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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想知道这些事情就得找人询问,龙美兰没找别人,找上了我太爷爷。

一开始我太爷爷不愿意讲,一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够,另外一个是我太爷爷觉得这种事儿就该随着历史湮灭,没必要再留存下去。可是架不住龙美兰会磨,一开始拉着我太爷爷掉眼泪,到最后嘴甜的不得了,爷爷长爷爷短,一会儿出去给我太爷爷买烟,一会儿要去买酒。最后我太爷爷被她烦的不行,张了嘴。

其实我爹也想听,因为在山上的时候听龙美凤那意思,她和我太爷爷之间还有点意思。所以我爹非常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意思,可是听完之后,我爹沉默不语。才知道这里面的也没什么意思。

我太爷爷张嘴开始说事,没说别的,先问龙美兰,你知道你姐姐身体里的人是谁吗?

我太爷爷这么一问,龙美兰本来挺笃定的,觉得这身体里面就是她师父烟华。龙美兰快人快语,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接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是我太爷爷听了龙美兰的话之后,大摇其头,然后说道,你姐姐身体里的,是你师父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公。

按照我太爷爷的说法,龙美兰的师公叫阿尼桑,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也是苗疆巫女,善用蛊,也善用巫,年纪轻轻本领就大得很。而且有传说,这阿尼桑原本是落花洞女,在山洞里面没有随山神而去,反倒得了山神姥姥的怜悯,这才学了一身的好本领。

阿尼桑本领学成,年纪轻轻就成了苗寨的大巫,四邻八野都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巫女。阿尼桑为人善良和顺,无论谁来求她办事,没有不允的,很得乡民们爱戴。

但适逢战乱,有个小军阀得知了阿尼桑的美名,带着人端着枪,想把阿尼桑娶回家。可是阿尼桑是什么人,眼高于顶,别说她不能嫁人,就算能,她也看不上小军阀呀。

可是小军阀有人有枪,阿尼桑要是不去,这村寨的人就得被杀。这话是小军阀说的,要么委屈你自己成全村寨,要么委屈村寨成全你自己,你来选。

阿尼桑没有办法,只能成全村寨,随着小军阀去了省城。

不得不说,省城就是好,车水马龙,歌舞升平,吃的用的都是阿尼桑生平没见过的。住的也好,前后七进的大院子,为了迎接她,这小军阀还专门建了二层小洋楼。镜面似的地面,缎子棉被,能照清眉眼西洋镜,能发声的留声机,还有嘟嘟跑的小汽车。

阿尼桑看花了眼,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到了省城,村寨的日落和大山的清脆就没有那么耀眼了。阿尼桑在省城扎了根,住在二层小洋楼里养八哥。

小军阀是疼她的,阿尼桑感觉的到。她养的八哥被猫吃了,小军阀带着人满城的杀猫,屋顶上水沟里,到处都是枪子飞驰的声音,打的啪啪响。每杀一只猫,小军阀就让人开膛破肚,并且扬言,只要在猫肚子里发现了八哥的尸体,就拿猫主人全家来给八哥陪葬。

省城的老百姓乱了套,到小军阀门口磕头请愿。最后把阿尼桑请了出来,最后这事儿才不了了之。

请了愿,省城老百姓安稳了,阿尼桑心里却乱了。

没出小洋楼不知道,出了小洋楼,阿尼桑才知道这七进七出的大院子里,像她那样的小洋楼还有七个。也就是说,和她一样身份的人儿还有七个。但阿尼桑最后一查,和她一样身份的不止是七个,而是九个。因为有一座小洋楼里住着双生姐妹花,这双生姐妹花原来是宏泰坊的头牌,被小军阀给赎了身,养在了小洋楼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大奶奶。这位大奶奶没人知道长什么样子,她住在后面的老宅里,常年不出门。不过据说,这大奶奶是位了不起的人,小军阀能有今天,都是这位大奶奶的功劳。

阿尼桑不在意大奶奶,她在意的是这八位大小奶奶。阿尼桑心高气傲,什么时候轮着着她和别人分男人?

