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听放放这么一说,愣了一下,就是这么个家伙,我还以为是车里的这个女人呐。我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个脸色煞白的女人正坐在棺材盖上对着他笑呢。
我爹看到这个女人对他笑,也不害怕,气哼哼的一回头,却发现棺材盖上空空如也,依旧是罩着棺材的红丝绒,哪有什么女人。放放见我爹猛地一回头,吓了一跳,问我爹看到什么了。我爹摇摇头,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想看看后边。放放听我爹这么一说,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问我爹,杠哥,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我爹本来想走的,但是看看油表,已经下去一大半了,再绕几圈这油怕是都没了。可是要找清楚方向,这大半夜的上着雾,去哪里找。我爹就跟放放商量,两个人在这个地方凑合一夜,明天天亮了再走。
放放听我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啊?在这里过夜,杠哥,咱换个地方行不行,就算是往前一点也可以啊。
我爹一想也是,这车里有一个说不清来路的白脸女人,车外还有一个纸人,在这个地方确实不妥。我爹想了一下,点着了车子,缓缓往前开了一段路,在几棵树旁边停下,问放放,这里可以了吧。放放伸着脑袋往外看了看,估计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跟我爹说,这里可以。
可是放放刚说完,就听雾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刺啦刺啦……虽然很轻,但是放放听的一清二楚。放放一想,跟我爹说,杠哥,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爹歪着头听了一会儿,然后跟放放说,哪有什么东西,可能是小狗小猫过路呢。
放放听了我爹的话,问我爹,杠哥,你也太会胡说了吧,小狗小猫走路刺啦刺啦的响?
我爹嗨了一声,说不定是小狗小猫受伤了呢。
放放看着我爹说道,杠哥,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我爹听放放这么说,嗨,我这不是怕你怂嘛。
放放手里抱着扳手,看了看后视镜,跟我爹说,杠哥,我不怂,我就是有点胆小。
我爹说,还是怂。我爹说着话,打开车门跳下车,点上了一根烟。正抽着烟呢,放放也下了车,来到我爹身边,找我爹要烟。
我爹说,你不是不抽烟吗?
放放哭丧着脸,我抽根烟壮壮胆不行啊?我爹听放放这么说,壮胆?那就来一根。我爹给了放放烟之后,一伸手,把车熄火了。车子一熄火,大灯一下就灭了,顿时里里外外一片漆黑。就这一下,把放放吓得差点跳起来,嚷嚷道,杠哥,你怎么把灯灭了。
我爹抽了一口烟,那烟头的一点点亮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你不是有烟了吗?抽根烟壮胆得了,要什么灯。
放放左右瞧了瞧,跟我爹说,杠哥,不开灯太吓人了。
我爹没有办法,只好上了车,把驾驶室里面的照明灯打开。但是照明灯只照亮了驾驶室里面,因为灯光比较暗,和车辆大灯相比,差远了。不过这对于放放来讲也好了一些,可是灯一亮,放放哇的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爹连忙下来,问放放怎么了。放放指着车后喊道,车后有人。
我爹这下不淡定了,拿着手电下车把放放拉起来,走到车后照了照,什么人都没看见。我爹问放放,你刚才看见的是什么人?放放拉着我爹胳膊说道,是那个纸人。
纸人?
我爹拿着手电绕着车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我爹跟放放说,你瞎说吧,哪有什么纸人?
放放赌咒发誓,杠哥,真是那个纸人,刚才他在车后,就露出半张脸,偷偷的看着我呢。
我爹一边对放放挤眉弄眼一边说道,看着你,你没看错吧,就看你一眼就把你吓成这样?
放放看着我爹的样子,奇怪的说道,杠哥,你别吓我,你说话就说话,挤眼睛干嘛?你眼睛怎么了?
我爹听放放这么说话,当时就觉得这猴子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交了放放这么一个笨蛋朋友。听了放放的话,我爹故意啊了一声,说道,我挤眼睛?我挤什么眼睛?
