儿愿一生一世,侍奉将军左右。”
卫锋将他搀起,道:“救你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挂在心上,我也不需要人侍奉,你若真愿为奴为婢,我把你从罗平昌手里抢来又有何意义?”
“将军误会我了,非是倩儿愿为奴为婢,只是兄长战死,父亲年迈,家中又无粮无钱,无权无势,在这乱世之中,我们能在哪里生存?我看得出将军心善,只愿将军给我父女二人一条命活,我为奴为婢,又有何不可。”那倩儿道。
正巧这时,韩勇和傅宏扶着那老伯赶了上来,卫锋便对韩勇道:“你来安排他们俩吧。”说完,揪着傅宏的衣服把他拉了出去。
“先生拉我出来作甚?”傅宏问道。
“吃饭!”卫锋答道。
“怕不只是吃饭吧,我怎么感觉先生像是怕进这个韩家的宅子?”傅宏道。
确实,卫锋每次踏进这韩宅心中便有不安,直到刚才进了韩宅大门的一刹他才想明白,他怕的不是这个韩宅,而是住在里面的韩云絮,一是卫锋对她有愧,二是他已经觉察到韩云絮对自己动了真情,莫不说自己心中已然装不下她,就算装得下,他也不会接受韩云絮的情义,他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且她还是个不足二十的小姑娘,所以他不想负她。若不想她失望,就不能给她希望。所以卫锋打定主意,以后尽量少见乃至不见韩云絮。
“瞎猜什么,我只是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进,着实饿得慌,刚才又点那么多酒菜一口未吃,实是有些浪费。”卫锋辩解道。
两人才刚踏入店门,韩勇便追了上来,傅宏见状问道:“卫先生不是让你安置那姑娘吗?”、
韩勇道:“安置妥当了啊,那个路倩儿我给发到小姐房内供她差遣了,路老头儿我给了些钱财把他打发回家了。”韩勇接着道:“你说怪不怪,不愿给那个姓罗的当婢女,却非得留在我们韩家为奴,赶都赶不走,你说是不是我们老韩家的人心肠太好了。”
三人席地而坐,傅宏酌一口酒,笑道:“你是不是好人我还没得出结论,但那姑娘绝不是因为你留下的。”
二人顿时笑骂好一通。
“那郭无庶是什么人?”卫锋问道。
二人停止斗嘴,韩勇道:“郭无庶是郭家长子,自幼好武,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一员猛将。”
傅宏点点头道:“嗯!我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兵法韬略,骑射剑术都属上乘,但心胸太过狭隘,成不了大器。”
“所以说先生你今天得罪了罗平昌,这郭无庶想必会找你麻烦。”傅宏接着道。
“这麻烦是我们先生自己找的吗,好像是您这位墨家大侠强推给先生的吧!”韩勇道。
傅宏红着脸夹了一口菜,边嚼边道:“我这也算是行侠仗义了吧。”
韩勇心道:你小子可真够仗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