阿尼桑在小洋楼里闹了脾气,摔了碟子砸了碗,还把小军阀给买的衣裳全部付之一炬。阿尼桑闹了几天,小军阀赔笑了几天,碟碗新添置,衣服也都新买了。但是阿尼桑还是不依不饶,这可把小军阀惹烦了,一跺脚,骂道,你再作得有个头不是,哪能没完没了?

阿尼桑发了横,一脚把小军阀踹了个大跟头,还动了刀。幸亏小军阀行伍出身,身手也不简单,要不然就算死不了也得受个伤。见到阿尼桑动了刀,小军阀动了真脾气,把阿尼桑关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阿尼桑活的猪狗不如,一天一顿饭不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半个月的时间,阿尼桑心里越发忿恨,寻思着出去一定要报复。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把阿尼桑熬的不清。

阿尼桑出了地牢,没去成小洋楼,却被赶到了老宅的小院子里,大门紧闭,也没个服侍的人。阿尼桑明白,自己被打入了冷宫。被放出来没几天,她知道了实情,她的那个小洋楼里住了新人。而且迎娶新人的那天可热闹了。

阿尼桑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动声色,小洋楼里的新人却发了疯,说那楼里有鬼。新人死的很惨,活活把自己身上的血肉抓挠下来,就剩了一副骨头架子。

没人往阿尼桑身上联想,因为大家都快忘记有这个人了。但是,没过一段日子,那对宏泰坊的双生姐妹花也开始惊惧起来,说她们的住处有鬼。在一个大雨如注的夜晚,姐妹花发了狂,趴在对方的身上互相撕咬,只咬得彼此血肉散尽,同样只剩了两幅血淋淋的骨架。

天亮之后,下人来喊二位夫人起床用膳,看到二人这副骨架,生生吓疯了一个。

死的第四个人是前朝布政使的千金大小姐,喜欢养画眉,喜欢描青衣,还喜欢弹琴。死的那晚,有人听见这大小姐在小洋楼里唱了一晚上的戏,唱的都是青衣,从《鸳鸯冢》到《荒山泪》,从《青霜剑》到《窦娥冤》,从《青霜剑》到《金玉奴》。那叫一个惨,听着无不落泪,闻着无不心碎。

唱了一夜青衣,大小姐还是死了,但是保了全尸,只是那脸上的血肉也是被抓挠殆尽,只挂着两只大眼珠子在一张红色骷髅脸上。

第二日小厮来叫,看到大小姐的模样,竟然活活吓死了。

不用说,这些都是阿尼桑所为。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泄愤。前后死了五个人,她还没气够,还想接着杀。可是还没杀,小军阀就来请她了。先是认错赔不是,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阿尼桑一开始不愿意,但是看到小军阀身后的妇人,她打了一个寒颤,从尾巴骨顺着后脊梁冷到脑瓜子顶上。

要说那妇人也就是个普通模样,身上穿的黑夹袄,头发丝白了半边。要说模样,就是清秀人,清汤挂面的。别的什么都没了,就那么冷冷的站着,一句话都不说。

看到妇人,阿尼桑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是透明的,没有一处不被妇人看在眼里。而且那妇人每看她一会儿,她身上就冷半分,没一会儿就哆嗦起来。这边再看小军阀,也不敢闹了,只说身上冷,你抱抱我。

阿尼桑被小军阀抱回了小楼,远远的离开了妇人的视线。但是她还是觉得冷。

生活似乎回归到了正规,一切都很满意,丝绸缎的被面,能照清人影的西洋镜,能自个儿唱曲儿的留声机,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还有四季穿不尽的美衣华服。小军阀也不往别处跑,只来她这。可是阿尼桑还是觉得不对劲,就像这宅子里藏了一个大怪物,就在暗处躲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