放放愣着神跟我爹说,杠哥,你别吓我我了好不好,我看见你挤眼睛了……放放话说到这里,还发现我爹眼睛不挤了,身子一矮蹲了下去。放放正奇怪我爹干嘛呢,就见我爹一伸手从车底下拽出一条腿来,但是拽出来的,也就是一条腿,还是一条纸腿。
放放见到我爹拿着纸腿,吓了一跳,可是我爹拿着纸腿就往车子那边跑。放放一看我爹跑,他也不敢在这边呆着,也跟着我爹跑。可是我爹没跑几步就不跑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站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在一片坟茔中。
放放追到我爹身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紧紧的拉着我爹的胳膊,杠哥,咱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咱走吧。
我爹拿着半截纸腿骂道,他妈的,就剩一条腿了跑得还这么快。骂完,我爹跟放放说,走,咱们回去。
两个人本就没跑多远,往回走的时候,明明能看见他们的车子,可就是走不到跟前。放放走了一会儿问我爹,杠哥,我记得也没多远啊,怎么一直走不到跟前呢?我爹知道遇到事儿了,站在那里也不走了,一把拿出打火机,然后说道,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要是还想折腾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条腿。我爹说着话,把打火机打着了,就往那条纸腿上凑。凑到纸腿上,我爹说了,你要是玩够了,就放爷们儿走,现在我就把这腿给你留这儿。我爹这句话一说完,两个人就见眼前的情形一变,原本遥不可及的车子距离一下子就近多了,而且不是在两个人的正前方,成了左前方了。
我爹哼了一声,收起来打火机,扬着纸腿说道,行,爷们儿你也挺讲究,一会儿我回到车上,给你烧一把纸,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就算是交个朋友,正巧我车上还有瓶酒,就一并送你了,你看看行不行?但是咱爷们儿有什么说什么,我这酒也不能白送你,你得给爷们儿指条明路。我爹说完这话,就把那纸腿放下了,带着放放回到了车上。
到了车上我爹还真就拿出了一大把火纸,还有一瓶白酒,来到了那片坟茔之中,随便找了个空地,把那把火纸点了,然后把那白酒打开放在了空地上。放好酒,我爹说了,行了,爷们儿,咱们就此别过,不过最后还得麻烦你一趟。说着话,带着放放回到车上把车打着了。
车子着了之后,我爹一踩油门,车子顺着路就往前走开了。
当时放放听了我爹说的那些话,还以为我爹就是说说,可当我爹开车的时候,放放忽然发现他们车前面多了一对亮晶晶的小灯火。那对小灯火就跟两个烟头似的,只不过随着我爹车子往前开,那对灯火往前一高一矮的飘着。放放看飘的那个劲头,就好像是一个瘸子走路一样。
我爹一直跟在这对灯火后面,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发现车子上了柏油路。又走了一会儿,大雾中也浮现出了街道的模样。就在这时候放放发现,车子前面的那对小灯火没了。
放放跟我爹说,那两个亮点没有了。
我爹其实早就看到了,这时候他摇下车窗,对着外面喊道,爷们儿多谢了啊。我爹说完这句话,车窗前忽然浮现出一张惨白的人脸,脸上画着眉毛和鼻子,飘飘荡荡的晃了两下,什么话都没说,一闪而过。这张人脸我爹是第一次看到,确实和他轧到的那个纸人的脸一模一样。我爹猜测,这纸人估计是为了那个被轧的纸人报复来着,要不然也不会搞出来这么大的恶作剧。
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实际情况怎么样,确实也无从知道了。不过好在车子上了正道,已经到了街上了。现在这种天气,往前走是不可能了,万一再迷路那可就麻烦了。我爹和放放一商量,别说了,住店吧。
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家旅馆,把车子往前一停,走了进去。进了旅店,前台是个三十多岁的丰韵女人,看到我爹和放放的到来微微一笑,问道,住店呀?我爹嗯了一声。放放却接了嘴,说道,住店。
我爹和放放两个人现在已经到了河南的西南,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湖北了。这里的人说话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河南味了,反倒偏湖北味道多一些。但是言语之中,很多词汇用的还是河南方言。所以这个老板娘说住旅店叫住店。
老板娘听了放放的话,客气的说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放放刚才的那句话就是顺口接过来的,他经历了刚才的那场事儿,现在好不容易回到正常的地方,浑身上下放松下来,简直是累死了。现在听老板娘这么一说,放放下意识说道,从哪里来?从鬼窝里来。
老板娘听放放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不是去那里了?
我爹和放放都奇怪?那里?什么意思。老板娘看两个人这个表情知道,误会了她的意思,老板娘就给我爹和放放解释,说是在镇子西边,有一片废弃了的村镇,你们不会是去那里了吧。老板娘说到这里,还特别强调,这一段路不好走,经常有司机走错路,听说前段时间有司机走夜路不小心走错了,车子闯进了山沟里,车毁人亡。
我爹听老板娘这么一说,就详细的问了起来,老板娘告诉我爹,因为要修大坝,下面的有几个村子拆迁,人都迁走了。人虽然迁走了,但是很多墓地还在那里,而且自从那个地方没人了之后,这里的天气也变得不好了,老是上雾。每次上雾,就有车辆看不清楚进入了那里,最近出了好些这样的事情。
老板娘说到这里,看看我爹和放放,你们不会是也跑那里去了吧。
放放哭丧着脸,说道,何止跑去了,还遇到了不少事儿。
老板娘饶有兴趣的问道,遇到什么事情了。放放一开口,我爹也不阻拦,任由他把怎么进了那个地方,车子怎么轧到纸人,又怎么爆胎,又怎么绕圈子出不去,最后给纸人烧了纸才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偏偏放放口才不错,说的老板娘一惊一乍的,说到最后,老板娘嘴里念阿弥陀佛,说幸亏你们出来了,你可不知道,前段时间死了多少人。
放放又和老板娘聊了一会儿,我爹听着放放马上就说出来他们是干什么的了,赶紧打住他俩,说实在是劳累了,想歇息了。老板娘给了钥匙,两人提了热水进房间去了。
进了房间,我爹跟放放说,干咱们这个的,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有些人忌讳这个。
放放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就去洗脸洗脚,要准备睡觉了。洗脚的时候,放放害怕做噩梦,还特意问我爹,杠哥,等会你别睡的太死,我万一有事叫你叫不醒。放放这句话刚说完,就听我爹又打起了呼噜。这把放放愁的。
放放没办法,洗完脚,正准备睡觉呢,忽然听到外面走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放放听见脚步声有些条件反射,他害怕是上次那个敲门的女人。放放正想着怎么办呢,他们的门被敲响了,这把放放吓了一跳。
放放这边还没害怕的过来,门外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说两位大哥,外面停着的那辆车是你们的吧?
放放这一听,原来是旅馆老板娘,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下来,连忙在里面答应一声,说道,啊,哪辆车?
老板娘不认识全顺,说道,是那辆依维柯。
放放知道老板娘说的就是他们的车,连忙答应,啊,是我们的。
老板娘说,两位大哥,你们要不要出来看看,那辆车里好像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