阿尼桑怕了,想逃跑。

阿尼桑跑的时候正赶上正月十五,小军阀请戏班子唱戏,一家人都出来听戏。

戏班子真不错,不光能唱《单刀会》还能唱《诛雄虎》,《回回指路》唱得好,《白兔记》唱的也不错。但是阿尼桑不懂这里面的花俏俏,她也听不懂这些人唱的什么。百无聊赖,就在自家园子瞎逛。

逛着逛着就看见一个白脸的汉子从内宅往外走。阿尼桑奇了怪,拦住这人,问他去内宅干什么。那白脸汉子笑嘻嘻的,说是去找厕所。阿尼桑看着汉子对自己笑,顿时头脑发胀,信了他的鬼话。又问他是干什么的。汉子说他是唱戏的,能唱赵子龙。

阿尼桑还是知道赵子龙的,说是白脸银枪,英俊的很。她看这白脸汉子的模样,剑眉鹰目,也不亏了赵子龙的传说。白脸汉子说了话,阿尼桑就看着他,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白脸汉子看她就笑,然后说道,一会儿我还得唱戏,先走了啊。

白脸汉子说了话,举步跑了。

汉子跑了半晌,阿尼桑才反应过来。到了晚上,院里乱了套,说进了贼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人拿走了。阿尼桑猜测是这白脸汉子所为,但也不动声色。听到前面锣鼓作响,有人喊唱:天为阳来地为阴,九宫八卦腹内存。我今奉了幼主命,一战成功取凤鸣。

阿尼桑心有所动,问老妈子,前面演的什么戏曲。老妈子说,演的是《刀劈五虎》。阿尼桑不知道这《刀劈五虎》是什么意思,又问了两句。老妈子给解释,说的是这赵云年迈,做了先锋上场杀敌的故事。阿尼桑一听有赵云,就说要去看看。说着话,撒着鞋就去了。

到了戏台前,正巧一个满嘴胡子身后插旗的人物出来,手里拿着银枪,手上挎着马鞭,正唱词呢。唱的是,老夫兴兵谁不怕?赫赫威名震天涯。我命邓芝去出马,等他回来问根芽。

阿尼桑不知道这个是谁,问老妈子。老妈子说,这是赵云,一顶一的好汉。阿尼桑看到这个赵云顿时大失所望,一嘴的胡子,竟然是个老头赵云。阿尼桑想到这个词,老头赵云,一下就笑了。

阿尼桑这一笑,台下的人还好,看不见她,台上的人就呆了,一个一个忘了唱词,跟呆头鹅似的。

台上一群人怔怔的看着阿尼桑,台下的老妈子小丫头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这些人一笑,其他人也都笑。满戏园子笑成一片,其乐融融。但这台上的可就尴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儿。一个个摇摇头,退了回去。

那老赵云走的最慢,走到门帘子那里,回头摘了胡子,对阿尼桑挤了挤眼。阿尼桑又是一笑。

上一幕草草落了,新的一幕热热闹闹上了场,却没想到小军阀带着人端着枪到了戏台前。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老赵云却打了一个唿哨,一匹骏马嘣嘎嘣嘎嘣跑到了戏台子前。

老赵云一翻身上了骏马,手里的马鞭子一裹,裹上了阿尼桑的小蛮腰。这老赵云使劲儿一拉,就把阿尼桑拉到马背上去了。小军阀投鼠忌器,想放枪又不敢放,一犹豫,这老赵云带着阿尼桑就出了大宅门,往远处去了。等小军阀缓过来,让人去追,老赵云早就没了踪影。

从那天起,省城就传说,小军阀的九姨太,让个唱老生的赵云给掳走了。

其实那一夜,是阿尼桑最美好的一夜,她和老赵云走街串巷,风驰电掣的出了西城门,到了一处旧宅。老赵云卸了妆,阿尼桑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进内宅的那个白脸汉子。她骂道,你这个贼……

白脸汉子嘿嘿一笑,从腰上摸出两把铁盒子枪,放到桌上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阿尼桑双目闪烁,你不会杀我的。

白脸汉子问她,为啥?

阿尼桑抬了抬眼,我好看。

白脸汉子眼睛里放了光,对着阿尼桑的眼睛,两个人就抱在了一块,嘴对嘴啃在了一起,然后就跌着滚着到了床上,地上扔了三只鞋,最后一只由床帐子里扔了出来。

白脸汉子是谁?是土匪,人称玉面小白龙。

说起来,这玉面小白龙也是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学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知道挨了多少骂,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好不容易成了个人。要说这玉面小白龙在这湘西一带也是数得着的,唱戏唱得好,为人也没说的。

可惜呀,这一年,青梅竹马的师妹被小军阀抢了去,还把这玉面小白龙一枪贯了脖子,扔江里去了。幸好这玉面小白龙命大,漂到下游被捞尸的捡着了,这才留了一条性命。可惜这一枪打坏了嗓子,从此就和唱戏没了缘分。

不唱戏就不唱戏了吧,可是这仇得报,心一横,上了入了伙。

这小白龙从小唱戏练就了一身好身体,武艺也不差,在山上又学了枪法,坐了这山上的二把交椅。虽然这玉面小白龙在山上逍遥自在,可是那仇恨的种子不断的在体内生根发芽,煎熬的不得了。

最后和大当家一说,大当家的呲着牙花子不沉默不语。玉面小白龙知道大当家的心思,这小军阀人强马壮枪杆子硬,又不是一般的大户,要和他报仇只怕自己这点人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小白龙知道大当家的难处,一个人单枪匹马下了山。

到了省城游历一番,瞅准机会进了小军阀的宅子,前四后八一寻摸,还真让小白龙找着了。只是找到的那天,恰逢师妹过生日,府里歌舞升平,小白龙没法下手。但是看师妹鲜艳如花的样子,小白龙心如刀剜。哎呀,师妹在这府里强作笑颜,真是苦了你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呀。

小白龙想罢,偌大的汉子泪如雨下。

好在生日宴会有始有终,宾客尽欢,宴席撤去,小军阀也有要事处理,带着人走了。只剩下师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窗前望月长叹。小白龙瞅准机会,从窗户进了房间,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叹了一声,师妹,你辛苦了。

先上来师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清楚是师兄,那是又惊又喜,师兄,你没死?

小白龙点点头,师妹,我没死,你跟我走吧。本来小白龙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完,师妹会什么都不顾,转身就跟自己离开。可是师妹看着他,沉默了……

小白龙明白师妹的意思,她看惯了繁华,用惯了锦衣玉食,舍不下了。师妹也不愿意他伤心,把心里话和小白龙说了。小白龙伤心欲绝,在无法面对这个青梅竹马的师妹。

虽然师妹不愿意离开,但是自己的一枪之仇得报,所以小白龙从那之后成了府里的常客。顺手牵羊什么的,都是小事。最主要的,他要恶心恶心这小军阀。所以,他让小军阀的脑袋上,多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阿尼桑遇见小白龙这晚,他就是干那事去的。可惜,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小军阀撞见了。小白龙一不做二不休,抬枪就射。幸亏师妹拦着,要不然这小军阀就得横死当场。

小军阀捡了一条性命,被吓的魂不附体,转身跑了出去,这才惹出了小军阀带人缉拿小白龙一事。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小军阀只说丢了东西,没法说媳妇被人睡了。

但是阿尼桑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她小白龙骑在马上带上了山。从此山下少了一个姨太太,山上多了一个双枪女土匪。 b5RhlPfMlfvLpCDAsTfJe80ZsHy8QF/lwr7qnAFUZjLGaioSUOuWy8XMkDrNJtU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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